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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楼30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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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琼星期一来到董办的时候，庄部长已经在接待室等她。见到子琼后起身相迎，微微一笑，说：“来了？”
子琼用手绷着书包的背带，克制住慌张的神情也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去，从她的黑色皮鞋往上一直看到庄部长高高盘起的头发。然后叫了一声：“你好，庄部长。”
庄部长像招待所有来访的客人一样热情地请她坐下，旁边一位穿着蓝色背心的勤杂工毕恭毕敬地给她端上一杯茶。
那是子琼第一次喝到别人递给她的热茶，她端起杯子准备喝，结果碰到嘴唇又拿开了。小青以为做错了事，忙说：“刚泡的，小心烫！”子琼只是微微笑笑，点了点头，把杯子放在茶几的兰花盆旁。
庄部长很大方地对子琼说：“这是小青。”
子琼点点头，跟着庄部长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里间。
子琼打量着董事长办公室，巨大的办公台有些夸张惊心，办公设施一应俱全。座椅后面一长溜书柜，有各类文件，也有大部头的书。倒是接待室的沙发茶几显得相对简约。上面几盆正开放着白色花朵的兰花，飘出一丝淡淡的清香，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
子琼正准备听庄部长安排工作，但是庄部长却看了看书柜旁的大摆钟，站起来对子琼说：“例会的时间到了，我先过去一下。你和小青在这里坐一坐。”然后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来交待小青：“下班前记得把303的房间打扫一下，整理出来。”
“是，庄姐。”小青对着庄部长的背影点点头，庄部长稍微回头笑笑，往会议室走了。
走廊上留下高跟鞋的咯咯声。
庄部长叫庄子明，是巨业皮鞋厂综合部部长。除了董事长和几位股东，她就是厂里的一号人物。她行为果断，工作干练，虽然身材瘦挑，言辞斯文，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信，在厂里没人人敢不听她的。
小青继续在办公室里整理董事长的桌子，不断用余光扫视接待室里的子琼。她不知道什么人能有这样的面子，连庄部长都对她如此客气。
小青整整在董事长的桌子上擦了三遍，才鼓起勇气来到茶几旁，跟子琼交谈起来。
小青先介绍自己的情况，说自己来到巨业皮鞋厂两年，做勤杂工。负责综合部和董事长办公室的清洁卫生。然后问子琼是不是董事长的客人，跟董事长谈什么业务。子琼又紧张起来，摇头说：“没，没，不是。我从四车间过来的，车工。”
“那你犯错误了？”小青想起一年多来在董事长办公室见到所有从车间来的人，不是因为质量问题就是安全问题，或者设备问题。除了桃红经理和庄部长，基本上到办公室里的人没有不是被董事长教训过的。
“没，没有”子琼想起自己在中控室被人教训的种种教训，她想那应该不算是错误吧。
小青觉得应该不对，好像被教训的应该都是领导。不要说一线工人，就是很多车间的管理科员，从进厂到离职，往往连董事长一面都见不到。于是又问子琼：“是谁叫你过来的？”
子琼说“庄部长。”小青想起刚才庄部长对她无比客气又百般呵护的样子，问子琼是不是董事长的老乡。
子琼问：“他是哪里人？”
这次到小青慌了。小青想到前几天给董事长夹错了报纸，又把庄部长的报表放错了地方，在办公室被说得哭了起来。她又想到刚才庄部长让她去收拾白楼的房间，现在又从车间调上来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气质相似的小丫头，估计是顶她的位置来了。莫非自己要调到白楼去扫地了？
小青想起企划部、生产部那些“白楼住户”趾高气昂的样子，还有往日在综合部，董办的情形，狠狠地剜了一眼面前这个小丫头。心中悲愤交加，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做什么好。子琼也想告诉她自己要到这里做什么，但是小青要么口若连珠，要么打着闷葫芦，找不到机会。
门外又传来了高跟鞋的咯咯声。庄部长从门外进来，跟子琼说“你跟我来一下，我带你熟悉熟悉环境。”又对小青说：“你过去把303收拾出来吧。”
子琼回头望了小青一眼，点头做告别之意。小青也出门准备往白楼去。她向上做45°仰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例会结束，庄部长带子琼简单地在各部门转了一圈后，从口袋拿出一把钥匙。旁边挂着一张白卡，上面印着“白楼-303”，告诉子琼说：“以后你住哪里。等下叫柯大姐带你过去看看，下午让小青帮你把东西搬过去。”
子琼接过钥匙对庄部长点点头，跟柯大姐走下楼去了。
白楼是巨业皮鞋厂管理人员的公寓，掩映在一片绿荫丛中。海风吹过，树影摇曳，才偶尔露出它峥嵘的丽姿。柯大姐把子琼带到303室，敲了门。子琼用钥匙把门打开，见到小青在打扫卫生。
柯大姐交待小青说：“以后她住这里，你打扫得干净一点。下午到绿楼405把她的东西搬过来。”小青瞟了子琼一眼，问柯大姐说“以后我还回综合部上班吗？”
柯大姐说：“明天一早照常上班，不去综合部你还能去哪里？这是临时任务。”
“哦！”小青爽朗地回答。她很高兴眼前这个女孩不是来顶她位置的，但也开始纳闷，她到底是谁？怎么会从绿楼搬到这里来？她到董办做什么工作呢？
白楼公寓的格局是一室一厅，客厅里电视音响一应俱全，沙发茶几，是和董事长接待厅里一样的款式。我是是古典红木大床，窗帘是乳白色毛料窗帘布，上面是兰花图案。
子琼走进即将属于自己的房子，环顾四周，看了卧室和小厨房，想到以后可以自己煮饭吃。更让她吃惊的是，还有一个很大的浴室，浴室里有个巨大的暗红色鱼缸，上面复杂地布着许多管子，还有水龙头，花洒。
子琼见小青一个人满头汗地在拖地，从浴室门后面拿来另一把拖把，放在桶里，准备和小青一起拖。小青忙扔下手中拖把，抢过子琼手里的拖把，说：“领导大人，你坐着吧，别给我添麻烦了！”
子琼惊讶地张开嘴巴，问小青：“我怎么成了领导了？我怎么给你添麻烦了？”
小青严肃地告诉子琼说：“这里是白楼，除了董事会成员和庄部长，全公司的高层领导都住这里。”小青告诉子琼哪里是生产部长的房间，哪里是机动部长的房间，哪里是企划部长的房间。还告诉她董事长的“亲戚”和“老乡”住在什么地方。白楼还有很多空房，都是用来接待贵宾的招待所。上次小青被安排打扫接待文化局长的住房，被柯大姐看到局长自己倒烟灰，被狠狠训斥了一顿，差点被开除。从此小青把白楼当成是勤杂工的地狱。加上看到他们平时趾高气昂的样子，还有听说办公室里面的勾心斗角，宁愿死都不想到那里工作。刚才被庄部长叫到这里打扫卫生，也没有听说有贵宾要来，以为自己被调走，难过了好一阵呢。
子琼听了，问小青“既是这样，我怎么可能会住这里？”
小青说：“你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柯大姐说‘以后你住这里’的意思，就是以后你可以和那些领导们在这里住到退休了。”小青脸上浮出一丝祝福的微笑。
子琼又拉着自己书包的背带，问小青“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怎么领导别人呢？”
小青看着子琼的眼睛，单刀直入地问“你是不愿让我知道你的身份，在骗我吧？”
“小青！”子琼突然鼻子一酸，带了哭腔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讲？我是实话实说，什么都没有隐瞒你呀！”
“别这样，子琼！”小青不知为什么喊了她的名字，说“柯大姐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子琼擦了擦眼泪，带着抽泣，把自己怎样离开爷爷奶奶来到龙州岛打工，怎样在车间被“母大虫”欺负，又怎样突然被庄部长叫去谈话，被劝到董办上班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小青。
听到相同的出身和类似的遭遇，小青的戒备心和猜忌顿时烟消云散，同情心盖过了所有的排斥和对立。但小青仍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农村女孩，没有文化，没有技术，也没有什么社会关系，能住在只有高管才能住的白楼公寓呢？
其实子琼没有告诉她，她和董事长之间的故事。
子琼星期一来到董办的时候，庄部长已经在接待室等她。见到子琼后起身相迎，微微一笑，说：“来了？”
子琼用手绷着书包的背带，克制住慌张的神情也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去，从她的黑色皮鞋往上一直看到庄部长高高盘起的头发。然后叫了一声：“你好，庄部长。”
庄部长像招待所有来访的客人一样热情地请她坐下，旁边一位穿着蓝色背心的勤杂工毕恭毕敬地给她端上一杯茶。
那是子琼第一次喝到别人递给她的热茶，她端起杯子准备喝，结果碰到嘴唇又拿开了。小青以为做错了事，忙说：“刚泡的，小心烫！”子琼只是微微笑笑，点了点头，把杯子放在茶几的兰花盆旁。
庄部长很大方地对子琼说：“这是小青。”
子琼点点头，跟着庄部长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里间。
子琼打量着董事长办公室，巨大的办公台有些夸张惊心，办公设施一应俱全。座椅后面一长溜书柜，有各类文件，也有大部头的书。倒是接待室的沙发茶几显得相对简约。上面几盆正开放着白色花朵的兰花，飘出一丝淡淡的清香，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
子琼正准备听庄部长安排工作，但是庄部长却看了看书柜旁的大摆钟，站起来对子琼说：“例会的时间到了，我先过去一下。你和小青在这里坐一坐。”然后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来交待小青：“下班前记得把303的房间打扫一下，整理出来。”
“是，庄姐。”小青对着庄部长的背影点点头，庄部长稍微回头笑笑，往会议室走了。
走廊上留下高跟鞋的咯咯声。
庄部长叫庄子明，是巨业皮鞋厂综合部部长。除了董事长和几位股东，她就是厂里的一号人物。她行为果断，工作干练，虽然身材瘦挑，言辞斯文，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信，在厂里没人人敢不听她的。
小青继续在办公室里整理董事长的桌子，不断用余光扫视接待室里的子琼。她不知道什么人能有这样的面子，连庄部长都对她如此客气。
小青整整在董事长的桌子上擦了三遍，才鼓起勇气来到茶几旁，跟子琼交谈起来。
小青先介绍自己的情况，说自己来到巨业皮鞋厂两年，做勤杂工。负责综合部和董事长办公室的清洁卫生。然后问子琼是不是董事长的客人，跟董事长谈什么业务。子琼又紧张起来，摇头说：“没，没，不是。我从四车间过来的，车工。”
“那你犯错误了？”小青想起一年多来在董事长办公室见到所有从车间来的人，不是因为质量问题就是安全问题，或者设备问题。除了桃红经理和庄部长，基本上到办公室里的人没有不是被董事长教训过的。
“没，没有”子琼想起自己在中控室被人教训的种种教训，她想那应该不算是错误吧。
小青觉得应该不对，好像被教训的应该都是领导。不要说一线工人，就是很多车间的管理科员，从进厂到离职，往往连董事长一面都见不到。于是又问子琼：“是谁叫你过来的？”
子琼说“庄部长。”小青想起刚才庄部长对她无比客气又百般呵护的样子，问子琼是不是董事长的老乡。
子琼问：“他是哪里人？”
这次到小青慌了。小青想到前几天给董事长夹错了报纸，又把庄部长的报表放错了地方，在办公室被说得哭了起来。她又想到刚才庄部长让她去收拾白楼的房间，现在又从车间调上来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气质相似的小丫头，估计是顶她的位置来了。莫非自己要调到白楼去扫地了？
小青想起企划部、生产部那些“白楼住户”趾高气昂的样子，还有往日在综合部，董办的情形，狠狠地剜了一眼面前这个小丫头。心中悲愤交加，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做什么好。子琼也想告诉她自己要到这里做什么，但是小青要么口若连珠，要么打着闷葫芦，找不到机会。
门外又传来了高跟鞋的咯咯声。庄部长从门外进来，跟子琼说“你跟我来一下，我带你熟悉熟悉环境。”又对小青说：“你过去把303收拾出来吧。”
子琼回头望了小青一眼，点头做告别之意。小青也出门准备往白楼去。她向上做45°仰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例会结束，庄部长带子琼简单地在各部门转了一圈后，从口袋拿出一把钥匙。旁边挂着一张白卡，上面印着“白楼-303”，告诉子琼说：“以后你住哪里。等下叫柯大姐带你过去看看，下午让小青帮你把东西搬过去。”
子琼接过钥匙对庄部长点点头，跟柯大姐走下楼去了。
白楼是巨业皮鞋厂管理人员的公寓，掩映在一片绿荫丛中。海风吹过，树影摇曳，才偶尔露出它峥嵘的丽姿。柯大姐把子琼带到303室，敲了门。子琼用钥匙把门打开，见到小青在打扫卫生。
柯大姐交待小青说：“以后她住这里，你打扫得干净一点。下午到绿楼405把她的东西搬过来。”小青瞟了子琼一眼，问柯大姐说“以后我还回综合部上班吗？”
柯大姐说：“明天一早照常上班，不去综合部你还能去哪里？这是临时任务。”
“哦！”小青爽朗地回答。她很高兴眼前这个女孩不是来顶她位置的，但也开始纳闷，她到底是谁？怎么会从绿楼搬到这里来？她到董办做什么工作呢？
白楼公寓的格局是一室一厅，客厅里电视音响一应俱全，沙发茶几，是和董事长接待厅里一样的款式。我是是古典红木大床，窗帘是乳白色毛料窗帘布，上面是兰花图案。
子琼走进即将属于自己的房子，环顾四周，看了卧室和小厨房，想到以后可以自己煮饭吃。更让她吃惊的是，还有一个很大的浴室，浴室里有个巨大的暗红色鱼缸，上面复杂地布着许多管子，还有水龙头，花洒。
子琼见小青一个人满头汗地在拖地，从浴室门后面拿来另一把拖把，放在桶里，准备和小青一起拖。小青忙扔下手中拖把，抢过子琼手里的拖把，说：“领导大人，你坐着吧，别给我添麻烦了！”
子琼惊讶地张开嘴巴，问小青：“我怎么成了领导了？我怎么给你添麻烦了？”
小青严肃地告诉子琼说：“这里是白楼，除了董事会成员和庄部长，全公司的高层领导都住这里。”小青告诉子琼哪里是生产部长的房间，哪里是机动部长的房间，哪里是企划部长的房间。还告诉她董事长的“亲戚”和“老乡”住在什么地方。白楼还有很多空房，都是用来接待贵宾的招待所。上次小青被安排打扫接待文化局长的住房，被柯大姐看到局长自己倒烟灰，被狠狠训斥了一顿，差点被开除。从此小青把白楼当成是勤杂工的地狱。加上看到他们平时趾高气昂的样子，还有听说办公室里面的勾心斗角，宁愿死都不想到那里工作。刚才被庄部长叫到这里打扫卫生，也没有听说有贵宾要来，以为自己被调走，难过了好一阵呢。
子琼听了，问小青“既是这样，我怎么可能会住这里？”
小青说：“你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柯大姐说‘以后你住这里’的意思，就是以后你可以和那些领导们在这里住到退休了。”小青脸上浮出一丝祝福的微笑。
子琼又拉着自己书包的背带，问小青“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怎么领导别人呢？”
小青看着子琼的眼睛，单刀直入地问“你是不愿让我知道你的身份，在骗我吧？”
“小青！”子琼突然鼻子一酸，带了哭腔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讲？我是实话实说，什么都没有隐瞒你呀！”
“别这样，子琼！”小青不知为什么喊了她的名字，说“柯大姐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子琼擦了擦眼泪，带着抽泣，把自己怎样离开爷爷奶奶来到龙州岛打工，怎样在车间被“母大虫”欺负，又怎样突然被庄部长叫去谈话，被劝到董办上班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小青。
听到相同的出身和类似的遭遇，小青的戒备心和猜忌顿时烟消云散，同情心盖过了所有的排斥和对立。但小青仍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农村女孩，没有文化，没有技术，也没有什么社会关系，能住在只有高管才能住的白楼公寓呢？
其实子琼没有告诉她，她和董事长之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