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日日，以泪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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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曦反握了母亲的手，“明曦何时需要母亲如此叮嘱！”她素手轻轻将母亲唇边的一根发丝抚到耳后。母亲的病不知道还能拖得了几天，这些日子宫中混乱，宫人们自散逃命，连吃食都得她亲自去寻，宫倾之日不会太远。

    一天一夜的呼喝之声，自宫墙之外来来回回，几度明曦以为会有人手持利刃闯了进来，却偏生宫门一直关得严实，连平时见惯的野猫都失了踪影！

    又是夜色来临，终于服侍着母亲睡下，明曦系了沁绿的宫锦披风，提了宫灯轻手轻脚的走出殿门，在高台上夜风鼓起她的白色裙裾，夜色中张扬得如一朵怒放的昙花。她仰头看着高墙上的天空，墨色的天被火光映得半红，怒冲冲的火势越燃越烈，似要将这黑幔燃尽！

    脚下一团昏黄的灯影，照着轻巧的脚步滑过大块宫砖，砖缝里不甘寂寞的草枝时而划过披风，露出里面的白裙和裙下一星杏色绣鞋。推开重重的宫门，明曦顺着宫墙向御膳房的方向走去。明天便没有吃食了，即使她可以忍着，母亲的病体也禁不起三天两头儿无食裹腹。

    空无一人的宫巷，赤色的壁与琉璃碧瓦相映，远处的火光仍然闪烁，瓦色越发鲜亮，半明半暗的夜空被高墙生生的割成又长又窄的一条。不知是否因为这里太过空寂，连她的脚步声都显得飘渺失真。

    初与母妃移入凝阴阁，明曦不过七岁，日日见母妃以泪洗面，惊骇胡言。夜闻宫墙之外，鬼哭狼号，似有无尽冤魂索命！宫人俱是心惊胆战，不几日便只有随母入宫的贴身婢女秀儿相伴。对外祖一家的遭遇，是秀儿半隐晦的告知，加上年纪尚小，所记并不十分清明。总归却也明白，母妃的娘家，已无一人生还，母妃所有，不过是明曦一人而已。

    不知是否走露风声，某日禁军突闯凝阴阁，将秀儿强行带走。本已是惊弓之鸟的母亲几乎骇死！三日后，秀儿被重新丢进凝阴阁的大门，明曦拼力将其扶起。却见秀儿发散衣乱，遍身雪肤，片片奇特淤青伤痕！她泪似流干，声已喑哑，望着明曦一语未发。母妃从殿中跑出，看到半死的秀儿，尖叫一声晕厥廊下！

    当夜，秀儿投凝阴阁西墙下的老井而亡！母妃疑树影，恐风啸，精神几近崩溃！某夜明曦被墙外之声惊醒，竟似有人自墙外以重物击墙。明曦手提宫灯，身披素帛，以一人之力推开沉重宫门，向声响之处而去！

    后人传，当夜有影自宫门之中飘出，白衣白灯，无脚飘行，形如鬼魅，灯下无影！墙角制造恐怖声响的却是身着内侍之衣，望此鬼弃械而逃，宫墙上徒留下半片损毁之处。内侍有胆大者，复回墙角观望，鬼魅不见，弃械无踪，却闻宫墙之内有砸石抛物之声，重物落水，水声自井底激荡回环而上，诡异阴森！内侍尖叫骇逃，均言秀儿冤魂不散，在凝阴阁殒命井中诉冤扰人！

    第二日黄昏，方有胆大宫人送饭至凝阴阁，骇然见秀儿所投水井，已被若干土石填平，明曦公主酣睡井边土坑之中，墨发披散，面目几不可见，一身素帛，两手血腥。明曦公主闻宫人脚步之声睁眼，发丝间眸色赤红……宫人尖叫着将饭盒重重抛去，大叫有鬼！自此，凝阴阁内外，再无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