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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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9年10月
昏暗的室内没有开灯，太阳已经落下去了。人影渐暗。
“究竟，是为什么？”
室内的两人面对面地谈话，已经有很久。现在，所有的话似乎都已说尽了。
“流浪地球计划会死在途中的！”
“可是……”
可是，这正是一直无法达成一致的那一点。
***
流浪地球计划，初看是个异想天开的计划。
就说最基本的，地球这么大一个行星，要如何被推动？
直到人们发现了重聚变现象，产生了超乎想象的能量[注1]。
至于如何能够将能量最大效力地应用起来，产生足够的推重比，本来也是个难题，不过在几十年前，天才发明家托尼·斯塔克用方舟反应堆做能源推动自重上百磅的装甲时，就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注2]。
推动地球从理论上成为可能。
然后就是解决人造生物圈的问题，早在2012年的时候，中国的首个实验就成功了，现在，人类已经能制造城市大小的人造生物圈了，并且能够长期维持——只要有足够的能量。
离开太阳生活从理论上成为可能。
有了这两个前提条件，流浪地球计划就在理论上成为了可能。
在已确定太阳氦闪即将爆发[注3]的情况下，人类终于拿出了理论上切实可行的自救计划。
但这计划不是唯一的，与其针锋相对的，是乘坐飞船逃生的计划。
飞船逃生计划针对流浪地球计划提出了几点优势：首先，推动地球没必要，带走的大多是死重，除了产生重力一无是处，而重力的效果完全可以通过旋转产生。其次，就因为推动地球，速度最高只能达到光速的5‰，致使旅程要拉长到2500年之久，而飞船最高则可以达到光速的10%，400年就能到达比邻星。
飞船逃生最大的劣势在于：最多只能制造2000艘恒星际飞船，带走7亿人，只占总人口的1/10，而流浪地球计划则可以全部带走。因为重聚变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它无法小型化，因而无法成为飞船发动机，因此能作为飞船发动机能源的只有可控轻核聚变，即基于方舟反应堆的原理制作的能源。而即使地球上的海洋里储存着大量的氘氚，经过计算，也只够造2000艘。
两个计划都耗费甚多，都需要集中全世界的力量才能做成，无法共存，于是到底采用哪个计划就成了争论的核心。主张两者的就被分别称作地球派和飞船派。
可以想象，当一种方案可以带走全体而另一种只能带走1/10的时候，一般人会如何选择，因此地球派要比飞船派多得多。不过飞船派背后有美国的支持，于是，美国退出了联合国氦闪应对小组，决定自己干。
美国政府执行了自己的飞船逃生计划——代号为“诺亚方舟计划”。由于种种原因，这个计划当然是不公开的，由NASA秘密负责。而这个计划的主要参与者之一，正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天才发明家托尼·斯塔克。
不过，这样的计划，瞒得过一般民众，却当然瞒不过同为联合国五常的其他几个大国。
于是，此时，托尼的对面就站着冷锋，来自中国——流浪地球计划的主导国，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究竟，是为什么？”
冷锋并不懂那些技术细节，但他来之前，也看过足够多的资料，当流浪地球计划确实有可行性的时候，他不知道美国，还有他的好友，为何还要选择诺亚方舟计划。
尤其是他的好友曾经是世界级的超级英雄，一直想拯救所有人。
“我知道你说的那些技术细节，我都知道。”托尼说，“也许比你还清楚的多。但我说的不是技术，是人。”
“流浪地球计划我全都看过，也做过所有的计算。你知道吗，它耗费相当巨大，耗时相当长，要真正实现它，需要全世界所有的人集中全部资源，努力奋斗100代人。”
“我知道啊。这有什么问题？”
“这就是问题所在！”托尼严肃地说，“你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吗？在严酷的太空环境中，既要保证全体人员的生存，又要保留足够旅行到目的地的资源，还需要有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预案和储备，全部的资源必须得到小心的调配和使用。”
“在这样的条件下生存，必须建立一个纪律严明的社会，必须保证统一行动的意志，类似于历史上的战时政策。而所有的战时社会，都是集[河蟹]权，独[河蟹]裁，极度专[河蟹]制的社会。”
“在整个地球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这样的社会不是最合适的吗？”冷锋说，“只有集[河蟹]权的社会才能让所有人团结一致，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奋斗，才可以集中全部力量，耗费所有资源为生存一搏。”
“但，这不符合人性。”托尼摇摇头，“要让这个世界上的70亿人，全都认同一个共同的目标，全都具有为了整体利益而牺牲部分利益，为了长远利益而牺牲眼前利益的理念，那是不可能的。”
“在极端的生存压力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类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所表现出的勇气和牺牲精神可以是非常顽强的。战时政策在历史上都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很多战时政策延续了很久，人们也总能继续生活下去。”
“一般的战时政策都只有几年，十几年，在后期都会滑坡，而这是2500年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美国1776年建国，到现在也没有500年，而美国的社会思潮已经经历了巨大的变化。你怎么保证2500年的时间内，人们不会变化，你怎么保证2500年后的人们还会坚持当初定下的目标？”
“从现在往前推2500年，在中国是春秋战国时期。”
“我知道你们历史悠久，国家一直延续了下来。但如果要你现在听从秦始皇的命令，你会愿意吗？”
冷锋突然语塞。
是啊，中国人太习惯于悠久的历史，太习惯于动辄上千年跨度挂在嘴边，却忘了对于短暂的人类寿命来说，2500年是个多么漫长的时间。
“明白了吗？做不到！人们是不可能作为一个整体，坚持一个目标2500年不动摇的。一个极端专[河蟹]制的制度也不可能一直持续2500年那么久。当旅行到中途，那些在流浪地球后出生在地底世界的人们，没有黄金时代人们的怀念，也没有即将抵达的希望，前路漫漫，他们一辈子也看不到旅途的尽头，他们的孩子甚至孩子的孩子也看不到，而他们为了几十代之后的人，为了他们可能根本享受不到的所谓的人类文明，需要贡献自己的一生！那时候，他们还有什么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最大的理由，而且是唯一的理由，就是生存。这不像其他问题，这是生与死的问题，人类别无选择。生存是其他一切的前提。为了生存，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即使要在长达2500年的时间里一直处于极端专[河蟹]制的战时社会，那也必须如此。”
“然而仅靠生存本身是不能保证生存的，发展才是生存的最好保障。专[河蟹]制制度是人类发展的最大障碍。发展需要活跃的新思想和创造力，这只有通过建立一个充分尊崇人性和自由的社会才能做到。尤其是，整个人类社会已经习惯了民主和自由的氛围，现在要让他们突然长期生活在极端专[河蟹]制的高压下，他们能接受吗？这样的社会一定会崩溃，那时候，就是人类文明的末日。”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类在逆境中，往往才会爆发出最强悍的生命力。在面对共同的外敌时，往往才会真正地团结一致，并发掘出全部的潜力。我倒是认为，这将是人类文明的新生！”
“不。”托尼悲哀却又坚决地说，“流浪地球计划会死在途中的！”
“可是……”
2029年10月
昏暗的室内没有开灯，太阳已经落下去了。人影渐暗。
“究竟，是为什么？”
室内的两人面对面地谈话，已经有很久。现在，所有的话似乎都已说尽了。
“流浪地球计划会死在途中的！”
“可是……”
可是，这正是一直无法达成一致的那一点。
***
流浪地球计划，初看是个异想天开的计划。
就说最基本的，地球这么大一个行星，要如何被推动？
直到人们发现了重聚变现象，产生了超乎想象的能量[注1]。
至于如何能够将能量最大效力地应用起来，产生足够的推重比，本来也是个难题，不过在几十年前，天才发明家托尼·斯塔克用方舟反应堆做能源推动自重上百磅的装甲时，就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注2]。
推动地球从理论上成为可能。
然后就是解决人造生物圈的问题，早在2012年的时候，中国的首个实验就成功了，现在，人类已经能制造城市大小的人造生物圈了，并且能够长期维持——只要有足够的能量。
离开太阳生活从理论上成为可能。
有了这两个前提条件，流浪地球计划就在理论上成为了可能。
在已确定太阳氦闪即将爆发[注3]的情况下，人类终于拿出了理论上切实可行的自救计划。
但这计划不是唯一的，与其针锋相对的，是乘坐飞船逃生的计划。
飞船逃生计划针对流浪地球计划提出了几点优势：首先，推动地球没必要，带走的大多是死重，除了产生重力一无是处，而重力的效果完全可以通过旋转产生。其次，就因为推动地球，速度最高只能达到光速的5‰，致使旅程要拉长到2500年之久，而飞船最高则可以达到光速的10%，400年就能到达比邻星。
飞船逃生最大的劣势在于：最多只能制造2000艘恒星际飞船，带走7亿人，只占总人口的1/10，而流浪地球计划则可以全部带走。因为重聚变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它无法小型化，因而无法成为飞船发动机，因此能作为飞船发动机能源的只有可控轻核聚变，即基于方舟反应堆的原理制作的能源。而即使地球上的海洋里储存着大量的氘氚，经过计算，也只够造2000艘。
两个计划都耗费甚多，都需要集中全世界的力量才能做成，无法共存，于是到底采用哪个计划就成了争论的核心。主张两者的就被分别称作地球派和飞船派。
可以想象，当一种方案可以带走全体而另一种只能带走1/10的时候，一般人会如何选择，因此地球派要比飞船派多得多。不过飞船派背后有美国的支持，于是，美国退出了联合国氦闪应对小组，决定自己干。
美国政府执行了自己的飞船逃生计划——代号为“诺亚方舟计划”。由于种种原因，这个计划当然是不公开的，由NASA秘密负责。而这个计划的主要参与者之一，正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天才发明家托尼·斯塔克。
不过，这样的计划，瞒得过一般民众，却当然瞒不过同为联合国五常的其他几个大国。
于是，此时，托尼的对面就站着冷锋，来自中国——流浪地球计划的主导国，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究竟，是为什么？”
冷锋并不懂那些技术细节，但他来之前，也看过足够多的资料，当流浪地球计划确实有可行性的时候，他不知道美国，还有他的好友，为何还要选择诺亚方舟计划。
尤其是他的好友曾经是世界级的超级英雄，一直想拯救所有人。
“我知道你说的那些技术细节，我都知道。”托尼说，“也许比你还清楚的多。但我说的不是技术，是人。”
“流浪地球计划我全都看过，也做过所有的计算。你知道吗，它耗费相当巨大，耗时相当长，要真正实现它，需要全世界所有的人集中全部资源，努力奋斗100代人。”
“我知道啊。这有什么问题？”
“这就是问题所在！”托尼严肃地说，“你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吗？在严酷的太空环境中，既要保证全体人员的生存，又要保留足够旅行到目的地的资源，还需要有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预案和储备，全部的资源必须得到小心的调配和使用。”
“在这样的条件下生存，必须建立一个纪律严明的社会，必须保证统一行动的意志，类似于历史上的战时政策。而所有的战时社会，都是集[河蟹]权，独[河蟹]裁，极度专[河蟹]制的社会。”
“在整个地球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这样的社会不是最合适的吗？”冷锋说，“只有集[河蟹]权的社会才能让所有人团结一致，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奋斗，才可以集中全部力量，耗费所有资源为生存一搏。”
“但，这不符合人性。”托尼摇摇头，“要让这个世界上的70亿人，全都认同一个共同的目标，全都具有为了整体利益而牺牲部分利益，为了长远利益而牺牲眼前利益的理念，那是不可能的。”
“在极端的生存压力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类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所表现出的勇气和牺牲精神可以是非常顽强的。战时政策在历史上都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很多战时政策延续了很久，人们也总能继续生活下去。”
“一般的战时政策都只有几年，十几年，在后期都会滑坡，而这是2500年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美国1776年建国，到现在也没有500年，而美国的社会思潮已经经历了巨大的变化。你怎么保证2500年的时间内，人们不会变化，你怎么保证2500年后的人们还会坚持当初定下的目标？”
“从现在往前推2500年，在中国是春秋战国时期。”
“我知道你们历史悠久，国家一直延续了下来。但如果要你现在听从秦始皇的命令，你会愿意吗？”
冷锋突然语塞。
是啊，中国人太习惯于悠久的历史，太习惯于动辄上千年跨度挂在嘴边，却忘了对于短暂的人类寿命来说，2500年是个多么漫长的时间。
“明白了吗？做不到！人们是不可能作为一个整体，坚持一个目标2500年不动摇的。一个极端专[河蟹]制的制度也不可能一直持续2500年那么久。当旅行到中途，那些在流浪地球后出生在地底世界的人们，没有黄金时代人们的怀念，也没有即将抵达的希望，前路漫漫，他们一辈子也看不到旅途的尽头，他们的孩子甚至孩子的孩子也看不到，而他们为了几十代之后的人，为了他们可能根本享受不到的所谓的人类文明，需要贡献自己的一生！那时候，他们还有什么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最大的理由，而且是唯一的理由，就是生存。这不像其他问题，这是生与死的问题，人类别无选择。生存是其他一切的前提。为了生存，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即使要在长达2500年的时间里一直处于极端专[河蟹]制的战时社会，那也必须如此。”
“然而仅靠生存本身是不能保证生存的，发展才是生存的最好保障。专[河蟹]制制度是人类发展的最大障碍。发展需要活跃的新思想和创造力，这只有通过建立一个充分尊崇人性和自由的社会才能做到。尤其是，整个人类社会已经习惯了民主和自由的氛围，现在要让他们突然长期生活在极端专[河蟹]制的高压下，他们能接受吗？这样的社会一定会崩溃，那时候，就是人类文明的末日。”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类在逆境中，往往才会爆发出最强悍的生命力。在面对共同的外敌时，往往才会真正地团结一致，并发掘出全部的潜力。我倒是认为，这将是人类文明的新生！”
“不。”托尼悲哀却又坚决地说，“流浪地球计划会死在途中的！”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