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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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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哭笑不得,就这么一路拧着尿布看着我和赵欢。到了地方后,他先下了车,把手里的尿布丢给了在门口迎接我们的佣人。那佣人傻傻地看着手里的尿布,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赵欢醒后,有些认生。赵正南想要抱她,她是半点儿面子都不给,哇哇地大哭,非得让我抱着才不吭叽了。他无奈地摸摸鼻子,我又凉凉地说了一句:“刚刚你拿了尿布,还没洗手呢。”

    他愣了一下,不在意地笑了起来,“我姑娘的尿,不怕。”

    遇见糟心的,就没遇见过这么糟心的。整日里着三不着两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领兵打仗的。

    “起开。我们从南边过来,没带什么太厚的衣裳,孩子说冷,还不赶紧带路进去。”躲开他想要过来搂着我的手,我看了赵睿一眼,见他缩在毓薏的怀里有些发抖。

    别说他了,就是我,从车上下来,也觉得冷得不行。过了几年暖和的冬天,这陡然遇到下雪的天气,真真觉得要命了。

    被我这么一说,赵正南才反应过来,“走,快进屋去,里面暖和。”

    这里是坐落在长江边上的小洋房,外围和后院都特别大,周围也驻守着持枪的士兵。

    跟着他进入了房里面以后,客厅的壁炉里面燃烧着大块的果木。脱下了外面的大毛衣服,去洗了一把脸,接过佣人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这才觉得找回了一丝暖和劲儿。

    “这儿真冷。妈妈,我还是想回香港去。”赵睿吃着刚出炉没多久的热蛋糕,喝了一口牛奶,对我不满地扁扁嘴。

    我看了赵正南一眼,对赵睿说:“以后就跟着爸爸了,爸爸去哪儿咱去哪儿!”

    赵睿不说话了,哀怨地看着赵正南,默默地吃着手里的东西。

    “好了好了,厨房早就准备好了吃的,要不现在就摆上?”毓薏在一边看赵正南很是尴尬,对我使了个眼色,“这从接到你们开始,你就没个好眼色的,怎么,连大哥也不待见了?”

    “大哥,你看他,一打仗就丢下我娘儿几个的。这回啊,他是到哪儿我就跟着到哪儿,看他还管不管我们!说好了去年就说要接我们一起团聚的,结果一直接到了今年。赵睿生的时候他不在,赵欢生的时候他又不在。合着我就是一帮他带孩子的老妈子?”真是越想越觉得气人。

    赵正南抽动了几下嘴角,转过身去,抱着赵欢悄声哄着,“看你妈生气的!爸爸才不是那种人呢,你说是不是?”赵欢配合着他‘哦哦’了两声,把他高兴地连亲了赵欢好几下。

    “妈妈,我困了,要睡觉了。”赵睿吃完后,擦了擦嘴巴,走到我旁边坐下,挽着我的胳膊。

    “一会儿就吃饭了,吃了饭再睡。”赵正南看不惯赵睿腻歪的模样,皱了皱眉头。

    赵睿不理他,摇了摇我的胳膊,“妈妈,我想睡觉。”

    “好,让你爸带你洗澡睡觉去。”我站起来,抱了赵正南怀里的赵欢,给他使了个眼色,看向赵睿,“没听宝贝儿说困了要睡觉啊?给孩子洗澡去。”

    “我?给他洗澡?”赵正南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问我。

    “不是你还有谁啊?你儿子长这么大了,天天都是我给他洗的澡,你这当爸的,怎么就不能给他洗一回了?”轻推了一把赵睿,让他到赵正南跟前,“快去啊。”

    赵正南叹了口气,看了看赵睿,咬咬牙还是牵着他的手上楼去了。

    待他转身,我就偷偷闷笑起来。毓薏笑着摇头,“也就是你啊,能这么作他!换了别人儿,他早就急眼了。”

    “那是他该受的!这几年,他管过什么啊?都是我一人儿操心孩子的事儿,他凭什么就捡着现成的乐欢?”我将赵欢交给香妞去喂奶粥。

    “大哥,说这么多年了,大侄儿在东北那边,有消息吗?”我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

    毓薏敛了笑容,叹了口气,说道:“跟着他娘去了那么多年,一封信都没有过。不过我也打听了,他们在那边挺好的。现在宗室的亲贵们在那边也挺多,她娘家混的也不错,都能关照上点儿。”

    “那你就没想过,把孩子接回来?我能帮你带着。”我看着他,认真地说着。这事儿我想了很久,以前是没有能力,现在有能力了,也不能总是让大哥这么和孩子分开不是?

    “不说这个了,他也大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做什么。不用我去操那份儿心。”毓薏打断了这个话题,显然是不想再谈这件事。我不好多加干涉,也只能随着他去了。

    “正南在这边现在干的不错,升得也快。你们过来以后,他日子也能快活点儿。听说这边是暂时的过渡,再过段时间,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安排。”他将手里的茶杯转了转,目光盯着杯面上袅袅升起的热气。“毕竟他是有资历的,手里也有些办法。所以啊,重整旗山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毕竟不是池中物啊!”

    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些东西,“那你呢?”

    “我?”他轻笑出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虽说他比我还小了那么一两岁的,但是跟着他,还是学了不少的东西。现在挺好的。”

    “在聊什么呢?”赵正南脱了外衣,挽着袖子,将赵睿抗在肩膀上,从楼上慢慢走了下来。

    “妈妈,爸爸洗的好疼啊,以后我不要他给我洗澡了。”一落地,赵睿就扑进我的怀里,不满地回看了赵正南一眼。

    “怎么了?”我将他稍微拉开一些,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洗干净后换了衣服,穿的也整整齐齐的。

    “他使劲儿地搓我,把我胳膊和腿都搓红了。”赵睿说着,还要掀开厚厚的衣服给我看。我忙拉住了他的手,瞪了赵正南一眼,“你就不能轻点儿吗?宝贝儿皮肤那么嫩,能经得起你这么使劲儿?”

    “大冬天的,不搓暖和了,那怎么行?”赵正南在我身边坐下,慢慢把挽着的袖子扣好,又接过佣人递来的外衣穿上。“走,吃饭去。”

    提到吃饭,还真的是饿了。拉了赵睿去饭厅,跟毓薏和赵正南一起吃饭。饭桌上,他们两人还在继续谈着事情,我则是挑了一些比较好消化一些的东西去喂赵睿。

    喂饱了赵睿后,让人带了他回房去睡觉。我看着还在聊天的那两人,清了清嗓子,“嗯哼,你们还吃不吃了?不吃就出去吧。吃顿饭都不消停。”

    “吃。”赵正南陪笑着,拿了碗给我盛了碗汤,“来,试试这个,看看合不合胃口。这边的菜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要是吃不惯,明儿我就给你弄北方厨子回来。”

    我尝了尝碗里的排骨炖藕汤,“嗯,味儿不错。这藕面面的,蛮好吃。”

    “喜欢就好。来,再尝尝这鱼,这可是长江里的鱼,现在大冷天儿的,可不好弄了。”说着,他又夹了一箸鱼肚,挑了里面的刺放到我的碗中。

    “行了,你们也吃吧,我要吃什么,不会自己夹啊。”组织了他再夹给我的粉蒸肉,我挑了下面一起蒸的南瓜吃了一口。

    “这个,这个一定要尝尝。”他将一碟码放整齐,外圈澄黄,内里雪白的切片端放在了我的面前。

    “这个是什么?”我夹了一筷子,切片很薄,看起来也很有韧性。尝了一口,味道鲜美,也不油腻。可是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做的。

    “这个啊,是蟠龙菜。听厨子说,这还是以前供给宫里的贡菜呢。”他也夹了几片,在沾碟里轻点后送入口中。“这个是用猪肉和鱼肉做的,外面是蛋皮儿。好吃是好吃,不过蛮费功夫的。”

    我学着他,也在沾碟里点了点,果然味道又不一样了。

    “什么宫里宫外的,现在皇上都从宫里出来了。里面早就每人住了。”我看了毓薏一眼,见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赵正南干笑几声,又引了我尝了几样别的菜,“大哥,今儿咱俩好好喝上几杯,今儿个是小年夜,也没什么事儿。”

    毓薏接过赵正南到满了酒的被子,“好,今儿个就喝几杯。”

    我吃过了饭后,说有些困了,就先上了楼,留着他们在楼下继续吃喝着。去赵睿和赵欢的房间看了看,布置得还挺不错的,对赵正南的不满又减了几分下来。

    浴室里的热水刚刚放好,我脱下衣服泡进浴缸里,觉得浑身都舒服极了。从北到南,由南到北的,我跟着他这么些年,真是折腾了不少地方了。

    架子上放置着崭新的毛巾和力士牌香皂,拆开后放在鼻前闻了闻,淡淡的香味很喜欢。

    “毛毛雨,下个不停。微微风,吹个不停。微风细雨柳青青,哎哟哟,柳青青。小亲亲不要你的金,小亲亲不要你的银,奴奴呀只要你的心,哎哟哟,你的心……”

    “哟,还唱上了?”浴室的门被打开,赵正南就这么闯了进来。

    我顺势就拉上浴帘,“我还在洗澡呢。”

    “又不是没有看到过。”他满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又接了一杯水去漱口。

    “大哥走了?”我拿了架子上的毛巾擦干,系上浴袍的带子。

    赵正南放下杯子后,拿毛巾擦了擦嘴上的水,“大哥就住这儿,在楼下住着。”

    “真的啊?”那他不早说?

    “我看他反正也是一个人,而且每天我们都要一起去军部那边,所以就安排他住在楼下了,也方便不是。”他揽住我的腰,将脸埋在的我颈窝边,“真香。”

    “那是香皂的味道,你去洗了也这味儿。”还当我是小姑娘那么哄着。这人,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

    “想没想我?”他看着我的眼睛,唇角微微笑着,一只手揽着的我腰,一只隔着浴衣抚摸着我的后背。

    “你说呢?”我本想瞪他的,可是仰头看上去,却是被他深情的目光所惑,看向他的那眼神生生变成了撒娇。

    “肯定想我了,我知道。”他低头轻吻着我的嘴唇,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也想你了。”

    “呸,老不正经。”我握拳轻锤他的胸口,一脸羞红。

    “老?我哪儿老了?我才三十多岁而已!”听我说到那个字,他是一脸地不平,深怕我嫌弃了他一般。

    “行了你啊,都老夫老妻了,还跟我这儿装什么呢。快四十的人了,还不老?”

    “敢说我老?好啊,今儿就让你自己咂摸咂摸,看看我老不老!”说着,他动手扯了我的浴衣和他的衣服,栖身压了上来。

    我看到他胸口上粉嫩的疤痕,皱了眉,抬头问他:“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他的笑容有些不自在,握了我抚摸在那道疤痕上的手,“没事儿,早就好了。”

    “疼吗?这么长一道,当时肯定很疼吧?”我又些心疼地看着他,他从没有告诉过我他受伤的事情。如果今天不是脱光了衣服的话,我压根就不知道他还受过这样重的伤。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他侧身将我搂在怀里,“当时啊,我也没想那么多,就顶着往上冲,两边儿都杀红了眼,谁也顾不得什么了。”

    “不过,最终还是我们这边儿胜了。”他描述的是那么轻松,可我听得却是那么沉重。

    “是龙潭那次吗?”听说那次战役以后,士敏土厂的工人和红十字会的人去收尸,结果是清理了很久才将那堆积成山的尸体收完。那打得最激烈的地方,半年之内过车经过的时候,都是尸臭逼人。

    可想而知,那次的战役有多么凶险。而赵正南几乎是死里逃生埃

    我突然抱紧了他,浑身瑟瑟发抖,“答应我,你会好好照顾我和孩子们,不会让自己冒险!”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逼着他,“说啊,说你答应我。”

    赵正南微微一笑,对我点点头,“我答应你。”

    我听到他的许诺后,将他抱得更紧了。感受着他的体温,感受着他的气息,感受着他的爱,这才是我的幸福啊。

    部署好了军部里的事情,他让毓薏镇守着那边的情况,带着我和赵睿还有赵欢四处闲逛。

    赵睿指着黄鹤楼问道:“妈妈,这个就是‘故人西辞黄鹤楼’的那个黄鹤楼吗?”

    “是啊,这就是黄鹤楼。”我已经抱不动他了,现在换赵正南将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地抱着。

    “那里面有黄鹤吗?”赵睿歪着头,认真的看着面前的黄鹤楼。

    我看了赵正南一眼,他马上回答道:“还有一首诗里面,不是告诉你了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就是说,这里面的黄鹤已经飞走了,就剩下黄鹤楼了。”

    听着赵正南这么绕着弯子的回答,我捂着帕子躲在一边笑。赵睿这孩子,现在对什么都好奇得不了的,待着人就喜欢问为什么为什么的。很多的问题,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啊。这不,能让赵正南去头疼,正是我乐得开心的事儿。

    都说了,养不教,父之过。现在这时候,让他和赵睿多培养培养感情,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毕竟这几年来,赵睿和他相处的时间非常短,其中不太愉快的回忆也占了大半。乘此机会,我当然要让他们父子之间多多相处才是。跟着我在一起,受到的影响会让赵睿性格偏向柔性,而赵睿现在缺乏的,就是男子汉应该有的阳刚和坚强。这一点上,是我给不了他的,只有赵正南才能逐渐影响到他。

    “听说,武汉这边也有黄埔军校?”我拌着碗里的热干面,挑了一根喂给赵欢。她一溜吸了进去,用几颗小牙嚼得高兴。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赵正南喂了赵睿一勺豆腐脑,又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还招女的?”我低着头,搅着碗里的面。

    “嗯。有这么回事儿。”他眯眼看着我,“你打听这个干嘛?”

    “不干嘛,”我笑了笑,坐正了身子,问他:“你觉得,我去能行不?”

    他大笑了起来,被我狠狠瞪了一眼后,才敛了笑意,细细把我打量了一番,“你要去考黄埔军校?”他那语气里面的不信和鄙夷让我听起来格外不舒服。

    “你少瞧不起人了!”我把赵欢往他怀里一搁,“我怎么就不行了?我也考军校去!”

    他看了看怀里的赵欢,又看了看我,“你是说真的?”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他和怀里的女儿一同望着我,心里又打起了嘀咕。虽然我很想去,但是这孩子可怎么办?

    “妈妈,我也要去。”赵睿在一边放下勺子,高兴地举着小手。

    “去一边儿去,别跟着捣乱。”

    他被我训斥,有怏怏放下了手,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我,“妈妈不带我跟欢欢去吗?”

    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去了!有你们俩在,我是什么都干不成!”

    赵正南拍拍我的手,歉意地对我笑着,“你要真想进军队里面,也不是不行。”他停了一下,看到我如他预料的那般感兴趣,又继续说道:“但是你还是得听我的安排,如果不听军令的话,是要军法处置的,这个可不是儿戏。”

    他说到这儿,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如果还跟以前在南京的时候那样,你怎么折腾都是可以的。但是现在……”

    我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在江苏,他可以想怎么样都成。多年的根基培养出来的部队,让赵家在江苏的地界上可以说是真正的‘王法’。但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赵家守了多年的地盘易主,赵正南屈居在此,很多事情都需要多考虑,多顾忌,也有很多的逼不得已。

    “为难吗?如果为难的话,那就算了。要是我能进去,一定听你的安排。”

    “不为难,你要真想进军队里面,到时候我安排安排,孩子就请了人在家里带着。你每天跟我去半日就成,剩下半天可以在家照顾孩子,怎么样?”他扶着赵欢的腋下,让她在自己的腿上练着腿劲儿站着。

    “行,就这么说定了。那我可是等你的消息啊。”我说完,看了赵睿一眼,“再不吃,冷了啊!”

    “妈妈要跟爸爸去打仗吗?”赵睿听了我和赵正南的对话后,说了这么一句。

    “爸爸不打仗,妈妈也不去。妈妈是看爸爸每天太辛苦了,所以就想去帮帮他。那以后爸爸就有更多的时间陪着我们了,你说好不好呢?”赵睿毕竟还是孩子心性,所以我也只能这么去哄着他。

    我知道,要想赵正南以后都不丢下我们,我必须要学会跟在他的身边。不是成为他的麻烦和累赘,而是彻底融入到他生命里的每一个角落中去。成为他的习惯,成为他的助力。退一万步讲,即便我帮不了他什么,跟着他,不会成为他的负担,这样就够了。

    经过这段时间我的了解来看,赵正南现在正处于上升阶段中。他的手段和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更多的,要属于他的个人魅力了。他对待上司同级游刃有余,对待下属亲卫奖惩分明。治军严格,作战有方,再加上一些关节上的疏通到位,正如大哥讲的那样,他不日便能再绽光芒,重整旗山。现在,他需要的,也仅仅只是时间和机遇了。

    趁着这时候,我想要多学一些东西,可以近身为他做一些辅助工作。毕竟队伍重新拉起来,亲信的自己人毕竟稳妥可靠一些。

    和他谈论过后没有多久,赵正南真的允了对我的承诺,让我开始学习情报部门的一些工作。

    每天早上我和他一起出门,到了军部后,我去情报科报道,他则是到了中午再派人送我回家。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得飞快,而我每天仅有半日的功夫,所以学的也更加用心。

    自六月份,奉军的张大帅在皇姑屯被炸死后,东北的局势也日益紧张了起来。同样,这是日本人干的,连手段都是那么相似。

    张大帅死后,东北的日本人就更加猖獗了,毕竟在张大帅的手里,日本人也没有得到什么甜头,还搭了不少人力物力进去。

    而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日本人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既然他张大帅不肯合作,就只有除了他这一条路了。

    而八月的一天,我看到一则消息,突然就晕了过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晕过去了?现在人怎么样了?”

    我躺在病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上那一丝蛛丝。

    赵正南从外面进来后,把帽子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坐在了我的床边,“怎么样了。感觉好点儿没有?”

    我泪水氤氲,侧身一把将他的腰搂住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别哭啊,有什么你就告诉我。是受了什么委屈,还是谁欺负你了?”他急着拉开我,将我扶了起来,用手去抹我脸上的眼泪。

    “东陵,东陵被盗了。”我泣不成声,心中愤恨不已,却是深感无能为力。

    “东陵?”赵正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东陵?”

    “马兰峪的东陵,大清的东陵。”我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嘶嚎着。

    “今天,路透社发的消息。说东陵被盗了!”

    这下赵正南也醒悟了过来,“是真的?”

    我重重地点头,用袖子胡乱抹了脸上的眼泪,我握着赵正南的双臂使劲儿摇晃着,“乾隆爷和老佛爷的陵,被人给盗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赵正南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我,只能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第二天,八月六日,各大报纸转载,‘清王朝最大的皇家陵墓清东陵神秘被盗’。这个消息引起了国内的一片哗然,一时之间谴责声不断,逼迫国府给予交代,要求必须严惩盗墓者,追回所盗珍宝。

    在全国声势浩大的讨伐声中,国府下令缉拿盗墓元凶。

    八月十日,以国民政府委员遣刘人瑞为首的调查人员,进入东陵开始调查。经过调查后发现,七月九日到十日清东陵被盗的结果,竟然为第六军团第十二军孙殿英部所为。

    南京的中央日报,八月十三日报道了‘匪军掘盗东陵的惨状’。

    消息传到天津张园,溥仪嚎啕大哭,立刻在张园搭起了灵堂祭祀。跪在灵堂前,满脸泪水向灵牌磕头发誓,说:列祖列宗在上,我发誓,不报此仇,便不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开始,我和毓薏便伤痛至极。平常人家被人掘了祖坟都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是大清的宗室呢?

    溥仪派了载泽等宗室前往东陵重殓。悲痛过后,溥仪做出决定,以清室和遗老的名义向蒋介石和平津卫戍司令阎锡山以及各报馆发出通电,要求惩办孙殿英,要求当局赔修陵墓。

    这时候,香港那边又传来消息。何氏来点报说,徐嬷嬷过世了。

    听闻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对于我来说,徐嬷嬷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同的。

    自我出生之日起,她便担任了抚育我的责任。对我来说,她不是家里的奴仆,是我的亲人埃她照顾我的时间,照顾我的精力,远比对待她的亲生儿子唐窦要多得多。要不是因为整日顾及着我,唐窦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了。

    可就是在唐窦离世的悲痛中,她不仅对我没有半点儿的怨恨和不满,甚至对我更加悉心照料,待我比对亲生的孩子更加贴心。

    她对我的感情,比起母亲来说,半点儿都不差。福公去世的时候,我虽然伤痛,可是觉得还有她埃现在,连她也去了,我顿时觉得,自己彻底离了以前的生活,再无一个可亲的长辈了。

    让小六子立马去香港,接了福公和徐嬷嬷的骨灰,带回北平安葬。叶落归根,他们伺候了我大半辈子,我也必须让他们在去后,得到安息啊。

    “我想去一趟北平。”出院后,我这些天一直在家休息,并不是身体的不适,而是心里压着这么些事情,终不得安宁。

    赵正南也非常体贴我的心情,这些日子对我也算是温言好语,不让我再有半分的情绪激动。

    “也好,我陪着你一起去。”他和我并排躺着,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里。

    “是该回去看看了。这么多年,该给你父亲母亲扫扫墓了。”他侧过身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带上赵睿赵欢一起去,让他们也见见外祖父母。”

    我点点头,依偎进他的怀里,“我和大哥去就行了。你这么忙,这边离不开你的。”

    他顿了顿,“我尽量安排时间,早点儿睡吧。”

    “嗯。”我应了一声,关掉床头的灯,睁着眼睛,却是无法入睡。

    虽说我只是想一个人去一趟北平,可是在赵正南的坚持之下,最终我还是等了几天,待他安排好了手中的事情后,安排了我们一起前去。

    从武汉到北平的军用机场,虽说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时间,可是却是我第一次乘坐飞机。赵睿好奇地看着窗外,丝毫没有凌空时的紧张和害怕。

    “爸爸,北平是什么样的啊?”他歪着头,去问赵正南。

    赵正南放下手里的报纸,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北平很大,有四四方方的城墙,还有长城、皇宫、还有好大的园子。北平也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妈妈说的兔儿爷也有。”他尽量用赵睿能听得懂的话来解释着,“外公和外婆也在北平,这次,我们就是去看外公和外婆的。”

    “舅舅,外公和外婆是什么样呢?他们会不会喜欢我呢?”赵睿看了我一眼,我正因为有些眩晕,所以半眯着眼睛,他就改去问毓薏了。

    毓薏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会的,会喜欢睿儿的。”

    赵睿似乎也看出毓薏的情绪有些不对,所以他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南苑军用机场停落。时隔几年,我终于再次踏上了北平的土地。这里是那么熟悉,但是这一切,似乎又有些物是人非。

    “累了吗?”赵正南抱着赵欢,看着我有些苍白的脸色,他有些不太放心。毓薏牵着赵睿,也看了过来。我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心情有些沉重罢了。

    这次赵正南安排我们住在了六国饭店里面。休息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早,小六子便开着车过来接我们,说我吩咐的事情,他都已经办好了。

    我选了一件素色的旗袍,歇了首饰,只带了一副珍珠耳坠子和一对缠丝银镯,赵正南也换了一袭藏蓝色的长袍。他抱着赵睿和赵欢站在门口等我,见我笑的勉强,只是无奈地一叹。

    西郊的陵园,阿玛和太太安葬在了那里。那里是我家族的祖坟园,打从老祖宗分了府开始,家里的人,都安置在了这里。本来着园子周围,是连着几百亩的养坟地和十多间屋子,给看守园子的包衣用作日常维护的。但是后来,也让阿玛给抵了出去,只剩下这‘挪不动’的坟园孤零零地落这儿了。

    从盛极的庞大,到落寞的萧条,这坟园已然有些破败凋零了。

    清扫一番下来,并不那么容易。我们几人动手,也打理了很久才算大体上能看得过去。

    摆上祭品香烛,领着赵睿和刚学会走路不久的赵欢给阿玛和太太磕了几个头。

    赵正南亦跟在毓薏后面,给阿玛和太太磕了头。我对他的举动,深感欣慰。噙着眼泪,看着这冰冷的石碑,心中无数念头亦翻腾不休。

    “妈妈,上面写的什么啊?不是说要看外公外婆吗?为什么来这里啊?”赵睿的稚语让我含着的眼泪瞬间崩落。

    我擦了眼泪,告诉他,“外公和外婆,就睡在这里。给他们磕头,他们就会看到你了。”

    我领着他到阿玛的坟前,“阿玛,他是你的外孙,赵睿,玉蓉带他来看您了。”我泣不成声,“阿玛……”

    “妈妈,别哭。”赵睿从赵正南手里接过手帕,给我擦起了眼泪。“妈妈,为什么你叫他阿玛啊?”

    赵睿还不识多少字,所以他并不知道石碑上写了什么。也从未听到过我提及这些事情,所以他对我的称呼,不甚明了。我吸了吸气,“这个是满人的称呼,是爸爸的意思。”

    “那妈妈是旗人吗?”他并不懂旗人是什么,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惊奇,只是像在问着天上为什么会下雨一样。

    “妈妈和舅舅都是旗人。”毓薏开口解释给他听,“妈妈喊阿玛,你要喊郭罗玛法。妈妈喊太太,你要喊郭罗妈妈。”他指着阿玛和太太的石碑告诉赵睿。

    又接着对赵睿说:“舅舅是那克楚。”

    “纳克楚?”赵睿仰着头看着毓薏,似乎并不太明白这些奇怪的称呼。

    “大哥,他还小,不懂这些。”我阻止了毓薏想要接下去的解释。

    毓薏深深看了我一眼,微笑着低下头去,摸了摸赵睿的头发,不再多做解释。

    其实我并不太想让赵睿知道太多。一来是大清已经结束了,这些也都最好随风而逝。二来,这样的世道,将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他知道多了,未尝不是心里的一种负担。就如同我听到东陵被盗的消息一样,心里的痛和怒,是无法消磨掉的。而我并不希望,这样的痛,延续到他们这一代的身上去了。

    祭扫完阿玛和太太的坟寝后,我们又去了离这里不远的西山,我让小六子安排,将福公和徐嬷嬷葬在了那里。

    虽说我做为主子,他们做为奴才,在死后能得到我的妥善安置,已经是属于难得的‘恩赏’,但是从情感的方面来说,他们不啻于和我亲人一样。

    “福公和徐嬷嬷一直照顾着我,跟着我从贝勒府到公爷府,然后又到天津。再从北京跟着去了南京、香港……就没有离开过我。”

    “福公最喜欢喝竹叶青,说冬天的时候,烫上一壶竹叶青,不知道有多香。”

    “嬷嬷总是会三五不时给我塞上那么几快点心,那时候府里总是防着我吃多了噎着胃,所以我总是饿。”

    “我总爱欺负唐豆儿,大哥,还记得那年我跟唐豆儿偷溜出去的事儿吗?那次我们被偷了钱袋子,差点儿会不去。幸好一个大哥哥替我们付了帐……”

    说到这里,赵正南神色古怪地看着我,但他并没有开口。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毓薏将我扶了起来,“天色不早了,回吧。”

    我点了点头,最后再看了福公和徐嬷嬷一眼,跟着毓薏转身离开。

    因为武汉那边需急着回去,所以在北京只逗留了两天。赵睿嚷嚷着要买兔儿爷,毓薏想了办法,总算是成了他的心愿。回到武汉后,赵睿还让我给赵弘寄了一套过去。

    十月份,蒋在南京就任国府委员会主席。十二月底,东北易帜,张少帅下令奉天总部改挂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一番年,就到了己巳年(1929年)。国府下令裁军,赵正南从武汉被调到了上海。他上下运作了一番后,最终任职于淞沪警备司令部中央陆军某师。

    据毓薏说,这可是国府在上海地方的最高军事首脑机关所在地。非亲信嫡系培养的人,一般人是没有办法进去的。上海是个什么地方,大家心里是最明白不过的了。那是最繁华的大都市,遍地黄金的所在地。

    可是赵正南似乎没有费什么大的功夫,就轻松得到了这个职位。其中的原因,我不太清楚,也不可能清楚。

    赵正南在这边交接手续,让大哥带着人和钱,去上海那边做前面的铺垫。很快,这边的事情就收了尾,带着我和孩子们一起前往上海,开始他和我另一段新的生活。

    上海法租界的霞飞路,堪称是时尚的发源地。这条长约四公里左右的商业大街,是名店林立、名品荟萃,其中不少是俄侨所开的店铺,或是法租界同业之最,他们以欧洲样式的商业布局,展示着几乎与欧美发达城市同步的高档生活消费品,尤以西餐、西点、西服和日用百货最具特色。

    宽阔的柏油路两旁,种植了满了绿茵的法国梧桐。门前的有轨电车和公共汽车能带着你去上海的各大主要街道。

    我们在上海的新公馆,就座落在这条路上。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赵正南会花重金来买下这里的公寓。但是他的这个选择,在我看到房子以后,觉得还是非常明智的。

    “爸爸,这里是我们的新家吗?”赵睿牵着赵欢站在门口,就像我当年被赵正南牵着去看九号公馆一样。

    “儿子,以后咱们就住这儿了。喜欢不?”赵正南领着他们往院里面走,我跟在他的身后仔细打量着布置的精美的庭院。

    赵睿仰着头问:“爸爸,那我和欢欢,有自己的房间吗?”

    “爸爸,我要跟哥哥一起祝”赵欢拉着赵睿不放手,看了赵睿一眼后,又看向赵正南。

    “你长大了,要一个人住!”赵睿丝毫不愿退让,最近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大了。连我给他洗澡,他都不太情愿,宁可让赵正南帮他去洗。

    本来我是想让他们两人睡在一处,好方便照顾的。但是别扭的赵睿却是非要自己独自睡一间房。不得已,赵正南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要去,给他们两人准备了连在一起的两间房。

    “哥哥不要我了!爸爸……”说着说着,赵欢就哭了起来,跑过去拉着赵正南的裤腿。

    赵正南将她抱了起来,“姑娘,不哭啊,咱们上去看看新房间。你看啊,你的房间里面,有好多的洋娃娃,还有小布熊,咱都不给哥哥玩儿,好不好?”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赵睿听了赵正南的话以后,心里说不妒忌,那绝不是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嘴里说着不在乎,可脸上却是露着一脸的不满。

    “行了行了,你们还有完没完啊?赶紧进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准备吃饭。”这两个家伙再这么闹下去,一回又得撕扯上了。

    赵睿本就对赵正南有些不满,加上赵正南又格外偏宠着赵欢一些,引得这两个小家伙是三天两头就要闹上那么一回。

    “赵欢,过几天等安顿好了,就要送你哥哥去上幼稚园。到时候他不在家,看你跟谁闹去。”我轻瞪了趴在赵正南肩膀上对赵睿做着鬼脸的赵欢一眼。赵正南是宠这女儿宠得没边儿了,这孩子越大,就越来越任性。

    “我要跟哥哥一起去!”赵欢也不知道幼稚园是什么,但听了这个消息后,却是满脸的不高兴,不想和赵睿分开。

    “你还小啊,等你长大了,就能和哥哥一样上学了。”赵正南将她抱进了屋内,亲自给她脱掉身上的外套和小裙子。

    赵欢顺从地配合着赵正南,也只有在赵正南的手里,她似乎才能听话那么一点儿。

    “家里请了一些佣人,你这些天看看合不合适,其他的事情,你也看着安排一下。最近我可能会比较忙一些,家里你就多费心照顾了。”赵正南回头对我温柔地笑着。

    我走到旁边坐了下来,“你该忙什么就去忙吧,家里的事情你别操心,这点儿事儿,我还是能安排过来的。”

    他的意思,我很明白。上海的局势本就不那么简单,在来这里以前,他就跟我分析过了其中的利弊。刚刚的这句话,是暗示我观察一下这批进来的佣人里面,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在得到了我的答复后,赵正南放下了心。

    “大哥最近可能也会比较忙,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就让小六子带人去帮忙归置。”然后他又交代了很多事情,这些我都记下一一应了。

    第二天,我将带来上海的人和行李都安置妥当后,列出了清单来,让小六子出门去采办。剩下的就是招集公馆里面所有的佣人,过来一起见个面谈谈。

    管事的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伯,赵正南说他以前就跟着在帅府里面的,能值得信任。就是因为帅府出事的时候,他正好回乡下探亲去了,所以才躲过了那一场劫难。

    “夫人,一共是十七个人,都在这里了。”老胡将所有佣人的花名册交给了我。上面已经将大家的姓名、年龄、籍贯以及从出生到现在的经历都详细记载了。我略翻了一下,心中也有了大概。

    我对大家也就是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便让他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

    这样的记载,并不能看出些什么来。惟有从其他方面再观察一番,才可作出定论。

    还有就是,送赵睿上学的事情也被提上了议程。我的意思是想把他送到教会所办的幼稚园里面去,而赵正南的意思是想让他在私立的幼稚园里读书。就单单为了这个,便是让我和他两人伤透了脑筋。经过我一家一家的察看和比较以后,还是听从了赵正南的安排,在这里不算太远的一家洋人所办的私立幼稚园里给赵睿安排了进去。

    那幼稚园的环境也算不错,安全也有保障,再安排了让小六子开车接送他上下学,所以这个我也放下了心来。

    发放了校服后,赵睿这么一打扮起来,我感觉还真的挺像一位小绅士的。

    “妈妈,我不喜欢领结,太热了。”他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红色小领结,不自在地拉了拉。

    我将他微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后,又给他将拉得有些歪的领结扶正,“别的小朋友都是这么穿的,你也要习惯。”

    他皱了皱眉,“妈妈,那你会陪着我一起吗?”赵睿有些担心,怕我将他一个人丢在幼稚园里。

    从昨天晚上我就已经发现这件事了,他对于上幼稚园,很是不安,也不太愿意去。

    他的启蒙,一直是我在教导,他也习惯了我在家里教他念书。可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事,以前赵正南没有安定下来,我在家教教他也就罢了。现在他既然到了年纪,而且我们也安定了下来,就一定要送他到学校里面去,接触同学,接触朋友和老师,学会和集体相处的生活。这些,可不是我能代替的。

    “赵睿,今天妈妈会送你过去。但是妈妈不会一直陪着你在幼稚园里面。你要知道,别的小朋友,都是一个人在幼稚园里面跟着老师上课,跟着别的小朋友一起玩的,妈妈不能一直陪你,你要学会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我牵着他的手出门。

    虽然不太乐意,但是赵睿还是表现出了他的隐忍。他没有大吵大闹,在幼稚园门口,瘪着小嘴和我挥手道别后,一个人进入了园中。

    我看到走了进去,才慢慢转身离开。

    “对了,这个周末,你来安排一下,我想带少爷和小姐一起去一趟照相馆。”我跟坐在前排的小六子说着,外面的事情,都是他来安排,我也已经习惯他去处理这些事情。

    “好的夫人,您看王开照相馆怎么样?上海这边的也蛮不错的。”他转过身来,笑着对我建议。

    我点了点头,“你负责安排就好,这些就不用问我了。”

    看着车外的街景,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这身打扮,似乎已经有些落伍了。

    “先不忙回去,陪我去逛逛百货公司。”上海这座大都市,承袭了时尚之都的风格,这里的女孩子大都喜欢洋派的打扮。而我,似乎也应该添置一些新的衣服了。

    在百货公司里,我看了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喜欢的款式。又让小六子带我去了几家高档的洋服店,终于找了几款比较中意的几套衣服,量了尺寸后,付款定了下来。又给赵欢和赵睿选了几套我认为很可爱的小洋服。

    重新做了头发,添置了Channel的No5香水、CD口红、Ferregamo高根鞋、LV的手袋……

    “夫人,还有什么需要买的吗?”小六子跟在我的身后,穿着军装,提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我也有些累了,看了看手表,“没什么要买的了,暂时就这些吧。”

    他似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将盒子码放到了车里,为我打开了车门。

    上车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橱窗,又停了下来。“等我一会儿,我过去看看。”里面有一件小裙子,特别的漂亮,我想穿在赵欢的身上,再给她扎上两条小辫子,一定很好看。

    ‘吱’的一声,一阵急刹车,让我愣在了马路中央。

    我惊恐地看着司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大声地骂着:“你走路长没有长眼睛啊?找死就去跳黄浦江好了,不要站在这里,像个木头桩子一样!”

    透过前面的车窗,我看到车座后面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说了些什么,司机马上又向我按了几下喇叭。我忙让开路,让他们过去。

    “夫人,刚刚怎么回事?有没有吓到?”小六子跑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开出去很远了。我摆摆手,示意没什么事情,还是过去马路对面把那条刚刚看中的裙子买了下来。

    晚上赵正南回到家中,看到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要我喜欢,他倒是无所谓这些的。

    我将新买来的衣服给赵欢换上,果然是格外漂亮,连她自己都围着镜子前面不愿意离开了。

    “哥哥,你看我漂亮吗?”赵欢领着裙摆,小跑着到赵睿的跟前,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臭美妞。”赵睿从膝盖上的小人书上抬头看了赵欢一眼。

    赵欢听后,马上撅起嘴,不服气地嚷嚷了起来,“我是我们家的小公主。”

    “哼,哪有你这么丑的公主?”赵睿放下书,依旧不打算理赵欢。

    “妈妈,你看哥哥,他欺负我。”见赵睿不理她,赵欢气得不行,跑到我怀里蹭了起来,将刚刚绑好的小辫子都弄得有些散了。

    赵正南看着这两个斗嘴的孩子,笑的一脸温柔,拉过赵欢抱在了怀里。“我姑娘不丑,漂亮着呢!”说着,还亲了她一下。

    这下把赵欢逗乐了,她示威地看向赵睿,“听见没有,爸爸说我漂亮。”

    赵睿拿起书,向我们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回房了。赵欢见赵睿不理自己,但是却被我新买的一些玩具转移了注意力,也就不在乎他了。

    “你啊,老这么偏着赵欢,一点儿都不顾及赵睿。”我无奈地看了一眼玩儿得正高兴的那对父女。

    赵正南回头对我一笑,“赵睿是想要弟弟,那你再给我生一个?”

    说着,他又去问赵欢,“让妈妈再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

    我微怒地瞪着他,“你这都跟孩子说的什么啊?”这两年来,我刻意注意着这些,实在不太想再生孩子了。两个孩子,我已经去了很大的精力来带他们,再多几个,我就真的没有办法去兼顾到了。

    “差点儿忘记告诉你了。”赵正南突然拍了拍脑门儿,又对我说道:“今天收到几张帖子,这几家都是要过去的,到时候你准备一下,陪我一块儿去。”说着,他让人拿了几张请帖过来递给我。

    我大略看了一眼,心里也就有了计较。这都是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请帖发给赵正南,是邀请他带着我同去参加各种聚会。细想了想,这几家还真如赵正南说的那样,非去不可的。

    不论从政也好,从商也好,要想在上海滩这块地方上站住脚跟,有些人和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交结的。所以赵正南拿回来的这些,也是不得不去重视的。

    时间最近的一场宴会,是赵正南顶头上司邀请的。名义上是说给他们家的小少爷过十岁生日,实际上,他是想看看赵正南会如何反应。据消息,赵正南的这位上司本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人来接手副位,可是却没有料到上面安排赵正南来接替,一下给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的目的,也是想借此机会,来试探赵正南心里的想法。

    赵正南笑着跟我解释了其中的道道,让我到时候见机行事,装作什么都不清楚,让他们去猜测。

    赴宴的当天,赵正南一身军装,我则是穿了橙红缎面的修身旗袍,挽着他的胳膊从容跟在他的身侧。

    一进入大厅,便感到有数十道目光想这边探来。杨师长便携着他的姨太太热情地过来向我们打招呼。

    “承武老弟,怎么才过来?等你好久了。”他大笑着,过来故作亲密地拍了拍赵正南的胳膊。

    赵正南也笑的亲切,“内子久未出门,这次听闻军座爱子幼学之喜,特准备了一套文房四宝。”说着,他让我将手里的礼盒递过去交给杨师长的姨太太。

    随后他们两人便聊了起来,我则是由这位四姨太带着到女眷们相处的地方休息。

    刚坐下,周围马上坐过来两人,“您是赵副师长的太太吧?哟,您可真漂亮啊。”说话的这人和我年纪相仿,只是有些发福,穿着很是勾勒曲线的旗袍,所以看起来整个人显得微有臃肿。

    不知道她是何人,所以也不便擅自搭腔,我对她笑着微点了点头。“您是?”

    “啊,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海关袁关长的太太,人家可是留洋回来的呢。”她向我介绍坐在旁边的另一位太太的时候,话语中明显带着一丝的恭维。在唐太太向我介绍的时,我对那位袁太太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我先生是英国轮船公司的华董,我先生姓唐。”她说着,又向我坐近了一些,还主动拉起我的手,“不知道赵太太平时都做些什么啊?”

    我略一蹙眉,又马上掩饰了下去,笑着回答道:“不过是在家中看看书,带带孩子罢了,能做什么呢?”

    “呀,那可不成埃这他们男人在外面玩儿得高兴,咱们女人也是要找找事情来乐一乐的埃对了,一会儿杨四太太招呼了我们开局,你也来玩儿两把吧。”

    那袁太太也笑着凑了过来,“一会儿咱们凑上一桌,好好玩玩。”

    “你可是好久都没有出来摸牌了,你们家袁关长是不是又管上你了?”唐太太笑着打趣那位袁太太。

    倒是那位袁太太并没有介意,“他敢管我?一会儿咱们打上十六圈!”

    “我……我不会打牌的。”听闻她们说的麻将,并不是我不会,而是我刚到上海,并不懂上海麻将的打法而已。况且,在没有摸清楚什么人可以交往以前,我也并不想和她们有过多的交往。

    “哎哟,不会有什么关系啊,看几遍就会了。来来,等会儿啊,你就坐我旁边,保管一会儿就能上手的。”唐太太热情地邀请着,我亦不好再拒绝她们,随跟着她们一起去凑了热闹。

    上海麻将比较起广东麻将来说,要复杂一些,但也并不是特别难,掌握了规律以后,也变得简单起来。几番下来,袁太太将她的位置让给了我来坐下。

    “赵太太学的真快啊,你看看,这不又胡了。”坐在我身旁的袁太太轻捏了我肩膀一下,让我吃下了对面李太太打出的一张五条。

    李太太的先生是江浙一带最富裕的丝厂老板,她出来打牌,从来都是出手阔绰。我连着胡了好几把,她都是笑眯眯地给钱,脸色都没有变过一分,牌品倒是相当好的。

    “这新手啊,就是运气旺啊。赵太太这五六把胡下来,把我刚刚赢的,都要吐掉了咯。”我上家坐着的是杨师长的四姨太杜丽丽,她的儿子,也就是今天晚上的小寿星。

    这位四姨太独占着杨师长的宠爱,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前面的三位太太,都丢在了老家,唯独就在身边带着这位四太太。精明一些的人都知道,讨好杨师长,不如讨好这位四姨太。让她在杨师长面前能说上一句话,顶上自己去说上一车的话来的有效。

    今天晚上来这里的,我粗看了一下,政界的有、商界的有、军界的有,甚至连帮会的人,都能见到一两个。

    这杨师长在上海,来往的,应该算是面面俱到了。

    而我今天的收获也不算小,这群太太们闲来无事,总是会聚在一起搞一些活动和聚会什么的。我想打入她们的圈子里面,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况且有了今天晚上的铺垫,以后行事起来,也会方便很多。

    会到家里,我是累的不行了。赵正南也喝了不少的酒,看来他也是收获颇丰。

    后面告诉了赵正南我收获的一些情况,他略思了一下,就沉沉笑了起来。让我继续跟她们交往着就好,以后自会有用处的。

    我不知道赵正南是怎么想的,但是我知道,他想在上海滩尽快立足,我就不能整天窝在家里面什么都不做。

    于是乎,我也每天变得忙碌了起来。参加张太太的慈善捐款聚会,参加李太太的名媛淑女茶会,将身边的关系都铺垫到了位。

    “你是……金玉蓉?”

    听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别人叫我‘金玉蓉’了。

    赫然回头一看,“刘先生。”

    “真的是你啊,十多年没有见面了,真有些不敢认了。”刘惠芝正是我在贝满女中的老师,从我毕业到现在,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刘先生怎么会在上海的?”看着微微有些发福,却是满身贵气的刘先生,我真实又意外又惊喜。

    “哦,我跟着我先生一起过来的。他是在教育局工作,调到上海这边来了。”她拉着我的手,微笑地看着我。十多年没有见面,我们的变化都太大了。

    “那您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有机会可是要去拜访一下您的。”当初我刚刚上学,什么都不懂。是刘先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让我从宅府里那个懵懂的小女孩,逐渐变成了一个自信而有活力,视野开阔的小女生。

    如今再见到刘先生,真让我觉得心情异常激动啊。

    刘先生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啊,欢迎你到我们家去做客。”说着,又将她现在住的地址抄给了我。

    我在得知刘先生现在的消息后,隔了没几天,就带了礼物前去拜访。她和他的先生都是很和蔼的人,两人热情地招待了我,她的先生还亲自下厨去做了几道菜,看来他们的日子,真的是简单而又幸福。

    我们相谈了很久,她在得知我现在情况后,略有一些惊讶。“想不到,你竟然成了师长太太。”

    “再怎么样,也是您的学生不是?您还记得当年上学的时候吗,我连自己姓什么都不敢说。”想到这儿,我捂着嘴巴笑起起来。刘先生是少数几个知道我真实姓名的人,当时除了她,还有武玉兰了。

    “是啊,那时候,你刚刚到学校,怕得跟什么似的。”她给我续了茶杯里的水,“其实啊,这正说明了,你的思想是进步的。那时候能把家里的女孩子送到学校来上学的,都是家里思想比较开通的。”

    我突然又想到了布日固德,“其实当时啊,我家里是不同意我上学的。说是怕我学会了一些洋人的想法,就变得无法无天了。”

    “我母亲尤其反对。”当时母亲说了很多反对的话,但是架不住布日固德的意见。毕竟我也是嫁出去的女儿,她就是再不满意,也不能去干涉布日固德对我的安排。最终我的上学,还是得了布日固德的坚持。

    “那你后来怎么还是上学了呢?”刘先生的问题,我也仔细回答了,但是却隐去了布日固德这段,只说是后来做了家里的工作。

    “这十多年,你去了这么多地方?”

    点点头,我想起了从认识赵正南开始,可不就是一直在四处颠簸吗。“是啊,从北京到天津,然后又到南京、香港,又从广州到武汉,最后这不又到了上海。”说到这儿,我苦笑。就真的没有安定下来过,要不怎么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呢。这赵正南去哪儿,我可不就得跟着他去哪儿嘛。

    刘先生的表情有一瞬的恍惚,她对我笑着,可是我感觉她似乎想要跟我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但她没有说,我也不能主动去问,只得装做不知道的样子。

    后面的日子中,赵正南告诉我,他和杨师长在一些事情上有分歧,最终的结果,不是他离开,就是杨师长离开。这里的位置上,只能待一个人,这师部里,也只能有一个人说得算。

    于是他和毓薏开始了各种的活动,目的就是要去掉他职位前的那个‘副’字。

    赵正南的这些欲望和想法,从来都未曾对我隐瞒过。他的雄心壮志也好,阴谋阳谋也罢,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他到上海来,是因为南京那边的关系。谁都知道上海这个地方肥到流油,但是却不是人人都能伸手进来捞上一勺的。

    赵正南既然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来,也是和南京那边的一位达成了暗地里的协议。他在上海这边会极力扩张势力和资本,而南京那边的人,也会给他提供最大的便利和环境。

    可是这位师长,却是挡住了他们的道,要么大家一起合作,要么他就必须挪开。而试探了这么久,估计是没有合作下去的意思,那就只能请他挪挪位置了。

    只半年的时间,赵正南便弄到了杨师长参与海关走私敛财的证据。一纸军令下来,杨师长被革职。而赵正南,顺理成章地接替了他的位置。

    自杨师长被调离以后,赵正南便成了这大海上说一不二的人物。淞沪警备司令部负责了淞沪地区警备任务,警备的区域除了上海市区,东面延伸到了川沙、周浦,西至大尝真如,南至曹行、陈家行,北达宝山、杨行。可以说,整个大上海,还没有警备司令部说一还能有二的地方。所以政界也好,商界也好,连帮会的势力,都是要陪着小心来办事的。

    这个年代,别的东西都不好使,最能说上话的,那就只有枪杆子了。所以谁的手里拿着枪,谁说的话,那就是圣旨。

    一时间,赵正南也将以前杨师长留下的那些个隐患都换了个干干净净。

    顺着他的意思办的,那就都能留下,安享富贵太平日子。不顺意思或者不太合作的,那您就准备好,回家吃自己的。逆着来的,那就让你彻底在上海滩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了。

    “小蓉,睿儿最近怎么一直都闷闷不乐的?”赵正南看着上楼去的赵睿,有些担心。

    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最近都在想些什么,似乎跟幼稚园里的孩子们不太合群。连带着对赵欢也不大热情了。以前两兄妹偶尔还疯疯闹闹一阵子,可是最近赵睿表现的也太安静了一些。

    赵正南不太放心,上楼去和赵睿谈了一会儿。却是没有问出什么来,只说是不太适应幼稚园的生活。赵正南和我商量,是不是请家庭教师来家中单独授课,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越是在家,他的性格便会越沉闷,必须让他学会处理和小朋友们之间的问题。

    “最近蛮多人送礼上门的,我看了名帖以后,留下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你看看怎么处理。”将老胡送来的名帖递给了赵正南,有些关系的处理上,我还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他随意翻看了一会儿,正准备丢在一边,突然看到一张名帖,眼中一亮。

    我凑过去看了看,“这张怎么了?”他抽出的那张名帖上写的是公租界华商协会的邀请。

    赵正南闭眼想了想,神秘一笑,将名帖单独收了起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和毓薏两人一直在低声商量着什么。看见我过来以后,倒是停止了议论,不过从表情上来看,他们似乎都很高兴的样子。

    几天以后,我陪着赵正南参加了公租界的华商协会晚宴。苏州河以北,都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而华商晚宴设定的地点上来看,是十分微妙的。这里离日本人的辖区,非常近。

    “欢迎赵师长和赵太太赏脸光临。”赵正南搂着我,微笑着和华商协会的老板们打着招呼。

    他在我耳边低语,“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身边,听见没有。”

    我下意识点点头,脸上保持着适当的微笑,可是心里却是万分紧张的,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我并没有和那些华商协会的太太们交谈,而是寸步不离地待在了赵正南的身边。他体贴地为我拿了一杯汽水,“你的手袋里面有一把枪。”借着转身的功夫,赵正南在我耳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我听得一惊。陡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脸上的震惊慢慢掩去,“知道了。”

    他赞赏地笑了笑,然后又带着我去和别人继续聊天。

    突然之间,大厅里的灯暗了下来,周围一片黢黑。赵正南拉紧了我的手,“别慌。”

    外面想起了枪声,大厅里的人四处躲避挤撞着,尖叫声起伏不断。

    我心里突突地跳着,握着赵正南的手心里也溢出了冷汗。虽然有赵正南的保护,但是却依旧被黑暗之中乱躲的人撞了好几下。

    外面的枪声响地更密集了,听动响,越来越近。

    ‘嘭’地一声,赵正南向上开了一枪,然后大厅的灯也亮了起来。周围一片狼藉,那些平日里矜持高雅的太太们,现在被挤撞地狼狈不堪,而那些富商们,现在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有的挤歪了衣裳,有的挤乱了头发,还有的,连鞋子也掉了一只。地上有撞翻的西式蛋糕,还有摔碎的玻璃酒杯和杀掉的香槟酒。

    灯亮后,大家稍微缓过神来,外面的枪声也停了下来。所以此时在看到赵正南还举着枪的手时,都愣愣地看着他。

    “看来,这里的治安,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啊!”他冷冷地看着这次晚宴的主人,华商协会的会长。

    董会长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惊恐地看着赵正南的枪。片刻后才惶恐地跑过来对赵正南表示,“实在是意外,赵师长和夫人受惊了。这次事出突然,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什么?”赵正南的打断了他的话,收了枪,居高看着躬身赔不是的董会长,“那你想到了什么?”

    “我……我……”董会长被赵正南逼问得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要知道,这次的晚宴是他邀请赵正南来参加的,可是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往小了说,这纯属是一次意外。往大了说,是他预谋想要暗杀淞沪警备司令部的陆军师长。那他是有一百个脑掉,都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本来,他们是想请赵正南多多关照,在赵正南的庇护之下,能够在上海顺利地和各方做买卖。但是今天出了这件事以后,怕是不能善了了。

    “陆先生,你怎么说?”赵正南见董会长已经被吓得问不出什么来,便转过头来去问陆先生。这陆先生,背景却是不简单的。据我说了解,他是依附南京国府的某位,在上海滩的帮会势力中,他的地位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我抬头看了那陆先生一眼,似乎觉得他有些面熟。但是我确定,我在所有的宴会和活动里,是没有见过他的。

    “赵师长,今天晚上的事情,怕是一场误会。”陆先生的声音十分温和,听起来丝毫没有受到赵正南威胁的影响。这让我又多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更加地不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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