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何时宫闱总愁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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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玄若翾此刻已经站在了忆水殿前，展目望去，冬去春来，离开的时候还是漫天的大雪，而忆水殿已经被大火烧得只剩下一片残骸，如今，繁花似锦，暗香四溢，忆水殿重建之后无不散逸着幽雅与高贵。
这一切仅仅……只过了一个冬……而我终于还是回来了……竟真的实现了当初与他的……誓言……
玄若翾羽睫微垂，双手紧扣骨指泛白：我究竟……都做了一些什么，如今竟然陷自己于这般田地……进退两难……若澈知道了，他定会认为是我背叛了他……我该如何是好？
“娘娘……”
熟悉的声音再度出现，玄若翾抬起眼眸，看见碧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深深垂首，恭敬说道：“恭请淑妃娘娘回宫！”
玄若翾嘴角轻扬，敛去一些惆怅，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话不言完便是有干呕起来。
碧如急急上前搀扶，“奴婢先扶娘娘回宫……”
“还不快去请牧太医，这一路劳顿，小心动了胎气。”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玄若翾一怔，转头望去，身后之人一身穿水蓝宫装，裙幅褶褶轻泻于地，袖口绣上的淡淡的月牙白花朵，清雅恬静，略施粉黛姿色天然，那不就是贵妃朱紫若么！
玄若翾见她，眸色微微一动，似笑非笑的说道：“原来是……贵妃娘娘。”
朱紫若莞尔一笑，侧眸吩咐一句：“碧如，速速宣太医前来。”话语之间，她走上前来，接替碧如搀扶着玄若翾走进了忆水殿：“妹妹这第一胎，需要注意的事情多了，首先是一定要好好的休息。”
玄若翾也落得舒坦，她缓缓行步于九曲回廊上，说道：“我这人还没回来，这消息倒是传的挺快的。”
朱紫若转眸淡淡一笑：“早在妹妹没有回宫之前，陛下就已经昭告天下说妹妹是梦熊有兆，怀有帝裔，这般的福祉也只有妹妹受得起。”
九曲回廊旁的莲花池水微波荡漾，春风轻抚撩起玄若翾额前的碎发，只见她的眼眸眸中淡光流转：“是这样呀……”玄若翾转眸一笑，“那你……一定等了我很久……”
朱紫若微微一怔，望着玄若翾，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玄若翾望着她凝住了眼神，少许之后清浅一笑：“别放在心上，我……随便说说而已……”
朱紫若勉强回以一笑，回廊的尽头便是忆水殿的正殿，重修之后与之前摆设无异，两人一同进入，朱紫若将玄若翾搀扶到美人榻上，让她舒适的平躺下。
朱紫若眼波流转，淡淡一笑：“如今淑妃身怀龙裔，比如一定要好生伺候着。”
牧锦成眼眸垂直地面，恭敬回话：“奴婢定力所能及的照料好娘娘。”
玄若翾一笑：“那就……有劳碧如了。”
蔽日眸色一滞，说道：“不敢。”
这时，“皇上驾到——”尖锐的通报声传进了忆水殿，所有的人都恭敬的回身迎接圣驾，唯独只有玄若翾依旧半躺在美人榻之上，直道李炎枫走近，她才佯装起身问安，李炎枫急急将她拦住，随后坐在美人榻上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一头秀发：“以后请安的事就免了。”
“恩。”
玄若翾非常乖巧的靠在李炎枫的怀中，一双美目若有若无的望向朱紫若，但却见她目光仍旧平静如湖！
李炎枫低眸望她，柔声道：“累了吗？”
玄若翾微微的点了点头:“有点。”
李炎枫望着众人说道：“娘娘要休息了，下去吧。”
众人恭敬退下，没有一个人流露出半点多余的神情，包括牧锦成，包括……朱紫若……
所有的人都退下，偌大的忆水殿现在只剩下李炎枫与玄若翾两个人，玄若翾起身，迅速的离开了那个怀抱。
李炎枫调侃笑道：“朕是不是不应该让他们走？”
玄若翾唇边的温顺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寂：“你可以告诉，你留住我，留住这个孩子，是不是为了以后作为对于魏麟国的筹码？”
李炎枫心中一紧，眼中灼灼血丝隐隐显现：“为什么这么问？你在怀疑朕的用心吗？朕在你的心中竟是……如此的不堪吗？”言及此处，李炎枫的眼神不禁黯然失色。
玄若翾身子一顿，垂下羽睫，掩去眸中那复杂的光色，平静道：“不要……转移话题……”
李炎枫紧紧扣住玄若翾双肩，双眉紧蹙：“朕做着一切只是想告诉，朕对你的心意天地可证，朕不在乎你的过去，朕只想拥有你的未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一字一句，深情款款，面对如此睿智温润的帝王，他的每一句都渗透到玄若翾内心深处那最最柔软的地方，她不敢抬头望他，她在害怕……玄若翾紧紧闭上双眼，不语，只有一滴泪滑落到李炎枫的手背上……
李炎枫的声音哑然，一字一句溢出唇齿：“回答朕……”
玄若翾微微摇头，嗓音一涩：“只怕玄若翾无福……”
李炎枫摇动着玄若翾，他要她望着他，然，那一双美目中始终印不出自己的影子：“在朕的面前，你总是自称玄若翾，从未称过臣妾，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将朕视为夫君？”
“你我今生无缘，何不放手，或许……大家都可以幸福……”玄若翾低垂着头，那淡淡的语调幽怨而迷离……
“这个世界上能给你幸福的只有朕一人！”李炎枫伸手撩起玄若翾的下颚，迫使她望着自己，“朕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忘记他，愿意跟随与朕……”
玄若翾沉默了，眉心却紧紧蹙起：这一切当真都是错了时机……
这或许……就是命数！
又是深宫，又是一个华丽的鸟笼，禁锢着玄若翾美丽而年轻的生命，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更加的危险。
玄若翾不在宫中的这一段时间里，李炎枫不仅迅速的平定了朝中的流言蜚语，成功的获得了可以接玄若翾与李炎月回宫的理由，而且，他还乘机以不同的理由的将这祸国的罪名归罪于凌则雪与魏充容身上，将二人打入冷宫。
至此晋离国后宫以贵妃朱紫若为大，德妃菊沛儿最受宠。
一日又一日，玄若翾静静的呆在深宫之中，只见腹部渐渐突起，她伸出手来轻轻抚上，来自内心深处的不安时时刻刻都在煎熬着她。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义无反顾的将全部事情都告诉司徒澈，为什么不去放手一搏，这天下是谁有关自己何事？
最坏的下场不过一死，为何如此煎熬的活着，还连累着这个尚未出生的小生命……
眸色幽幽，绪乱的气流在心中翻涌，本是坐在床上的玄若翾突地向一旁倒去，正巧被碧如接住。
碧如眉心深皱，轻声说道：“奴婢去请太医。”
玄若翾疲惫的点了点头，碧如将她扶正，轻轻靠在窗边，玄若翾望了眼碧如带来的汤碗，“那是什么？”
碧如道：“这是贵妃娘娘送来的养生汤，会对娘娘的身子有些好处。”
玄若翾慵懒的靠在床榻之上，近来精神甚是疲乏的很，她目光涣散，说道“我记得你以前是伺候陛下的。”
碧如微微一怔，孰没料到她竟会提起这件事情来：“那还是陛下未登记之前的事情。”
玄若翾又道：“那你也是伺候过贵妃的？”
碧如低声道：“是，贵妃娘娘是自爱陛下还是太子之时便予以婚配的。”
玄若翾胃中酸水翻涌不止，她紧紧捂住胸口，身子虚浮靠在了一旁，“你去把陛下叫来，我真的有点不舒服。”
“是。”碧如急匆匆的退下。
“孩子，你为何要这么折磨为娘？”玄若翾静静的闭上双眸，幽幽说道，“告诉娘，你在想什么？”
一张熟悉的脸倏然浮现眼前，那是悦峰！
玄若翾的手在一瞬便是颤抖起来，她睁开双眸，望着自己的孩子，这一样都非皇室血脉的孩子，如若诞生于世，岂非是……害了他？
可是……这是我与澈的第一孩子，我怎么舍得……
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是好？
樱唇颤抖，苦涩的味道浸入唇角，玄若翾泪落如雨！
良久之后，玄若翾凝视着那药碗，一时间竟有些痴愣，她伸出手端过碧如之前送来的汤药。
“皇上驾到——”尖细的声音刺过耳膜，玄若翾缓缓抬眸，那身着一身金色龙袍之人急急而来。
李炎枫坐在床榻之上，牵起玄若翾的手，只觉得她指尖冰凉，柔声道：“又不舒服了吗？”
玄若翾道：“碧如已经去请太医了。”
李炎枫点点头，眼眸瞟见了玄若翾端在手中的药碗问道：“这是什么？”
玄若翾看了眼手中的汤药，又预放下：“碧如说这个是贵妃娘娘送来的养生汤。”
李炎枫凝眉端起药碗，侧身递给玄若翾：“怎么能不喝呢？这是为你好，一定要喝。”
玄若翾点点头，端起药碗正欲一饮而下，怎料本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的碧如翻手一挥便是将那药碗打掉。
李炎枫倏然站起身来，一声怒斥：“碧如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碎娘娘的汤药。”
碧如不禁战栗叩首在地：“奴婢罪该万死，只是实在不忍心让淑妃娘娘喝下……红花！”
李炎枫身子一震，嘴角微微抽动，“你说刚刚那不是安胎的药，而是滑胎的……”
“……是。”
玄若翾听言眸色如雾迷蒙，音色微微而颤抖：“这药可是你端来的，为何要我孩子的性命？”
碧如神色张惶的说道：“请娘娘恕罪，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李炎枫眸色微微一动：“说，是谁让你怎么做的？”
“是……是贵妃娘娘。”碧如终是说出了口。
是……紫若？李炎枫一怔，眼眉凝住，冷森森的望着碧如：“当真？”
碧如叩之又叩：“此事奴婢本也有同谋之罪，但是念及淑妃娘娘……曾有恩于奴婢，才斗胆冒着生命之忧打翻药碗，望陛下明鉴。”
李炎枫的眉间划开了一道道深沉的暗色，玄若翾在他身后隐隐哭泣，“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如此待我？”
李炎枫双目紧闭，双手紧紧握成拳，随即他转身宽慰玄若翾说道：“别担心，朕定会为你……讨回个公道……”
玄若翾恍然迷离的望着他，看见他眼中的愁绪，轻声说道：“算了，她可是你结发妻子，而我的孩子只不过……”
李炎枫打断玄若翾的话：“朕要让你知道朕的决心。”
玄若翾眸色一动，只见李炎枫转身，龙袍纷飞，走出了忆水殿，她的眼眸也凝在了那一刻。
玄若翾眸色缓缓地划过碧如的脸庞，嘴角微微上扬：“曾今伺候过贵妃的你，现如今愿意跟随本宫，真是难得。”
碧如微微垂眸，不语。
玄若翾正了正衣衫，便是起身下床，轻软的绸缎带着淡雅清香轻微的划过碧如的眼，只听那人说道：“这里无旁人，起来回话。”
碧如起身，玄若翾翩翩转身，望着她巧笑如嫣，之前的不适荡然无存，眼角边的泪也好似重来都不曾出现过，她语音漫悠说来：“本宫更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会背叛贵妃，而归顺于本宫，刚刚那一出戏，你演的……真不错。”
碧如躬身施礼：“谢娘娘赞赏。”
“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打算暗中对本宫出手，现在想来，之前她自己的皇儿，再加上贤妃的孩子，如若她今日得手，那将有三个孩子的性命葬身于她之手，”玄若翾冷冷一哼，一双美眸倏然冷绝成冰，“那般温婉的女子竟也是这般的心狠手辣！”
碧如微微抬眸望着玄若翾，她入宫数十载，这宫闱中的尔虞我诈，她自是心知肚明：“娘娘打算将计就计，搬到贵妃吗？”
玄若翾微微一笑，那浅显的笑靥如绽放的罂粟，似真似幻，魅惑众生：“你以为本宫事前得知贵妃这碗药有问题的时候，吩咐你前来演出这场戏的目的就仅仅就只是搬到区区一个妃子吗？”
碧如望着眼前的玄若翾，明明近在咫尺，却是看不透那张绝世容颜背后的阴影。
玄若翾眼眸一转，望出了忆水殿，冰冷的眼神如同尖锐刀刃：李炎枫，就让我看看，你留下我，留下这个孩子，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再说，李炎枫赶到了木徵殿，朱紫若远远望去，只见那一身金色龙袍在阳光之下格外的晃眼，她的目光一同随着他进入了木徵殿。
朱紫若见眼前的帝王面色凝然，心中不禁一紧，不由低声说道：“臣妾参见陛下。”
李炎枫望着朱紫若长久，那眸色复杂，他淡淡的说道：“紫若，你与朕夫妻情分已有十载，这十年间，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家族，都帮了朕许多……”
朱紫若望着他，这一刻，眼前这个深爱十年的帝王突然变得陌生得很，自己的眼神也不由得落寞神伤起来：“这是妾应该做的。”
李炎枫眉间一蹙，话语之间立刻冷然几分：“那……你不该做的呢？”
“妾……绝不去做……”
李炎枫神色不动分毫，但是他的心却在挣扎：“那朕问你，淑妃今日喝的‘安胎药’是不是你吩咐人……准备的？”
朱紫若听此一言几乎站立不住，李炎枫笃定冰冷的眼神直视着自己，冰冰凉凉，朱紫若匆匆侧开眼眸，颤颤的说道：“陛下，您在说什么，臣妾……不懂……”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懂吗？”
森然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朱紫若眼眸后侧，便是见到玄若翾与……牧锦成前来，朱紫若不禁全身一栗！！！
玄若翾欺身上前，目光灼灼：“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我……”
朱紫若不禁后退几步，眼神浮动之间不期然对上李炎枫的目光，那眼神早已不是当年的温柔，几欲窒息的痛苦堵在胸口，眼中苦涩的泪已经滑落在唇角。
“紫若十六岁便嫁于您，如今已经……十年了……这十年间，紫若服侍您左右，到您登基，到您重掌皇权，可是您……现在在您的心中……可还有紫若的位置吗？”
朱紫若的每一句话都切入李炎枫的心扉，他缓缓地阖上双眸，正如朱紫若所说，他们相伴而来已经十年，虽然最初迎娶她的目的紧紧只是拉拢老丞相，但是她那份恬静贤淑曾真正的让自己心动过……
玄若翾静然的望着这一切，她的心亦是被深深的触动，她缓缓的低下头去，唇角微勾不由冷笑：为了深爱的人，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自己不是一样将本是要婚配与司徒澈的纪如颖扔进了火海，使得她双目失明！！！
玄若翾深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算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引得全殿的人都望着她，玄若翾一笑，笑得惆怅，她望着李炎枫淡淡的说道：“陛下的心意，玄若翾明白，但是我正如之前所说的，我腹中的孩子不值得陛下用您的妻子来交换……够了，今天事情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玄若翾微微侧眸，正巧对上朱紫若惊颤的眼眸，她几乎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玄若翾惘然一笑：“我若是你，会做的更绝，更加滴水不漏！”
玄若翾转身，朱紫若望着玄若翾离去的背影，眼中迷蒙，殿外的轻浮的光绪若有若无的萦绕在她的周围，一层朦胧的光辉衬映着她愈发虚幻缥缈……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人呢？
看不透，更是遥不可及……
出了木徵殿，春天的和风吹拂在身上，玄若翾眯着双眸仰望着天上的太阳，她看不见未来，眼前只有刺眼的光，却是未照进自己的心扉，她指尖冰冰凉凉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刚刚那一刻，自己真的动心想要打掉这个孩子……若不是牧锦成来的快些，现在恐怕……我又将欠上一条人命……
玄若翾紧咬的双唇，不知道是太阳太过刺眼，还是心中太过苦涩，两行清泪在脸颊边滑落，坠入脚下的花草之中，轻微的无人听闻……
澈，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带我们离开这这深宫后院……我怕，我真的害怕，我是不是真的应该去相信……他会……善待我们的孩子……
玄若翾身子浮软，向后仰去，却是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接住，眼前迷蒙的泪水化去，清晰地清晰地浮现出那人的身影：“陛下……”
李炎枫抱着玄若翾，紧紧的拥入怀中：“相信朕，朕会善待他的……”
玄若翾靠在他的怀中，低垂的眼睑难掩住她心底的忧郁，她淡淡而言：“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朕相信你的温柔与善良，所以你愿意放过紫若，朕也希望你能相信朕的一往情深，相信朕一定会善待他，”李炎枫轻轻的抚摸着玄若翾那青丝墨发，微微含笑，“好吗？”
玄若翾缓缓阖上双眸，依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静静的……长久之后，玄若翾低低的应了一声：“恩……”
几日之后，玄若翾此刻已经站在了忆水殿前，展目望去，冬去春来，离开的时候还是漫天的大雪，而忆水殿已经被大火烧得只剩下一片残骸，如今，繁花似锦，暗香四溢，忆水殿重建之后无不散逸着幽雅与高贵。
这一切仅仅……只过了一个冬……而我终于还是回来了……竟真的实现了当初与他的……誓言……
玄若翾羽睫微垂，双手紧扣骨指泛白：我究竟……都做了一些什么，如今竟然陷自己于这般田地……进退两难……若澈知道了，他定会认为是我背叛了他……我该如何是好？
“娘娘……”
熟悉的声音再度出现，玄若翾抬起眼眸，看见碧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深深垂首，恭敬说道：“恭请淑妃娘娘回宫！”
玄若翾嘴角轻扬，敛去一些惆怅，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话不言完便是有干呕起来。
碧如急急上前搀扶，“奴婢先扶娘娘回宫……”
“还不快去请牧太医，这一路劳顿，小心动了胎气。”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玄若翾一怔，转头望去，身后之人一身穿水蓝宫装，裙幅褶褶轻泻于地，袖口绣上的淡淡的月牙白花朵，清雅恬静，略施粉黛姿色天然，那不就是贵妃朱紫若么！
玄若翾见她，眸色微微一动，似笑非笑的说道：“原来是……贵妃娘娘。”
朱紫若莞尔一笑，侧眸吩咐一句：“碧如，速速宣太医前来。”话语之间，她走上前来，接替碧如搀扶着玄若翾走进了忆水殿：“妹妹这第一胎，需要注意的事情多了，首先是一定要好好的休息。”
玄若翾也落得舒坦，她缓缓行步于九曲回廊上，说道：“我这人还没回来，这消息倒是传的挺快的。”
朱紫若转眸淡淡一笑：“早在妹妹没有回宫之前，陛下就已经昭告天下说妹妹是梦熊有兆，怀有帝裔，这般的福祉也只有妹妹受得起。”
九曲回廊旁的莲花池水微波荡漾，春风轻抚撩起玄若翾额前的碎发，只见她的眼眸眸中淡光流转：“是这样呀……”玄若翾转眸一笑，“那你……一定等了我很久……”
朱紫若微微一怔，望着玄若翾，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玄若翾望着她凝住了眼神，少许之后清浅一笑：“别放在心上，我……随便说说而已……”
朱紫若勉强回以一笑，回廊的尽头便是忆水殿的正殿，重修之后与之前摆设无异，两人一同进入，朱紫若将玄若翾搀扶到美人榻上，让她舒适的平躺下。
朱紫若眼波流转，淡淡一笑：“如今淑妃身怀龙裔，比如一定要好生伺候着。”
牧锦成眼眸垂直地面，恭敬回话：“奴婢定力所能及的照料好娘娘。”
玄若翾一笑：“那就……有劳碧如了。”
蔽日眸色一滞，说道：“不敢。”
这时，“皇上驾到——”尖锐的通报声传进了忆水殿，所有的人都恭敬的回身迎接圣驾，唯独只有玄若翾依旧半躺在美人榻之上，直道李炎枫走近，她才佯装起身问安，李炎枫急急将她拦住，随后坐在美人榻上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一头秀发：“以后请安的事就免了。”
“恩。”
玄若翾非常乖巧的靠在李炎枫的怀中，一双美目若有若无的望向朱紫若，但却见她目光仍旧平静如湖！
李炎枫低眸望她，柔声道：“累了吗？”
玄若翾微微的点了点头:“有点。”
李炎枫望着众人说道：“娘娘要休息了，下去吧。”
众人恭敬退下，没有一个人流露出半点多余的神情，包括牧锦成，包括……朱紫若……
所有的人都退下，偌大的忆水殿现在只剩下李炎枫与玄若翾两个人，玄若翾起身，迅速的离开了那个怀抱。
李炎枫调侃笑道：“朕是不是不应该让他们走？”
玄若翾唇边的温顺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寂：“你可以告诉，你留住我，留住这个孩子，是不是为了以后作为对于魏麟国的筹码？”
李炎枫心中一紧，眼中灼灼血丝隐隐显现：“为什么这么问？你在怀疑朕的用心吗？朕在你的心中竟是……如此的不堪吗？”言及此处，李炎枫的眼神不禁黯然失色。
玄若翾身子一顿，垂下羽睫，掩去眸中那复杂的光色，平静道：“不要……转移话题……”
李炎枫紧紧扣住玄若翾双肩，双眉紧蹙：“朕做着一切只是想告诉，朕对你的心意天地可证，朕不在乎你的过去，朕只想拥有你的未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一字一句，深情款款，面对如此睿智温润的帝王，他的每一句都渗透到玄若翾内心深处那最最柔软的地方，她不敢抬头望他，她在害怕……玄若翾紧紧闭上双眼，不语，只有一滴泪滑落到李炎枫的手背上……
李炎枫的声音哑然，一字一句溢出唇齿：“回答朕……”
玄若翾微微摇头，嗓音一涩：“只怕玄若翾无福……”
李炎枫摇动着玄若翾，他要她望着他，然，那一双美目中始终印不出自己的影子：“在朕的面前，你总是自称玄若翾，从未称过臣妾，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将朕视为夫君？”
“你我今生无缘，何不放手，或许……大家都可以幸福……”玄若翾低垂着头，那淡淡的语调幽怨而迷离……
“这个世界上能给你幸福的只有朕一人！”李炎枫伸手撩起玄若翾的下颚，迫使她望着自己，“朕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忘记他，愿意跟随与朕……”
玄若翾沉默了，眉心却紧紧蹙起：这一切当真都是错了时机……
这或许……就是命数！
又是深宫，又是一个华丽的鸟笼，禁锢着玄若翾美丽而年轻的生命，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更加的危险。
玄若翾不在宫中的这一段时间里，李炎枫不仅迅速的平定了朝中的流言蜚语，成功的获得了可以接玄若翾与李炎月回宫的理由，而且，他还乘机以不同的理由的将这祸国的罪名归罪于凌则雪与魏充容身上，将二人打入冷宫。
至此晋离国后宫以贵妃朱紫若为大，德妃菊沛儿最受宠。
一日又一日，玄若翾静静的呆在深宫之中，只见腹部渐渐突起，她伸出手来轻轻抚上，来自内心深处的不安时时刻刻都在煎熬着她。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义无反顾的将全部事情都告诉司徒澈，为什么不去放手一搏，这天下是谁有关自己何事？
最坏的下场不过一死，为何如此煎熬的活着，还连累着这个尚未出生的小生命……
眸色幽幽，绪乱的气流在心中翻涌，本是坐在床上的玄若翾突地向一旁倒去，正巧被碧如接住。
碧如眉心深皱，轻声说道：“奴婢去请太医。”
玄若翾疲惫的点了点头，碧如将她扶正，轻轻靠在窗边，玄若翾望了眼碧如带来的汤碗，“那是什么？”
碧如道：“这是贵妃娘娘送来的养生汤，会对娘娘的身子有些好处。”
玄若翾慵懒的靠在床榻之上，近来精神甚是疲乏的很，她目光涣散，说道“我记得你以前是伺候陛下的。”
碧如微微一怔，孰没料到她竟会提起这件事情来：“那还是陛下未登记之前的事情。”
玄若翾又道：“那你也是伺候过贵妃的？”
碧如低声道：“是，贵妃娘娘是自爱陛下还是太子之时便予以婚配的。”
玄若翾胃中酸水翻涌不止，她紧紧捂住胸口，身子虚浮靠在了一旁，“你去把陛下叫来，我真的有点不舒服。”
“是。”碧如急匆匆的退下。
“孩子，你为何要这么折磨为娘？”玄若翾静静的闭上双眸，幽幽说道，“告诉娘，你在想什么？”
一张熟悉的脸倏然浮现眼前，那是悦峰！
玄若翾的手在一瞬便是颤抖起来，她睁开双眸，望着自己的孩子，这一样都非皇室血脉的孩子，如若诞生于世，岂非是……害了他？
可是……这是我与澈的第一孩子，我怎么舍得……
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是好？
樱唇颤抖，苦涩的味道浸入唇角，玄若翾泪落如雨！
良久之后，玄若翾凝视着那药碗，一时间竟有些痴愣，她伸出手端过碧如之前送来的汤药。
“皇上驾到——”尖细的声音刺过耳膜，玄若翾缓缓抬眸，那身着一身金色龙袍之人急急而来。
李炎枫坐在床榻之上，牵起玄若翾的手，只觉得她指尖冰凉，柔声道：“又不舒服了吗？”
玄若翾道：“碧如已经去请太医了。”
李炎枫点点头，眼眸瞟见了玄若翾端在手中的药碗问道：“这是什么？”
玄若翾看了眼手中的汤药，又预放下：“碧如说这个是贵妃娘娘送来的养生汤。”
李炎枫凝眉端起药碗，侧身递给玄若翾：“怎么能不喝呢？这是为你好，一定要喝。”
玄若翾点点头，端起药碗正欲一饮而下，怎料本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的碧如翻手一挥便是将那药碗打掉。
李炎枫倏然站起身来，一声怒斥：“碧如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碎娘娘的汤药。”
碧如不禁战栗叩首在地：“奴婢罪该万死，只是实在不忍心让淑妃娘娘喝下……红花！”
李炎枫身子一震，嘴角微微抽动，“你说刚刚那不是安胎的药，而是滑胎的……”
“……是。”
玄若翾听言眸色如雾迷蒙，音色微微而颤抖：“这药可是你端来的，为何要我孩子的性命？”
碧如神色张惶的说道：“请娘娘恕罪，奴婢……也是身不由己。”
李炎枫眸色微微一动：“说，是谁让你怎么做的？”
“是……是贵妃娘娘。”碧如终是说出了口。
是……紫若？李炎枫一怔，眼眉凝住，冷森森的望着碧如：“当真？”
碧如叩之又叩：“此事奴婢本也有同谋之罪，但是念及淑妃娘娘……曾有恩于奴婢，才斗胆冒着生命之忧打翻药碗，望陛下明鉴。”
李炎枫的眉间划开了一道道深沉的暗色，玄若翾在他身后隐隐哭泣，“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如此待我？”
李炎枫双目紧闭，双手紧紧握成拳，随即他转身宽慰玄若翾说道：“别担心，朕定会为你……讨回个公道……”
玄若翾恍然迷离的望着他，看见他眼中的愁绪，轻声说道：“算了，她可是你结发妻子，而我的孩子只不过……”
李炎枫打断玄若翾的话：“朕要让你知道朕的决心。”
玄若翾眸色一动，只见李炎枫转身，龙袍纷飞，走出了忆水殿，她的眼眸也凝在了那一刻。
玄若翾眸色缓缓地划过碧如的脸庞，嘴角微微上扬：“曾今伺候过贵妃的你，现如今愿意跟随本宫，真是难得。”
碧如微微垂眸，不语。
玄若翾正了正衣衫，便是起身下床，轻软的绸缎带着淡雅清香轻微的划过碧如的眼，只听那人说道：“这里无旁人，起来回话。”
碧如起身，玄若翾翩翩转身，望着她巧笑如嫣，之前的不适荡然无存，眼角边的泪也好似重来都不曾出现过，她语音漫悠说来：“本宫更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会背叛贵妃，而归顺于本宫，刚刚那一出戏，你演的……真不错。”
碧如躬身施礼：“谢娘娘赞赏。”
“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打算暗中对本宫出手，现在想来，之前她自己的皇儿，再加上贤妃的孩子，如若她今日得手，那将有三个孩子的性命葬身于她之手，”玄若翾冷冷一哼，一双美眸倏然冷绝成冰，“那般温婉的女子竟也是这般的心狠手辣！”
碧如微微抬眸望着玄若翾，她入宫数十载，这宫闱中的尔虞我诈，她自是心知肚明：“娘娘打算将计就计，搬到贵妃吗？”
玄若翾微微一笑，那浅显的笑靥如绽放的罂粟，似真似幻，魅惑众生：“你以为本宫事前得知贵妃这碗药有问题的时候，吩咐你前来演出这场戏的目的就仅仅就只是搬到区区一个妃子吗？”
碧如望着眼前的玄若翾，明明近在咫尺，却是看不透那张绝世容颜背后的阴影。
玄若翾眼眸一转，望出了忆水殿，冰冷的眼神如同尖锐刀刃：李炎枫，就让我看看，你留下我，留下这个孩子，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再说，李炎枫赶到了木徵殿，朱紫若远远望去，只见那一身金色龙袍在阳光之下格外的晃眼，她的目光一同随着他进入了木徵殿。
朱紫若见眼前的帝王面色凝然，心中不禁一紧，不由低声说道：“臣妾参见陛下。”
李炎枫望着朱紫若长久，那眸色复杂，他淡淡的说道：“紫若，你与朕夫妻情分已有十载，这十年间，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家族，都帮了朕许多……”
朱紫若望着他，这一刻，眼前这个深爱十年的帝王突然变得陌生得很，自己的眼神也不由得落寞神伤起来：“这是妾应该做的。”
李炎枫眉间一蹙，话语之间立刻冷然几分：“那……你不该做的呢？”
“妾……绝不去做……”
李炎枫神色不动分毫，但是他的心却在挣扎：“那朕问你，淑妃今日喝的‘安胎药’是不是你吩咐人……准备的？”
朱紫若听此一言几乎站立不住，李炎枫笃定冰冷的眼神直视着自己，冰冰凉凉，朱紫若匆匆侧开眼眸，颤颤的说道：“陛下，您在说什么，臣妾……不懂……”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懂吗？”
森然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朱紫若眼眸后侧，便是见到玄若翾与……牧锦成前来，朱紫若不禁全身一栗！！！
玄若翾欺身上前，目光灼灼：“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我……”
朱紫若不禁后退几步，眼神浮动之间不期然对上李炎枫的目光，那眼神早已不是当年的温柔，几欲窒息的痛苦堵在胸口，眼中苦涩的泪已经滑落在唇角。
“紫若十六岁便嫁于您，如今已经……十年了……这十年间，紫若服侍您左右，到您登基，到您重掌皇权，可是您……现在在您的心中……可还有紫若的位置吗？”
朱紫若的每一句话都切入李炎枫的心扉，他缓缓地阖上双眸，正如朱紫若所说，他们相伴而来已经十年，虽然最初迎娶她的目的紧紧只是拉拢老丞相，但是她那份恬静贤淑曾真正的让自己心动过……
玄若翾静然的望着这一切，她的心亦是被深深的触动，她缓缓的低下头去，唇角微勾不由冷笑：为了深爱的人，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自己不是一样将本是要婚配与司徒澈的纪如颖扔进了火海，使得她双目失明！！！
玄若翾深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算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引得全殿的人都望着她，玄若翾一笑，笑得惆怅，她望着李炎枫淡淡的说道：“陛下的心意，玄若翾明白，但是我正如之前所说的，我腹中的孩子不值得陛下用您的妻子来交换……够了，今天事情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玄若翾微微侧眸，正巧对上朱紫若惊颤的眼眸，她几乎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玄若翾惘然一笑：“我若是你，会做的更绝，更加滴水不漏！”
玄若翾转身，朱紫若望着玄若翾离去的背影，眼中迷蒙，殿外的轻浮的光绪若有若无的萦绕在她的周围，一层朦胧的光辉衬映着她愈发虚幻缥缈……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人呢？
看不透，更是遥不可及……
出了木徵殿，春天的和风吹拂在身上，玄若翾眯着双眸仰望着天上的太阳，她看不见未来，眼前只有刺眼的光，却是未照进自己的心扉，她指尖冰冰凉凉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刚刚那一刻，自己真的动心想要打掉这个孩子……若不是牧锦成来的快些，现在恐怕……我又将欠上一条人命……
玄若翾紧咬的双唇，不知道是太阳太过刺眼，还是心中太过苦涩，两行清泪在脸颊边滑落，坠入脚下的花草之中，轻微的无人听闻……
澈，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带我们离开这这深宫后院……我怕，我真的害怕，我是不是真的应该去相信……他会……善待我们的孩子……
玄若翾身子浮软，向后仰去，却是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接住，眼前迷蒙的泪水化去，清晰地清晰地浮现出那人的身影：“陛下……”
李炎枫抱着玄若翾，紧紧的拥入怀中：“相信朕，朕会善待他的……”
玄若翾靠在他的怀中，低垂的眼睑难掩住她心底的忧郁，她淡淡而言：“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朕相信你的温柔与善良，所以你愿意放过紫若，朕也希望你能相信朕的一往情深，相信朕一定会善待他，”李炎枫轻轻的抚摸着玄若翾那青丝墨发，微微含笑，“好吗？”
玄若翾缓缓阖上双眸，依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静静的……长久之后，玄若翾低低的应了一声：“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