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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八月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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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八月的歌

    八月的心里没有因此有什么失落感,可能是因为一小时140多块的酬劳对于她太过于诱人,也太重要。更让她觉得幸运的是,这份用力赚钱的工作,并没有八月想得那样辛苦,一大早,八月只是在厨房和王妈一起准备早餐。

    “有几个人用餐?”八月一边收拾着餐桌,一边问着王妈。

    “一搬来说就两个人,薛太太这段时间都在国内。”王妈煮着热牛奶。

    “还有一个人呢?”

    “是薛先生的儿子啊,薛子逸,和你一样大,不过他快毕业了。”王妈把牛奶往玻璃杯子里倒去,“快把餐具碟子摆到餐桌上去,子逸已经起床了。”话音才刚落,就听到从二楼传来一阵干净利落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蓝色衬衣的高大男生出现在了八月的餐厅里,八月的目光无意间和他英俊的双眸对视着。

    “嗨……”八月有些尴尬地朝他打了一个招呼。

    “这人是谁?”他没有急着理八月,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询问王妈。

    “噢,这是八月小姐。新来的钟点工。”王妈介绍到。

    “哦,佣人怎么不穿制服?”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佣人”二字却像针一般扎在八月的脑子里。“佣人你个鬼,我只是来工作完就拿钱走人的临时工!”八月在心里咒骂道。

    “我要croissant。”他只管自己做了下来,然后微微地抬了抬头,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对八月说道。“什么?”八月一愣,“croissant。”他再一次重复了一遍,他看着八月微微地皱着眉头,还是不明白的样子,无奈又带着微微鄙视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橱柜前,拿起柜台上的一篮羊角小面包,然后凑到八月面前,冷冷地对她说,“不好意思,这个东西我不知道用中文怎么说,不过你要不要先回中国把你的英文学学好了再来?”

    想了一会儿,苏就不再看雏子的房间了,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走出了自己的卧室,当她来到店门口推开门向里面看的时候,账房里只有老管家一个人在打着算盘。

    “老管家先生……”

    猛然听到有人从背后叫他的名字,老管家吃了一惊,当他转过头看见是苏的时候,说话的口气里面充满着关心:

    “噢,有什么事吗?”对于苏的突然来临他感到出乎意料。

    “新当家他……”这个问题是她有意要问的,因为她早就知道新当家已经去千寿那边了。

    “他好像刚才还在这里来着,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又去哪儿了,你找店主有什么急事吗……”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

    在说话的时候她又看了两眼老管家刚才打过的算盘,上面乱七八糟的,跟小孩子玩过似的。其实老管家打算盘是假的,在他的心里则打着另一副算盘。

    “神木那边说好了是两点到的对吧?”

    苏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说到这时,店里一些正在开发票的店员都停下手上的活,开始听他们两个的谈话。

    “你们不干活听什么呀?再不快点开票一会儿还来得及吗?”老管家注意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对店员批评了几句,又转过脸对苏说,“只要她到了这里,我就会赶过去通知大家的,你们在后院等着就可以了。”

    他语气里有些催促地说道。苏看了看店里面的员工和女佣,她们一边做着手里的工作,一边照顾着客人,还不时地向这里瞟上几眼。从她们的眼光中,苏觉得她们好像也知道今天将会发生一些事情似的。

    店铺的嘈杂与后院的宁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所有的一切看起来还跟以前一样,但是却又不一样,每个人的心中都对这个即将来访的丽音充满了好奇,每个角落都被这种气氛氤氲着。

    这时苏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嘲笑。没准事情真像芳三郎说的那样,父亲在生前早就给丽音置办好了房子,并且通过信托留给了她一部分存款,他们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肯定会很吃惊吧!假如苏再把这个问题深追下去的话,可能还会有些意外的收获,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再把家里长女的地位找回来了。

    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苏想起老管家嘴里说的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却是自己父亲妾的女人,还有他说的那个女人不但漂亮,而且还很客气,重感情,这种人让苏的心里不免有些期待,不只是期待,还产生了一些兴趣。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是姨母芳子来了。苏听到是姨母来了转身就躲在了门帘后边,然后就从中门跑到走廊去迎接,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并不想让姨母知道她到店里来。

    “您今天这么早就到啦。”

    丽音两点到,姨母则比她早到了半个小时。

    “其实我出来的时候也觉得有点儿早,但今天跟平常可是不一样,一会儿妾室就要到了,我总得听听她想说些什么吧,就算是为了我那死去的姐姐,我也得早到啊!如果没在她来之前到这里,我心里总有些不好过。”

    在说话时姨母芳子有意把嗓门放得很大,好像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似的,估计她和苏一样,对丽音也存有些许好奇。

    丽音就让司机把车停在了南本町拐角的地方,这里离矢岛家的商店还有六百米左右,但是她决定下车步行到那里。这里的街道两边都是商店,人们来来往往的,有送货的店员,还有外地来的一些买东西的顾客在那里讨价还价,声音乱成一片。这里人虽然多,但是却很少见到像丽音这样穿着和服,并把头发梳得这么整齐的独身女人。为了不让更多人注意到她,她把头压得很低,匆匆地从这些人们身边穿过。走了一段以后当她抬起头看到矢岛家商店的时候,精神突然恍惚了一下。

    这时她没有直接走进店里,而是靠在店门口的电线杆上,剧烈地喘着气。自从老管家告诉她要今天来本家那天起,她就开始做思想斗争了,今天终于鼓起勇气来到这里,但现在却又开始晕眩,也可能是天气燥热的原因。这时丽音又因为自己临时退缩而感到生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然后把头抬起来,看着矢岛家的大宅子。

    他说完便转身做了下来,边翻着桌上的报纸,边吃着早餐。八月在一旁涨红着脸,一种莫名的情绪,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委屈,当时八月只想立马消失在客厅里。王妈觉察到八月的尴尬,她推了推八月,然后说,“和我一起去打扫一下客厅,我来教你怎么用吸尘器。”

    薛子逸在吃完早餐后,便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出门去了,王妈在客厅用一口吃力地国语介绍着吸尘器上的按钮,八月实在忍不住,问王妈,“那个薛子逸,他是不是一直也都这样没礼貌?”

    “哎,他的个性一直都是这样子的,薛先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能不宠么?不过,东家的一些话,你听了就当是过去了,没有必要放在心上面的。”王妈安慰着八月。

    “恩,我没在意。”八月点点头,心里却还是委屈着的。

    在这个陌生的国家,八月自己知道自己没有很多热辣奔放的本地女生漂亮,也不能像很多家境富裕的留学生一样买漂亮的衣服打扮自己。八月深知自己唯一的筹码就是努力,然而现在,连之前一直很有信心的英语也被人唾弃嘲笑,八月真为自己而感到悲哀和伤心。

    一整个下午,八月都闷闷不乐,离开薛宅之后,八月给冯辉发短信——“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不一会儿,就收到了他的回复——“在学校,怎么啦?”心思细腻的他觉察到了八月的不愉快,八月回复了一个“见了面再说。”就往学校赶。冯辉在音乐系的那栋大楼底下等着八月,八月一看到他,就走上前去问他,“你知道croissant是什么意思么?”

    “羊角面包啊。”他不加思索地回答着八月。

    “你们这种从小就出国的人真是讨厌!”八月委屈地哭了出来。冯辉被八月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赶紧搂住了八月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当八月把今天上午的事情和他说了之后,他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瞧你这委屈的样子,就为了这点事情?”他爱惜地捏了捏八月的脸。

    “我很受伤好吗?”八月红着眼睛。“那要不,我帮你去揍一顿他好了,他叫什么什么名字来着?”“不必啦,我可不想丢了这个工作,更何况他爸爸是好人,我没有工签都留我待在他家工作。”八月说。

    “哎,小宝贝受伤了,我该怎么补偿你呢?”他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八月。

    八月突然害羞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八月,这么亲昵地叫。刹那间,八月不知该如何回答。“那这样把,今晚去我家,我来伺候你。做饭给你吃。”冯辉突然提议道。“你做饭?”

    “恩,我的厨艺在波士顿华人界可是赫赫有名的。”他打趣地说。晚上,他们一起坐着电车去东约克,然后在冯辉家附近的超市选购食材,他推着车,八月在旁边挽着他的手,两人一起选购着货架上的蔬菜,讨论着该买哪一款酱油,结账的时候,八月看着前面他高大的背影,觉得自己无比幸福。觉得自己就算不知道羊角面包的英文是什么那有怎么样呢?生命中有太多比这个更加重要的事情了,比如八月眼前的这个男人。

    冯辉的厨艺果然惊人,简简单单的几道家常小菜却炒出了高级餐馆的味道,八月也完全不顾自己的淑女形象,一口气把饭和菜吃了个底朝天。冯辉租的那栋旧独立屋比八月的家还小,因为客房多,所以不大的餐厅和厨房都堆满了杂物,他在餐厅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八月,满足地笑了,八月突然觉得他的那种眼神有种似曾相识的温暖,自己在这里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好像自己的亲人。

    吃完饭,两人在一起谈笑风生地在厨房里洗完,洗完,他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轻轻地对八月说,“走,去我的房间吧。”

    八月不傻,自己也已经20岁了,有些事情八月已经影影约约地开始明白,他的这句话,好像是一个暗示。

    但是,八月对他说。“好。”

    他的房间是二楼的一个小阁楼,房间里的东西啥的让八月惊讶了,一个大行李箱,一张陈旧的书桌,一张单人床,房间里一片昏暗,当八月都进门的时候,他突然抱住八月,把八月抱到了床上,黑暗中,八月只听到了她略微急促地呼吸声。两个人还挤在那一张小单人床上,他伸手把八月的头埋在他的怀里,他的身上没有花俏的香水味,只是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冯辉,我喜欢你……!”只有在黑暗中,八月才能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

    可是他不说话,只是抱着八月,突然,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他像是哭了。

    “怎么了。”八月抬起头,银色的月光把他脸上的泪珠照得发亮。

    “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很幸福。”他说。

    “傻瓜。”八月低下头吻着他,他的泪水渗到了八月的舌尖上,是干涩的咸味。和你在一起,我好像可以忘记,很多我不想去记得的事情。但是,我很清楚自己并不甘心忘记那些事,有些痛苦,并不是可以轻易抹去的,所以,对不起啊。

    对不起。

    那个夜晚,在那个有点透风的小阁楼,冯辉就这样抱着八月,仅此而已,当八月把这个小秘密分享给尹楚瑜的时候,她的脸上的表情可以用惊讶在机上一点点鄙视来形容。

    “天哪,你们是在演什么有纯情有肉麻的戏码?两个人只是在一起抱一夜?我听了就浑身鸡皮疙瘩!”尹楚瑜夸张地捂着头。

    “难道……一定要做那种事才算是正常?”八月有些害羞地抬了抬头。

    “不然呢,冯辉这男生太奇怪了。”尹楚瑜耸了耸肩膀。

    “那你呢……?”八月好奇地询问着。

    “我十七岁去洛杉矶读高中,班里面救我一个女生是处女,所以,你觉得呢……?”尹楚瑜这样回答着八月。

    八月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的世界观和爱情观可能永远也不会变成尹楚瑜这样,尹楚瑜可以在分手后像没事人一矮一高继续过着她的生活,八月不能,而且,自己居然很庆幸自己那个晚上没有和冯辉发生过什么,并不是怕自己吃亏,而是觉得,他们的感情,到现在为止都还是很完整的,是纯洁的,尽管,这在尹楚瑜看来很傻,再后来的八月看起来,也很傻。

    周五的夜晚,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是属于各种各样的派对的,特别是对于八月这样的派对动物来说。

    “八月,临安今天晚上要去哪里玩你知道吗?”男子凑过来问着八月。

    “不是去但你二家里吗?我不去了,周六还要去打工。”八月随便搪塞了一个借口。

    “我就奇怪了,人家兄弟会的活动,她一个女孩子去干嘛。”男子皱了皱眉头。

    “哦?是么?那我就不清楚了……”八月摆摆手,临安的社交圈子想来广,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而且就她一个女孩子。”男子补充到。“你知道的挺多的么,上哪儿打听了这么多小道消息的啊?”八月嘲讽地问他。

    “因为我一个兄弟会的朋友也邀请我去他们的聚会了。”他说。“哇,那你去吗?”这世界就是如此小,老天总给机会让不想见到的人碰见,遇见的机会。

    “当然不去,去干嘛。去看临安和那个白人打情骂俏吗?哎,随意了,我回家了。”他叹了一口气,拽了拽书包,朝八月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回到家,看到有人在厨房忙活着,两个炉子都开着,她正在炒菜。

    “哟,今天兴致这么好,自己做饭呐?”八月关上门,凑到厨房来。“是啊,就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女人笑着回答八月,自从上次的阿岗昆之旅后,八月发现自己和女人的关系变得明显要亲密很多。

    “林城亿今天晚上设了个局,在国王街上的一个酒吧,你要一起来吗?”她把菜盛到盘子里,问八月。

    “不去了。”八月回答着。

    “你确定,他还邀请了冯辉呢……?”女人继续说道。

    “是吗?冯辉没和我说起这件事啊……”八月愣了一下。吃完饭,八月掏出手机给冯辉发了一条短信——“今天晚上林城亿约你喝酒啊……?可是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收到回复。八月并没有在意,强迫自己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已经觉得酸涩,于是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而手机里仍然没有冯辉的短信。正当八月想要给冯辉打电话的时候,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那是高玄的来点。

    “喂,八月……”电话里是高玄略微颤抖的声音。八月的心突然一沉,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林城亿出事了……”

    “怎么了……”八月惊讶地问道。

    “警察在他身上查到了毒品,现在,他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她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你先别紧张,你现在在哪里,我现在准备,待会马上就过来。”八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抓起了背后的大衣,就往楼底下跑。

    西区仪陶碧谷,甫瀚的车突然停在了某栋普通的独立屋前,“轰隆轰隆”的音乐声音夹杂着年轻人的夸张的笑声从独立的屋子里隐隐约约地传出来,他望着倒影在窗帘上隐约浮动的人影,然后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安又无奈地踩了一脚油门,消失在那条隐蔽的街道上。

    深夜寒冷的北风有些寂寥的吹着,之所以说它寂寥,可能是因为不再有落叶与它为伴。

    是深秋了……

    “鹫家……”老管家假装在那思考着,想了半天,突然好像记起什么似的,猛地把头抬起来,拍了一下大腿,“对了,对了,刚才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鹫家,就是四乡村下边的那个地方,一个山里面的小村子,没有什么名气,所以我都忘的差不多了。”

    老管家把头低下去,取过笔砚,把“奈良县鹫家”写在了不动产那一栏。

    “我会尽快查清这片山林的具体面积的,并登记在上面。唉,自从老王子过世以后,我的脑子好像突然不中用了。”

    他后面的这句话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完以后自己干笑了几声。可是苏却没什么反应,脸部表情还是那么僵硬。

    “除了这一点,还有什么重要的项目没记在上面吗?”

    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老管家好像早就知道她要问似的,慢条斯理地回答:

    “噢,除了这些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在你们三个之外还有一份遗书。”

    “你说的是那份老王子留给另外那个女人的东西吧。”听到这个的时候姨母芳子开口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我想上次家族会结束以后老管家已经去过她那里了吧,她看了遗书的内容了吗,她是怎么个态度啊?”她这回是非得从老管家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她人长得还算是漂亮,脾气也很好,而且还很重感情。”

    “那么听你的意思她还是个有容貌讲感情的人喽,倒是很完美。”

    姨母芳子不时地冷笑着。苏的脸上也露出不屑一顾的笑容。

    “要说重不重感情,是见过一次就能了解到的吗?恐怕你已经跟她见过很多次了吧。”

    “我倒是去拜访过她,看见她时她正在佛坛前祈祷着老王子,坛前并没有放灵位。她把老王子生前用过的碗筷都摆在了上面,还准备了一些酒菜。看见她的时候地还在流泪呢。再者说了,老王子在遗书里面也没有说过要把遗产分给她多少,当她听说遗嘱上还说到她的时候,早就感动得泣不成声了。”

    “你刚才说她长得很漂亮对吗?那她跟我死去的妈妈比起来哪个更好呢?”雏子用好奇的语气问道。

    “她怎么能和夫人相提并论呢?夫人是名门闺秀,身上具有的是一种雍容华贵的美,而她呀,总是文文静静的,还带有一脸的忧愁,让男人们见了都会产生一种想保护她的欲,望,。”

    “那你还说她很客气,那她是怎么个客气法,你倒是说说看?”

    类似于这样的问题,也只有一向文静的菲尔娜才能问得出来。老管家没有很快回答,沉思了一会儿才说:

    “我找到她的时候,就对她说,老王子在遗书中提到了她,并且还要把遗产分给她一些。小姐们也都知道了,她们通情达理,也会照着上面的意思办的。她却说不要因为她给家里人再添一些麻烦了。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那你有没有想到,这只不过是她想要收买人心的一个小手段而已?这样一来还可以博得我们的同情。”苏突然在这时接过他的话,“那依你看应该分给她多少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是在打发一个乞丐似的。

    “这个就不是我的职责范围了,因为上面没有写清到底给多少,只能看看小姐们商量出来以后的意思了。”

    “现在这么看来,事情很难办了,上面又没写清到底给多少。其实死去的父亲故意不写得很清楚,目的是想让我们多分给她一些。从这一点上来看,父亲还是比较狡猾的。”

    苏用尖酸刻薄的话说着,语气中带有不满。而坐在一边的菲尔娜只是眨了眨眼睛,跟着就是一声叹息:

    “那照这么一来,给得少了就会觉得丢了自家的脸面,现在有什么办法才能两全齐美呢……”

    “现在还有时间考虑脸面不脸面吗,如果让我们把自己的一部分遗产拿出来分给他的那个###,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说没有这样的道理。这种思想是什么时候的,明治、大正?简直就跟傻子没什么区别!”

    雏子这时对于那份遗书也有些不满了:

    “老管家先生,你会执行那份遗书上的遗嘱吗?”

    她一脸的认真,老管家让她这么一问反而感到有点惊讶。

    “这还用说吗,死者既然在生前写下了这样的要求,那么我们就必须要分给她,如果不给她的话,那女人就可以告你们不履行死者遗愿,这样一闹就会对这里不利,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经过仔细的考虑,最好还是分给她一些……”

    老管家对她们是极力劝说,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有效。而姨母芳子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把身子向前探了探:

    “现在还是把这个问题往后推推吧,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她本人叫到这里来。老王子的遗书里面并没说清楚给她多少,这足以说明在他生前的时候已经给过她了,只是死后还要给一些罢了。”

    现在她的心里有些好奇了,然后又接着说了起来:

    “尽快把她叫来吧,没准还能从她那里问出点雪村轴画的眉目呢。那就等你们见了她的面再谈这些怎么分配吧。”

    姨母的时机抓得很准,她利用这件事情巧妙地把家族会结束了。

    街道两旁的人很少,老管家一筹莫展,歪着嘴、皱着眉头,很木讷地朝神木方向走去。

    本以为今天的家族会就可以把遗产分配的问题解决掉,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看来只能在一个星期以后开第三次家族会了。还要把浜田丽音叫过去,这不是更麻烦了吗?不只是这样,还可能把雪村轴画也牵扯进去,这件事到现在又出现这么多问题,真是出人意料啊。

    在把财产目录公布了以后,山林的数目差一点就露馅了,好容易把这事对付过去了吧,今桥那边的姨母偏偏借着这个机会结束了家族会。

    老管家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咂了咂那张干瘪的嘴,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了。他来到一家粮食加工场拐角的地方,穿过小路,从一家香烟兼药店的铺子里穿了过去,这里就是丽音的家了。以前来的时候这里都是关着门的,可是这个时候院门却开着,而且房门也开着一条小缝。

    老管家以为这时候里面有客人呢,便按了按门铃,他把头从门缝里伸进去,左右看了看。现在都六点多了,屋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这时的小院显得有些凄凉。老管家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他看见一个消瘦的身影走进门厅里面,脚步放得很轻,还可以听见屋里面水烧开时的嗞嗞声。

    “打搅了,有人在家吗?”他这时才跟里面打了个招呼。

    “哪位呀……”

    屋里传来了微弱的声音。老管家听见了赶紧把身子直了起来。

    “老管家。”

    “噢,是大管家呀……什么时候到这儿的,我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见呢……”里面的人故意把说话的语调放得很轻松。

    “院门是敞开着的,所以我没敲门就进来了,没什么不方便的吧?”老管家在说话的时候正从门缝处向里面看。

    “那就请进吧……”

    丽音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到门口迎接他,只是在茶室里做了回答,接着就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老管家看见茶室里火盆上的水已经开了,正在发出一阵阵响声,火盆旁边还放着一个叠成枕头状的坐垫。

    他用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当他看到火盆边只有一个喝过茶的杯子的时候,才觉得刚才没有别人来过。

    “怎么,躺着来着,是不是身体哪不舒服啊?”

    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丽音的脸显得有些苍白,这些老管家已经看在眼里了。丽音听了以后赶紧摇了摇头。

    “没有,没什么大不了的,刚才想清扫一下院子的,可是没多一会儿就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有点感冒吧……所以就没关院门,进来歇一会儿。”

    一边说着,又从火盆边的茶具柜里把茶壶和茶碗拿了出来。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平和,没有一丝异样,那些干枯的头发直垂到颈部。

    “你确定自己没事吗?”

    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丽音继续往壶里倒着水。

    “请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的。对了,本家那里怎么样了?”

    她只是想问问矢岛家的三个姐妹而已。现在还没有跟她说今天在家族会上发生的事情,所以老管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

    “托您的福,她们姐妹三个都很好。今天刚开过家族会,是第二次了,可是遗产分配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说着,老管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结果?你的意思是……”丽音有些迷惑了。

    “大家都在为分得的多少相互竞争呢!”

    “你的意思是她们在争夺遗产……”丽音听到这个消息显然有些吃惊,瞪大了眼睛问道。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啊,说出去的话也叫人脸红。她们姐妹三个人都把自己分到的那些财产做了估价,但今天又把估价压得很低,她们互不相让,都想占点便宜,所以也就没结果。”

    “可她们都是些有教养的名门闺秀啊,现在竟然为了这些遗产争得面红耳赤,可真让人不解……还记得葬礼那天,她们三个人都站在那里,长得跟几朵花一样,即使是穿着白色的葬礼服,还是那么优雅,当时那场面,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丽音一脸的不相信。老管家端起刚倒上的茶水咂了一小口。

    “是啊,大家闺秀往往都是这样,她们从小被宠着、惯着,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会想方设法地据为己有,根本就不会考虑到别人,所以说她们的欲,望,也就更强烈。这回就是个例子,从刚开始分配遗产的时候,她们几个的争斗就展开了。”

    “可是无论如何,她们几个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妹啊……”丽音还是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她们才会如此地争斗。不过也难怪了,所有的家产价值几个亿呢,谁都不愿意吃亏,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分清楚。她们三个连根毫毛都要争,让人看了都觉得败家,如果是两姓旁人的话情况也许就不这样了。这就是连续四代的女系家族啊,让人感到有些发指。”

    老管家在说每一个字的时候语气都很沉重,这也使丽音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停止了喘息,两眼直直地看着老管家。

    “还有就是那张雪村的山水画,她们今天提起来了,谁也不相信谁。”

    “什么?你说的是那张雪村的山水画?”丽音听了以后显得非常吃惊。

    “是啊,放在库房里就这么不见了。就是这件事今天在家族会上还成了一个大问题呢,她们为这个争论了很长时间。”

    “你说的那张画不是先放在我这里了吗……”丽音脸上惊讶的表情依然没有退去。

    “在那种情况下我要是说那张画在你这里,不是明摆着给过世的老王子找麻烦嘛?”

    “对于本家来说,那张画是不是很珍贵呢?”

    对于丽音的突然提问,老管家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谈起了别的事情。

    “其实老王子在把这画拿到你这儿来的时候家里人并不知道,就算是你现在告诉她们画在你这里,她们也会觉得是老老王子把它送给妾的。她们还会用这个当话题想得更多,连山水画都送了,那以前会不会还送过更值钱的东西呢?”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才好啊!在老王子刚去世的时候,我还跟你说过要把它送回去,你说不用了,可是现在……”

    丽音的情绪激动了起来,而且嘴唇有些颤抖,她的话里带有责备。可是老管家却装着没听见,很平静地说道: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就算是再把画还回去,对老王子和你都不会有利。所以,你就把画交给我好了,我会选一个适当的时候把它还回去的。”

    这次老管家把这个责任主动承担了下来,他稍作停顿又说道:

    “不过呢,这个月请你到本家去一次。”

    “什么?去本家,这个月吗?”

    “嗯,这个月的十七日下午。”老管家回答她说。

    “真的要去吗……”

    丽音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心里有些害怕了,眼里还闪烁着不安。她急促地喘息着,两眼望着远处,显得有些缥缈。

    “看起来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了,我想你用不着那么紧张……本家那里只有她们姐妹三个,还有就是今桥那边的姨母。所以你也不用害怕,到时候我会在你身边帮助你的,这点你不用担心了。”

    “不过,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有点困难,我想……”丽音吞吞吐吐地说。

    “没事,其实你用不着那么难为情,现在的情况跟抗战以前的那个时候大不相同了,到了本家以后你只要跟她们说对老王子生前的照顾致谢就可以了。如果她们问到那张画,你说不知道就行了。”

    老管家再三叮嘱她。丽音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她想了一会儿,把头抬起来说道:

    “那好吧,那一切就拜托你了……”说完,她又把头低了下去。

    “一切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对了,那张画呢,我怕她们会到你这里来找,所以想先替你保管。”

    “交给你……”丽音想了想,又点了点头,“这样也行,把它放在这里我总是怕被别人发现,放在你那里也许就安全多了。”

    说完这些,丽音动作缓慢地站起来,打开里间屋子的门,把一个长长的轴画盒取了出来,放在席子上。

    “请你检查一下吧。”

    看到画的时候,老管家赶紧把身子弯了下去,把画从里面取了出来,解开绑着画的线,使画呈现在眼前。

    一道急流而下的瀑布立刻出现在眼前。作者的画法大胆而豪放,使用泼墨效果一气呵成,深山幽谷分散在瀑布的周围,有种神秘感。看到这个画面,仿佛现在就置身其中,而且还可以听到急流拍打礁石的声音,让人心旷神怡。

    老管家看着画出了神。

    “这确实是雪村的山水瀑布,就先放在我那里吧。”

    说着,他又把画按照原来的样子包好放了起来。丽音又给了他一个包袱,让他把画包在里面。见老管家把画包起来以后,丽音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好像很累的样子。

    “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拿些酒过来。”说着她便起身向外走去。

    “不必麻烦了,今天我还有些事情。再说,如果现在喝多了,这幅画要是丢了怎么办呀?还是改天再说吧。”

    他赶紧站起来,把画紧紧地抱在怀里,往门外走去。

    走到神木车站的时候,老管家并没有等电车,而是随手招来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以后,他把画平放在了膝盖上,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看见那幅瀑布山水,接下来他的双眼只是死盯盯地看着计价器。像老管家这么吝啬的人,坐计程车也要算计,如果乘市内电车只要花十三块钱就可以到,就算是乘上野线电车的话最多也就是二十块钱,可是现在计价器每跳一下就要加上二十,真是心疼啊。支付这么昂贵的费用都是因为这幅瀑布山水。

    老管家看了看窗外,赶紧让司机停车,因为现在离椎寺町车站不远了,他左右看了看,是让他在这等等呢,还是去别的地方呢?老管家坐在车里思考着。

    “请问您想到什么地方?”

    司机从反光镜上看了他一眼,有些着急了。老管家从反光镜里看到了他的神情。

    到这里就已经离自己的住处很近了,但是他还是决定不回去,先去那里转转。

    老管家弯着身子,把计价器上的价格仔细确认以后,才从兜里掏出三百二十块钱。

    可能是听到屋外有汽车的声音,佣人从屋里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

    “是您来了……”

    当看到老管家是从出租车里面下来的时候,女人的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

    “现在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对于他现在的到来她有些担心。

    “没有,只是带过来一件东西。”

    老管家这么一说她才注意到在他的怀里有一个长盒子。包得这么严实,而且还不坐电车,肯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呀?”

    她边说边把手伸向那个长盒子。

    “别动,还是我自己拿着吧。”老管家抱着盒子,径直走进屋里。

    “难道说还是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一张轴画……”

    “轴画?是极品?”听到这个,贪念在索菲的心里滋生蔓延。

    “不,算不上什么宝贝。”

    “可是你今天坐计程车来不就是为了这幅画吗?看起来它的价值不菲呀。把它打开让我看看。”

    “不行……”一丝不悦划过老管家那张满是皱纹的脸。

    “怎么了,那么小气干什么,看看都不行吗?我这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出来让我开开眼吧。”

    说着,索菲又朝客厅的墙上看去,那幅“七福神”还是老管家用半价从今宫戎的夜店里买回来的呢。

    “行吗?打开让我看一眼……”

    她没有看老管家的脸色就把手向盒子伸去。老管家的眉毛向上挑了一下。

    “别动,现在还不是让你看的时候,以后想看机会多得是,你可别作出让我生气的事情来。”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霸气,不容抗拒。说着他就把长盒放进了里间,他看了看,好像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把它往里面塞了塞。

    “包袱上的绳子我有记号,你要是打开我就能看出来,最好是别乱动。”说完他就把门关得死死的。

    索菲看到这种情形心里有些不痛快了,她闷闷地把准备好的酒菜都端到桌子上。

    “好几天没见你了,是不是很忙啊?”这些日子他没过来,索菲以为他在故意疏远她。

    “是呀,这几天一直在查财产目录,昨天才整理完。今天刚开完第二次家族会,然后我又去了一趟丽音那边,想想是忙了点!”

    “你去丽音那里了……”

    “是啊,那些遗产三姐妹都在争,没法定下来,现在还说把丽音也叫过去,这不是添乱吗?如果那几个女人去请,她肯定不会过去,所以就让我去了。哼,我又不能这个时候撒手不管……”老管家觉得她们这些事简直是麻烦透顶。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说着,老管家端起酒杯一口干了下去,“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又不能把这个遗嘱执行人的责任推掉……”

    他端着酒杯小声地絮叨着,一抬头发现索菲正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自己,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于是定了定说道:

    “洗澡水还没烧好吗?你去看看,我喝两杯就过去。”

    索菲这才站起来,往上挽了挽袖子,朝浴室走去。老管家看了看她,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还有一个大信封。他把笔记本打开——

    1四十公顷,二百万;有;

    2十公顷,二百三十万;有;

    3五公顷,三百万;有;

    4二十公顷,九百万;没有;

    5一百二十公顷,二百六十万;有。

    老管家目不转睛地盯着笔记本,看完的时候,他又把统计好的财产目录从信封里取出来,很不情愿地把那片山林写了上去,占地二十公顷。其实他是知道有这片山林的,而且故意没把它写进去,当他把这片山林写进去的时候,还在下面做了一个“没有”的记号,这样他才算从心里松了一口气。除了这些,当然还有别的山林他也没有写进去,但是这些早就在他的心里算得一清二楚了。

    这时浴室里传出声音来了,索菲从里面走了出来。老管家看见她出来了就赶紧把本子装了起来,端起一杯酒。

    “让你等的时间长了一些,现在就可以洗了……”

    这时索菲的脸被水蒸气蒸得红通通的。她从后面给老管家脱下了外套,然后一起走进浴室,索菲又开始给他烧水。这时的老管家突然觉得心情异常兴奋起来,他开始让索菲往自己的身上淋水,还满面笑容地说:

    “真是享受啊,这些天忙得我肩膀酸得要命,现在泡泡澡放松多了。今晚我就不回去了。”

    正说着,他就把手伸向了正在给自己搓背的索菲,在她那结实而又丰满的大腿上捏了一把。

    河对面的座位上坐着苏和思迪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用餐。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横堀川的水流在窗外流淌着,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到,还可以听见潺潺的流水声。两人虽然在用餐,但是却在讨论着昨天的家族会。

    思迪恩的手纤细白嫩,简直就跟女人的手没什么两样,再加上他把生鱼片放进嘴里的姿势,就像是一幅美丽的画一样,看到这个情形,苏不由自主地把筷子放下,开始欣赏起他来。

    一件蓝色西装,袖口露出双层衬衣,这就是思迪恩今天的打扮。而且坐在那里的姿势非常优雅。现在的他显得很静,这让苏想起半个月前,思迪恩带着经纪人东奔西跑的情景,完全是两个人,这更让苏的心里泛起涟漪。

    “心里有什么事吗?”

    见苏突然不说话了,思迪恩惊讶地问道。

    “哦,没什么事,只是觉得……”

    苏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暧昧,然后她又把眼睛向上挑了一下,把话题又转向了家族会。

    思迪恩一边动着筷子,一边听着苏说话,对于她说的那些话,思迪恩可谓是一句不漏地都听了进去。说完,苏给他倒了一杯酒,这回他却没有以往喝酒那么优雅,而是一口就干进了肚子里,又听苏说了一会儿,他才把酒杯放下。

    “照你的意思看来,商店是由二小姐继承了?有各类办公、运输用品一套再加上八十坪的建筑面积,这里面当然还包括营业权,总共加起来是九千七百六十五万;三小姐继承了八十六件古董和六万五千股的股票,一共是九千六百三十万,我说得没错吧?”

    现在思迪恩虽然喝得满脸通红,但是记起这些数字来却是准确无误。

    “没错,但是我觉得她们两个肯定没说实话,在说这些话时一个个倒显得很镇定。”

    说到这些的时候,苏的脸上显得很气愤,可是思迪恩的表现却不是那么明显,只是嘴角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

    “至于这一点,恐怕你们几个都一样吧,你还不是也一样,让我给你找的那个经纪人把你得到的那部分遗产做了比平时还低的估价。”

    “那是肯定的,可我继承的那部分是不动产,要上税的,她们两个就是上税也不会上那么多的。虽然我继承的是九千七百万的不动产,可是除去税务就只剩下一半了!”苏还是在给自己抱不平。

    “在这一方面你们商量过了吗?”

    “舞蹈师不是让我跟她们说上税的部分由她们两个给我出吗?她们不但不出,反而让我把结婚时拿走的那些现金、衣服、茶具和结婚费用都算进去,还要让我从遗产里面把这些都扣出去。”

    “哈哈哈,我都没听说过在分配遗产的时候还要把这些扣出去,看来你在出嫁的时候用了不少钱呀?”说这话的时候思迪恩的两眼直放光。

    “什么呀,别听她们瞎说,只花了一点儿而已。”苏在说的时候含糊不清。

    “那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用了多少钱呢?”

    看来思迪恩是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了,苏踌躇了一会儿,说:

    “衣服差不多有五百万,还有五百万的现金,母亲还送我一套茶具。”

    “这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吧。”

    苏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真是老店铺家的小姐呀,光是结婚就花了那么多钱,那为什么你才嫁出去两三年就又回来了呢?”

    苏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说话,只是一脸的不高兴,思迪恩也是识趣的人,这一话题就此打住了。

    “看来你家那个二小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竟然能说出让你算出嫁时的费用。”说着,他又给苏把酒倒满了。

    “别再给我倒了,我喝不下去了……”苏的眼睛有些发红了,所以拒绝地说道。

    “那怎么行呢,现在我可刚喝上瘾,来,再陪我喝上几杯。”思迪恩细声细气地跟苏说着,“对了,刚才还听你说到有些是留给你们共同的遗产?那些东西都是指的什么呀?”

    这时苏才拿出一叠信纸递给思迪恩看。上面的内容就是昨天家族会上老管家公布的财产目录。

    纸上的钢笔字写得很规范,思迪恩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抬起头来说道:

    “看看吧,这就是在矢岛商店运营状况不好的情况下积攒下来的呀,就这样还说什么棉布不行了,给你们每个人却留下了将近一个多亿的遗产,还有不少共同遗产……”

    说着,他脸上带着异样的笑,把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遗嘱上面并没有说明把共同继承的什么东西给谁,当然会在分配的时候产生冲突。那这里面最让你感兴趣的是什么?”

    思迪恩把目录拿到苏面前,她盯着目录看了一会儿,把手指向了“山林”。看到她这一举动思迪恩就笑了起来。

    “放着银行里那么多的现金你不要,偏偏看中了山林。真不愧是大小姐呀。可是这里面也大有文章,关于山林采伐权的问题你清楚多少?”

    “采伐权?什么意思?”苏对于这个问题显然是不明白。

    “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一种人在民间人们叫他们‘山师’。如果想做山林里面的买卖,最需要注意的就是砍伐,要是一点常识都不懂的话肯定会吃亏的。要是只说山林有多大面积,那根本就不行。对于有些山林来说,只是有面积,可是却没有采伐权,但是有些地方则是有采伐权却没有面积。当然了,既有面积也有采伐权的也是有的。它们的价格会因为拥有权的不同而不同。那你们家的山林属于其中的哪一种呢?”

    被他这么一问,苏才发现对于这一方面自己确实是一窍不通。

    “这个嘛,我也没有仔细问过。”

    她模模糊糊她回答着。只见思迪恩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怎么能这么马虎呢?难道大管家没有把有无采伐权都告诉你们吗?这实在是有些奇怪呀!”思迪恩的语气中夹杂着不快。

    “连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苏问的这个问题,其实只是想听听思迪恩对大管家的看法。

    “老管家在我家当大管家还是我老祖母在世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他都掌控在手里,外边的商店和家里的财产,他都一清二楚。虽说我父亲是店主,但是如果他要想知道前几代的财产情况,还要问他呢。就是因为老管家在我家做了很长时间的管家,所以人们都相信他,就算是有什么地###得不对劲儿,也不会怀疑到他。但是通过这件事情,我才把以前的一些事情联想到一起,现在越来越觉得不对了。”

    说完这些,她又把上次在家族会上老管家漏的鹫家山林的事情和那幅雪村瀑布山水画失踪的事情说了出来。思迪恩听完以后,眼中闪出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没准是一只老狐狸呢。”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其实他并没有把鹫家那片山林给忘了,而是故意没写进去。可是他却没想到让你们两姐妹给发现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才说是自己大意了。你就没怀疑过这难道真的是他的一时疏忽?他现在这样做说不定是倚老卖老,你们看到的只是假象而已,那幅雪村的画说不定他也是这样做的手脚呢。”

    “可那幅雪村的画并没有在账本上画掉啊?”对于思迪恩说的这番话苏好像是没听明白。

    “他才没那么傻呢,既然他这么做了,就肯定会想到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如果把画从上面划掉了,那么人们自然而然地就会联想到负责人,他就脱不了关系。反之,如果不划掉,那么当人们问起来的时候,他就可以搪塞过去了,两种情况你说他会选哪一种呢?”

    思迪恩的这番话真是着实让苏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思迪恩竟然会这样分析,不得不让她另眼相看。

    “可是他都那么大岁数了,不可能这么阴险狡诈吧?”

    对于思迪恩的话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而思迪恩则是因为苏那种傻傻的天真而发笑。

    “依我看你还可以问问雪村的轴画,顺藤摸瓜,说不定还能查到些让你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情呢!”

    “更出乎我意料的事情……”苏有些不知所措了。

    “是呀,但是究竟会是些什么事情我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舞台上跳舞一样……”说到这儿,思迪恩沉默了许久。

    他们两个人在这儿已经坐了一段时间了,谈话停止以后,可以清楚地听见窗外流水的声音,餐厅里充满了夜的宁静。

    这个时候苏突然把手伸向了身边的呼唤铃,叫来了女招待。

    “再给我们这儿添点酒……”

    女招待动作熟练地把桌子上的空盘子和酒壶都撤了下去,一会儿的时间,她就又端来了鳟鱼笋片、嫩蘑和酱蕨菜等下酒菜。苏拿过酒壶给思迪恩倒满。

    “丽音会在这个月的十七号到家里来。”

    对于丽音的事情思迪恩早就从她这里听到过,所以这次听到时也没有那么吃惊。

    “###第一次到本家去,是不是会提出什么要求啊?”对于这件事情思迪恩的兴致好像很高。

    “听老管家说过,她好像没什么要求吧。”

    “对于一个###来说这可有点奇怪呀,一些人在情夫死后往往会趁机捞一把,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思迪恩有些不解,“我母亲是一位梅村流派舞蹈教师,她不但有许多学员,还有一个自己的场地,再加上我这么大一个儿子,这种条件的人,还会——说句实在的,就算是这样她也经过细细的盘算,也在争夺家产。像丽音这样一个没有固定职业的人竟然没有要求?会不会是她只是这么一说,其实另有打算呢?”他用试探的口气问着。

    “其实当初我也觉得奇怪,可是老管家说这就是她的本意。”

    “那么,可不可能是老店主在生前早就给她准备好东西了?”

    “在世的时候……”

    “嗯,如果想在死后把遗产分给###是很困难的,而且就算是分到了还要上继承税。说不定他在生前就给做了一些准备,比如买好了房子,用她的名义存了保险金,还有可能跟信托银行约好了,等自己死后把里面的钱交给某个人,这些事情是说不准的。所以那个女人才会说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

    想想这话也不无道理,遗产里面有将近一个亿呢,自己也没有满足啊,更不用说一个没有固定职业的女人了。想到这里,苏也觉得思迪恩说得不无道理了。

    “如果说父亲在世的时候已经给过那个女人财产了,但是在遗嘱上又说要分给她一些,那么是不是也必须按照上面的办呢……”

    “这个不好说,现在你们又没有证据说明在你父亲生前曾给过她财产,所以就必须按照遗嘱上面的做,如果能拿到证据,就可以不分给她。”

    “那,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苏一脸的茫然,看上去很无奈。

    “怎么办?我又不是大师,不会占卜。听你这么一说,到最后可能是那些说自己吃亏的人占了便宜,而那些开始占了便宜的人呢,却又吃亏了,其实这就是一趟浑水。这些事情谁都可能遇到,让人感到可怕呀。”

    思迪恩又把杯中的酒喝干了,脸色看上去变得极为冰冷,在灯光的照射下更加苍白。

    苏这才想起昨天的家族会上两姐妹与她针锋相对的情景,当时的自己是那么的无助,她的眼眶湿润了起来,看向思迪恩。

    “老师,请您帮助我吧,我有点……”

    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乞求,思迪恩有些动摇了。

    “你的表现一向都很坚强,会怕……”他有些怀疑地问着。

    “我是从心里害怕。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她们会因为我是老大而让着我点,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他们全都是一个鼻孔出气。身为长女,我穿着印着王族家家徽的衣服参加父亲的葬礼,而且还坐在首席丧主的座位上。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穿印有家徽的衣服,我的两个妹妹怎么能跟我相提并论呢?我觉得再怎么样我也应该比她们多拿到一些。可是事实却相反,难道在这个家族中我已经没有自己的地位了吗……”

    这时苏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她本来想找个地方把身体靠过去的,却把双手扶在了席子上,趴在那里哭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

    思迪恩依旧操着他那柔美的嗓音。现在苏觉得自己腹背受敌,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她的内心里很是疲惫,感觉身子都有些飘飘然了。

    对于思迪恩的提问她并没有作出回答。这时思迪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肯定是最近这些事情把你弄得太疲劳了,来,放松一下心情吧……”

    思迪恩的声音轻飘飘的,他在苏的耳边呼着气。她突然把头抬起来,看见思迪恩的身体正在向自己靠过来,而他身上那件蓝色的西装也正在慢慢地滑落,这时出现在苏眼前的则是类似于女人般苗条的身躯。

    “为了能让你快活,什么事情我都在所不辞……”

    正说着的时候,思迪恩身上那件蓝色的西装已经完全滑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他一丝不挂的身体,他把苏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一件没有花纹的和服和一件黑纹的坎肩,今天是丽音要到本家去的日子,她在镜子前面照了很长时间。青瓷色本来就显得很朴素,不张扬,但是它却让丽音的脸更加黯淡无光。丽音看了看,把梳妆台上的红粉刷拿了出来,补了补妆,又在那双大眼上的眉毛上下了点功夫,这样才看着脸上有了些血色,待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她才放心地走出门去。

    这一天最终还是来了,她的心情非常沉重,这件事情在她的心里压了很长时间了,但是没过多久刚才那烦乱的心情就好了许多。她把客厅的窗户打开,对着没有灵牌的老王子的照片坐了下来,她全神贯注地看着老王子的脸,点了香在那里祭拜,好像在跟他说话似的。

    回想老王子去世的这两个月,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两个月黯淡无光的生活,就像这张老照片一样。来这里看她的只有老管家一个人,其余的日子,她都是一个人守着老王子的照片过的。时间就这样悄然地从指间划过,让她觉得美好的时光是如此短暂,痛苦却时时都围绕在身边。不管以前怎么样,关键的是今天,她要到本家去拜访,结果也许会对她的后半生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想到这些必须面对的问题,丽音有些激动,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丽音调节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默默起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看了看自己的鞋,不知道该穿哪双。如果按过去的规矩,妾室到本家只能穿木屐,是不能穿草屐的。但是老管家曾跟她说过,不要局限于以前的那些老思想,所以她选择了一双很普通的草屐。

    丽音把大门锁好,径自走了出去。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她只能把头压得低低的。即便是这样,还是有许多人的眼光向她这里投过来,她们对于这样一个没有依靠的妾的生活充满了好奇。对于这样的目光她已经见过很多次了,老王子去世的这两个月来都是这样,尤其是当她们知道丽音是妾室以后,这种情况就与日俱增。参加老王子葬礼的那天也是这样,当人们看见丽音身穿葬服时,有些人就对她的生活产生了兴趣,还有一些人则是嫉妒和嘲讽。看见丽音低着头向前走着,卖香烟的药店主妇身上还系着围裙就跑了出来:

    “是不是要去参加丈夫的葬礼呀?听说是在寺町的光法寺举办的。有钱人家的葬礼就是不一样呀,那些亲戚、朋友、本家肯定都要去,场面一定很大,虽然是丧事,也会很热闹,没想到你竟然能到那样的地方去!”

    她能说出举行葬礼的地点,那肯定就是已经看过报纸上的报道了,她的两只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着丽音,好像是对她的这身葬礼服充满了好奇,但是眼光中又流露出些许嫉妒。

    她一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心里就有些难受,可是那家药店是必经之路,所以她的脚步也就显得沉重起来。现在刚过中午,人们都在休息了,应该不会有人出来,所以她就加快了脚步想快些穿过药店,不巧的是正好跟人撞了个正着:

    “你今天这是要出门呀?真是有点新鲜哟!”

    这一声嗓门很高,好像是在引人注意,她转头看过去,从药店里露出脸的主妇正在偷视着她,腰上还是系着那个围裙。

    “啊,有点事情……”她搪塞着说道。

    “这么长时间从没见过你出去,自从那事发生以后,你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也真够为难你的?今天是不是又去赴约呀?”

    好奇心驱使着她不断地追问下去。丽音礼节性的点了点头,弯了弯腰,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丽音并没有乘坐电车,而是上了一辆计程车。她告诉司机说要去南本町那里,司机就往大阪的方向开去。这时,丽音望着窗外,老王子去世时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当天她穿的也是这样一身素雅的和服,为了掩人耳目,也是坐计程车过去的。那天她去得很匆忙,是因为突然接到老管家的电话说老王子病得很严重,现在三个女儿都去京都了没在身边,让她抓紧时间过来跟他见上一面。老管家吩咐她说让她在门口下车,他在那里等着,然后再带她进去,可是因为正在担心着老王子的病情,所以就没来得及跟老管家打招呼就直接朝卧室的方向跑了过去。

    当她跑进老王子的卧室的时候,看见他正躺在屏风里面。老王子看见丽音心情很激动,没有顾及到老管家的存在,一把就抓住了丽音的腿,说道:

    “久病卧床……命不久已……要懂得照顾自己……还有自己的身体……我已经把后事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了……”

    他在说话时断断续续,很是吃力,两个人相互对视着,好像是在用心聆听对方的话语。丽音把放在自己腿上的那双枯手捧在手中,反复地###着。老王子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好像是在从丽音的手中吸取着什么,很安静。也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是女佣人来通报说小姐们已经赶回来了,正往这里走来。听到这个消息时老王子立刻把手从丽音那里抽了出来,还推了丽音一下,当时他所用的力气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生命垂危的人。

    “你快点离开这里,千万不要让她们发现!”

    他让丽音快点离开这所房子。他指了指侧门,让丽音从那边出去。丽音看了他一眼,随即就从那里猫着腰钻进院子里的树丛中躲了起来。走廊被擦得一尘不染,在阳光的照射下还发出亮光,她看见有三个穿着白色丝袜的人急匆匆地向老王子的房间那里跑了过去。

    丽音深吸了一口气,靠在座位上,窗外的风吹进来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感到有些燥热,还出了一身的汗。她用手把被风吹下来的头发向上拨了拨,她一边拨头发,一边自言自语地重复着老王子那天让她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你快点离开这里,千万不要让她们发现!”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丽音能听出在他的内心里是多么地无奈,还有就是对自己命运的感叹。在跟丽音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他每个月都会拿出五万元让她维持自己的生活,还说这些都是自己一段时间里积攒下来的,并不是店里用来做生意的钱。丽音用这些钱置办家里的一切,生活过得很艰辛。他们相遇是在七年前,那时丽音是白浜温泉的一个艺伎,那天老王子正好去那里参加一个生意上的聚会,老王子注意到她是因为她那与酒宴极不相称的表情,看上去很阴冷。也正是这一点,引起了老王子的同情,所以就把她安排在了身边,当然这件事情没有人知道。当时的丽音无依无靠,所以她很感激老王子,就算是钱给得再少她也不会去计较。

    在这七年里,他们的交往是很小心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本家那边知道。就这样,丽音和老王子之间产生了一种默契。

    每次老王子要出去应酬的时候,回来以后都会到丽音那里去休息一会儿,但是在办完那些事情之后就会回家,他未在丽音那里住过一夜,七年来无一例外。当他的妻子松子去世以后,丽音曾跟他提到一次:

    “现在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你就在这里住下吧……”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留他在那里过夜。

    “虽然是这样,但是我在家里的处境却从来没有变过……”

    老王子笑了笑,但是他的笑里面充满了无奈。还跟往常一样,他没有在那里过夜,过了一段时间就赶回家去了。老王子的软弱无能再加上丽音的薄命,让他们结合在了一起,而且还一起走过了七年偷偷摸摸的日子。

    她想得出了神,看了看车子外面,再有十五六分钟就可以到了,一想到这里,丽音的心里禁不住有些紧张了,这时老管家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现在是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会成为死对头,而且互不相让,好像有多大的仇恨似的。让人感到可怕……”他说话时候的表情丽音现在还记忆犹新,她觉得这次去本家那里好像是有什么不祥的事情会发生,三姐妹对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会不会与自己针锋相对,这让她心里不由得一紧。

    苏穿上和服,把衣带在身上用力系了系,用最快的速度打了结,又在镜子里面仔细地照了照,确定自己的衣服整齐以后才坐在小桌子边上。

    她把手放在桌子上,用手背托着下巴,透过门缝看向院子里的树丛,眼里显出一片茫然。下雨之前的空气都是这样,闷着让人受不了,枝头的树叶也耷拉下来,炽热的空气充斥着整个房间,穿上衣服以后,更加明显了。过度的疲劳在她的身上滋生蔓延,这时她又想起了六天前的那个晚上。

    情况和这次也差不多,当时很劳累,而且还喝了一些酒,身上跟现在一样出着虚汗。思迪恩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内心里说不上是自责还是后悔。她看了看河对面的单间餐厅,在那里她向思迪恩说了那天在家族会议上的事情,而且思迪恩还给她进一步分析了遗产分配时的复杂性和在里面搞鬼的老管家,还有丽音的意见等等。他还认为可能是在父亲生前的时候就已经把丽音的事情做了周密的安排。想到这些事情,苏又陷入了沉思当中。

    在继承问题上自己可能会比两个妹妹得到的少一些,可是一想到妾室跟管家竟然也能从里面得到好处,就让她心里感到不舒服。也许是被自己的贪欲驱使着,她才不惜任何代价地让思迪恩帮自己。

    苏被思迪恩搂在他那如同女人般的怀里,好像是要把苏心里的恐惧和不安全都消除掉一样,他把自己嘴唇贴在了苏的嘴上,温柔地###着。也许是喝醉的缘故,也不知道是对思迪恩的爱慕,还是想让他全心全意为自己办事,所有的思绪在这时都交织在了一起,她停止了思考,感到身上被一种无形的丝线缠得喘不过气来。

    想到这里,苏突然打住了这段回忆,当她把视线移开的时候,眼光扫过了菲尔娜的房间,里面好像有些动静。

    现在的空气比刚才更加闷热了,可是为什么对面的玻璃窗关得死死的呢,是不是新当家从商店里回来了?开完第二次家族会以后,菲尔娜和新当家从表面上看去都很平静。今天丽音就要到这里来了,一大早苏就在走廊上看见菲尔娜了,她还假装不知道似的问苏说神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新当家在每天吃午饭和下午三点的时候都会回来,其余的时候也会回来看看,而且还会趁这个机会跟菲尔娜说些什么。菲尔娜是家里的二女儿,但是在继承方面却比长女要多,不仅如此,还继承了矢岛家的商店。在这些事情还没有分清的时候,又冒出一个丽音来,让本来就麻烦的事情变得更复杂起来。新当家和菲尔娜的百般算计更让苏从心里产生了一种厌恶感。

    苏眨了眨她那双有神的眼睛,又向雏子那边看了过去。只要透过树间的空隙就能清楚地看见雏子的一举一动,她轻闲地坐在藤椅上好像在织着什么东西。她想到在上次的家族会议上,雏子用丢了雪村轴画和自己拿走的那套茶具做借口,在那里跟人们作对,恐怕她今天的轻松是故意装出来给别人看的,其实她是在背地里注意着大家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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