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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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大楼旁的知名咖啡馆里，高彦泽和方宜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高彦泽点了一杯这里的招牌蓝山，而方宜则要了一杯热牛奶。
“你想和我谈什么？”方宜轻啜一口牛奶，开启谈话。
“孩子。”高彦泽只是模糊地知道自己想要和方宜谈论关于孩子的问题，来的时候也仅凭着一时冲动，但若真要和方宜详细谈论起来，他连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是，孩子是你的。”方宜只当高彦泽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孩子的父亲，却没有想到高彦泽其实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
“你……留下了它？”听方宜的语气，高彦泽知道她并没有打掉孩子，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了下来，让他松了一口气。
“对，这是我的孩子，即使你是他的父亲，我也不允许你伤害它！”方宜看着高彦泽的眼里充满戒备，她以为高彦泽今天来找她是要她打掉孩子的，毕竟对于高彦泽来说，这个孩子的存在可以算是种污点。
“不，我尊重你的选择。”看到方宜的“护犊情深”，高彦泽的不知为何心底涌上丝丝雀跃，她……喜欢他的孩子啊，这样的认知让高彦泽的感觉很好。“我可以补偿你，你要多少钱都可以。”一开心，某位总裁便有些得意忘形，运用一贯的金钱手段表达自己对他人的好意。
这样的话，若说个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听，女人肯定会当场回以高彦泽一个谄媚的笑容；若说给一个三贞九烈的女子听，女人可能当场将手里饮料毫不留情的泼向高彦泽好看的脸蛋。但可惜这话的听众是方宜，单亲家庭长大，从小自强自立，坚信凡事只能靠自己的方宜，所以她既没有回以谄媚的笑容，也没有将牛奶泼向高彦泽，她只是笑得大方，好似在跟高彦泽商量着公事：“不如我给你钱，你放弃孩子的抚养权，要多少钱都可以。”
“喂，你这女人怎么这样不识好歹，我说要给你钱是看在我儿子的份上，不然我才不会便宜你。”高彦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有将他惹火的本事，若不是顾忌着这里是公共场所，他早已经大发雷霆。
“无功不受禄，我自问还有能力养得起一个孩子，不需要你的施舍。”方宜面不改色，继续喝她的牛奶。
高彦泽抿着唇不说话，看着一派怡然自得的方宜，努力化解自己的愤怒。通过几次交谈，他也摸到了一点方宜的脾气——吃软不吃硬，若自己和他硬碰硬，这次的谈话肯定不会有任何结果。于是高彦泽放软了态度，诚心道：“我是真心想要补偿你和孩子，多少钱都没有关系。”
方宜淡淡看了一眼高彦泽没有出声，就在高彦泽以为方宜还是没有对他放下防备，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方宜放下手里变温的牛奶，柔声道：“钱不是万能的。”
虽然是一句被用到烂俗的话，但用在这里却又是如此恰到好处。方宜略微降低的嗓音让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的时候显得柔弱娇嗔，这让高彦泽想起母亲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彦泽，虽然我们家的钱可以帮你办到很多事情，但这世界上更多的事情是用钱办不到的。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高彦泽也曾企图用金钱物质攻势赢得万千惠的芳心，但最后打动美人芳心的，只是他冒雨为美人送伞这样一件小事，那个时候高彦泽以为他明白了母亲所说的话，但今天从方宜口中听到这句话还是让他不大不小地震惊了一下。
高彦泽自嘲，自己似乎又陷入了某种误区，方宜从头到尾都没有要求过自己什么，他又凭什么用这样高地姿态对待方宜？这样不仅是对方宜的看轻，也贬低了他对未出生的孩子的关心。
“对不起，我只是想照顾你和孩子，毕竟我是孩子的父亲，这是我该尽的责任。”高彦泽再次在方宜面前放低自己的姿态。
高彦泽或许不了解方宜，但他有一点却是对的，方宜其实是个心软的人。当高彦泽用强势的态度对待她的时候，只会激发方宜骨子里的叛逆和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但当高彦泽的态度变得柔软之后，方宜感觉不到危机，一颗柔软的心也自然暴露了出来。
“我知道。”轻柔的声音和语调显示出方宜的让步，“我不会剥夺你做父亲的权利，我只是……不需要你的钱，我不是为了钱才留下它的。”
高彦泽松了口气，方宜没有再拒绝让他感到欣慰：“可我也是真心想照顾你们，我能给你提供一切物质上最好的东西。”
“最好的物质未必就是最好的照顾，而且我也说过，我不缺钱，需要什么，我买得起。”方宜喝下最后一口牛奶，拿起随身的手包作势就要离开。
高彦泽一把按下方宜的肩膀，绕到方宜所坐的那一侧，将她的身子掰过面向自己，严肃认真道：“那你需要怎样的照顾？只要你说，我全都为你做到。”
方宜看着高彦泽不发一语。若高彦泽是方宜的追求者，无论对方条件如何，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方宜相信自己一定会让他升格成为自己的男友；若高彦泽是方宜的男友，并且此时的他正在求婚，那么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方宜定然感动不已，然后乖乖套上他的钻石戒指；若高彦泽是方宜的恋人，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后，即使对方是有妇之夫，方宜也会义无反顾扑到对方的怀里；但只可惜……
他们的关系最多只是有过意外的男女。所以……
方宜垂眼，无奈一笑，轻轻拨开高彦泽的双手：“不用那么紧张，我会照顾好宝宝，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会找你。若你愿意，你也可以来找我，提前打个电话通知我就可以了。”
“真的？”方宜的妥协让高彦泽情不自禁露出了微笑，“谢谢你。”
方宜扭头不看笑得开心的高彦泽，她第一次见到高彦泽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笑容，单纯的，真心的，灿烂的，这种笑会让方宜产生错觉，错觉自己是被对方珍视的重要的人，而他们的关系绝对不是，也没有必要走到这种地步。
“出来很久了，我们都该回去了。”方宜起身示意坐在外侧的高彦泽让路。
这次高彦泽也没有挽留方宜的意思，绅士地让方宜先走，自己则留下买单。方宜没有拒绝，一杯牛奶的请客，就算是高彦泽对未出生的宝宝的第一份关爱。
高彦泽和方宜谈过之后，就像每一个即将成为准爸爸的男人一样，心里滋生出兴奋和期待的小火苗，每天每天地烧得他暖烘烘的，血管里的血液更是一日烫过一日。于是在热血的驱使下，他也和很多即将成为准爸爸的那人一样，通过各种途径查阅一切关于孕妇的知识。
于是，经过他对有关资料的相关阅读之后，他知道了一个词——产检。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某个育婴论坛里的准爸爸们诉说的关于产检的话题，有人留言形容第一次从屏幕里看到成长中的孩子的心情；也有人留言感慨自己一路陪伴着妻子做产检直到宝宝出生的历程，高彦泽看得心痒难耐，孕妇产检此时此刻在他脑子里变成了一件神圣且庄严的事情，于是他从迫不及待给方宜打了电话：“我听说孕妇都要做产检，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轻轻响起了“可以”两个字。这无疑使得高彦泽的情绪更加亢奋，于是又追问道：“那你产检是什么时候？我好提早安排时间。”
“下个月月底，还早。”
初听时间，高彦泽一个激动，但冷静下来一想今天的日子，的确很早啊，今天才这月的第三天，距离下个月月底，几乎是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啊。
“啊，哦。”失望的语气通过电话的传递清晰地落进了方宜的耳中，方宜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给了高彦泽一个惊喜：“替我做检查的妇产科医生是我的同学，上次做检查是她有给我拍过一张孩子的照片，你要看吗？”
“当然。”高彦泽带着愉快的笑容收起电话。
鉴于高彦泽迫不及待的心情，他并没有按照和方宜约定看婴儿b超照的时间去找她，而是隔天下班之后，便出现在了方宜出版社的楼下。
方宜对他的突然出现有些吃惊，但倒也没有表现出反感之类的情绪，高彦泽提出今天想看宝宝照片的要求，方宜没有反对，只说要看照片需要和她一起回家，高彦泽自然同意。他们和平地共进了晚餐，高彦泽奇怪方宜的口味为何没有像书里所说的那样发生变化，方宜解释孩子还小，她还没有出现明显的怀孕反应，心里则对高彦泽的细心留下了印象。
方宜租住的地方是离出版社不远的一处居民住宅区，小区虽然距离繁华的商业街很近，但因为公寓年代久远，面积大小、布局设计放在现在来看实在不算好，所以房租并没有因为地段而贵得离谱，单身一人的方宜对她租的一室一厅的小房子甚为满意。
上了年头的公寓设施不全，最高只有五层的楼房自然没有电梯，入夜之后的楼道里没有光线，而安在楼道里的感应灯也有好有坏，光线昏暗。
高彦泽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方宜踩着一双三公分高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走在狭窄的楼梯上，眉头紧皱，提心吊胆。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孕妇吗？孕妇怎么还可以穿高跟鞋？视线那么差的楼梯上走路，她就不能好好扶一下把手吗？她难道不知道危险吗？不顾着自己也要顾一下肚子里的好不好！
“喂，你住的这什么地方啊，怎么还要爬楼梯？”高彦泽越想越生气，一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高彦泽的语气不善，即使他埋头走在方宜身后，前面的人也能感觉到他的怒气，更何况高彦泽说的话很有歧义，在方宜听来就是他大少爷脾气发作，嫌弃她住的地方不好。方宜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弱女子，高彦泽的话让她不开心，她当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不想爬楼梯你可以不上来，没人死乞白赖请你来。”
方宜不阴不阳的语气像一盆冷水瞬间浇了高彦泽一个透心凉，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发觉的确是自己表达不当，造成误会也算自己活该，连忙开口补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怀着孩子走这种乌漆墨黑的楼梯很危险。”
“这么多年，习惯了。”说的话虽然依旧不显势弱，但方宜的语气明显柔和了很多，心里也因为高彦泽的关心而有些欣慰。
两人又安静地走了一会儿，便到了方宜所住的最高的五楼，老式的公寓与现在不同，并不是只有门对门的两户人家，而是一层住了四户。
方宜住的是楼梯左边的第二户，开门，进屋，亮灯。站在门口的高彦泽很难形容自己第一次到普通人家家里做客的感觉。他现在看到的这个地方应该是……客厅吧？可是这个客厅是不是太迷你了？根本和他房间里的浴室差不多大小嘛，还有还有，跟客厅直接连在一起的那个就是房间了吗？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之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了，以后婴儿房是要在哪里？
高彦泽一边打量着方宜小巧但干净的屋子，一边在内心腹诽，思想不集中的男人任由方宜将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安顿好，也没有听见主人家到底跟他说了什么，直到一张黑白的小纸片递到他的眼前，他才从自己的世界回到现实中来。
“这就是宝宝的b超照片。”方宜在高彦泽旁边的沙发坐下，递出照片的刹那，脸上是即将身为人母的光辉。
高彦泽把那张小小的纸片拿在手里，黑白的照片上其实很模糊，他看了很久才隐隐约约看出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这就是我的孩子吗？”他有些不可置信。
“嗯，做检查的时候的是第七周。”方宜补充。
高彦泽突然有些能够理解网络上那些准爸爸们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骄傲和喜悦了，孕育生命这真的是一件神圣且庄严的事情，可是即将升格成为人父人母的他们，却把这件事情弄成了这样，无法给这样的小生命一个健全良好的成长环境，高彦泽的胸口很闷很难受。
高彦泽摩挲着宝宝在人世间的第一张照片，突然又流泪的冲动，他想，这应该就是做爸爸的第一份喜悦吧，他抬头看向方宜，坐在身侧的女子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很温柔很包容，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开口却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我……”
“啪！”
突然而来的黑暗把高彦泽没有组织好的话语全部湮灭在肚子了，而他刚才溢满全身的感动也因为这突来的黑暗而消失殆尽。
停电真的很让人头疼啊！
出版社大楼旁的知名咖啡馆里，高彦泽和方宜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高彦泽点了一杯这里的招牌蓝山，而方宜则要了一杯热牛奶。
“你想和我谈什么？”方宜轻啜一口牛奶，开启谈话。
“孩子。”高彦泽只是模糊地知道自己想要和方宜谈论关于孩子的问题，来的时候也仅凭着一时冲动，但若真要和方宜详细谈论起来，他连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是，孩子是你的。”方宜只当高彦泽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孩子的父亲，却没有想到高彦泽其实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
“你……留下了它？”听方宜的语气，高彦泽知道她并没有打掉孩子，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了下来，让他松了一口气。
“对，这是我的孩子，即使你是他的父亲，我也不允许你伤害它！”方宜看着高彦泽的眼里充满戒备，她以为高彦泽今天来找她是要她打掉孩子的，毕竟对于高彦泽来说，这个孩子的存在可以算是种污点。
“不，我尊重你的选择。”看到方宜的“护犊情深”，高彦泽的不知为何心底涌上丝丝雀跃，她……喜欢他的孩子啊，这样的认知让高彦泽的感觉很好。“我可以补偿你，你要多少钱都可以。”一开心，某位总裁便有些得意忘形，运用一贯的金钱手段表达自己对他人的好意。
这样的话，若说个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听，女人肯定会当场回以高彦泽一个谄媚的笑容；若说给一个三贞九烈的女子听，女人可能当场将手里饮料毫不留情的泼向高彦泽好看的脸蛋。但可惜这话的听众是方宜，单亲家庭长大，从小自强自立，坚信凡事只能靠自己的方宜，所以她既没有回以谄媚的笑容，也没有将牛奶泼向高彦泽，她只是笑得大方，好似在跟高彦泽商量着公事：“不如我给你钱，你放弃孩子的抚养权，要多少钱都可以。”
“喂，你这女人怎么这样不识好歹，我说要给你钱是看在我儿子的份上，不然我才不会便宜你。”高彦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有将他惹火的本事，若不是顾忌着这里是公共场所，他早已经大发雷霆。
“无功不受禄，我自问还有能力养得起一个孩子，不需要你的施舍。”方宜面不改色，继续喝她的牛奶。
高彦泽抿着唇不说话，看着一派怡然自得的方宜，努力化解自己的愤怒。通过几次交谈，他也摸到了一点方宜的脾气——吃软不吃硬，若自己和他硬碰硬，这次的谈话肯定不会有任何结果。于是高彦泽放软了态度，诚心道：“我是真心想要补偿你和孩子，多少钱都没有关系。”
方宜淡淡看了一眼高彦泽没有出声，就在高彦泽以为方宜还是没有对他放下防备，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方宜放下手里变温的牛奶，柔声道：“钱不是万能的。”
虽然是一句被用到烂俗的话，但用在这里却又是如此恰到好处。方宜略微降低的嗓音让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的时候显得柔弱娇嗔，这让高彦泽想起母亲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彦泽，虽然我们家的钱可以帮你办到很多事情，但这世界上更多的事情是用钱办不到的。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高彦泽也曾企图用金钱物质攻势赢得万千惠的芳心，但最后打动美人芳心的，只是他冒雨为美人送伞这样一件小事，那个时候高彦泽以为他明白了母亲所说的话，但今天从方宜口中听到这句话还是让他不大不小地震惊了一下。
高彦泽自嘲，自己似乎又陷入了某种误区，方宜从头到尾都没有要求过自己什么，他又凭什么用这样高地姿态对待方宜？这样不仅是对方宜的看轻，也贬低了他对未出生的孩子的关心。
“对不起，我只是想照顾你和孩子，毕竟我是孩子的父亲，这是我该尽的责任。”高彦泽再次在方宜面前放低自己的姿态。
高彦泽或许不了解方宜，但他有一点却是对的，方宜其实是个心软的人。当高彦泽用强势的态度对待她的时候，只会激发方宜骨子里的叛逆和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但当高彦泽的态度变得柔软之后，方宜感觉不到危机，一颗柔软的心也自然暴露了出来。
“我知道。”轻柔的声音和语调显示出方宜的让步，“我不会剥夺你做父亲的权利，我只是……不需要你的钱，我不是为了钱才留下它的。”
高彦泽松了口气，方宜没有再拒绝让他感到欣慰：“可我也是真心想照顾你们，我能给你提供一切物质上最好的东西。”
“最好的物质未必就是最好的照顾，而且我也说过，我不缺钱，需要什么，我买得起。”方宜喝下最后一口牛奶，拿起随身的手包作势就要离开。
高彦泽一把按下方宜的肩膀，绕到方宜所坐的那一侧，将她的身子掰过面向自己，严肃认真道：“那你需要怎样的照顾？只要你说，我全都为你做到。”
方宜看着高彦泽不发一语。若高彦泽是方宜的追求者，无论对方条件如何，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方宜相信自己一定会让他升格成为自己的男友；若高彦泽是方宜的男友，并且此时的他正在求婚，那么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方宜定然感动不已，然后乖乖套上他的钻石戒指；若高彦泽是方宜的恋人，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后，即使对方是有妇之夫，方宜也会义无反顾扑到对方的怀里；但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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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宜垂眼，无奈一笑，轻轻拨开高彦泽的双手：“不用那么紧张，我会照顾好宝宝，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会找你。若你愿意，你也可以来找我，提前打个电话通知我就可以了。”
“真的？”方宜的妥协让高彦泽情不自禁露出了微笑，“谢谢你。”
方宜扭头不看笑得开心的高彦泽，她第一次见到高彦泽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笑容，单纯的，真心的，灿烂的，这种笑会让方宜产生错觉，错觉自己是被对方珍视的重要的人，而他们的关系绝对不是，也没有必要走到这种地步。
“出来很久了，我们都该回去了。”方宜起身示意坐在外侧的高彦泽让路。
这次高彦泽也没有挽留方宜的意思，绅士地让方宜先走，自己则留下买单。方宜没有拒绝，一杯牛奶的请客，就算是高彦泽对未出生的宝宝的第一份关爱。
高彦泽和方宜谈过之后，就像每一个即将成为准爸爸的男人一样，心里滋生出兴奋和期待的小火苗，每天每天地烧得他暖烘烘的，血管里的血液更是一日烫过一日。于是在热血的驱使下，他也和很多即将成为准爸爸的那人一样，通过各种途径查阅一切关于孕妇的知识。
于是，经过他对有关资料的相关阅读之后，他知道了一个词——产检。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某个育婴论坛里的准爸爸们诉说的关于产检的话题，有人留言形容第一次从屏幕里看到成长中的孩子的心情；也有人留言感慨自己一路陪伴着妻子做产检直到宝宝出生的历程，高彦泽看得心痒难耐，孕妇产检此时此刻在他脑子里变成了一件神圣且庄严的事情，于是他从迫不及待给方宜打了电话：“我听说孕妇都要做产检，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轻轻响起了“可以”两个字。这无疑使得高彦泽的情绪更加亢奋，于是又追问道：“那你产检是什么时候？我好提早安排时间。”
“下个月月底，还早。”
初听时间，高彦泽一个激动，但冷静下来一想今天的日子，的确很早啊，今天才这月的第三天，距离下个月月底，几乎是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啊。
“啊，哦。”失望的语气通过电话的传递清晰地落进了方宜的耳中，方宜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给了高彦泽一个惊喜：“替我做检查的妇产科医生是我的同学，上次做检查是她有给我拍过一张孩子的照片，你要看吗？”
“当然。”高彦泽带着愉快的笑容收起电话。
鉴于高彦泽迫不及待的心情，他并没有按照和方宜约定看婴儿b超照的时间去找她，而是隔天下班之后，便出现在了方宜出版社的楼下。
方宜对他的突然出现有些吃惊，但倒也没有表现出反感之类的情绪，高彦泽提出今天想看宝宝照片的要求，方宜没有反对，只说要看照片需要和她一起回家，高彦泽自然同意。他们和平地共进了晚餐，高彦泽奇怪方宜的口味为何没有像书里所说的那样发生变化，方宜解释孩子还小，她还没有出现明显的怀孕反应，心里则对高彦泽的细心留下了印象。
方宜租住的地方是离出版社不远的一处居民住宅区，小区虽然距离繁华的商业街很近，但因为公寓年代久远，面积大小、布局设计放在现在来看实在不算好，所以房租并没有因为地段而贵得离谱，单身一人的方宜对她租的一室一厅的小房子甚为满意。
上了年头的公寓设施不全，最高只有五层的楼房自然没有电梯，入夜之后的楼道里没有光线，而安在楼道里的感应灯也有好有坏，光线昏暗。
高彦泽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方宜踩着一双三公分高的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走在狭窄的楼梯上，眉头紧皱，提心吊胆。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孕妇吗？孕妇怎么还可以穿高跟鞋？视线那么差的楼梯上走路，她就不能好好扶一下把手吗？她难道不知道危险吗？不顾着自己也要顾一下肚子里的好不好！
“喂，你住的这什么地方啊，怎么还要爬楼梯？”高彦泽越想越生气，一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高彦泽的语气不善，即使他埋头走在方宜身后，前面的人也能感觉到他的怒气，更何况高彦泽说的话很有歧义，在方宜听来就是他大少爷脾气发作，嫌弃她住的地方不好。方宜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弱女子，高彦泽的话让她不开心，她当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不想爬楼梯你可以不上来，没人死乞白赖请你来。”
方宜不阴不阳的语气像一盆冷水瞬间浇了高彦泽一个透心凉，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那句话，发觉的确是自己表达不当，造成误会也算自己活该，连忙开口补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怀着孩子走这种乌漆墨黑的楼梯很危险。”
“这么多年，习惯了。”说的话虽然依旧不显势弱，但方宜的语气明显柔和了很多，心里也因为高彦泽的关心而有些欣慰。
两人又安静地走了一会儿，便到了方宜所住的最高的五楼，老式的公寓与现在不同，并不是只有门对门的两户人家，而是一层住了四户。
方宜住的是楼梯左边的第二户，开门，进屋，亮灯。站在门口的高彦泽很难形容自己第一次到普通人家家里做客的感觉。他现在看到的这个地方应该是……客厅吧？可是这个客厅是不是太迷你了？根本和他房间里的浴室差不多大小嘛，还有还有，跟客厅直接连在一起的那个就是房间了吗？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之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了，以后婴儿房是要在哪里？
高彦泽一边打量着方宜小巧但干净的屋子，一边在内心腹诽，思想不集中的男人任由方宜将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安顿好，也没有听见主人家到底跟他说了什么，直到一张黑白的小纸片递到他的眼前，他才从自己的世界回到现实中来。
“这就是宝宝的b超照片。”方宜在高彦泽旁边的沙发坐下，递出照片的刹那，脸上是即将身为人母的光辉。
高彦泽把那张小小的纸片拿在手里，黑白的照片上其实很模糊，他看了很久才隐隐约约看出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这就是我的孩子吗？”他有些不可置信。
“嗯，做检查的时候的是第七周。”方宜补充。
高彦泽突然有些能够理解网络上那些准爸爸们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骄傲和喜悦了，孕育生命这真的是一件神圣且庄严的事情，可是即将升格成为人父人母的他们，却把这件事情弄成了这样，无法给这样的小生命一个健全良好的成长环境，高彦泽的胸口很闷很难受。
高彦泽摩挲着宝宝在人世间的第一张照片，突然又流泪的冲动，他想，这应该就是做爸爸的第一份喜悦吧，他抬头看向方宜，坐在身侧的女子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很温柔很包容，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开口却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我……”
“啪！”
突然而来的黑暗把高彦泽没有组织好的话语全部湮灭在肚子了，而他刚才溢满全身的感动也因为这突来的黑暗而消失殆尽。
停电真的很让人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