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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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彦泽回T市那天，方宜特地请了半天假带着小婷语来给他送行。www.Pinwenba.com
虽说高彦泽这一趟回去算不上生离死别，但是来送行的却是一个没有，方宜带着女儿到达机场，发现只有高彦泽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候机楼里面等她们的时候，突然觉得他有那么点孤苦无依的意思。
“你自己路上小心。”
“你照顾好自己和女儿。”
两人异口同声就是对对方的关照，愣了一下，错开目光，却又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这样跟你说话好奇怪哦。”方宜失笑，“还不如跟你吵架过瘾。”
“当着孩子的面吵架，你也不怕教坏小孩子。”高彦泽也笑笑，伸手从方宜怀里接过女儿，亲了亲她的脸蛋，“小婷语你说是不是？”
小婷语不太明白大人在说什么，见着两人都在笑，也便甜甜地笑了起来，对着高彦泽口齿不清：“八八……”
自从女儿在生日派对上开口叫了“爸爸”以后，高彦泽总算名正言顺地坐上了亲爸的位置，成为了女儿除了方宜这个妈妈之外最亲的亲人，而方宜也默认了这件事情，并没有刻意避忌小婷语对高彦泽的称呼和亲近。
三人在一旁供人休息的椅子上坐着聊了一会儿，高彦泽看看时间，不舍地把女儿送回方宜怀里：“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进去了。”
方宜点点头：“一路顺风，多多保重。小婷语，跟爸爸说再见。”
“八八，bye-bye。”小婷语在方宜的话里探出半个身子搂上高彦泽的脖子，在他耳边细声细语地告别。
“宝贝bye-bye。”虽然不舍，但高彦泽最后抱了一下女儿软软的小身体，松开了手。
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高彦泽感觉得到身后方宜正抱着女儿目送自己，这种感觉有些煎熬，没往前走一步，多好像在抛弃些什么。
以前，他每次送万千惠上飞机，然后就会站在原地看着万千惠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不知道每次万千惠离开他是不是会有不舍，是不是会有一刹那的冲动，想要转身留下来，但是高彦泽知道，现在，此时此刻，他心底冒出了这样一份悸动。
前进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高彦泽站在原地回头，果然看到方宜抱着孩子在站在原地，仅是几步之遥的距离，他清楚地看到方宜带着疑惑的表情，微微皱起眉头向自己走来：“怎么了？”
松开抓着行李箱的手，高彦泽深吸一口气，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一大一小，紧紧地，承诺一般的拥抱：“等我。”
抱着孩子再被高彦泽紧紧抱住的感觉不是很好受，方宜刚想挣脱，那两个字便像誓言一样飘进了自己耳朵里，不是很大声，不是很决绝，却带着异常的坚定。
“高彦泽……”
不等方宜说什么，高彦泽松开了对母女俩的拥抱，头也不回进了检票口。
直到宽厚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方宜才低头轻轻叹气，那两个字，太重。
之后的日子，方宜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又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最大的改变应该是小婷语。
高父高母留在英国以后，几乎天天都会来家里逗孩子，孩子本来被两个老人照顾，现在可好，一下子被四个老人围着、宠着，方宜很担心女儿被溺爱成刁蛮任性的孩子，和自己的父母谈论过这个话题，也和高父高母暗示过自己的担忧。
不过幸好，事实证明方宜的担忧是多余的，四个老人虽然很宝贝这颗掌上明珠，倒也不至于不明事理地一味宠溺，小婷语还是很懂事，而且可能因为围着她和她说话的人多了，一向安静寡言的孩子话开始变多。
四个老人似乎也很投契，往往四个老人加一个孩子就能在一起呆上一整天，从一开始只在吕家呆着发展到后来往外乱跑，最后方宜发觉，自己变成了被忽略不计的那个，这真让她哭笑不得。
而她和高彦泽的联络也开始变得频繁起来。
高彦泽没有采用越洋电话或视频和她联系，而是和她发电邮。方宜承认，这是一个聪明的做法，她和高彦泽其实并不熟悉，虽然两人有一个女儿作为联系，但两人的关系充其量最多只是普通朋友，彼此之间能够交谈的内容着实并不丰富，用电话……到最后难免词穷。
发邮件就不同了，高彦泽回国后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他还是会抽出时间给方宜发邮件，有空的时候多打几句话，没空的时候少打几行字，有时会关照方宜注意身体，有时也会抱怨自己的工作堆积如山。
起初，收到高彦泽的邮件，方宜有些不知所措，往往对着电脑屏幕半天也没有决定是不是要回复，或者回复什么。时间久了，她便发觉，高彦泽和她发邮件可能并不是想和她交换什么信息，那只是一种交流方式，通过文字，让彼此变得熟悉。
想通这一点，方宜便坦然了，对于邮件的回复视乎自己的心情，心情好的时候会洋洋洒洒打上很多字，说自己的工作，说孩子的近况，心情不好或者工作忙碌的时候，便不回复或者直接告诉高彦泽，她的心情不好。
断断续续发了将近一个月的邮件，两人的关系说不上什么突飞猛进的发展，但是渐渐开始了解对方，用另一种方式，开始一种新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但是感觉不坏。
方宜看着屏幕上高彦泽发来对一个新项目的抱怨，苦笑了一下，找了一张“你加油”的图片回复了过去。此时英国是白天，T市正好是半夜，方宜几乎可以想象出高彦泽在入睡之前是挂着多么悲愤的表情给她发来这封邮件。
屏幕下方很快跳出了一个新邮件的提醒，方宜以为高彦泽还没有入睡给她发来的回复，打开一看，却是周建明给她的邮件。
自从上次在生日派对上重遇周建明，两个同门师兄妹也互留了联系方式，不过毕竟隔着好几个小时的时差，两人到目前也只是互发了两三封邮件，交流彼此的工作。
方宜看完邮件，眉头止不住皱了起来，周建明发来的邮件，居然是邀请她回国一起创业！
方宜下意识的反应是想拒绝的，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并不想做出什么改变。
把邮件又看了一遍，准备回复邮件的手指停顿在了键盘上，周建明的性格方宜不敢说百分之百了解，但方宜可以确定，周建明和自己属于同一种人，要强，倔强，独立，如果能够不请人帮忙就绝对不会去开口。
周建明会在大半夜给自己发这样一封邮件，是不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不得不开口寻找帮助？
方宜犹豫了一下，本来打算拒绝的邮件改成了询问对方的近况。只是没想到，邮件许多天都没有等来回复。
时间一久，方宜便把周建明的事情淡忘了，倒是高彦泽忙的项目告一个段落，开始三天两头给高父高母打电话要求和女儿说话，也时不时地在邮件里跟方宜提想见见女儿。
方宜挣扎了几天，最终决定抱着女儿和高彦泽视频。
算好时差，照着镜子确认造型，然后发起视频。
仅是几分钟更可能仅是几十秒的等待时间，高彦泽却是坐立难安，比跟万千惠视频还要紧张和激动。
可以见到他软软小小的女儿了，是会黏黏糊糊叫他“八八”的女儿啊，一想到小丫头，高彦泽的心里就止也止不住地开心。
“八八——”视频刚连通，女儿带着拖长尾音的叫声就从喇叭里传了出来，听得高彦泽一阵荡漾。
高彦泽咧着嘴傻笑，差点就把电脑当成自家闺女抱在怀里亲一口，高彦泽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宝贝，想爸爸吗？”
第一次视频的小婷语显然对电脑里会出现另一个亲人的影像充满好奇，伸着小手就去触碰电脑，完全没有注意到高彦泽说了什么。
方宜笑笑，拉回女儿戳着电脑屏幕的小手，朝摄像头挥了挥：“小婷语告诉妈妈，想不想爸爸？”
女儿的注意力好像终于被拉了回来，看着屏幕上傻笑的高彦泽，想了想，拖长了音：“想——”
就那么一个“想”字让高彦泽笑得更欢了，赶紧拿过桌上的小熊玩偶，献宝一样给女儿看：“宝贝你看，这是爸爸给你买的小熊，过两天就给你寄过去，你喜不喜欢？”
“喜欢。”小孩子的注意力集中以后，沟通变得顺利了很多。高彦泽又和女儿说了些没有意义的话题，方宜始终抱着女儿淡笑着看两人隔着屏幕说着对成人而言略显幼稚的话题，时而插上一两句话，三人的沟通平淡而又温馨，不知不觉便将近一个小时。
时间一久，小婷语显然是对隔屏讲话失去了兴趣，精力不再集中，坐在方宜腿上的小臀也开始不太平地扭起来。
方宜看了看时间，该是女儿吃点心的时候了，跟高彦泽交代了一声，便把女儿抱出去交给了方慧静。
回来之后便和高彦泽聊起最近的一些情况，包括两人曾在邮件里提起过但没有细说的一些事情。
高彦泽近来一直忙于工作，话题也就绕着他最近处理的项目。触屏手机诞生之后，触屏电脑开始进入市场，而“杰高”最近的重点便是放在这个上面。
“产品开发出来以后，全球都会有卖，不过只有‘触动’这一款是限量版的，到时候我送你一台。”“触动”是高彦泽打算发售的一款限量版触屏电脑，成本高，外形精美，功能强大，相信发售时的价格也会不菲。
“不必了。”方宜眼神黯了黯，这样的谈话让她想起了三年前两人最后一次和睦的相处，那时高彦泽讲到兴头，也说会送方宜一台手机。
“不用跟我客气，一台电脑我还送得起。”方宜一向是疏离有礼的，高彦泽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接受自己的礼物，只是当这句话出口，才反应过来三年前，似乎……
尴尬地笑了两声，高彦泽生硬地转换话题：“对了，T市去年开了一个大型的游乐园，号称是要打造中国版迪士尼乐园的，美国洛杉矶和法国的我都去过，不知道这个游乐园是不是真的有宣传的那么厉害。”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拜托，我一个大男人去游乐园很奇怪好不好，迪士尼里面都是父母带着孩子去玩的，再说我一个人去玩有什么意思啊，怎么也要带着女儿去好不好！”高彦泽本来是无意识之下说出这句话的，可是话脱口之后，脑袋上的灯泡突然“叮”了一下——他，和方宜，带着女儿去游乐园……嘿嘿……嘿嘿……
“好啊，等我们回国的时候你可以带她去啊。”吕帛玉虽然常住英国，但吕家是个传统的大家族，碰上农历新年，吕家人都会回到本宅一起过年。
“你们会回来？”高彦泽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对啊，每年过年都会回来几天。”吕帛玉和家里的关系不算紧密，即使回家过年，也只是住了几天就回英国。
“才几天啊……”瞪大的双眼瞬间耷拉地下去，高彦泽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问，“方宜，你难道决定定居在伦敦不回T市了吗？”
不可以吗？
方宜本想反问，可是看到高彦泽那副无精打采的表情，“不”字才出口就不忍心说下去了。她若是决定在英国定居就代表着女儿也会跟她留在英国，这对现在父爱泛滥的高彦泽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不知道，我……没想那么多。”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算是敷衍，而是方宜确实还没有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从离开高彦泽到吕帛玉突然出现，再到女儿出生、跟着父亲来到伦敦，三年时间不长不短，她却还没来得及考虑自己经后的人生。
“如果我不和你抢女儿的抚养权，你是不是可以带着她回T市？”高彦泽问得吞吞吐吐，甚至是小心翼翼的。
许久没有被提起的抚养权问题再次出现在两人中间，只是这次似乎没有了以往的尖锐和矛盾，比起抚养权，高彦泽更多地是想可以时常看到活蹦乱跳的女儿在自己面前，或者跟自己撒娇，或者对自己哭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通过冰冷的屏幕看一眼孩子，如果抚养权能够让方宜觉得安心，他愿意退步。
屏幕里的高彦泽不再蛮横霸道不再咄咄逼人，带着几分失落的眼神让方宜的心莫名觉得被揪了一下。
他是真的很喜欢女儿吧，喜欢到为了女儿愿意后退的地步。
该答应吗？
答应他吧，答应了他，然后带着女儿回T市，三个人，隔三差五坐在一起吃饭，聊聊彼此的工作，关心对方的身体，过上一两年，或许两人会莫名其妙地复婚，也或许各自找到了伴侣，前者或后者，都是不错的选择，可是……
现实真能如此理想吗？即使回到T市，他们也能拥有好的结局吗？
“很晚了，我要休息了，改天再聊吧。”仓皇地关掉视频，方宜像个逃兵一样，在高彦泽面前怯步了。
对着慢慢黑掉的屏幕，方宜突然生出了疲惫。
三年了，她一直在逃避的事情，终是迎来了必须面对的时刻，当年的隐瞒、刻意制造的误会、女儿的抚养权、她和高彦泽的关系……有些事情不是靠忽视便可以当作不存在的，它一直都在角落里，只等待被人重新看见的那天，无论早晚，只有正视，才能够得到永远的解决，而现在，便是方宜必须正视它的时候。
只是她又该如何解决？难道只有回到一切的起点才能解决这些事情吗？
就在方宜千头万绪之时，新邮件的提醒跳了出来。
方宜点开邮件，是许久没有回复的周建明。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周建明只说上次是自己一时冲动胡乱发了一封邮件，让方宜不用放在心上。
方宜自然开出来这些不过是敷衍之词，想想觉得不妥，干脆向对方发起了视频。
等了许久，视频请求才被通过，第一眼看到屏幕里的人，方宜吓了一跳，头发凌乱，眼窝深陷，面色憔悴，颓败不堪，这哪里还是他那个谈吐得体、意气风发的师兄周建明啊！
“师兄，你……怎么了？”
周建明勉强笑了一下：“我没事，事业而已。对不起，那天半夜突然就头脑发热给你发了邮件，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方宜本来就不相信周建明的这点说辞，现在看到了人，更加确定对方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问题：“师兄，如果你有什么要帮忙的，不妨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话说到一半，周建明却继续不下去了，拿过一边的烟点上，狠狠抽了一口，才继续道，“方宜。本来你在英国我不该打扰你的，但是我现在真的找不到可以一起合作的人了，所以才会……”
周建明抓了抓头发，本就凌乱的发型“雪上加霜”：“主编很快就要退休了，如果不出意外，我就是下一任的主编，可是就在一个月前，上头直接空降了一个海归进来，据说是老总的亲戚，把人按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等主编退下来之后好接位置。我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年才爬到现在的地位，一个‘关系户’不费半点力气就能当主编，而且他还没有半点真材实料，我气不过，和他起了矛盾，那混蛋背后给我捅刀，污蔑我操守有问题，我被革职了，同行很难有人敢录用我了。”
“那你有没有想办法替自己澄清？”做新闻业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报导的真实性，一旦一个记者被怀疑他的报道虚假，以后在这行便很难立足。
“我……”周建明又狠吸了几口烟才吞吞吐吐出声，“做我们这行的，要挖到明星的爆炸性新闻，不太光明的手段多多少少都用过一点，他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对付我。”
方宜叹气，每行每业多少都存在着黑幕，她也在T市的新闻界呆过，更黑暗的是事情她都听闻过，周建明的事情与那些相比，并不算过分。
“所以你现在打算自己出来干？”周建明是有能力的人，方宜相信他绝对不会因为一时的挫折就退缩。
“是。”提起新的事业，周建明好像恢复了几分生气，“我在‘顶尖’多少聚集了一点人脉，已经找到人给我投资开工作室，可是我现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帮我。方宜，你做过‘微风’的主编，‘微风’办得怎么样我很清楚，独具一格，新颖脱俗，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你能不能回来帮帮我？”
“师兄你突然跟我说这些，我……”又一个希望自己可以回T市的人，方宜突然很想自嘲，当初自己离开的时候毫无牵绊，现在反倒有人希望自己回去，“师兄，我现在没办法答复你，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周建明手里的烟已经灭了，他还是对着方宜勉强一笑：“没关系，你慢慢考虑。”
面前的屏幕再次暗了下去，方宜没有立即拒绝周建明，除了因为不忍心当面拒绝对方，另一个原因——工作室的主意很吸引人。方宜现在虽然也是编辑，但和当初在“微风”当主编时的情况已经不能同日而语，比起现在的工作，她喜欢以前当主编的生活，充实的，具有挑战的，让她感觉梦想就握在手里。机会已经摆在她的面前，她是不是应该把握呢？
第二天，方宜趁着女儿睡午觉的时候，和父母谈了一家人的去留问题。他们虽在英国住了三年，但却还没有办理移民，而且方宜知道，方慧静其实一直不太适应英国的生活。
“爸，妈，今天和你们说这件事情，不是要你们和我一起和T市，我只是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开诚布公谈一谈，我们以后到底是要留在英国还是回去更好？”高彦泽和周建明的事情，方宜没有任何保留，全够告诉了双亲。
吕帛玉轻轻叹息，看了看方慧静，对女儿道：“小宜，住哪里都没关系，只要你们开心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爸爸。”方宜难得很严肃地叫了吕帛玉，“我知道这些年你还是在自责，但是我们住在一起这么多年，或许我以前还有抱怨，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一直陪在我身边，你不用一直迁就我们，我们是一家人，我希望我们任何决定都是一起商量之后的结果。”
吕帛玉看着女儿，感慨万千，三年来虽然三人一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吕帛玉一直都怀抱着愧疚之心，对女儿的感情纵容多过疼爱，现在能够听到方宜这番话，年过半百的老人几乎热泪盈眶：“好，好，小宜，今天能听到你这番话，我很高兴。至于要不要回T市……我希望这个决定由你妈妈来做。我知道你妈妈和你外公家的事情一直是她的心结，当年因为我，害你妈妈失去了亲人，现在我既然回到你们身边，我希望能够带着你妈妈，名正言顺地回去，不再让她被人看不起。”
方慧静不适应英国的生活方宜一直都知道，她只是以为母亲太过传统，不适应西方文化，却没有想到背后竟还有这样的缘由。
“妈……”方宜拉过母亲的手紧紧捏着，“妈，你为了我隐忍了大半辈子，这次好好为自己活一次吧。”
“小宜……帛玉……”方慧静看着父女两人，温暖与感动并存，疼爱自己的伴侣和听话孝顺的女儿就在眼前，曾经以为孤独寂寥的人生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完整，她所求不过如此，回不回T市已经没有区别，但是最终的决定权却在自己手里，回去还是不回去？
方慧静犹豫了。
高彦泽回T市那天，方宜特地请了半天假带着小婷语来给他送行。www.Pinwenba.com
虽说高彦泽这一趟回去算不上生离死别，但是来送行的却是一个没有，方宜带着女儿到达机场，发现只有高彦泽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候机楼里面等她们的时候，突然觉得他有那么点孤苦无依的意思。
“你自己路上小心。”
“你照顾好自己和女儿。”
两人异口同声就是对对方的关照，愣了一下，错开目光，却又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这样跟你说话好奇怪哦。”方宜失笑，“还不如跟你吵架过瘾。”
“当着孩子的面吵架，你也不怕教坏小孩子。”高彦泽也笑笑，伸手从方宜怀里接过女儿，亲了亲她的脸蛋，“小婷语你说是不是？”
小婷语不太明白大人在说什么，见着两人都在笑，也便甜甜地笑了起来，对着高彦泽口齿不清：“八八……”
自从女儿在生日派对上开口叫了“爸爸”以后，高彦泽总算名正言顺地坐上了亲爸的位置，成为了女儿除了方宜这个妈妈之外最亲的亲人，而方宜也默认了这件事情，并没有刻意避忌小婷语对高彦泽的称呼和亲近。
三人在一旁供人休息的椅子上坐着聊了一会儿，高彦泽看看时间，不舍地把女儿送回方宜怀里：“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进去了。”
方宜点点头：“一路顺风，多多保重。小婷语，跟爸爸说再见。”
“八八，bye-bye。”小婷语在方宜的话里探出半个身子搂上高彦泽的脖子，在他耳边细声细语地告别。
“宝贝bye-bye。”虽然不舍，但高彦泽最后抱了一下女儿软软的小身体，松开了手。
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高彦泽感觉得到身后方宜正抱着女儿目送自己，这种感觉有些煎熬，没往前走一步，多好像在抛弃些什么。
以前，他每次送万千惠上飞机，然后就会站在原地看着万千惠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不知道每次万千惠离开他是不是会有不舍，是不是会有一刹那的冲动，想要转身留下来，但是高彦泽知道，现在，此时此刻，他心底冒出了这样一份悸动。
前进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高彦泽站在原地回头，果然看到方宜抱着孩子在站在原地，仅是几步之遥的距离，他清楚地看到方宜带着疑惑的表情，微微皱起眉头向自己走来：“怎么了？”
松开抓着行李箱的手，高彦泽深吸一口气，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一大一小，紧紧地，承诺一般的拥抱：“等我。”
抱着孩子再被高彦泽紧紧抱住的感觉不是很好受，方宜刚想挣脱，那两个字便像誓言一样飘进了自己耳朵里，不是很大声，不是很决绝，却带着异常的坚定。
“高彦泽……”
不等方宜说什么，高彦泽松开了对母女俩的拥抱，头也不回进了检票口。
直到宽厚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方宜才低头轻轻叹气，那两个字，太重。
之后的日子，方宜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又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最大的改变应该是小婷语。
高父高母留在英国以后，几乎天天都会来家里逗孩子，孩子本来被两个老人照顾，现在可好，一下子被四个老人围着、宠着，方宜很担心女儿被溺爱成刁蛮任性的孩子，和自己的父母谈论过这个话题，也和高父高母暗示过自己的担忧。
不过幸好，事实证明方宜的担忧是多余的，四个老人虽然很宝贝这颗掌上明珠，倒也不至于不明事理地一味宠溺，小婷语还是很懂事，而且可能因为围着她和她说话的人多了，一向安静寡言的孩子话开始变多。
四个老人似乎也很投契，往往四个老人加一个孩子就能在一起呆上一整天，从一开始只在吕家呆着发展到后来往外乱跑，最后方宜发觉，自己变成了被忽略不计的那个，这真让她哭笑不得。
而她和高彦泽的联络也开始变得频繁起来。
高彦泽没有采用越洋电话或视频和她联系，而是和她发电邮。方宜承认，这是一个聪明的做法，她和高彦泽其实并不熟悉，虽然两人有一个女儿作为联系，但两人的关系充其量最多只是普通朋友，彼此之间能够交谈的内容着实并不丰富，用电话……到最后难免词穷。
发邮件就不同了，高彦泽回国后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他还是会抽出时间给方宜发邮件，有空的时候多打几句话，没空的时候少打几行字，有时会关照方宜注意身体，有时也会抱怨自己的工作堆积如山。
起初，收到高彦泽的邮件，方宜有些不知所措，往往对着电脑屏幕半天也没有决定是不是要回复，或者回复什么。时间久了，她便发觉，高彦泽和她发邮件可能并不是想和她交换什么信息，那只是一种交流方式，通过文字，让彼此变得熟悉。
想通这一点，方宜便坦然了，对于邮件的回复视乎自己的心情，心情好的时候会洋洋洒洒打上很多字，说自己的工作，说孩子的近况，心情不好或者工作忙碌的时候，便不回复或者直接告诉高彦泽，她的心情不好。
断断续续发了将近一个月的邮件，两人的关系说不上什么突飞猛进的发展，但是渐渐开始了解对方，用另一种方式，开始一种新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好，但是感觉不坏。
方宜看着屏幕上高彦泽发来对一个新项目的抱怨，苦笑了一下，找了一张“你加油”的图片回复了过去。此时英国是白天，T市正好是半夜，方宜几乎可以想象出高彦泽在入睡之前是挂着多么悲愤的表情给她发来这封邮件。
屏幕下方很快跳出了一个新邮件的提醒，方宜以为高彦泽还没有入睡给她发来的回复，打开一看，却是周建明给她的邮件。
自从上次在生日派对上重遇周建明，两个同门师兄妹也互留了联系方式，不过毕竟隔着好几个小时的时差，两人到目前也只是互发了两三封邮件，交流彼此的工作。
方宜看完邮件，眉头止不住皱了起来，周建明发来的邮件，居然是邀请她回国一起创业！
方宜下意识的反应是想拒绝的，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并不想做出什么改变。
把邮件又看了一遍，准备回复邮件的手指停顿在了键盘上，周建明的性格方宜不敢说百分之百了解，但方宜可以确定，周建明和自己属于同一种人，要强，倔强，独立，如果能够不请人帮忙就绝对不会去开口。
周建明会在大半夜给自己发这样一封邮件，是不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不得不开口寻找帮助？
方宜犹豫了一下，本来打算拒绝的邮件改成了询问对方的近况。只是没想到，邮件许多天都没有等来回复。
时间一久，方宜便把周建明的事情淡忘了，倒是高彦泽忙的项目告一个段落，开始三天两头给高父高母打电话要求和女儿说话，也时不时地在邮件里跟方宜提想见见女儿。
方宜挣扎了几天，最终决定抱着女儿和高彦泽视频。
算好时差，照着镜子确认造型，然后发起视频。
仅是几分钟更可能仅是几十秒的等待时间，高彦泽却是坐立难安，比跟万千惠视频还要紧张和激动。
可以见到他软软小小的女儿了，是会黏黏糊糊叫他“八八”的女儿啊，一想到小丫头，高彦泽的心里就止也止不住地开心。
“八八——”视频刚连通，女儿带着拖长尾音的叫声就从喇叭里传了出来，听得高彦泽一阵荡漾。
高彦泽咧着嘴傻笑，差点就把电脑当成自家闺女抱在怀里亲一口，高彦泽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宝贝，想爸爸吗？”
第一次视频的小婷语显然对电脑里会出现另一个亲人的影像充满好奇，伸着小手就去触碰电脑，完全没有注意到高彦泽说了什么。
方宜笑笑，拉回女儿戳着电脑屏幕的小手，朝摄像头挥了挥：“小婷语告诉妈妈，想不想爸爸？”
女儿的注意力好像终于被拉了回来，看着屏幕上傻笑的高彦泽，想了想，拖长了音：“想——”
就那么一个“想”字让高彦泽笑得更欢了，赶紧拿过桌上的小熊玩偶，献宝一样给女儿看：“宝贝你看，这是爸爸给你买的小熊，过两天就给你寄过去，你喜不喜欢？”
“喜欢。”小孩子的注意力集中以后，沟通变得顺利了很多。高彦泽又和女儿说了些没有意义的话题，方宜始终抱着女儿淡笑着看两人隔着屏幕说着对成人而言略显幼稚的话题，时而插上一两句话，三人的沟通平淡而又温馨，不知不觉便将近一个小时。
时间一久，小婷语显然是对隔屏讲话失去了兴趣，精力不再集中，坐在方宜腿上的小臀也开始不太平地扭起来。
方宜看了看时间，该是女儿吃点心的时候了，跟高彦泽交代了一声，便把女儿抱出去交给了方慧静。
回来之后便和高彦泽聊起最近的一些情况，包括两人曾在邮件里提起过但没有细说的一些事情。
高彦泽近来一直忙于工作，话题也就绕着他最近处理的项目。触屏手机诞生之后，触屏电脑开始进入市场，而“杰高”最近的重点便是放在这个上面。
“产品开发出来以后，全球都会有卖，不过只有‘触动’这一款是限量版的，到时候我送你一台。”“触动”是高彦泽打算发售的一款限量版触屏电脑，成本高，外形精美，功能强大，相信发售时的价格也会不菲。
“不必了。”方宜眼神黯了黯，这样的谈话让她想起了三年前两人最后一次和睦的相处，那时高彦泽讲到兴头，也说会送方宜一台手机。
“不用跟我客气，一台电脑我还送得起。”方宜一向是疏离有礼的，高彦泽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接受自己的礼物，只是当这句话出口，才反应过来三年前，似乎……
尴尬地笑了两声，高彦泽生硬地转换话题：“对了，T市去年开了一个大型的游乐园，号称是要打造中国版迪士尼乐园的，美国洛杉矶和法国的我都去过，不知道这个游乐园是不是真的有宣传的那么厉害。”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拜托，我一个大男人去游乐园很奇怪好不好，迪士尼里面都是父母带着孩子去玩的，再说我一个人去玩有什么意思啊，怎么也要带着女儿去好不好！”高彦泽本来是无意识之下说出这句话的，可是话脱口之后，脑袋上的灯泡突然“叮”了一下——他，和方宜，带着女儿去游乐园……嘿嘿……嘿嘿……
“好啊，等我们回国的时候你可以带她去啊。”吕帛玉虽然常住英国，但吕家是个传统的大家族，碰上农历新年，吕家人都会回到本宅一起过年。
“你们会回来？”高彦泽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对啊，每年过年都会回来几天。”吕帛玉和家里的关系不算紧密，即使回家过年，也只是住了几天就回英国。
“才几天啊……”瞪大的双眼瞬间耷拉地下去，高彦泽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问，“方宜，你难道决定定居在伦敦不回T市了吗？”
不可以吗？
方宜本想反问，可是看到高彦泽那副无精打采的表情，“不”字才出口就不忍心说下去了。她若是决定在英国定居就代表着女儿也会跟她留在英国，这对现在父爱泛滥的高彦泽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不知道，我……没想那么多。”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算是敷衍，而是方宜确实还没有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从离开高彦泽到吕帛玉突然出现，再到女儿出生、跟着父亲来到伦敦，三年时间不长不短，她却还没来得及考虑自己经后的人生。
“如果我不和你抢女儿的抚养权，你是不是可以带着她回T市？”高彦泽问得吞吞吐吐，甚至是小心翼翼的。
许久没有被提起的抚养权问题再次出现在两人中间，只是这次似乎没有了以往的尖锐和矛盾，比起抚养权，高彦泽更多地是想可以时常看到活蹦乱跳的女儿在自己面前，或者跟自己撒娇，或者对自己哭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通过冰冷的屏幕看一眼孩子，如果抚养权能够让方宜觉得安心，他愿意退步。
屏幕里的高彦泽不再蛮横霸道不再咄咄逼人，带着几分失落的眼神让方宜的心莫名觉得被揪了一下。
他是真的很喜欢女儿吧，喜欢到为了女儿愿意后退的地步。
该答应吗？
答应他吧，答应了他，然后带着女儿回T市，三个人，隔三差五坐在一起吃饭，聊聊彼此的工作，关心对方的身体，过上一两年，或许两人会莫名其妙地复婚，也或许各自找到了伴侣，前者或后者，都是不错的选择，可是……
现实真能如此理想吗？即使回到T市，他们也能拥有好的结局吗？
“很晚了，我要休息了，改天再聊吧。”仓皇地关掉视频，方宜像个逃兵一样，在高彦泽面前怯步了。
对着慢慢黑掉的屏幕，方宜突然生出了疲惫。
三年了，她一直在逃避的事情，终是迎来了必须面对的时刻，当年的隐瞒、刻意制造的误会、女儿的抚养权、她和高彦泽的关系……有些事情不是靠忽视便可以当作不存在的，它一直都在角落里，只等待被人重新看见的那天，无论早晚，只有正视，才能够得到永远的解决，而现在，便是方宜必须正视它的时候。
只是她又该如何解决？难道只有回到一切的起点才能解决这些事情吗？
就在方宜千头万绪之时，新邮件的提醒跳了出来。
方宜点开邮件，是许久没有回复的周建明。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周建明只说上次是自己一时冲动胡乱发了一封邮件，让方宜不用放在心上。
方宜自然开出来这些不过是敷衍之词，想想觉得不妥，干脆向对方发起了视频。
等了许久，视频请求才被通过，第一眼看到屏幕里的人，方宜吓了一跳，头发凌乱，眼窝深陷，面色憔悴，颓败不堪，这哪里还是他那个谈吐得体、意气风发的师兄周建明啊！
“师兄，你……怎么了？”
周建明勉强笑了一下：“我没事，事业而已。对不起，那天半夜突然就头脑发热给你发了邮件，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方宜本来就不相信周建明的这点说辞，现在看到了人，更加确定对方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问题：“师兄，如果你有什么要帮忙的，不妨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话说到一半，周建明却继续不下去了，拿过一边的烟点上，狠狠抽了一口，才继续道，“方宜。本来你在英国我不该打扰你的，但是我现在真的找不到可以一起合作的人了，所以才会……”
周建明抓了抓头发，本就凌乱的发型“雪上加霜”：“主编很快就要退休了，如果不出意外，我就是下一任的主编，可是就在一个月前，上头直接空降了一个海归进来，据说是老总的亲戚，把人按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等主编退下来之后好接位置。我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年才爬到现在的地位，一个‘关系户’不费半点力气就能当主编，而且他还没有半点真材实料，我气不过，和他起了矛盾，那混蛋背后给我捅刀，污蔑我操守有问题，我被革职了，同行很难有人敢录用我了。”
“那你有没有想办法替自己澄清？”做新闻业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报导的真实性，一旦一个记者被怀疑他的报道虚假，以后在这行便很难立足。
“我……”周建明又狠吸了几口烟才吞吞吐吐出声，“做我们这行的，要挖到明星的爆炸性新闻，不太光明的手段多多少少都用过一点，他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对付我。”
方宜叹气，每行每业多少都存在着黑幕，她也在T市的新闻界呆过，更黑暗的是事情她都听闻过，周建明的事情与那些相比，并不算过分。
“所以你现在打算自己出来干？”周建明是有能力的人，方宜相信他绝对不会因为一时的挫折就退缩。
“是。”提起新的事业，周建明好像恢复了几分生气，“我在‘顶尖’多少聚集了一点人脉，已经找到人给我投资开工作室，可是我现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帮我。方宜，你做过‘微风’的主编，‘微风’办得怎么样我很清楚，独具一格，新颖脱俗，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你能不能回来帮帮我？”
“师兄你突然跟我说这些，我……”又一个希望自己可以回T市的人，方宜突然很想自嘲，当初自己离开的时候毫无牵绊，现在反倒有人希望自己回去，“师兄，我现在没办法答复你，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周建明手里的烟已经灭了，他还是对着方宜勉强一笑：“没关系，你慢慢考虑。”
面前的屏幕再次暗了下去，方宜没有立即拒绝周建明，除了因为不忍心当面拒绝对方，另一个原因——工作室的主意很吸引人。方宜现在虽然也是编辑，但和当初在“微风”当主编时的情况已经不能同日而语，比起现在的工作，她喜欢以前当主编的生活，充实的，具有挑战的，让她感觉梦想就握在手里。机会已经摆在她的面前，她是不是应该把握呢？
第二天，方宜趁着女儿睡午觉的时候，和父母谈了一家人的去留问题。他们虽在英国住了三年，但却还没有办理移民，而且方宜知道，方慧静其实一直不太适应英国的生活。
“爸，妈，今天和你们说这件事情，不是要你们和我一起和T市，我只是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开诚布公谈一谈，我们以后到底是要留在英国还是回去更好？”高彦泽和周建明的事情，方宜没有任何保留，全够告诉了双亲。
吕帛玉轻轻叹息，看了看方慧静，对女儿道：“小宜，住哪里都没关系，只要你们开心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爸爸。”方宜难得很严肃地叫了吕帛玉，“我知道这些年你还是在自责，但是我们住在一起这么多年，或许我以前还有抱怨，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一直陪在我身边，你不用一直迁就我们，我们是一家人，我希望我们任何决定都是一起商量之后的结果。”
吕帛玉看着女儿，感慨万千，三年来虽然三人一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吕帛玉一直都怀抱着愧疚之心，对女儿的感情纵容多过疼爱，现在能够听到方宜这番话，年过半百的老人几乎热泪盈眶：“好，好，小宜，今天能听到你这番话，我很高兴。至于要不要回T市……我希望这个决定由你妈妈来做。我知道你妈妈和你外公家的事情一直是她的心结，当年因为我，害你妈妈失去了亲人，现在我既然回到你们身边，我希望能够带着你妈妈，名正言顺地回去，不再让她被人看不起。”
方慧静不适应英国的生活方宜一直都知道，她只是以为母亲太过传统，不适应西方文化，却没有想到背后竟还有这样的缘由。
“妈……”方宜拉过母亲的手紧紧捏着，“妈，你为了我隐忍了大半辈子，这次好好为自己活一次吧。”
“小宜……帛玉……”方慧静看着父女两人，温暖与感动并存，疼爱自己的伴侣和听话孝顺的女儿就在眼前，曾经以为孤独寂寥的人生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完整，她所求不过如此，回不回T市已经没有区别，但是最终的决定权却在自己手里，回去还是不回去？
方慧静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