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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不想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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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嬷嬷和香妞被带出去,护卫们快速收拾着房间里的东西,将它们也都搬了出去。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赵睿两人面对着赵正南。

    他将门带上,快步走了过来,把我和赵睿紧紧拥入怀中。

    我和赵睿都激烈地反抗着他,“你是坏人,走开。呸……”赵睿拍打着赵正南的脸,还对他吐了口水。

    可是赵正南并没有对他生气,反手抹掉了脸上的口水,将赵睿强行抱在怀里,“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爸爸!”

    “走开,我不要你。你走开。”赵睿并不领情,他的被赵正南抱住,脚刚好能踢到赵正南的肚子。

    赵睿的抗拒,让赵正南脸上变了色。我马上伸手去抱赵睿,可是赵正南却没能让我顺利接过他来。

    “妈妈,我要妈妈。你走开,走开。”赵睿尖利的指甲在赵正南的脸上留下了印记,可是赵正南却还是没有松手。

    “儿子,对不起,是爸爸不好。爸爸再也不凶你了,听爸爸的话,跟爸爸回去,好不好?”赵正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一些,可是他不懂,他对赵睿心理上的伤害,却是如何都哄不回来的。

    赵睿对他寄予莫大的希望,幻想着他的爸爸是大英雄,是最疼爱他的人。可是他看到的,却是赵正南的冷漠和无情。他看到的是,赵正南对他母亲的伤害和母亲的泪水。所以以赵睿的性格,赵正南是无法再进入到他的内心中去了。

    “不好,我不要你,我要妈妈……”赵睿极力对我伸出双手,期望能回到我的怀中来。

    “小蓉,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在干嘛。在我已经下定了决心离开他的时候,他又何必如此假惺惺地演上这么一出戏呢,装给谁来看?

    他过来将我抱进了怀中,我冷漠地推开了他,“赵正南,如果你没听清楚,我不介意再说一遍。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和你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

    “对,没有关系。”赵睿跟着我说了最后一句,我不知道他到底明不明白我说的意思,可是他脸上毫不遮掩对赵正南的厌恶之情,让赵正南急的红了眼睛。

    “小蓉,你听我跟你解释,其实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够了,赵正南,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现在你我之间,不再需要什么解释了!要解释的话,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在广州那么长的时间,你都没有跟我解释一句,现在我要走了,你还想跟我解释什么?解释我看到你们的亲密都是假的,解释你没有跟她睡在一起?解释你没有为了她而对我和赵睿发火?”我的怒意远远不止这些,但我不想继续说下去了。人都要走了,撕破脸皮根本没有意义。

    不管他是不是要带走我的行李,我都不会再听他半句谎话了!

    “小蓉,你真的误会我了。碧浮萍是我在北京的一个幌子,我怕他们对你不利,所以才找了她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还有,我发现她和我爹还有大哥的死,似乎有些关系。未免打草惊蛇,所以我才带着她一路南下的。从北京出来的时候,她替我挡了一枪,我用了很久才将她救活,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才到广州。你听我说……”

    “赵正南,前有常月香,今有碧浮萍,以后呢?以后还会有谁?”我趁着他分神,一把将赵睿抢了过来。赵睿回到我的怀里,将我的脖子搂得紧紧的。

    “我不想再跟你继续下去了。以后随便你跟谁在一起,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不想让自己脑中保留的那一点点好的印象全部变成对他的怨恨。

    赵正南看着我的脸,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痛楚,他大口的喘着气。“小蓉……听我说好不好?就听我说一句,就一句话!”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突然伸出手,将我的手抓住,定定的望着我,迫我睁开眼睛。

    “自我们结婚那日起,我便对天发誓,今生今世,我赵正南惟你一妻。如果我和别的女人再有什么关系,就让我身穿百弹,死无全尸。所以,小蓉,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戏而已。”他贴近了我,压低声音对我说:“我身边有奸细,但是我却没有发现究竟是谁。所以我不能打草惊蛇,如果我表现地对你在意,他们马上就会将你们当成要挟我的砝码的。”

    “赵正南,你说完了吗?”我冷静地看着他,听到汽笛急促拉响的声音,我知道船快要开了,“说完的话,你就可以走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求求你了……小蓉……再给我一次机会……”他低声哀求着,身段放得很低很低,只为了能求得我的回心转意。

    我以前就是在这样一次一次的心软中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但是这次他对我和孩子的举动,真的让我没有办法再接受他了。“赵正南,你回去吧。船马上就要开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是一定要走的。所以你现在无论再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回去了。我不想再让我们之间有什么纠缠了,从今以后,你爱做什么,无需要跟我再解释,我也不想听了。”

    ‘呜呜……’汽笛声又响了起来。

    赵正南有些着急了,“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跟我回去?”他上前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怎么样我都不会跟你回去的!赵正南,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对我,我已经受够了。”我用力挥开他的钳制,“每次当我相信你的时候,你就会伤害我,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我也有感觉,我也会痛。”

    我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放手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他眼中酝酿着的酸涩让人觉得窒息。可是,我不愿再重蹈覆辙,更不愿让赵睿受到伤害。

    “妈妈。”赵睿显然对赵正南感到害怕,他又搂紧了我的脖子,深怕赵正南将他抱了过去。

    “算我求你,好不好?赵正南,放手吧。”

    “放手?放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告诉我啊!”他一把将我怀里的赵睿躲了过去。

    “宝贝儿……”我扑身过去抢孩子,却被他一把拉住胳膊。

    “你放开我!”我和他撕扯着,可他并不为所动,“放开?这辈子都不可能!别说你去英国,你就是去天上,我一样会把你揪回来!”

    小六子见我们出门,马上指挥护卫们将我们护在中间,又让香妞和福公、徐嬷嬷跟在我们身后。

    我再不顾那么许多,用力咬着他的手臂。赵正南‘嘶’的一声,却还是不放开手。

    “梁叔叔……梁叔叔救我……”赵睿在他的肩头上回望过去,恰好看到被护卫拦住的梁书林。这下他急了,想要挣脱赵正南。

    赵正南转身回瞪了梁书林一眼,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警告。

    “你放开她们,她们并不想跟你回去。”梁书林想推开拦住他的护卫,无奈他怎是他们的对手,肚子上挨了一拳,顿时痛得弯下了腰来。

    “你是坏人,你让人打梁叔叔,你是坏人。”看到梁书林被打,赵睿也挥舞着他的小拳头去打赵正南。

    赵正南瞪着赵睿,“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的‘梁叔叔’丢到海里喂鱼去。”

    “赵正南,你够了!你凭什么对赵睿发火?你对他付出了什么?他长这么大,有得到过你半分的父爱吗?你……”

    我话没有说完,顿时觉得颈窝一痛,看向梁书林的时候,在他的眼中读出了不舍和苦涩。眼前一黑,就软软倒下了。

    “妈妈,妈妈……”我被一阵哭声吵醒。回到了赵府在香港的房子里,赵睿趴在我的床边哭着,他紧紧抓住我的胳膊。看到我醒过来,他又抹了脸上的眼泪,“妈妈活过来了!香姨,看,妈妈眼睛睁开了!”

    我这时才看到,香妞也在床边。

    “夫人,你感觉怎么样?”

    我不太想说话,头也还是有些晕。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勉强对她笑了笑。

    “小蓉,你醒了。”赵正南推门进来,让香妞抱了赵睿出去。

    赵睿挣扎着被香妞抱了出去,口中还是骂着赵正南坏人。

    闭上眼睛,我不想看到他。他阻止得了我一次,难道阻止得了我一辈子吗?心不在了,空留一副皮囊在此而已。

    “小蓉,别怪我。我真的不能让你走。难道你舍得我吗?舍得弘儿吗?”

    “如果你生气,大可冲着我来。怎么样都行,但唯一这一条,我不能答应你。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走的。”

    “够了!现在你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坐了起来,猛地将他握住我的手抽了出来。

    “你高兴的时候,就哄着我,哄着孩子。你不需要我们的时候,就可以冷漠无情。就算是你不喜欢我了,可是孩子有什么错?”

    “你知不知道,他对你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他从小就没有见过你,每天我都拿着你的照片,告诉他,这个就是爸爸。爸爸是个大英雄,爸爸现在在打仗,所以不能来看你。但是爸爸最喜欢的就是你……”

    “他幻想着,自己的爸爸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也是最疼他的人。只不过现在不能来看他,但是爸爸回来以后肯定会喜欢他的。他特别喜欢漂亮,生怕自己变丑一点,你就不喜欢他。只要他不听话,说到爸爸会不喜欢,他就马上变得很乖很乖。”

    “可是……可是你呢?”

    “他第一次见到你,看到的是你的冷漠,你的无情,你甚至都没有正眼去看过他。”

    “再见到你,是你对他的怒吼,是你维护着别的女人伤害着他的妈妈。”

    “赵正南,你知不知道,你失去的是什么?”

    最后一句,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看到赵正南的脸色变得苍白,我心里却有了一丝快感。

    他喏喏地蠕动着嘴,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我知道,我对你们……但是,小蓉……”他握住我的手腕。

    我挣脱不开,却将手腕翻转过来,“赵正南,你还想让我再死一回吗?”

    袒露在他面前的,是左手腕上那一道深深的、扭曲的疤痕。

    已经五年多了,可是这道疤痕却是深深地留在了我的手腕上,抹不掉,擦不去。

    “小蓉,我们之间,真的只能这样吗?”他不仅没有放开我,反而将我拥入了怀里。

    我无力反抗,却也没有了心中的悸动。

    “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对天发誓,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只要你,要你就够了。小蓉,别离开我。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以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只求你这一条,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说死,不要说,不要说……我怎么舍得你死呢?即便是你让我死,都可以!”

    他拿出了我留给他的那几张纸,瞬间在我眼前撕了个粉碎。

    我长叹了一口气,平静地看着他。他的脸上留下了泪水,将自己的骄傲,自己的一切,都放到了最低。

    “我不想看到她,所以,在你解决完她的事情以前,我也不想看到你。赵睿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如果他不原谅你,不接受你,我也不会带他回去。”这便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说罢,我起身走出了房间,留他一个人安静地想想。

    他的霸道,他的自以为是,伤害到的,又岂能这么容易就能弥补呢?

    我只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做不到。那我即便是拼的鱼死网破,亦不会再留下了。

    赵正南带着人回广州了。走的时候,我并没有和孩子去送他,我们都需要好好想想。

    他将小六子和几个护卫留在了香港,我知道,他还是不放心我。

    小六子每天都会跟我汇报赵正南的情况,我总是打断他的话,不想知道太多他的消息。该怎么做,是他的事情,我看得,仅仅只是结果。

    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赵正南终于将碧浮萍的事情解决了。

    他通过碧浮萍这条线索,查出了所有的事情,并将身边的奸细揪了出来。

    我知道的是这些,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比较极端和血腥的事情。这些他都不会让我知道的,他让小六子告诉我的,都是想让我知道的。没有听小六子说的,我亦能想象到一些。

    我到现在才知道,崔副官在离京的时候,中枪身亡了。

    赵帅和督军的死,竟然是和日本人有关系的。

    碧浮萍原来是日本人,并不是她所说的东北人。她虽说是从小在东北长大,但却是地地道道的日本人。

    阻止江苏直军北上,对奉军的威胁就会降低不少。而且除掉直军在江苏的势力,那么奉军也好,日本人也好,都将得到最大的利益。所以他们用了最简答的办法,离间计。

    得到情报的日本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着北上的机会,他们的轰炸机突袭了毫无防备的江苏直军。为了以绝后患,他们甚至将南京的帅府都炸得干干净净。

    碧浮萍在京的时候接近赵正南,开始赵正南也是想利用她来阻挡更多的人想将自己的眼线塞进来的想法。可是却不曾料到,碧浮萍窃取了爹北上的路线图,最终让日本人得到了机会。

    而崔副官是因为发现了碧浮萍窃取军情的证据,所以碧浮萍在赵正南撤离京城的时候,安排了人故意制造起混乱,其实为的就是趁乱杀了崔副官。

    爹和督军虽然死了,可是毕竟赵家在江苏盘踞那么多年,赵正南在江苏直军中的威信是不容小窥的。还有就是日本人已经得知,赵家的手里,还有一大批的军火。包括上次绑架我的事情,亦是为了那批为数可观的军火。所以碧浮萍的另一个任务,就是通过接近赵正南,打探到那批军火的下落。

    而她自己为赵正南挡了一枪,用的却是苦肉计,想通过这件事得到赵正南更深的信任,好让她打探出那批军火的下落来。谁曾想赵正南在爹死后就已经有了怀疑,崔副官的死就更加让他心中起了戒备,这碧浮萍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让赵正南一举将身边的日本间谍都揪了出来。

    此中种种,我得到的消息只是冰山的一角而已。还有更多的事情,我不知道,赵正南也不会让我知道。并不是他不信任我,而是他怕那些事情会吓到我。

    “妈妈,是不是坏人要过来了?”赵睿皱着眉,每次提到赵正南,他总是叫着‘坏人’。别看他仅有三岁而已,但他的性格执拗到认定了什么事情,是很难再轻易改变的。所以要想让他原谅赵正南,我看,是非常非常难的一件事。

    “是啊。爸爸想要过来接我们回去,你愿意吗?”

    “不愿意。我不喜欢坏人,我只要妈妈。”他咬着嘴唇,小小的脸上露出愤愤和不屑的表情。

    “那他要是非要带我们回广州,你怎么办呢?”我将他抱到了我的膝盖上坐下。

    他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告诉我,“那我就拿枪毙了他。”

    “你要毙了谁?”我正要问赵睿,赵正南却已经提前过来了。

    “你。”赵睿对赵正南没有丝毫的畏惧,当着他的面就这么说了出来。

    “好样的!”赵正南怒极反笑,从腰上解下了枪,递给赵睿。

    “你们究竟要干嘛?”我看着赵睿真的去拿那把枪,怒瞪着赵正南,他怎么可以这么教赵睿?

    赵睿两只手抱着枪,可是却举不起来,他还倔强地对赵正南宣誓:“我不怕你!”

    赵正南不仅没有恼怒,反而哈哈大笑,“好!这才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就应该这样。”

    “哼,我才不是你的儿子,我是妈妈的儿子!”赵睿别扭的转过脸去,可是手里的枪就是不放下。

    我去把赵睿的枪拿下来,递给了赵正南。“不是说明天到香港吗?怎么今天就到了?”

    “事情忙完了,想早点儿过来看你们。”他坐到了我的身边,又不顾赵睿的反对,把他抱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我想你们了。”

    很平淡的一句,却让我心中微微起漾。

    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和他较着劲儿的赵睿。

    “儿子,告诉我,喜欢枪吗?”

    “喜欢。”赵睿诚实地回答,让赵正南很是开心。

    “为什么喜欢枪啊?”

    “枪可以保护妈妈!”赵睿回答地毫不犹豫。他并不知道枪的威力,却知道,枪可以保护妈妈。听到这句话,我暖暖地笑了起来。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要保护我了。

    “好,说得好!枪可以保护妈妈。那枪怎么保护妈妈啊?”

    “谁对妈妈不好,就拿枪杀了他!妈妈不喜欢谁,就拿枪杀了他!”这句话,让赵正南有些哭笑不得。

    “那爸爸呢?”赵正南很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赵睿看了赵正南一眼,又看向我,“妈妈,你喜欢他吗?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坏人,我就杀了他!”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把问题交给了我。

    他们两人同时看向了我,等待着我的答案。一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赵正南眉眼弯起,对我笑了起来,目光温柔如水。

    见我不说话,他眉峰挑了挑,唇角淡淡的笑意,像是对待一个任性的孩子。

    如果我回答‘不喜欢’,那么赵睿对赵正南恐怕会更加厌恶憎恨。如果我回答‘喜欢’,却是又违背了我现在心里的想法。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那你喜不喜欢他?”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解开赵睿心中的憎恨情绪。

    “不喜欢。他是坏人。”想都没有想,赵睿便推开赵正南,要从他的腿上下来。“我喜欢梁叔叔。”

    就是这句话,让赵正南那副温柔的笑容突然崩裂了一角。他虽然极力让自己表现的温润一些,却被赵睿这一句话几乎打回了原形。

    “梁叔叔已经走了。妈妈我去找梁叔叔,好不好?”赵睿丝毫没有察觉到赵正南已经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依旧自顾自地对我说着。

    “赵睿,以后不要再提梁叔叔了。”说完这一句,我丢下他们两人相处,自己回到房间。推开窗,我远眺着窗外的风景。

    他现在应该站在甲板上,和我一样看着这将落的夕阳吧。

    微风吹拂着轻薄的窗帘,晚霞让房间染上一层淡淡的玫瑰色。我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在微风中感受着发丝轻舞,这种感觉,让人心生惬意。

    赵正南告诉我,他已经报考了黄埔军校,一翻年就要和大哥一同入学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回到广州后,他将我们安置好,陪着我们过了年后,便带着大哥去报到了。

    在日本的时候,他学的是炮兵科,这次他报考的是步兵科。他说除了想要学习新的知识以外,他还有其他的一些打算。

    他的想法很多,既然想去做,就由得他去吧。

    赵睿依旧还是不太愿意和他亲近。所幸现在赵正南长时间不在家,仅得假期的时候才能回来看看我们,倒是让赵睿十分高兴。

    现在赵睿已经习惯了和我一起睡,所以赵正南想要接近我半分,赵睿都会表现得极不愿意。而他们两人也经常为这件事情争执地面红耳赤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赵正南和赵睿在一起,竟然还会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大哥!”我牵着赵睿到门口去接放假回来的大哥,又轻推了推赵睿,“叫舅舅啊。”

    “舅舅。”赵睿乖巧地叫了一声。

    大哥惊喜地将他抱了起来,“睿儿?”

    “这个是小的,赵睿。”我怕他累着,想让赵睿下来。谁知大哥反而让他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又从上衣的口袋里拿了一块巧克力递给赵睿,“来,尝尝这个,看喜不喜欢。”

    以前我就买过巧克力给他的,他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接了巧克力谢过大哥,就吃了起来。

    “当心吃成小胖子。”他的食量实在是令我有些担心,小小的人儿,竟然吃的比我还多,而且他的嘴巴里面,就压根没有停过。

    徐嬷嬷自然是三五不时地塞给他一些小零食,正餐的饭吃过后,他还是照样能把那些小点心吃得干干净净的。

    赵正南跟在我的身后,“我们就放一天的假。今天晚上……”

    “我答应了赵睿的,晚上要给他讲故事。”打断了赵正南的话,他有这个意思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每次都被我毫不留情地拒绝掉。

    无奈地叹了口气,赵正南咬牙切齿地看着赵睿,一脸的不满。

    而赵睿只顾着和大哥讲着什么,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赵正南恨得牙痒痒了。

    “你都不知道。早上五点半军号一响,马上就要起床穿衣洗漱。被子还要叠得方方正正的放在那木板床的中央。十分钟收拾完毕后,就要开始出操。吃饭的时候,一声口令,十分钟内必须吃完。哨子一响,立马就要放下碗筷整队集合。上午是四节学课,下午是四节术课。一直要到晚上九点半睡觉,中间简直就没有休息的时间。”

    我听了他的描述,觉得这黄埔军校的规矩还真的不是一般的严格啊,“那么辛苦啊?那大哥你能受得了吗?”

    “你们家那位都受得了,我有什么受不了的?”大哥喝了一口茶,看了赵正南一眼。

    我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也能放下架子,和普通学员一样辛苦出操锻炼。

    “不过啊,他的各项成绩,都是最好的。所以他也最得教官们的喜欢了。”说到这儿,大哥带着一些羡慕和调侃的语气。让赵正南有些只得的对我笑了起来。

    吃过晚饭后,我只和大哥聊了一会儿。因为明天他们还要尽早赶回去,怕耽误他们休息,所以就没有多谈。

    “夫军无练习,百不当一;习而用之,一可当百。故仲尼曰:‘不教而战,是谓弃之。’又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然则即戎之不可不教。教之以礼义,诲之以忠信,诫之以典刑,威之以赏罚,故人积知劝。然后习之,或陈而分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走而却之,别而合之,散而聚之。一人可教十人,十人可教千人,千人教万人,可教三军,然后教练而敌可胜矣。”

    “夫军无练习,百不当一;习而用之……”赵睿稚嫩的声音,将我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摸摸他的头,“很好,已经记住了吗?”

    “记住了。”他点点头,对我笑起来,表情很是高兴。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如果军队士兵得不到应有的教育和训练,那么一百名士兵也抵不上敌人的一个士兵;如果军队士兵受到了应有的教育和训练,那么一名士兵就可抵挡百名敌人的进攻。”

    赵睿听后,点了点头,我又接着往下解释。

    “所以孔子说:‘百姓没有受到教育和训练就去参加战斗,这是让他们去送死。’‘让贤德的人用七年的时间来教育和训练百姓,他们马上可以投入战斗,并且个个都勇猛善战/”

    “这就是说想让百姓投入战斗,在出征之前不能不对他们进行教育和训。训练时,要使百姓明白什么是礼,什么是义,要训练、教诲他们有忠信的思想,要讲明赏罚的界限,用赏罚来制约督促他们的行为,使他们自觉上进。”

    “然后才能进行基本技能训练:列队与解散,坐下起立,行进立定,前进后退,解散与集合,使他们能整齐划一、井然有序。象这样一教十,十教百,百教千,千教万,就可以使整个三军受到训练,最后再让将士接受战术训练就可以在战场上打败敌人了。”

    “那爸爸和舅舅是不是也在接受训练,然后就可以去打败敌人了呢?”他歪着小脑袋问我。

    “是啊,爸爸和舅舅以后也会去打仗,所以他们现在要学很多东西。不能天天在家陪着宝贝儿了。”

    “那没有关系,我有妈妈陪着呢。”他爬到我的身上,“妈妈,那我长大了,也要带兵打仗!”

    “哦?为什么啊?”我捏着他的小手问道。

    赵睿转动他那黑黑的眼珠,想了想才说:“我要保家卫国,还要保护妈妈!”

    “妈妈,你说好不好?”他期待地问着我。

    “嗯,好。咱们宝贝儿长大了,也带兵打仗!”这本是我哄着他的话,可是他却像是当了真一样,重重地点了头。

    哼着徐嬷嬷小时候唱给我听的摇篮曲,我拍着将赵睿哄睡着。赵正南却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动作很轻,可是我还是发现了他。

    压低声音问:“你要干嘛?”

    深怕吵醒了赵睿,我瞪了赵正南一眼。

    他唇齿间有清甜的酒味,抓着我的手沉声低喃,“你在教他将苑?”

    我点点头,心下狂跳,却还是故作镇静的问,“你喝酒了?”

    赵正南没有回答我,而是将我抱进怀里,耳边是他呼出的热气,“我想你了。”他低哑的耳语,让人毫无招架能力。

    赵正南抓着我的手掌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微微翘起的唇角期待地看着我。

    “不行!赵睿在睡觉呢!”我惊得不行,想要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

    他将赵睿抱了出去,然后又大步回到我身边。

    “今天晚上,你休想再躲了!”他重重的喘息出一句话,带着一如既往的霸道与自信。

    激情过后,我迷迷糊糊的蜷在他怀里,浑身一动不动,只想就这么睡下去,一直睡就这么下去。

    醒来的时候,赵正南已经和大哥回去了。香妞进来的时候,看到满床的凌乱,脸有些红红的。

    这该死的赵正南,让我这回可是栽面儿栽大了。他倒好,完事儿就走,留下我收拾这烂摊子。屋子里充满了那暧昧的气息,衣服被扯裂了扔在地上,床单被褥也被折腾的皱巴巴的,床单上还有一滩可疑的湿痕很是碍眼。

    我用被子蒙头尖叫起来,“啊……赵正南,你这个混蛋!”整整一夜的折腾让我第二天完全没有精力去照顾赵睿,惹得赵睿对赵正南更加不满起来。

    广州的梅雨季节是很让人心烦的时候。这样的天气里,到处都是潮湿的。衣服怎么都晒不干,连被褥里面进去的时候,都是冰冷的潮湿。墙上、地上也都返了潮,到处都是水。

    天气终于放晴了,何氏让佣人们把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洗洗晒晒。这些可算是把赵睿乐坏了,他看到满院子里都晾着各色的床单被罩,就在里面蹿来钻去的玩。

    而赵弘却是拿了一本书,坐在那里安静的晒着太阳看书。时不时抬头皱眉看看赵睿,又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你怎么不跟弟弟一起玩儿呢?”我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赵弘抬头看了我一眼,叫了声‘母亲’,又低头不说话了。

    “太阳这么好,应该多活动活动。去和弟弟玩儿吧。”我抽出了他摊在膝盖上的书,对他笑了笑。

    他微微蹙眉,那模样像极了赵正南。“母亲,娘说今天这篇要背下来的。”

    我略愣了愣,“没事儿的,我去跟你娘说。”

    “不了,我还是看书吧。母亲去照顾弟弟吧。”说着,他把我手里的书又拿了回去,还指着赵睿让我看。

    “宝贝儿,哎哟,你这是要干嘛啊!”我转头过去,看见赵睿把洗着被单的大木盆都打翻了,弄的自己是一身的水。

    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香妞,快去倒点儿水,给他换衣服。”

    “怎么一会儿不看着你,你就能上房揭瓦呢?”我轻戳着他的脑门,看他对我吐着舌头,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再转过身去看赵弘,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回屋了。

    叹了口气,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和赵弘相处,他似乎也不太愿意接近我。好几次我主动和他说话,他都是那么淡淡的,甚至是微微抗拒着。这孩子越大,我真是越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我的食欲也越来越不好。整日里都懒懒的想睡觉,连赵睿在一旁吵吵闹闹,我都能照样睡下去。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半个月的样子,赵正南回来后,让人请了大夫回来,结果诊出了我再次怀孕的消息。

    从香港回来后,我和赵正南之间的关系都维持的淡淡的,总觉得我和他之间隔了一层什么似的。但是这个孩子的到来,在他那种喜不自禁的愉悦中,冲淡了那种情绪,带来了一丝温情。

    “妈妈,我也是从你肚子里面出来的吗?”赵睿小小的手抚摸着我还未显怀的小腹,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是迷惑。

    “是啊,你和哥哥,都是从妈妈肚子里面出来的。”赵正南将他抱了过去,不再让他继续将手放在我的肚子上,“等肚子里的小宝宝出来了,你就是哥哥了。”

    “那我要个弟弟,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他一起打仗了。”赵睿对于赵弘平日里不怎么和他一起玩,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他期盼着我肚子里的是个男孩,这样他就能多了一个玩伴了。

    赵正南笑了起来,“好,让妈妈给你生个弟弟。”

    我看着他们父子之间逐渐拉近关系,心里也有了些慰籍,毕竟血脉亲情,我不希望他们之间再有什么隔阂。所以我在平日里,都是尽力在开导着赵睿,希望他能接受爸爸对他的关怀。

    “对了,我都差点儿忘记了。”赵正南放下赵睿后,转过去拿了个精致的盒子过来递给我。

    我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他示意我打开来看看。赵睿也围了过来,“妈妈,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我掀开盒盖,里面是一个芭蕾小偶人,盒盖上嵌着一面玻璃镜。赵正南在后面的发条上拧了几圈,又将小偶人竖起来。随着清脆的音乐声响起,那芭蕾小偶人转起了圈圈。

    “喜欢吗?”赵正南期待地看着我。

    我笑着点点头,“你在哪儿弄到的?”

    “去十三行那边看了看。发现这个八音盒还不错,就给你买回来了。喜欢就好。”

    “爸爸偏心,给妈妈买东西,都没有给我买。”赵睿生气了,幽怨地看着赵正南,控诉着他没有重视自己。

    “谁说的?”赵正南从口袋中拿了一个用弹壳拼出来的手枪递给赵睿,“爸爸从来都没有忘记睿儿,给妈妈买的东西,是女人们喜欢的,你说,要这个,还是妈妈手里的那个?”

    “要枪。”没有丝毫犹豫,赵睿从赵正南手里拿了枪后就跑了出去。

    “这孩子。”看着他边跑边跳着往外跑,我真是有些无奈。

    赵正南见赵睿出去后,关上了门,陪我坐在床边。他将我搂在怀中,“马上又要打仗了,估计这次我会跟着一起去。”

    “什么?”我惊得从他怀中坐直,“你都已经……为什么还要打仗?你不是还在军校吗?”

    “这次不同,如果想要拿回失去的东西,这次将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像是全世界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我知道,他现在缩居一隅,一定不会永久沉寂下去的。他有理想,有抱负,更多的,是他有野心。我阻止不了这一切,那是他除了我以外的全部。甚至那些东西,在他心目中的份量绝不比我在他心中轻。

    “所以,我打算让你们先回香港去。毕竟到时候是胜是败……我不想让你们有一丝危险。”

    又是这一句,每一次战乱将起,他都将我送得远远的!每一次他都这么说,让我觉得厌烦不已。

    “不,我就在广州。”这一次我怎么都不想再退让了。

    他被我断然地拒绝弄得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笑了起来,“这次你放心,等仗一打完,我就接你们回来。好不好?”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我将手里的八音盒重重放在桌子上,赌气背对他坐下。

    “小蓉,你现在怀着孩子,别生气埃我告诉你……”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大番的言论,无非就是想让我听从他的安排。

    步兵军官团,部分驻扎在黄埔岛对岸的鱼珠炮台和深坑一带,随后又迁到了陈家祠,而他们这批人,毕业后将选派参加北伐。

    北伐军的出师获捷,北定武汉三镇,东逼苏杭宁沪,声威大震,如日中天。但前线此时也急需补充大批中下级军官,在此形势下,黄埔军校的这批学员毕业了。

    十月份的时候,毕业典礼在广州郊区瘦狗岭沙河广场举行,前来观礼的宾客不下万人。

    学员方队列队经过检阅台,高声朗诵四期学员誓词:“不爱钱,不偷生。统一意志,亲爱精诚。遵守遗嘱,立定脚跟。为主义奋斗,为主义而牺牲。继承先烈生命,发扬黄埔精神。以达国民革命之目的,以求世界革命之完成。谨誓。”

    那场面之宏达,气势之威武,令人心生震撼。赵正南将他的卒业证书递给了我。

    我抚摸着上面的字,心里头却不太平静,‘本校第肆期学生赵正南,按照本校规定,步兵科教育修学期满,考试及格,特给证书。’

    大哥也是同期毕业,跟随着赵正南一起北上。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何氏带着我和两个孩子一起返回了香港,而赵正南则是参加了这次北伐的战斗。

    十一月赵正南和毓薏到了江西,准备北伐军第三次进攻。四日攻克九江,七日进入南昌。孙传芳大溃,精锐尽丧。这次战争,为北伐以来规模最大的战役。

    而赵正南也因为功绩卓著,被破格提拔为少校团长。毓薏跟着赵正南,任团参谋。两人配合默契,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队伍拉了起来。

    漫漫冬季,也不知道他们在北边是否还好,我动手给他们做了几套厚实一些的棉衣。

    “行了,你还怕他们没衣服穿啊?看看你,都要生了,还这么费神为他们做衣服。知不知道,怀着身子是不能动这些针线的?”何氏看到我又在缝着衣服,连忙将我手里的活儿拿开,还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起身舒展了一下。“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吗,给他们做件新衣裳寄过去。不然他们打仗那么忙,哪儿还顾得上做新衣服啊。”

    “行了行了,这屋里这么多人,就非得让你来做?”她把我缝到一半的衣服递给了阿莲。

    “反正我闲着也是没事儿,就当是打发时间了吧。”我接过香妞递来的热枣茶喝了一口。

    “你啊。”何氏笑得无奈,“承武走的时候可是交代了我的,要是你不好好养着身子,有什么闪失,我可是担不起这责任。你把孩子生下来后啊,想干嘛我都不拦着你。”

    这段时间因着我怀孕,何氏把赵睿也接了手去照顾,赵弘这段时间和他相处得也极为融洽。不过这两个臭小子玩儿到一块,可是坑苦了何氏,一转眼就不知道他们跑到哪儿去祸害了。

    赵弘虽然大些,但毕竟还是个孩子,那孩子的心性怎么都憋不住的。更何况还有一个如混世魔王一般的赵睿蹿道着,两人就更加没了章法了。

    “还有一个来月就生了,也不知道承武能不能赶回来啊。”何氏叹了口气,看来今年过年,是等不回他们了。

    “这仗还没有打完,哪儿知道呢。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咱们就自己过。”少了他‘赵屠夫’,难道还让咱吃带毛猪吗?这几年的事情,他在家的时候屈指可数,等着等着的,也就习惯了。

    不同于北方这时候的天寒地冻。在香港是见不到雪的,所以这年味儿,又变了一种模样。

    以往这个时候,府里头是做好了糖瓜和关东糖,等着祭灶神了。可是在这儿,就咱们俩女人,所以这道程序,也就省了下来。

    屋子里的清扫,是何氏帮着打点的。我这时候也帮不上什么帮,所以就带了俩孩子去街上买了些小点心和洋糖果回来。顺便让他们去理了个头发,新年新面貌嘛。

    “妈妈。你累不累啊?”赵睿看着我走走停停的,速度十分缓慢。

    赵弘却没问我,只是过来扶着我的胳膊。

    七岁的赵弘已经快要齐我的肩膀了,他虽然力气不够大,却是认真地搀扶着我。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接触。我什么都没有说,就让他这么扶着,其实心里却已经非常非常开心了。

    年廿九,大年夜的前夕,是一年最繁忙的一天。要在大门门柱贴上挥春,接著是门扉、厅堂。还要挂上大红的灯笼和彩花。两个小子是东跑跑、西蹿蹿的,引得不是这儿响响,就是那儿撞撞的。

    我低着头抚摸着肚子,心中祈祷,可别再生出这么个魔星了,不然该头痛的就是我了。“雯姐,赵正南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调皮啊?”

    何氏捂嘴笑了起来,“要说啊,还是承武小时候更皮一些。他们俩啊,这都不算什么。”

    年三十的下午,我和雯姐商量了一下,让家在附近的佣人们都回去过年,到了初六再回来上工。又发给了他们一些红包,大家欢欢喜喜地回去过年了。

    所以吃晚饭的时候,就只有何氏、我、两个孩子、福公、徐嬷嬷、翠儿、香妞、小六子、阿荷还有阿莲这些人了。府里的护卫们也让我们放了假,给了加倍的赏钱。小六子安排了人轮流值着岗,也就不管他们去什么地方玩了。

    “妈妈,什么叫兔儿爷啊?”赵睿和赵弘围坐在我身边,听我说着小时候的事情。福公最近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早早回去休息了,徐嬷嬷去照顾着,也没留在这里守夜。

    “就是月宫里头陪着嫦娥仙女的小兔子啊。”

    “那兔儿爷长什么样子呢?”

    “兔儿爷可威风了,大的有三尺多高,小的只有三寸大点儿。它啊,头戴金盔,身披甲胄,背上还插着令旗。有骑狮子的、骑老虎的、骑花鹿的、还有骑大象的。有的带莲花座、有的带云气纹儿……”

    “母亲,那你小时候,有多少兔儿爷呢?”赵弘仰着头,好奇地问着我。

    “我小时候啊,有好多好多呢。到了中秋节啊,就能得到一大堆的兔儿爷,所以那么多年下来,最少就收了几百个,每个都不重样的。”

    “妈妈,我也要兔儿爷。”赵睿瘪瘪嘴,听我说完后,很是向往。

    赵弘不敢向他这么一样明着管我要,但是露出的眼神也是很期待。

    我愣了愣,现在我到哪儿去给他们弄兔儿爷去?

    “这样吧,等爸爸回来,让爸爸给你买兔儿爷。好不好?”在他们俩那期待的眼神中,我很不厚道的把这件事儿推给了赵正南。心中暗想,但愿他们俩能很快忘记这件事儿,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去。

    以后可是不敢再给他们讲这样的事情了,不然管我缠起来,我可是没有办法的。

    “嗯,那个,赵睿,你的三十六计背完没有?还有,赵弘,你娘让你练的字,练完了吗?”

    “妈妈,你说过,过年可以不用看书的。你又骗人。”对我突然转移的话题,赵睿明显不吃这套,还搬出了我先前说的话来抵我。

    突然想起来,今儿个是大年三十,是说了过十五才让他们接着学的事情。突然觉得被孩子这么一说,有些脸红了。

    “母亲,今天的字,下午的时候就已经练完了。”听完后,我顿时觉得,赵弘是个厚道的孩子埃

    何氏正好让香妞和翠儿端了刚煮好的饽饽来,“快过来吃饺子了,这饺子啊,就得趁热吃。”

    “走,吃煮饽饽去。”我牵了赵弘和赵睿过去。

    “妈妈,为什么大姑姑说,这个是饺子,你说是煮饽饽啊?”

    我听了这话,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觉得赵睿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都是一样东西,就是南方和北方的叫法不一样。大姑姑是南方人,妈妈是北方人。”

    “可是爸爸说,大姑姑和他,都是北方人。”

    我吹着碗里的饺子,一口塞进了赵睿的嘴巴里面。“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你跟孩子好好说不就是了?这事儿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何氏给赵弘添了几个煮饽饽,转头对我笑了笑。

    我深吸一口气,“孩子还小,有些事情不想让他们知道得太早,也怕他们出去乱嚷嚷。”

    何氏倒是没介意,“算了,随你安排吧。”

    本来我是想陪着守岁的,但是何氏劝我,说我现在身子重,需要好好休息。于是她便带着两个孩子替我守着岁。

    我回到房间后,刚躺下,外面就噼啪传来爆竹的声音。

    又是新的一年了,进入丁卯年(1927年),我就和赵正南一起十年了。

    这十年来,我为他孕育了三个孩子。这十年来,我们有过误解,有过甜蜜。这十年,让我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

    静下来的时候,我会总想起以前的事情。在没有认识赵正南的时候,我的世界就仅仅只有那么一方小天地而已。可是跟他在一起后,我才知道,世界,原来是那么那么大。而我能做的事情,也是那么那么多。

    本想趁着过年,带孩子去花市看看的,可是何氏却坚决不同意。她说我马上就要生了,花市那边人多人杂的,要是挤着了怎么办。所以就让小六子和香妞、翠儿带了几个人,领着孩子们出去玩儿了。

    赵弘和赵睿带了很多鲜花回来,送给了我和何氏,我看着他们俩抱着一大堆的话进来,模样滑稽地样子逗的我笑个不停。可是赵睿却揪下一朵来,说非要给我戴上。

    我只好低下头,让他把一朵兰花给我戴在了头上。突然想起,我和赵正南新婚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给我戴过花的。想想觉得,他们还真不愧是父子俩呢。

    赵弘给我和何氏带回来的是用鲜花串着的手串。闻着味道淡淡的,很是沁人心脾。

    “妈妈,你看,好不好看?”赵睿从我房间里把妆台上的小玻璃镜子拿了出来。

    “我的小祖宗,你慢点儿。摔到了怎么办?这玻璃摔碎了,可是能划拉肉的!”看着他一溜儿小跑,我心提的颤颤的。

    赵睿举着镜子问:“妈妈,好不好看嘛?”

    “好看,好看。”我拿过他手里的镜子,让香妞放了回去。

    赵睿扁扁嘴,对我的敷衍很是不满,别扭地拉了赵弘就走。

    看着他们俩这样,何氏又在一旁笑了起来,端了翠儿送来的两碗燕窝,递给了我一碗。“这小孩子啊,就是喜欢得点儿大人的称赞。你啊,多哄着点儿就成了。他气不久的。”

    初六的时候,佣人们都回来上工了。有的还从乡下带了些特产回来送给我们,何氏也一一都安排了回礼。

    初七根据这边的习惯,是要喝及第粥的。为了图个好彩头,我们也随了这边的习俗,熬了很多的粥分给大家。

    转眼又到了正月十五了。大家忙着搓汤圆、包馅儿。一大早上起来,我就浑身不得劲儿。何氏也看出我的不对,忙问我是不是这些天累着了。我摇摇头,那奇怪的感觉过去,似乎并没有那么难受了,所以就没怎么在意。

    吃过了晚饭后,两个小子吵闹着要出去看花灯。何氏嫌着外面太吵闹,就让小六子他们带着孩子出去了。

    我和何氏坐在屋里聊天,吃着点心。何氏整理着给孩子预备的小衣服,“这旧衣服好啊,穿着软和,不扎皮肤。”

    “可惜那么些个小衣服都扔在了南京。”我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突然肚子一阵涨痛。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要生了?”何氏赶紧让翠儿搀着我回房。

    “我看这日子也差不多了。你快回去躺着,我让人去请大夫来。”说着,她走急忙走了出去。

    这倒还真的被何氏说中了,随着一波又一波的阵痛袭来,我已经疼得满头是汗了。

    “要说,你也生过两个孩子了,不怕啊。”她回来后,接过翠儿手里的毛巾给我擦着汗。让翠儿吩咐去厨房准备烧水,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拿进房间里来。

    我咬牙点点头,根本没有说话的力气。这痛来得太快,让我有了窒息的感觉。

    请来的是一位女大夫,据说是妇产科很出门的医生。她指挥着府里的佣人忙碌地准备着各种必要的措施,让何氏到门外去等着。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折腾,我只听得一声嘹亮而尖细的哭声,终于松下一口气,瘫软在床上动也不动了。

    佣人们换上了干净的床单被褥,将清理干净的孩子放在我的身边。

    大夫摘下口罩,对我笑着说:“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

    我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孩子,口里念了一声:“上帝保佑,总算不是小魔星了。”

    何氏感谢了大夫,奉上了丰厚的出诊金后,亲自送了这位女大夫出府,安排了人送她回去。又端着碗熬好的鸡汤过来看我,“看看,这孩子还真会挑时候,大过节的赶着出来,是要添喜庆呢。”

    “我已经写好了电报,明天一早就让人给承武发出去。你就安安心心地休息会儿吧。”

    我喝了鸡汤后,终于找回了一些力气。系上头围,依靠在床上,看着这个一点儿我的影子都没有,尽像了赵正南的女儿,心里泛起一丝醋意。我想要一个女儿不假,可是我想要的是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儿埃

    后来何氏知道了我的想法,气得大笑,说什么女儿肖父,哪有女儿像母亲的?

    两个孩子回来以后,得知我生下了妹妹,一个高兴一个难过。赵弘是欢喜不已的,而赵睿却是嘴里直念叨着弟弟没了,还说以后非要再给他生个弟弟不可。

    赵正南的电报很快回话过来,他给孩子取名叫赵欢,说是希望这个宝贝女儿能承欢膝下。还给孩子寄来了一个赤金的项圈,说是请了大师开过光的。

    赵睿一下子又不干了,说爸爸偏心妹妹。他本来就对赵欢是女孩子很是失望,现在赵正南又给赵欢送了个连他都没有的金项圈,气得哭了起来。

    赵弘却是没有他这么强烈的反应,说他们都是哥哥,让疼着妹妹才是。以后还要保护妹妹。这么好说歹说的,终还是哄住了赵睿。

    生完赵欢后没几天,从报纸上听闻,汉口和九江的英租界,也都被收了回来。这个消息是最让我高兴的。

    赵正南他们已经到了浙江,据说北伐军现在是气势如虹,连战连胜。而赵正南也凭着自身的实力深得上官信任,连连升级,嘉奖不断。

    三月底的时候,赵正南的部队已经进驻了上海。他本打算安置好了以后再接我们过去的,可是却突然遇上了龙潭战役,计划再一次被搁浅了。

    通过报纸上的消息,我得知在双方对峙了几天以后,孙传芳与南京政府军在龙潭、栖霞山一线展开了激烈残酷的血战,反复冲杀争夺,栖霞山与龙潭主阵地两度易手。

    双方都伤亡惨重,枪炮声日夜不停。

    孙传芳的部队,是北洋军阀部队中战斗力最强的劲旅。而这次,孙传芳又是孤注一掷,志在必得,几乎是倾巢出动,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孙传芳本人也是亲临前线指挥,所以他的部队,作战是十分勇猛顽强。

    在八月二十九号的凌晨,龙潭主阵地第二次被孙的不对攻占。国民政府军因众寡不敌,纷纷后撤,几至溃不成军,栖霞山也为孙传芳部三度攻占。顿时南京城内一片混乱。

    仅过了一天,在三十号的时候,胡宗南指挥所部按时向龙潭东南的制高点石幔山、虎头山、青龙山一线的孙军发动猛烈进攻。同时,其他各部的攻击也开始发动。

    经过了极为惨烈的拼杀,双方死伤不计其数。

    六万余孙军,战死和淹死约四万余,被俘两万余,孙传芳的主力几乎消耗殆尽。

    北伐军在此次战役中,伤亡也不计其数,仅仅黄埔五期学生,阵亡达五百人之多,战况激烈程度,由此可见,这是一场恶战,血战。

    赵正南的部队也在此次战役中折损大半,而显赫一时的五省联帅孙传芳从此一蹶不振,变成了光杆司令。

    战后,赵正南升为上校,被调往武汉。

    福公的身体越来越差,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太大的改善。在十月底的时候,终还是去了。

    徐嬷嬷很是伤心,这么多年的老朋友,突然就这么去了,她也变得沉默起来。

    赵正南来信,想要接我们去武汉。可是何氏却不愿意过去,说现在赵弘大了,不想再跟着调拨流离的。在香港可以接受良好的教育,所以她坚持要留在香港。

    我舍不得赵弘,心里做了很长时间的挣扎。最终认为何氏的话是有道理的,孩子大了,必须送到学校去念书,而不是跟着我们东奔西走。赵正南今儿个在这里,明儿个就不知道又要调到什么地方的,这么下去,孩子的学业也会被耽误。

    征得了赵正南的同意后,最终我将赵弘留在了何氏身边。

    出乎我意料的是徐嬷嬷,她说自己年纪大了,也不愿跟着我到处折腾。想陪着何氏留在香港,也好照顾赵弘。我想了想,便同意了,嬷嬷跟了我大半辈子,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休息,享享福了。

    跟何氏谈了谈嬷嬷的事情,她说,也不会再让嬷嬷做什么事儿,就是当养着老了吧。

    收拾了行装,我带着赵睿和快满周岁的赵欢准备去武汉。

    我们一路上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小年夜这天,一行人到达了江城武汉。

    过了几年暖和的日子,这么陡然一冷,就有些受不了了。赵欢还好,用小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可是赵睿却是冷的不行,直囔囔着要回香港去。

    在吃了我好几个‘脑门儿蹦’后,他还是嘴里默默的念念有词,对我带着他们到武汉来,是怨念不已。

    “爸爸。”见到赵正南后,赵睿是一丁点儿的不满都没有了。那脸上瞬间换上的表情,连我都咂舌。

    “唉,儿子唉!”赵正南抱起了扑向他的赵睿,将赵睿举得飞了起来。赵睿是哈哈大笑,搂着赵正南的脖子,就是不肯下来。

    “大哥。”我看到赵正南身后的毓薏,心中也是很高兴,“伤都好了吗?”

    听闻他在战场上受了伤,我立马从香港买了最好的进口伤药给他们寄了过去,深怕他们有什么意外。

    “早就好了。”毓薏拍拍胸口,“你看,这不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舅舅。”赵睿也看到了毓薏,没想到这小子还记得他。

    毓薏伸过手去抱赵睿,“都这么大了啊!来,让舅舅好好看看。”

    赵正南走近我,看着我怀里睡着的赵欢,惊喜地想要去抱。

    “好不容易哄睡了,你再给弄醒咯。”我躲过他伸来的手。

    “这……这就是我姑娘?”他有些激动,干脆搂了我一起。

    我看了看周围,扭着身子躲开,“还有人呢,你怎么半点儿不顾忌埃让人看见多不好。”

    “怕什么?”他倒是半点儿不顾忌,用力将我搂紧,在我耳边低语:“我好想你。”

    我感受着耳边的热气,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妈妈,快走吧,舅舅说给我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呢。”赵睿牵着毓薏的手,站在前面一辆车边等着我。

    “好,就来。你跟舅舅先上车。”赵正南又跟毓薏打了个招呼,引着我往另一辆车上走。

    “还是我来抱吧。”上车后,赵正南见我有些累得动动胳膊,他搓了搓手,想要去抱赵欢。

    “哼,有得你抱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那点儿心思?什么叫物以稀为贵,这就是!儿子多了,他就不稀罕了。他现在是对女儿比对儿子要有兴趣的多。特别是赵欢长得跟他简直是一模一样,让他能不喜欢?

    将赵欢递给了他。赵正南小心地接过去,然后一口就亲在了她的额头上,傻笑道:“我的姑娘,我的姑娘。”

    “行了行了,看你那傻样儿。要让外人看见,该笑话了。”我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开始闭眼休息。火车上两个孩子把我折腾到几乎要发疯,压根就没怎么睡好。

    “傻就傻,我姑娘不笑话就成。是吧,姑娘。”赵正南一路上折腾个没完,没一会儿就把孩子给弄醒了。

    赵欢哭起来,他倒是没辙了,“小蓉,你看,我姑娘怎么一直哭个不停埃”

    我实在忍不住狠狠翻了他一个白眼,“你睡好好的,让人给你弄醒了,你不烦?”

    接过赵欢,摸了摸,屁股下热乎乎的。我从布包里拿出干净的尿布来给她换上,然后把换下的尿布丢给了赵正南。他错愕地接过被赵欢尿湿的布片,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

    “刚刚你不是抱得欢实吗?怎么,这会儿让你拿个尿布,就不愿意了?是,孩子笑了,你就是爹。孩子哭了,你就撒手不管!”一路上没吃好没睡好的,好不容易折腾到了地方,还没有缓过神来,又被他闹醒了,谁也没有什么好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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