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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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情的班上也有一个专业生,唯一的一个,她的身上有许多的唯一,所以显得与普通人并不一样。她学的是是舞蹈专业,自小习舞,气质天然。“她看上去是有背景的人。”用阮琳的话说是这样的。是的,这个看上去有背景的女孩名字叫做卡米尔,复姓欧阳。

    “就连名字都取得这样不一般,真是与众不同呢。”阮琳说起她时语气里简直既艳羡又嫉妒。

    这是自然的,生活太平凡了,每个人都是普遍又普通的,人群里分不清谁是谁的脸。可是普通的现实生活中总会出现一些既不普通更不普遍的人,那种一眼看上去便与别个不同的人。不论衣着,配饰,举止,谈吐,气韵,乃至个性,方方面面都能够轻易与别个区分出来。那种人身上就是有这种标签,隐形的标签,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它存在于人们的感觉之中。人们可以忘了她的话语,她的行为,但忘不了她给人的感受。

    卡米尔的的确确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这完全众所周知。不仅漂亮而且可说是美,她给人的感觉等同于刘亦菲在神雕侠侣中饰演的小龙女给人的感觉,有一种清新的美丽,但不盛气,不凌人,丝毫不给人压力。可是卡米尔明显缺少了她那种发自内心的绝尘的气息。她生着了那般美貌的面孔,但入世的气息过浓,脸上多了一份喧嚣,不能够安定下来,太飘了。有一种庸俗的美丽。但是无论如何,她已经很好了,各方面的条件都比常人要好。

    但是你不得不奇怪,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孩,无论硬件软件没有一样是不好的,她看上去总是缺少一个贴心的伴侣,尚不论男女。当然,如果那个脸瘦瘦的,戴着金丝眼镜的高个子女孩算上一个的话。看起来她们不过偶尔走在一起,但看上去不算很亲密。高中的女孩都是如此,放学之后你完全可以发现,但凡有女孩的地方总是三三两两,五四成群的。即使在这所所谓的高级学府。所以,即使卡米尔也不能例外,毕竟女孩总是需要另一个女孩的陪伴的,作为聊天的伙伴,吃饭的伙伴,散步,看书,以及逛街的伙伴,这无疑都是需要的。女孩大多善感,多少有点心事,总是需要一个人来抚慰自己的。

    在大家的视觉感受里,这个组合是两个高挑女生的组合,一个留着浪漫的大波浪黑色长卷发,眼神迷离,眉如丝黛,清秀而魅惑的神情,牡丹花瓣一样的唇色,双腿如蜘蛛一般细而长。另一个梳着干净利落的复古**头,留着齐眉刘海,相当有味道,偶尔戴起她的招牌金丝眼镜,充当一回博学多闻的知识分子,当然,这并没有贬低她的意思,她的学问是不错的,那金丝眼镜恰恰与她文静而干练的气质相符合,简直再适合不过了。想必来自书香世家,就连名字都那样的诗意盎然,唤作落蝉,李姓人,既大气又细腻。

    可以知道,这根本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但这明显的差异却奇迹般地使这样的组合看上去很融洽,没有人觉得奇怪,有时候对比是能够产生比相似更美妙的效果来的。并且这完全说的过去,两个身材同样高挑,气质各有不同的女孩,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就像在走天桥,根本是一道比路两旁那些高耸入云的树木还要美观的风景线。常常受到学生以及老师们的侧目,不过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事事都是如此,人也是如此,尤其是美的人,因这世上总有更美的人,是看也看不完的。而美与不美,本质是一样的,都能让人侧目,都终究凋零。

    卡米尔此次在学校的迎新会上参加了演出,她跳了一支典雅舒缓的民族舞,极尽柔媚之风采,无数观众在台下引颈观赏,舞未毕,早已掌声如雷。

    这已经不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简直锋芒毕露了。她的优秀是人人目睹的。

    而李落蝉在后台为她整理戏服,奇怪的是,落蝉看上去过于冷静了,对于她的朋友的丰采,她既不露高兴神色,也丝毫没有艳羡的意思,虽然也戴眼镜,还是专业色彩浓厚的金丝镶边,但她看上去绝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书呆子,一点儿也不是,同卡米尔一样,她不仅打扮得体,姿容喜人,而且举止不凡。只是她比卡米尔低调的多,安静的多,轻易不愿意开口说两句话,未免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她看上去也不善恭维,有点过于深陷于自己的世界了。

    但这并不能掩盖她的光彩,她与同样高挑的卡米尔站在一起,完全没有陪衬的意思,从她们身上可以感受到迥然不同的格调,她们走在一起就像正红色与湖蓝色放在一起,一个热烈一个冰冷。她们也可以有很多话说,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只知道这是一个互补的组合,差异越大,反而更容易相互吸引而志同道合。这往往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两个人能够合得来,这是水到渠成的。这是早晚的事。

    台上精彩不断,尤其是大美人卡米尔登台后,现场一直处于一种沸腾的状态。事实上,她所表演的舞蹈既不像别的流行舞蹈那般火爆,也不十分地有新意,但那一幅画面却是十足吸引人的,柔软的腰肢,流水一般温柔的舞姿,古典优雅的曲子,仿佛把人带入古时候的仙境。

    台上的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也许是她心灵深处另一个自己,她的舞蹈看上去如此深情,如此令人沉醉,每一个动作的变幻都给人以美的享受。

    然而台下的她是不一样的。

    她并不十分沉静,也说不上活泼,她不是一个活泼的女孩。活泼的女孩是阮琳那个样子的。

    但此刻这一段舞蹈无比沉静高雅,让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来抓住每一个流转的画面,每一次回眸的笑靥……美无从描述,就像那首叫做平沙落雁的曲子。

    陈可情坐在台下的座位上,也为她所震惊。何以身边竟有这般不同凡人的女孩。何以世间有美物如此……她心中悄悄感叹着,不经意间忽然想起了她的母亲。大礼堂飘荡着的音乐正是母亲所喜爱的调子,她在母亲的感染下渐渐喜欢上这样的格调,清冽而温柔,让人情绪百转千回,感人至深。而台上卡米尔的演绎恰如其分,使人沉浸不能自已。

    她开始感到悲哀,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大房间里,无人相遇。开始有种将要被撕裂的痛楚在胸中泛滥,开始涌出许多酸楚来,她开始重温那种被至亲的人所遗弃的感觉,她的眼睛开始变得湿润,礼堂里一片漆黑,只有美丽的舞台上灯光迷离。所幸不会有人注意到她,此刻每一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舞台上的卡米尔身上。她甚至可以小小地哭上一场,无声地哭上一会儿,不用担心有人来干扰。此刻她用已然潮湿的双眼看到坐在身旁的阮琳也一心一意地欣赏着舞蹈,此刻台下仿佛漆黑如地狱。何以在这般美景中还突然这般失控,她总是被音乐所触动,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在一点一点将伤痛揭开,让人咬牙切齿却一点儿不敢出声,真真折磨人的时刻。

    台上的卡米尔眼波如媚,神情恬淡,粉绿色的丝缎裙摆在脚踝之间不断翻滚,头上晶莹的珠饰和细致的流苏在她的轻柔的动作中缓缓摇曳,她脸上的表情随着音乐的流动而变幻着,婉转动人,美艳如虹。

    陈可情决定将泪止住,她不能失控,不能任由情绪像脱缰野马喷薄而出。她稍稍仰起头,想要将未决堤的眼泪倒回去。她若无其事地注视着光影迷幻的舞台,注视着美丽的卡米尔。

    然而这一切都被另一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尽收眼底。那人不在欣赏节目,却在她后方不远处默默观察着她方才情绪的变化。看到她止住了眼泪,他冷静的眼睛里泛出微微的不忍,他取出自己的手帕,与人换了座位,坐到她的正后方,在犹豫中,他向陈可情递出了自己的手帕。

    他轻轻碰一碰她的微颤的肩膀,她亦轻轻半转过身子,礼貌地接过手帕,悄悄拭干眼泪,很快将手帕递回去给后方的人。她的手伸在半空中,无人来接,她转过身去看,才认出了他的脸。她从不知道刚才她用他的手帕拭去了眼泪,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怎么会看到自己……

    她无法为自己回答,心里空空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接过了自己的手帕,伏在她耳边说,“我是叶均翔,希望你没有忘记这个名字。”他的气息留在她的耳际,像春日里的暖风。

    他说完仍又坐回去。留下她坐在原位发愣,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悲痛。她知道迟早要再碰见的,这无法避免,迟早的事。但这有点太快了,她没来得及做任何准备,心理准备。他总是让人出其不意。可她却似乎并不讨厌他的出其不意。

    迎新会结束之前,他递给她一张小便笺,上面写着她所熟悉的字迹,就像他的人一样,微微的瘦,但是有一种扎扎实实的英气。

    上面写着一行简短的黑色墨水字体:周日清晨,百草园湖边开黄花的地方,不见不散。叶均翔。

    她手心里攥着纸条,心里轻轻地动了一下,此时已不是不知所措,而是有一种隐隐的欢喜埋在胸中,她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他在放学之后将写好的纸条郑重地塞在她的怀里,掉头就消失在白色长廊的尽头。于是他们几天以后在那个约定的老地方相见,直到日落西山,各自回家去。如今那些温暖的画面早已被时光剥落了新鲜的色彩,一切遥远而不可触及。

    她望向他方才离去的背影,比从前又多了几许成熟,他将头发剪成利落的板寸,看上去更沉稳了,他离去的脚步就像他随笔在便笺上写下的字一样潇洒自如,流畅且一丝不乱。他的一丝不苟的形象反复地出现在脑海中,他的不卑不亢的态度在她的记忆里渐次清晰,他的有分寸的笑容,他不善言辞的样子,他忧郁时沉思的样子,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点燃一支烟的样子……一切只是太多太多了,很多个动人的瞬间,她开始一点一点地想起来,原来一切还在心中,原来至少还有一部分与过去存在着割不断的联系。她不知道这联系还能否长久,她隐约之间感觉到了某些不同于过去的东西,可是她理不清它,也来不及去梳理它。她开始深深地感觉到过去有几多美丽时光,那都是她如今难以拥有的,她开始希望再次拥有。失而复得,她想,她该这样形容自己吗?

    她不知道,不确定,不明白。但她唯一能够相信的便是那些感觉,那些不可磨没的印象。无法摆脱的印象之美。

    今天已经是礼拜四了。

    陈可情又掏出电话,翻到日历,细细看了一番。想想,其实很快就到了。可此刻手腕上的表怎么全然不见移动,太阳自从早上升起来现在还挂在头顶上,周遭的景象还是那样,没有什么是变化了的。时间流转的太慢了,一切都看不出变化来,一切都还停留在昨日的模样。不该是这样的。她期待一切能产生出变化来,然而墙依旧是墙,依旧坚硬,树依旧是树,保持常青,而人依旧是人,不过每日换了不同颜色的衣裳。就连她自己,依然是那张倔强得不动声色的脸,所以叶均翔才能够轻而易举地认出她来,才会由此而想起关于她的一切事情。而她通过感知他的与别个不同的气息而记得他。

    一切事物都需要一个标志性的存在,人们凭借这个标志的外在联想到其他。因为不变,所以记得。

    在周日到来之前,她曾在学校操场边上的小道上碰到过他,并且不止一两次。其实只是远远地看见,并不曾擦肩。她不大清楚叶均翔是否也在远处看见过她。每一回,似乎总是她先看到他的身影,她会觉得自己那时有一阵子的落魄,她站在原地看他,搜寻着这个从前所熟悉的人,她开始觉得有不同的感觉,她曾经觉得自己是明白他的,然而她现在要反复地对自己问上几遍,她已经得不到那么肯定的答案。她希望他来给他答案。可是他并不像那种直白的人,他的身影似乎永远埋藏在薄雾中,如今这样的感觉已经更甚从前了。

    一来二去,她已经知道他常常去操场对面的体育房打壁球,他一个人打,没有别人,通常在黄昏时刻。那里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室,有一次碰巧进去看过一眼,在这里认识他之前。

    她看见他往那方走去,但从没有想要跟上去。她目送着他的背影,直至这孤单的背影消失在地下室的门口。她想象着他走下楼梯的样子,她想到他随手摁下墙上白色的方形开关,楼梯两旁的上了黄漆的木制扶手上亮起两排淡黄色的灯光,他在灯光的包裹之中走入室内,可以听到他灰色休闲鞋踩在楼梯上的声响,寂寞而冷清。

    他会在走完最后一个台阶之后果断地将入门处的灯悉数关灭。跟着打开室内几管白色的节能灯,地下室常年昏暗,时刻需要光亮。

    她坐在不远处林子里的石凳子上面,树上有红色绿色的叶子,有一些飘下来,洒在地上,踩上去沙沙地响,她听见了球撞击在墙上发出的声音,闷闷地响,像一记一记的耳光。他在时光的流逝中慢慢地远离了,他没有变,可是远离了。她觉得这不再是从前的感觉了,她不希望从前的状态到今天会变,她如今只宁愿回到从前去。

    天幕渐渐变黑了,风吹着颈子开始有些凉,春寒料峭,一直凉到脚底心。她站起身来欲走。抬头之间视线里已出现叶均翔的身影,他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向她望过来,她只得向他走过去。

    他一直看着她走向他,他眼里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他看着她的样子稍稍不同于一年前的模样。她坦然地走向他,仿佛从模糊的前世走到空白的今生。

    已经够近了。他先开的口,“陈可情……”

    他只是这样叫她的名字,像往常任何时候。

    “叶均翔。”她也像以前那样叫他的全名。她喜欢他的名字,就像他的人一样自由洒脱。

    “你长高了一些,但是明显的瘦了。”他疼惜地看着她,回想起那个消失在年轮中的没心没肺的女孩,他说不清楚,现在的她很多地方都变了,他发现他们变得相似,有些东西的确变了。

    这算是断绝联系以来最正式的一次谈话吧,然而看上去持续不了多久。他说纸条上的约定依旧,不要早到也不要迟到。

    她说好。他站在原处静静地看她,她也一动不动,忽然两个人都笑了。他把手插到裤袋里去,低下头瞥了一眼自己的鞋尖。然后抬起头说道:“陈可情,其实我有很多话的,但是见到你我知道都没必要说了。”

    “是什么呢,我能知道吗?”她问他,脸上挂着坦然的笑。

    “应该让你知道的,你总是知道我的事,呵呵,你的事我却都不知道,要不是别人告诉我……”

    “周日见面再谈吧!”她打断他的话,脸上依然笑着。

    他点点头,笑笑说,“是的,嗯,不见不散!”

    “好的。”她也点头,想快些回去,外头风越来越大了。

    两个人于是背向而行。

    她的步子轻快起来。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朝陈可情的背影喊道,“下次出来穿件厚外套!我要是没到你就先回家!”随即又兀自往远处走了。他此刻忽然觉得只为等这时候,从前都是寂寞,此后也是。

    陈可情听到他的话,放慢了脚步,但没有停下。她觉得有不同于往日的东西在等待着她。

    周日她如期而至,叶均翔没有如期而至,他已经迟到了,他从不早到,可是绝不迟到。陈可情在湖边开着黄花的地方等着他,心中很多失落。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个人便回家去了。

    在她到后不久已经收到他的短讯:“你先回家吧,我有点事情耽搁了。”

    失约。

    莫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呵呵,她在心里轻笑,是的,必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但为何我这样酸楚。

    她已没有再等的理由。于是她乘坐小巴,很快回到了父亲的身边去。

    叶均翔蹲在坐着的卡米尔身边,手指碰到她的裙角,他仰头望着她,她神色痛苦地点点头。

    他掀开卡米尔的裙角,卷到膝盖处,他看着膝盖上红肿的伤口,说道,“擦伤了,要快些消毒以防感染,来,我扶你去医务室把伤口包扎一下。”

    叶均翔抱着她的手臂,扶她站起来,她往前迈了一步,因为用力的缘故,小腿处有鲜红的血顺流而下。她咬着牙,强忍着疼,面孔苍白而恐慌。叶均翔停住脚步,说,“原来你这么坚强啊,要是别的女孩子啊肯定哭鼻子了,还是抱你去吧。”

    她惊愕地看着他,像是头一次认识他,其实他们一直算是很好的朋友,虽然认识并不久。他喜欢她的直接,不论说话做事,都直接了当,他自己根本没办法这样洒脱,外表的潇洒并不代表内心的潇洒。而她对他的情感,他们并不是不知晓。只是他太冷淡了,不会对这些东西有兴趣的,她觉得。

    他还是抱起了她,也许这是两个人彼此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身体上的距离迈出新的一步。卡米尔的双手挂在他的坚挺的脖颈上,她身体所有的重量都放在他的身上,他的手不是很大,但是微微有些粗糙并且结实,她心中泛起丝丝涟漪,脸颊上有浅浅的红晕浮现出来。她不自觉地低下头,希望叶均翔没有看到。

    叶均翔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抱起她就像抱起一只曾经令人望而却步如今却让人怜惜的猫咪。

    陈可情默默地回到了家里,父亲依然在写稿,依然坚定而自信的眼神,依然果敢而迅速的动作。

    “写得可好啊?”她脱去了鞋子,关上了门。

    “可好了。”

    “今天怎么不敲门啊,我听得见。”

    “我有钥匙。”陈可情取下书包扔到沙发里去。

    “我知道。”顿了顿,他接着说,“我想给你开门来着。”

    “那我再出去敲一下门吧。”

    “可以啊,如果你想的话。”

    他已经离开了电脑,走向厨房,他转过身去笑着望向陈可情,“傻丫头!”

    “想喝什么吗?”

    “酒。”

    “不行。”

    “水。”

    “这还差不多。”

    “我自己来倒吧。”她伸长了颈子向厨房望去。

    “已经好了。你刚回来还是坐着休息会吧。”

    他递给她一杯水,自己倒了一小杯白酒。

    学校医务室里。

    医生给卡米尔包扎好了伤口,向她说道,“这是消毒药水,绷带,棉签,每天要换一次。这是消炎药,一日两次。”说完便走出去了。

    叶均翔帮她收拾好装药物的口袋,放进她的包里。

    “行了,我该走了,你试试看,能走吗?”

    她扶着椅子慢慢直起身子,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两步,伤口还是微微地疼。她回过头对叶均翔说,“我大概可以走了。”

    “我还是载你回家去吧,这样肯定不行的。”

    “好吧。”她并没有推辞。

    叶均翔送卡米尔到了他家楼下便又回到他和陈可情所约定的地方去了。

    他知道,陈可情已经不在那里了。他做事总是使自己有把握,考虑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并且随机应变,但那都挽不回曾经了。什么东西总归是变了的,不再同以前一样了。他必定使陈可情不好过了,他想,若换了是他,他也是不好过的。而现在的陈可情,更像是惊弓之鸟,要小心翼翼才行。他也没料到卡米尔偏偏在这是受了伤,他不能眼看着她流血而熟视无睹啊。

    他来到这里使自己体会陈可情所体会过的一切情感,情绪,一切关于失望,关于痛楚的情绪。关于这春日里的残余的严寒。叶均翔在这冷风中独坐着,眉头轻轻地起皱,周遭已经变得更冷,大地阴沉如死,乍暖还寒的季节,冷的时候会让人更加心冷。无可奈何的事情总是会发生的,失望也总是有的,于是人变得易感,变得孤独,只想悄悄地躲起来,躲开这个寒冷的世界,缩进一个温暖而安全的角落里去。人总在寻觅着,但是始终没有角落,于是只能无奈地回到自己的家里去。回到那个原始的地方,回味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历程,会忘了一切是怎么过来的,细节会忘记,但感觉没有忘记,都是一连串的冰冷,就连那些偶尔为之的温暖也被那些常有的冰冷所吞噬了。所印象深刻的便只剩下冷冷的回音,像是一个人在空荡的房间里叫出另一个人的名字,而这个人从来就不会出现在身边,从来不会出现在当前。你所面对的只有从冰冷墙壁上所弹出的回音罢了。陪伴自己的只有这没有生命气息的冰冷的回音。

    已经起了很大的风了,地上的落叶被席卷着抛向半空,这没有根的将死的生命,便如同此刻静寂的天地,只看见灰蒙蒙黑漆漆的色彩,更是闻不见一丝生气。泛黄泛绿的叶子飞旋着扑到叶均翔的裤腿,肩膀上有从树上掉下的叶子,落叶归根,这叶子的根到底是在树上呢,还是应该埋藏在地底下化为春泥?或许总逃不过长埋泥土的宿命吧,此前生在枝头,漫漫地随风摇曳,姿态要多飘逸有多飘逸,要多自由有多自由,如今呢,谁也再不能看见你跳跃的充满生机的丰姿。春天的落叶,照样是一派凄清,他想着,如今,叶子是彻底地死去了,死得见不着痕迹,像是从没活过一般。

    失去尚有失去的痛楚,然而若是从未拥有过,又何谓失去?就连失去的痛也没有,更加没有得到的欢喜。可是,曾经是有片刻的欢喜也说不定,只是太过于轻浅了,难以在记忆中留下深刻印痕。一切像是蜻蜓点水一般的恰到好处,不深不浅,不前不后。好像一切都该是这样。

    他还在那冰凉的石凳上坐着,像一个孤独的侠客,无人相随,无人理解。风撩动着他的乱发,拍打着他的脸颊,仿佛在嘲讽他此刻是多么的落魄,多么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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