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不肯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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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油的曲声便是在此时歇了，她最后吻了一下青灯，抱着那把只属于她的琵琶，缓步走向了祠堂。
这一世，又将结束。
青冥早已在祠堂后院等着她，八名小厮分立神柱两侧，大锅已搬至了院子中央，恰在神柱的跟前。
青冥一身白衣，如鬼魅。
“准备好了么？”他问。
酥油点头：“待我去了，不要告诉青灯真相，就说我回了秦淮河，从今往后，再不相见。”
“好，还有么？”
“团儿自出生便没了娘，若有可能，替他寻个好娘亲。”
青冥点头：“好，我答应你。”
“那么，开始吧。”
酥油走到神柱面前，早有两名小厮上来将她绑上，滚滚水汽中，一身白衣的青冥喃喃自语，说的是酥油听不懂的咒语，天边忽然闷雷滚滚，有闪电横空劈下，似一场暴雨将袭。
青冥拿起匕首，在酥油颈间，两处手腕各划了一刀，很深，血瞬间涌出，像是能辨别方向一般，纷纷流向石柱，酥油认了命，闭起眼睛，等待一切结束。
血流的很快，她不多时便没了力气，呼吸变得困难，身体里的血像是要流干了，青冥的声音似从遥遥天际传来，如天帝：“是时候了，将二夫人放入锅中，做灯烛。”
她的身子已变得很轻，似纸片，摇摇欲坠，正无力之时，听到远处一声大喝：“慢着，谁敢动她？”
是青灯。
酥油看着那团模糊的影子，笑了。
青冥拦住了他：“二弟，马上就要成功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能动她，谁都可以用来血祭，只她不行。”青灯发疯了一般要往这里冲。
青冥命两个小厮按住他：“之前不是说好的么，只要用她做了血祭，你便可得到神明原谅，方家便也安全了。方家大权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我可以将族中所有产业都交给你，只希望你莫要一时冲动，毁了方家百年基业。”
“她若死了，方家便永远也得不到神明原谅了。”青灯对酥油大喊着：“我错了，酥油，我错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九重天上之事，永世轮回之事，菩提鸢尾之事，我两世负你之事，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原来，他记起来了。
一切，算是有了回报。
酥油对着他的夫君露出此生最后一个笑容：“青灯，我先去了，你莫要来寻我。记得照顾好团儿，黄泉路上，我不会等你。”
说完，自己跳进了滚烫的锅中，蜡液瞬间将她吞没，一干二净。
从今往后，与君别离。妾为红烛，滴尽相思。长明不息，为君续命。
自酥油跳入蜡锅中的那一刻，天地间风起云涌，闪电不停歇地打入院中，小厮们吓得纷纷躲入小屋中，青冥则拖着青灯，回到了祠堂。
“跪下。”青冥指着方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道。
青灯不从，被青冥按着跪了下去。
“你当知道，你终日厮混在烟花柳巷，是对祖宗不敬，触犯神明，致使家族蒙难，是为不孝。如今阻碍血祭，是为不义。单凭这三条，你的罪孽还少吗？你以为爹娘会将族中产业放心交给你？痴心妄想罢了。”
青灯直视着面前祖宗牌位，冷笑道：“我触犯神明，是我不对。可是大哥，你以为你自己便是干净的了吗？”
青冥紧盯着他：“我行得堂堂正正，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方家的事情，自然干净。”
青灯脸上神情变得阴森：“是么？大哥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是真的么？”
青冥神情坦荡：“这是自然。”
青灯站起身来，天空一道闪电劈下，白光骤亮，照得他面庞一片清冷：“看来大哥今日来事务繁忙，记性有些不好，也罢，弟弟就提醒一下大哥，爹爹这半年来进食的汤药，药方被人换过，虽不致立时毙命，只是长此以往，离油尽灯枯怕是也不远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大哥做事太不谨慎，恰被弟弟撞见，这叫我这个做弟弟的，该如何是好呢？”
眼见着青冥脸色大变，青灯又道：“这半年来，方家各处铺子的账务我都已经仔细查看过，倒是发现了一件稀罕事，不知大哥愿不愿听？”
也不待青冥应允，青灯便自顾自说了下去：“早在两年前，米庄，绸缎庄，油铺的银两已渐渐被人挪走，消停了三月后，当铺，赌坊，钱庄的赢利亦在第一时间被人拿了去，方家表面风风光光，实则不过是个空壳，内里已被虫蛀得一干二净，可怜爹娘对这人极其信任，将族中大权都交予此人，却不知是养虎为患，被亲生儿子算计，可悲，太可悲了。”
青冥冷哼一声：“胡言乱语，方家各处产业的账目每月都会由我过目，怎会出现如此纰漏，你莫要贼喊捉贼了。”
“贼喊捉贼？”青灯笑了：“大哥好镇定，谁都知我方青灯最是无赖，日日在烟花柳巷厮混，对族中生意不管不问，可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个傻子，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中，我从前不说，不代表我永远不说。”
青冥脸上佯装的镇定终于扯破，瞬间变了一副嘴脸，阴沉似那布满乌云的天幕，让人心中看了悚然：“是啊，我真是有个好弟弟，不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只是你如今知道也为时已晚了，爹早晚要将方家交予我掌管，而你，什么也不是。”
青灯道：“大哥难道从来不知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么？身为方家子孙，运筹帷幄之事信手拈来，你会，我也会。只是我与你之不同，是我可以在暗中知晓你所做的一切，而你却万万不知晓我所做的一丝一毫，大哥是信，还是不信？”
青冥哈哈大笑：“青灯，莫要太自信，就算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又如何，已经晚了，方家现在是我的。”
青灯看着他张狂的模样，不齿一笑：“我之所以一直没有行动将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是因为顾忌你是我的兄长，骨肉亲情，我不想做了那不忠不义之事。只是大哥，你欺人太甚，你千算万算，不该算到酥油头上，你可以害任何人，不该害酥油，我方青灯决不能原谅你。”
“我害了她？”青冥失笑：“二弟，你该不会是糊涂了吧？当初可是你同意用酥油来进行血祭的，莫要忘记了。”
青灯看着天空电神雷鸣，神情凄然：“我那时同意，是因为没有想起前尘往事，如今我忆起了酥油，方知自己是错了。更何况，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久未想通的事情。”
他步步逼近青冥，冷冷道：“方家神明所怨恨的，不是我方青灯，而是你方青冥，与青楼女子苟且虽然有辱家门，但委实没有毒害自己亲生父亲，算计家族产业来得恶劣，方青冥，方家神明怨恨的，是你！”
“笑话，神柱上性命消失的，可是方青灯，你莫要忘了。”
青冥的话淹没在滚滚闷雷与瓢泼雨声中，青灯看着大雨洗刷着院中的一切，眼睛中也似掀起了雨帘，一片水汽迷蒙：“这雨下得真是及时，不知大哥是否愿意随弟弟一同去看看那神柱，看看方青灯名字上的黑漆是否已被冲洗干净。”
青冥目光凌厉，狠狠地盯着青灯，半晌，忽而放声大笑起来：“好，不愧是我的亲弟弟，倒是有头脑的很，可是为时已晚了，酥油已被进行了血祭，神明就要原谅我铸下的罪孽，从今往后，方家是我的，而你方青灯，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他哈哈大笑着，冲出了祠堂，冲进了瓢泼雨幕中，不知去向了何方。
而青灯，看着这一场大雨，洋洋洒洒，将大地冲刷得干净，于是什么都不剩了，罪孽，背叛，悔恨，算计，所有一切污浊的东西都随着这场大雨消失的一干二净，从此尘世又将是一片清净，可清净了后的尘世，却再没了那女子，如先前在九重天上那般，时时伴在他身侧，柔声轻唤：“青灯。”
三世轮回，冷硬心肠如他，终于知道，自己是错了。
青灯虚弱一笑，昏倒在地。
待青灯醒来，已是三日后，他那时仍发着高烧，甫一睁眼，便急急下了床，衣衫不整朝祠堂跑去。
祠堂后院的神柱已重新变成了如血一般鲜红的颜色，青灯伸手抚摸过神柱每一处纹路，感觉那里温热得不同寻常，他知道，是酥油的血液在神柱上流淌，她没离开，她舍不得离开。
后院一反常态，没有小厮在忙碌，青灯觉得稀奇，唤过一名扫地的小厮询问：“制作灯烛的人呢，怎地都不在了？”
小厮吞吞吐吐：“二公子，你还不知道吧，先前二夫人血祭后制出的红烛很是稀奇，燃了几天几夜也丝毫没有减少半分，旁的蜡烛，多多少少都会有烛泪，烛泪滴尽，蜡烛便是燃尽了。可二夫人制出的红烛点燃时却是没有一滴烛泪，像是能一直长明不熄似的，如此看来，当真是神明显灵了。”
他说的话让青灯一个踉跄，小厮知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扶住了青灯：“二公子莫要太难过了，二夫人在天有灵，会保佑二公子和方家的。”
青灯神思恍惚，像是没听到似的，一把将他甩开，跌跌撞撞奔向祠堂。刚走至门口，便闻见一阵异香，如那晚喝的桂花酿，前尘记忆在脑海中翻涌，他心中一阵刺痛，慌忙奔了进去。
祠堂仍是先前模样，只是一向立在两旁的红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牌位前方放置的如蒲团一般大小的莲花形红烛，中间一根细细的灯芯，燃得正旺。果如先前那小厮所言，这莲花红烛没有一滴烛泪，像是能这么平静地一直燃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酥油，是你么？”青灯声音颤抖，不知该如何面对。
红烛无语，只火苗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是回答，可青灯却分明听到了一声呼唤，正是酥油的声音，唤他：“青灯。”
青灯刹那间崩溃，扑上去抱住了莲花红烛，眼泪滚落在红烛身上，似烛泪。
“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不怕，从今往后，你我再不会分开，再不会分开。”
他抱着酥油化作的红烛，哭哭笑笑，时而低语，时而轻叹，直至坐到了日暮时分，却是再不肯起身。
酥油的曲声便是在此时歇了，她最后吻了一下青灯，抱着那把只属于她的琵琶，缓步走向了祠堂。
这一世，又将结束。
青冥早已在祠堂后院等着她，八名小厮分立神柱两侧，大锅已搬至了院子中央，恰在神柱的跟前。
青冥一身白衣，如鬼魅。
“准备好了么？”他问。
酥油点头：“待我去了，不要告诉青灯真相，就说我回了秦淮河，从今往后，再不相见。”
“好，还有么？”
“团儿自出生便没了娘，若有可能，替他寻个好娘亲。”
青冥点头：“好，我答应你。”
“那么，开始吧。”
酥油走到神柱面前，早有两名小厮上来将她绑上，滚滚水汽中，一身白衣的青冥喃喃自语，说的是酥油听不懂的咒语，天边忽然闷雷滚滚，有闪电横空劈下，似一场暴雨将袭。
青冥拿起匕首，在酥油颈间，两处手腕各划了一刀，很深，血瞬间涌出，像是能辨别方向一般，纷纷流向石柱，酥油认了命，闭起眼睛，等待一切结束。
血流的很快，她不多时便没了力气，呼吸变得困难，身体里的血像是要流干了，青冥的声音似从遥遥天际传来，如天帝：“是时候了，将二夫人放入锅中，做灯烛。”
她的身子已变得很轻，似纸片，摇摇欲坠，正无力之时，听到远处一声大喝：“慢着，谁敢动她？”
是青灯。
酥油看着那团模糊的影子，笑了。
青冥拦住了他：“二弟，马上就要成功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能动她，谁都可以用来血祭，只她不行。”青灯发疯了一般要往这里冲。
青冥命两个小厮按住他：“之前不是说好的么，只要用她做了血祭，你便可得到神明原谅，方家便也安全了。方家大权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我可以将族中所有产业都交给你，只希望你莫要一时冲动，毁了方家百年基业。”
“她若死了，方家便永远也得不到神明原谅了。”青灯对酥油大喊着：“我错了，酥油，我错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九重天上之事，永世轮回之事，菩提鸢尾之事，我两世负你之事，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原来，他记起来了。
一切，算是有了回报。
酥油对着他的夫君露出此生最后一个笑容：“青灯，我先去了，你莫要来寻我。记得照顾好团儿，黄泉路上，我不会等你。”
说完，自己跳进了滚烫的锅中，蜡液瞬间将她吞没，一干二净。
从今往后，与君别离。妾为红烛，滴尽相思。长明不息，为君续命。
自酥油跳入蜡锅中的那一刻，天地间风起云涌，闪电不停歇地打入院中，小厮们吓得纷纷躲入小屋中，青冥则拖着青灯，回到了祠堂。
“跪下。”青冥指着方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道。
青灯不从，被青冥按着跪了下去。
“你当知道，你终日厮混在烟花柳巷，是对祖宗不敬，触犯神明，致使家族蒙难，是为不孝。如今阻碍血祭，是为不义。单凭这三条，你的罪孽还少吗？你以为爹娘会将族中产业放心交给你？痴心妄想罢了。”
青灯直视着面前祖宗牌位，冷笑道：“我触犯神明，是我不对。可是大哥，你以为你自己便是干净的了吗？”
青冥紧盯着他：“我行得堂堂正正，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方家的事情，自然干净。”
青灯脸上神情变得阴森：“是么？大哥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是真的么？”
青冥神情坦荡：“这是自然。”
青灯站起身来，天空一道闪电劈下，白光骤亮，照得他面庞一片清冷：“看来大哥今日来事务繁忙，记性有些不好，也罢，弟弟就提醒一下大哥，爹爹这半年来进食的汤药，药方被人换过，虽不致立时毙命，只是长此以往，离油尽灯枯怕是也不远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大哥做事太不谨慎，恰被弟弟撞见，这叫我这个做弟弟的，该如何是好呢？”
眼见着青冥脸色大变，青灯又道：“这半年来，方家各处铺子的账务我都已经仔细查看过，倒是发现了一件稀罕事，不知大哥愿不愿听？”
也不待青冥应允，青灯便自顾自说了下去：“早在两年前，米庄，绸缎庄，油铺的银两已渐渐被人挪走，消停了三月后，当铺，赌坊，钱庄的赢利亦在第一时间被人拿了去，方家表面风风光光，实则不过是个空壳，内里已被虫蛀得一干二净，可怜爹娘对这人极其信任，将族中大权都交予此人，却不知是养虎为患，被亲生儿子算计，可悲，太可悲了。”
青冥冷哼一声：“胡言乱语，方家各处产业的账目每月都会由我过目，怎会出现如此纰漏，你莫要贼喊捉贼了。”
“贼喊捉贼？”青灯笑了：“大哥好镇定，谁都知我方青灯最是无赖，日日在烟花柳巷厮混，对族中生意不管不问，可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个傻子，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中，我从前不说，不代表我永远不说。”
青冥脸上佯装的镇定终于扯破，瞬间变了一副嘴脸，阴沉似那布满乌云的天幕，让人心中看了悚然：“是啊，我真是有个好弟弟，不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只是你如今知道也为时已晚了，爹早晚要将方家交予我掌管，而你，什么也不是。”
青灯道：“大哥难道从来不知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么？身为方家子孙，运筹帷幄之事信手拈来，你会，我也会。只是我与你之不同，是我可以在暗中知晓你所做的一切，而你却万万不知晓我所做的一丝一毫，大哥是信，还是不信？”
青冥哈哈大笑：“青灯，莫要太自信，就算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又如何，已经晚了，方家现在是我的。”
青灯看着他张狂的模样，不齿一笑：“我之所以一直没有行动将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是因为顾忌你是我的兄长，骨肉亲情，我不想做了那不忠不义之事。只是大哥，你欺人太甚，你千算万算，不该算到酥油头上，你可以害任何人，不该害酥油，我方青灯决不能原谅你。”
“我害了她？”青冥失笑：“二弟，你该不会是糊涂了吧？当初可是你同意用酥油来进行血祭的，莫要忘记了。”
青灯看着天空电神雷鸣，神情凄然：“我那时同意，是因为没有想起前尘往事，如今我忆起了酥油，方知自己是错了。更何况，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久未想通的事情。”
他步步逼近青冥，冷冷道：“方家神明所怨恨的，不是我方青灯，而是你方青冥，与青楼女子苟且虽然有辱家门，但委实没有毒害自己亲生父亲，算计家族产业来得恶劣，方青冥，方家神明怨恨的，是你！”
“笑话，神柱上性命消失的，可是方青灯，你莫要忘了。”
青冥的话淹没在滚滚闷雷与瓢泼雨声中，青灯看着大雨洗刷着院中的一切，眼睛中也似掀起了雨帘，一片水汽迷蒙：“这雨下得真是及时，不知大哥是否愿意随弟弟一同去看看那神柱，看看方青灯名字上的黑漆是否已被冲洗干净。”
青冥目光凌厉，狠狠地盯着青灯，半晌，忽而放声大笑起来：“好，不愧是我的亲弟弟，倒是有头脑的很，可是为时已晚了，酥油已被进行了血祭，神明就要原谅我铸下的罪孽，从今往后，方家是我的，而你方青灯，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他哈哈大笑着，冲出了祠堂，冲进了瓢泼雨幕中，不知去向了何方。
而青灯，看着这一场大雨，洋洋洒洒，将大地冲刷得干净，于是什么都不剩了，罪孽，背叛，悔恨，算计，所有一切污浊的东西都随着这场大雨消失的一干二净，从此尘世又将是一片清净，可清净了后的尘世，却再没了那女子，如先前在九重天上那般，时时伴在他身侧，柔声轻唤：“青灯。”
三世轮回，冷硬心肠如他，终于知道，自己是错了。
青灯虚弱一笑，昏倒在地。
待青灯醒来，已是三日后，他那时仍发着高烧，甫一睁眼，便急急下了床，衣衫不整朝祠堂跑去。
祠堂后院的神柱已重新变成了如血一般鲜红的颜色，青灯伸手抚摸过神柱每一处纹路，感觉那里温热得不同寻常，他知道，是酥油的血液在神柱上流淌，她没离开，她舍不得离开。
后院一反常态，没有小厮在忙碌，青灯觉得稀奇，唤过一名扫地的小厮询问：“制作灯烛的人呢，怎地都不在了？”
小厮吞吞吐吐：“二公子，你还不知道吧，先前二夫人血祭后制出的红烛很是稀奇，燃了几天几夜也丝毫没有减少半分，旁的蜡烛，多多少少都会有烛泪，烛泪滴尽，蜡烛便是燃尽了。可二夫人制出的红烛点燃时却是没有一滴烛泪，像是能一直长明不熄似的，如此看来，当真是神明显灵了。”
他说的话让青灯一个踉跄，小厮知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扶住了青灯：“二公子莫要太难过了，二夫人在天有灵，会保佑二公子和方家的。”
青灯神思恍惚，像是没听到似的，一把将他甩开，跌跌撞撞奔向祠堂。刚走至门口，便闻见一阵异香，如那晚喝的桂花酿，前尘记忆在脑海中翻涌，他心中一阵刺痛，慌忙奔了进去。
祠堂仍是先前模样，只是一向立在两旁的红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牌位前方放置的如蒲团一般大小的莲花形红烛，中间一根细细的灯芯，燃得正旺。果如先前那小厮所言，这莲花红烛没有一滴烛泪，像是能这么平静地一直燃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酥油，是你么？”青灯声音颤抖，不知该如何面对。
红烛无语，只火苗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是回答，可青灯却分明听到了一声呼唤，正是酥油的声音，唤他：“青灯。”
青灯刹那间崩溃，扑上去抱住了莲花红烛，眼泪滚落在红烛身上，似烛泪。
“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不怕，从今往后，你我再不会分开，再不会分开。”
他抱着酥油化作的红烛，哭哭笑笑，时而低语，时而轻叹，直至坐到了日暮时分，却是再不肯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