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草不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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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
清晨微光从窗户纸上透出几分光亮，燕姜睁眼，觉得浑身酸痛。
鼻尖荡漾着的是一股淡雅的木兰花香，燕姜侧眸看过去，见正是林思齐那里的小香炉，嘴角不禁上扬，不由自主就笑了。
依稀记不太清昨夜的内容，燕姜只记得在离开凤仪宫时满身疲惫的爆发。一整日的担惊受怕加上跟胡青云他们对峙时的激愤，此刻放松下来，倒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不过幸好，那时她的身边还有人能依靠。
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仿佛是怕将她吵醒。门扉从外被人推开，一个浅色身影手执铜盆走了进来，回身见燕姜已经醒来，倒是愣在了那儿。
能自由出入她房间的人只有柳岸，只是往昔大大咧咧的女子忽然间转了性，让燕姜瞧着不由都有些心疼。
这丫头，果然是被吓坏了吧……
光着脚下床，燕姜披散着长发走至柳岸面前。她伸手摸了摸柳岸的头，用极其温柔的声音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柳岸眼眶一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主，奴婢没用、要不是因为奴婢，你昨天也不会……”
话没说完，柳岸早已经泣不成声。
燕姜还记得自己刚见到柳岸时，对方那瘦小虚弱的模样。柳岸自小身体不好，这样虚弱的身子不管伺候哪个主子都容易犯事儿。于是萧皇后便做主将柳岸赐给了她，美其名曰照顾她，实际却想让她们自生自灭。
可就在柳岸出现后，燕姜的生活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是那样一个弱小的女孩，却在燕姜被宫人们辱骂后敢站出来指着鼻子跟他们对骂；明明连端盆水都颤颤巍巍，却在燕姜被人欺负时二话不说跳出来抡起拳头跟那些人对打。
每一次每一次，站在她身前保护她的都是柳岸。
她们相依为命十几年，彼此照顾彼此安慰。柳岸为了她变得越来越强悍，生怕她被人欺负。而她则苦心研修医术，治好了柳岸的病免得她再受折磨。
只可惜啊，上一世的她尚不知如何保护自己，害得柳岸被萧锦瑟毒打致死不说，连自己的命都给赔上了。
没有再说什么，燕姜俯身抱住了柳岸。
“以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该我保护你了。”燕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柳岸你记住，哭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只能让自己更强大！”
抬起朦胧双眼，这一刻的燕姜在柳岸眼里无比清晰。她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自小跟随着的主子眼底竟然是那样幽深寒冷，仿佛无底洞一般，探不到底。
简单的梳洗过后，燕姜直接去找林思齐。对方昨晚最后那句话犹在她脑中盘旋，关于新一轮的战斗事实上她并无太多想法，只是眼下尚有另一事需要解决。
向着林思齐住所走去，当燕姜看到此刻正在不远处等着自己的人时，灿然一笑，快步走了过去。
并没有客套寒暄，林思齐上下打量她一眼，拉起她的手就往宫门走去。
头一回没有挣扎，燕姜只面上含笑任由对方拉着，直到连林思齐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停下步子回头问道：“你笑什么？”
眉宇轻挑，燕姜眸中闪过一丝趣味：“我笑你光天化日耍流氓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眼睛看向二人牵着的手上。
林思齐并未顺着燕姜的视线望去，反而一把将她拽近自己，略带挑衅道：“便就耍流氓了，谁奈我何？”
失语笑出声，燕姜摇了摇头：“你这人当真无赖得紧。”
“我若不无赖些，岂不是要见你跟别人跑了。”
听他似乎话里有话，燕姜眼中闪过不解，加快脚步凑上去：“又在胡说些什么？”
“昨天那个侍卫。”简明言之，林思齐眼睛微眯看着燕姜，“没再去找你？”
闻言并不回答，燕姜盯着林思齐好一会儿才“噗”地笑出声：“林思齐，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在吃徐行的味儿。”
见林思齐面上似有尴尬闪过，燕姜笑意更甚：“你堂堂林国三殿下不是一向自诩风流倜傥，怎么眼下倒不放心一个侍卫了？”
“若是换了旁人我才懒得计较！”别扭地哼了一声，林思齐甩手便走。
燕姜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良久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追上去。只是二人走得太过匆忙，是以谁都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假山后恰好站着刚刚他们讨论的那个人。
事实上对燕姜而言，徐行除了能在林思齐不在的时候保护她的安全外，最重要的一点则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能将她从前朝秘密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的人。
可这种话她不能跟林思齐明说，她的秘密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赌不起。
只能说出徐行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毕竟林思齐无法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燕姜一路上好说歹说总算让林思齐看起来没那么冷了，她哭笑不得地靠回马车边，这才想起他们已经离开皇宫很久。
“你都安排好了吗？”侧眸向窗外扫了一眼，燕姜开口问道。
“昨夜送你回去后我便派人安排了，这只有一条路，他们定会在此经过。”林思齐一边假寐一边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看向燕姜，“你可有想好怎么做？”
双眸中蕴起一层冷寒，燕姜望着车窗外变换的风景，莞尔一笑：“这就要看胡家的人准备怎么做了。”
二人所在的山道是胡青雅一行即将去往清凉寺的必经之路，在离这里不远处的地方恰好还有一所寺庙，而在那儿呆着一颗燕姜他们很早就埋下的棋子。
车夫很快将马赶至寺庙后门，早已有人等在那儿，见燕姜和林思齐出现后先是恭敬做了礼，这才侧身迎他二人入内。
此刻距离正午尚有一个时辰，阳光明媚并不刺眼，蝉虫鸟鸣也别有一番滋味。若不是自身背负着太多仇恨，燕姜倒觉得这里是个不错的归隐之地。
前方的佛堂正传来木鱼的“笃笃”声，此起彼伏并不杂乱却隐隐含了几分焦躁。燕姜嘴角不自觉扬起，眸中却无太多情愫。她侧头示意林思齐在外等着，自己则迈步走了进去。
粗布棉袍，恭敬向佛，映在燕姜眼里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然而她却并不在意，只上前两步，唇角扬得更高：“许久未见，杜小姐倒真是转了性。”
面前的女子正是杜心如，在经过上次暗害燕姜不成反被坏了名声后，她就被杜家当做弃子扔在了这儿。不过由于留着她还有用，所以林思齐特意吩咐人好好照顾她。因而杜心如尽管已经身处荒郊野岭，可起码吃得饱穿得暖，且这里并无人敢给她脸色。
见杜心如继续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回头，燕姜眉峰高挑：“杜小姐，心已经乱了，你这样对佛祖可是大不敬。”
猛地回头，杜心如眸中冷光乍现：“公主殿下屈尊来此，有话直说吧。”
“杜小姐还是一样的急性子啊，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带你回燕都呢？”
说完话居高临下看着杜心如慢慢变色的脸，燕姜没有继续下去，却见杜心如猛地跳起来窜到她面前：“你说什么，你……你能带我回燕都？”
并不喜欢这种距离，燕姜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如果杜小姐死性不改，那我便可收回刚才的话。”
哪里不明白燕姜的意思，杜心如心中一阵紧张，忽然跪倒在地：“公主，以前是我不对是我鬼迷心窍，眼下我已经知道错了。只要公主肯带我回燕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燕姜并未露出丝毫鄙夷，她只这般居高临下地望着杜心如，良久，才开口：“可你要知道，我只能带你回去，但你在燕都的名声却早就没了。要如何面对那些贵族和流言蜚语，你只能靠自己。”
杜心如心中计较着的恰好是燕姜所说的这些，这对一向爱面子的她来说根本不能忍受。
只是在寺庙待了这么久，杜心如在经历了悲惨和孤独后却忽然觉得，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
她不能自暴自弃，也不能自哀自怜，她必须好好活着，然后等到迟早有一天回去，回去面对那些人，惩罚那些人！
面前跪着的人身上那陡然转变的气息让燕姜微微眯起了眼，没等她再说些什么，就见杜心如磕头在地：“只要公主肯带我回燕都，那么今后一切我会听公主的！”
“很好。”燕姜笑了笑，但眸中却不见喜色。她相信杜心如此刻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只是还有一点……
“不过你最好认清你的仇人是谁，杜心如，如果你想活想杜家安好，那么从今往后就收起你两面三刀的性子。”燕姜说着，看杜心如忽而僵直的背影，一字一句无比清晰，“不然你要做的那些，迟早会有人反作用在你身上。”
“燕姜，人快到了。”正在这时，林思齐从门外走进来。他目光幽深，将视线移至杜心如身上，“如此，便该杜小姐你出场了。”
一夜无梦。
清晨微光从窗户纸上透出几分光亮，燕姜睁眼，觉得浑身酸痛。
鼻尖荡漾着的是一股淡雅的木兰花香，燕姜侧眸看过去，见正是林思齐那里的小香炉，嘴角不禁上扬，不由自主就笑了。
依稀记不太清昨夜的内容，燕姜只记得在离开凤仪宫时满身疲惫的爆发。一整日的担惊受怕加上跟胡青云他们对峙时的激愤，此刻放松下来，倒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不过幸好，那时她的身边还有人能依靠。
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仿佛是怕将她吵醒。门扉从外被人推开，一个浅色身影手执铜盆走了进来，回身见燕姜已经醒来，倒是愣在了那儿。
能自由出入她房间的人只有柳岸，只是往昔大大咧咧的女子忽然间转了性，让燕姜瞧着不由都有些心疼。
这丫头，果然是被吓坏了吧……
光着脚下床，燕姜披散着长发走至柳岸面前。她伸手摸了摸柳岸的头，用极其温柔的声音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柳岸眼眶一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主，奴婢没用、要不是因为奴婢，你昨天也不会……”
话没说完，柳岸早已经泣不成声。
燕姜还记得自己刚见到柳岸时，对方那瘦小虚弱的模样。柳岸自小身体不好，这样虚弱的身子不管伺候哪个主子都容易犯事儿。于是萧皇后便做主将柳岸赐给了她，美其名曰照顾她，实际却想让她们自生自灭。
可就在柳岸出现后，燕姜的生活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是那样一个弱小的女孩，却在燕姜被宫人们辱骂后敢站出来指着鼻子跟他们对骂；明明连端盆水都颤颤巍巍，却在燕姜被人欺负时二话不说跳出来抡起拳头跟那些人对打。
每一次每一次，站在她身前保护她的都是柳岸。
她们相依为命十几年，彼此照顾彼此安慰。柳岸为了她变得越来越强悍，生怕她被人欺负。而她则苦心研修医术，治好了柳岸的病免得她再受折磨。
只可惜啊，上一世的她尚不知如何保护自己，害得柳岸被萧锦瑟毒打致死不说，连自己的命都给赔上了。
没有再说什么，燕姜俯身抱住了柳岸。
“以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该我保护你了。”燕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柳岸你记住，哭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只能让自己更强大！”
抬起朦胧双眼，这一刻的燕姜在柳岸眼里无比清晰。她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自小跟随着的主子眼底竟然是那样幽深寒冷，仿佛无底洞一般，探不到底。
简单的梳洗过后，燕姜直接去找林思齐。对方昨晚最后那句话犹在她脑中盘旋，关于新一轮的战斗事实上她并无太多想法，只是眼下尚有另一事需要解决。
向着林思齐住所走去，当燕姜看到此刻正在不远处等着自己的人时，灿然一笑，快步走了过去。
并没有客套寒暄，林思齐上下打量她一眼，拉起她的手就往宫门走去。
头一回没有挣扎，燕姜只面上含笑任由对方拉着，直到连林思齐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停下步子回头问道：“你笑什么？”
眉宇轻挑，燕姜眸中闪过一丝趣味：“我笑你光天化日耍流氓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眼睛看向二人牵着的手上。
林思齐并未顺着燕姜的视线望去，反而一把将她拽近自己，略带挑衅道：“便就耍流氓了，谁奈我何？”
失语笑出声，燕姜摇了摇头：“你这人当真无赖得紧。”
“我若不无赖些，岂不是要见你跟别人跑了。”
听他似乎话里有话，燕姜眼中闪过不解，加快脚步凑上去：“又在胡说些什么？”
“昨天那个侍卫。”简明言之，林思齐眼睛微眯看着燕姜，“没再去找你？”
闻言并不回答，燕姜盯着林思齐好一会儿才“噗”地笑出声：“林思齐，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在吃徐行的味儿。”
见林思齐面上似有尴尬闪过，燕姜笑意更甚：“你堂堂林国三殿下不是一向自诩风流倜傥，怎么眼下倒不放心一个侍卫了？”
“若是换了旁人我才懒得计较！”别扭地哼了一声，林思齐甩手便走。
燕姜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良久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追上去。只是二人走得太过匆忙，是以谁都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假山后恰好站着刚刚他们讨论的那个人。
事实上对燕姜而言，徐行除了能在林思齐不在的时候保护她的安全外，最重要的一点则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能将她从前朝秘密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的人。
可这种话她不能跟林思齐明说，她的秘密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赌不起。
只能说出徐行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毕竟林思齐无法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燕姜一路上好说歹说总算让林思齐看起来没那么冷了，她哭笑不得地靠回马车边，这才想起他们已经离开皇宫很久。
“你都安排好了吗？”侧眸向窗外扫了一眼，燕姜开口问道。
“昨夜送你回去后我便派人安排了，这只有一条路，他们定会在此经过。”林思齐一边假寐一边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看向燕姜，“你可有想好怎么做？”
双眸中蕴起一层冷寒，燕姜望着车窗外变换的风景，莞尔一笑：“这就要看胡家的人准备怎么做了。”
二人所在的山道是胡青雅一行即将去往清凉寺的必经之路，在离这里不远处的地方恰好还有一所寺庙，而在那儿呆着一颗燕姜他们很早就埋下的棋子。
车夫很快将马赶至寺庙后门，早已有人等在那儿，见燕姜和林思齐出现后先是恭敬做了礼，这才侧身迎他二人入内。
此刻距离正午尚有一个时辰，阳光明媚并不刺眼，蝉虫鸟鸣也别有一番滋味。若不是自身背负着太多仇恨，燕姜倒觉得这里是个不错的归隐之地。
前方的佛堂正传来木鱼的“笃笃”声，此起彼伏并不杂乱却隐隐含了几分焦躁。燕姜嘴角不自觉扬起，眸中却无太多情愫。她侧头示意林思齐在外等着，自己则迈步走了进去。
粗布棉袍，恭敬向佛，映在燕姜眼里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然而她却并不在意，只上前两步，唇角扬得更高：“许久未见，杜小姐倒真是转了性。”
面前的女子正是杜心如，在经过上次暗害燕姜不成反被坏了名声后，她就被杜家当做弃子扔在了这儿。不过由于留着她还有用，所以林思齐特意吩咐人好好照顾她。因而杜心如尽管已经身处荒郊野岭，可起码吃得饱穿得暖，且这里并无人敢给她脸色。
见杜心如继续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回头，燕姜眉峰高挑：“杜小姐，心已经乱了，你这样对佛祖可是大不敬。”
猛地回头，杜心如眸中冷光乍现：“公主殿下屈尊来此，有话直说吧。”
“杜小姐还是一样的急性子啊，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带你回燕都呢？”
说完话居高临下看着杜心如慢慢变色的脸，燕姜没有继续下去，却见杜心如猛地跳起来窜到她面前：“你说什么，你……你能带我回燕都？”
并不喜欢这种距离，燕姜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如果杜小姐死性不改，那我便可收回刚才的话。”
哪里不明白燕姜的意思，杜心如心中一阵紧张，忽然跪倒在地：“公主，以前是我不对是我鬼迷心窍，眼下我已经知道错了。只要公主肯带我回燕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燕姜并未露出丝毫鄙夷，她只这般居高临下地望着杜心如，良久，才开口：“可你要知道，我只能带你回去，但你在燕都的名声却早就没了。要如何面对那些贵族和流言蜚语，你只能靠自己。”
杜心如心中计较着的恰好是燕姜所说的这些，这对一向爱面子的她来说根本不能忍受。
只是在寺庙待了这么久，杜心如在经历了悲惨和孤独后却忽然觉得，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
她不能自暴自弃，也不能自哀自怜，她必须好好活着，然后等到迟早有一天回去，回去面对那些人，惩罚那些人！
面前跪着的人身上那陡然转变的气息让燕姜微微眯起了眼，没等她再说些什么，就见杜心如磕头在地：“只要公主肯带我回燕都，那么今后一切我会听公主的！”
“很好。”燕姜笑了笑，但眸中却不见喜色。她相信杜心如此刻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只是还有一点……
“不过你最好认清你的仇人是谁，杜心如，如果你想活想杜家安好，那么从今往后就收起你两面三刀的性子。”燕姜说着，看杜心如忽而僵直的背影，一字一句无比清晰，“不然你要做的那些，迟早会有人反作用在你身上。”
“燕姜，人快到了。”正在这时，林思齐从门外走进来。他目光幽深，将视线移至杜心如身上，“如此，便该杜小姐你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