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谁告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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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玉对婧姝说：
“六姑娘的丈夫确实是走江湖的郎中，不过六姑娘的亲事到是有老太太定的，那也是机缘巧合，老太太是老寒腿，看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后来贴了六姑爷的狗皮膏药才好的，老太太一心向佛，心善着呢，见六姑爷年纪轻轻就出来走江湖就对他心生同情，把他留在府上。原先六姑爷也在铺子里帮忙，后来跟六姑娘成了亲之后就不去了。”
婧姝边点头边说：
“原来如此，那么后来六姑娘又怎么会和姑爷成亲的呢？”
冰玉笑道：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四少奶奶不是还要去三姑娘那里吗？去晚了恐怕她要午睡。”
婧姝笑了笑说：
“我差点忘了还要去看姐姐呢。”说到这里婧姝朝屋里看了看，见怎么不见绵绵的踪影，于是问冰玉：
“绵绵呢？刚才还在这的，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冰玉说：
“她呀，准是见我在得空溜出去玩了，这丫头迷上了钓鱼，早起就见她和朵云两个叽叽啧啧，想必正在商量要去石桥那边的池塘钓鱼。姑娘，咱们走吧，别管她，这丫头成天只知道玩，连正经事都不想做了。”
婧姝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冰玉虽然嘴上埋怨，其实很照顾绵绵，听说晚上还常常给她盖踢到床底下去的被子，从前在家的时候婧姝和绵绵睡一间房，半夜起来也要给她盖被子，这丫头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能让人这么照拂。
婧姝边朝外面走去，边对冰玉说：
“别忘了拿我的帕子。”
“还用四少奶奶提醒，早就拿了。”一切准备妥当主仆两个朝彩新屋里走去。
彩新身上不大好，婧姝同情她的遭遇，所以吃了饭想去探望她。走到半路正好碰到彩靳，她也是去看彩新的，一行人正好结伴而行。
“四少奶奶，我听说大少奶奶去过你那儿。”彩靳对婧姝道。
此时只见冰玉冷哼了一句，说：
“姑娘还不知道那个主做出来的好事呢——”
彩靳的丫鬟碧莲还没有等冰玉说完，抢先道：
“她拿银戒指当宝贝送给四少奶奶，如今阖府都知道了，听说那个主这几天都没有出门，恐怕自己也觉得没脸，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免得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婧姝心想束府的人果真很喜欢在背后议论人。
彩靳见婧姝不出声，以为她受了委屈心里憋屈，拉着她的手笑着劝道：
“四少奶奶别生气，她就是这个款儿，先前我成亲的时候她这个做大嫂子的只送了一匹什锦缎给我，姐姐成亲的时候送的也是什锦缎，娘还生气，说她看不起咱们姐妹，我就劝娘，指不定她真的拿不出好东西送人呢。果然后来文茜、文艾、还有星迪成亲就她送的东西最寒碜，大家都不跟她计较，可背地里没有少被人议论，说到底是姨娘养大的，嫁妆本来就单薄，实在拿不出好东西送人。”
婧姝笑道：
“我不在乎别人送的东西贵或者不贵，只要心意到了哪怕什么都不送我都不会怪罪。但我最瞧不起像她那样的人，送了贫贱东西给人家，还吹得花好稻好，还说自己经常戴这两枚银戒指跟它们有感情，别看它们是银的，可不是一般的银，比金子还金贵呢，她这么一说，我还怎么好意思要她的东西，如果要了，到像是我夺人所爱似的。”
彩靳听了默默点头，附和道：
“四少奶奶说的可不是，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把自己捧上天。”
碧莲对何敏捷似乎充满了怨怼，只见她不屑地说：
“姑娘你也太心善了，何必替这起子小人说好话，她是姨娘养大的，嫁妆单薄，这不是替那个主开脱吗，听说刚嫁过来的时候大太太可怜她是有姨娘养大的，见只有几抬嫁妆，就给了她很多东西，芷青是大太太的贴身丫鬟，她说的话难道还有假，芷青说那个时候大太太对她好的不得了，四季衣服、头面首饰、被褥锦缎、瓷器金银、玛瑙玉石样样都给了，大太太给她的东西比大小姐二小姐两个人的嫁妆加起来的总数还要多。唉，也是大太太命不好，这样对她，到头来居然还要被她埋汰，鸡蛋里挑骨头，只要有一点不满意就跟大太太闹，大少爷是个好好先生，不大管家里的事，如此她就越发上脸了，简直成了家里的霸王，若不是大太太能干还能夹持她，否则早就被她骑上头了。”
彩靳道：
“这丫头又胡说八道。”
冰玉见了彩靳的样子，摇着头笑道：
“姑娘果真是个好性的，从来没有听见姑娘说别人的不是，总替人说好话，若不是身边有这么个伶俐丫头，又有太太和姑娘的姐姐给姑娘撑腰，否则姑娘早就被那起子小人踩到泥里去了。”
“可不是。”碧莲附和道。
彩靳只淡淡的笑了笑，携了婧姝的手一起朝彩新屋里走去，边走边跟婧姝说：
“四少奶奶别怕，若受了委屈就说出来，我虽然没什么用，好歹还有娘和姐姐会替你做主。”
婧姝对彩靳感激不尽，知道她疼惜自己才会这样。一行人走到彩新屋里，见里面静悄悄的，碧莲压低声音说：
“难道三姑娘已经午睡了，我们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大家计议着要不要回去，这时碧荷听见声响从里面走出来，见是彩靳她们，笑道：
“来了这么多人，快请屋里坐。”
婧姝笑道：
“不了，让姐姐好好休息吧，别叫醒她，我们回了。”
彩新只不过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她早就听见婧姝她们的声音，只见彩新对着屋外说：
“碧荷，还不快请她们进来，我并没有午睡。”
“快请进。”碧荷把婧姝她们让到屋里。
彩新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说：
“怎么你们都来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正好碰到四少奶奶就相约一起来了，姐姐早起没有去娘屋里问安，是不是身上又不好了？”
彩新捂着胸口，道：
“早起觉得心口闷闷的，胃里又老泛酸水，一点胃口都没有不想吃东西，人又懒怠的很，举一下胳膊都觉得累，一直睡到卯时三刻才起来，所以没有去娘屋里。”
婧姝仔细瞧着彩新的脸色，见她的脸有点苍白，双眼略微浮肿，心想她该不会那个了吧，婧姝不敢想下去，希望彩新不是那样，否则就真的苦了她了。
彩靳听说姐姐身体不舒服，紧张的要去请大夫，被彩新死活拦住了：
“你又忙什么，只不过早起的时候这样，现在已经好了，心口也不闷了，人也不觉得乏了，我想可能昨天夜里没有睡好的关系，我并没有病，请什么大夫呀。”
婧姝知道为了姐夫杨飞的事彩新没有少操心，难怪她会睡不着，人一旦失眠免疫力就会下降，觉得乏力也是正常的。
大家说着话，忽然听见林氏屋里传出吵闹声，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又是谁寻了什么由头过来大吵大闹。
潘氏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
“瞧瞧你们行出来的好事，自己的女婿犯了罪有人顶着抗着，最最气人的是拿了官中的钱替女婿消灾解难，你们全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仗着上头有人就胡作非为。想当年我们家星达只不过犯了一点点错，你们就下死劲把他往泥里踩，居然告到老爷那里，说了我们家星达一车子坏话，老爷从此对星达寒心，再也不让他过问生意上的事，弄得他现在自暴自弃，理想和抱负全都没了，只有靠养鸟来麻痹自己。我今儿个再也憋不住了，大家干脆撕破脸大干一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算豁出一条老命也值了，谁叫你们毁了我的儿子。”潘氏伸胳膊撩腿做足功架，站在林氏屋门口扯着嗓子大骂。
林氏正准备睡午觉，刚要躺下，潘氏就来了。
“什么东西，真当我好欺的，才安静了几天又来闹，这次若不给她点颜色看，真当我怕了她。”
瀮烟见太太怒气冲冲，生怕有什么闪失，边使眼色给小丫头让她去叫人，边扶林氏起来。
“太太别动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林氏推开瀮烟，怒道：
“你别拦着，今儿个让我跟她来个了断。”
“太太——”瀮烟见太太跑得居然比她都还要快，忙追上去扶着。
门口的珠帘哗啦一声，林氏忽然一下出现在潘氏面前，林氏比潘氏要高出一个头，如今像座铁塔似的杵在潘氏面前，潘氏竟比她矮了一截，需仰起头才能看她。
“哼！”潘氏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句。
“哼！”林氏补充哼了一句，无论音量还是气场都比潘氏足。林氏见潘氏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沉声道：
“嘴里不清不楚些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怎么坑害你儿子了？我的女婿难道碰到你老一根毫毛了？”
林氏说的粗俗而有趣，站在边上的瀮烟忍不住想笑，此时婧姝她们听见声响正好进来，彩新走上前去，问林氏：
“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氏不做声，双眼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直逼潘氏，潘氏一阵脸红耳热，林氏刚才那句话说的实在太粗鲁。
“你们有种把官中的钱还回去，官中的钱是大家的钱，凭什么你们行出来的好事要别人替你们买单，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何况出事的还是你们的女婿，他姓束吗？是老爷生的吗？足足一千两银子呢，脸皮该有多厚才好意思拿。”潘氏抱着胳膊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直到此时婧姝她们方才知晓缘故，原来潘氏知道了大太太用官中的钱替杨飞脱罪的事，照理这个秘密只有二房的人知道，怎么会透露出去？究竟是谁把秘密对潘氏说的？所有人心里都有这样的疑问。
林氏铁青着脸，怒道：
“你说我们用了官中的钱，证据呢？空口无凭，需得有个佐证才能让人信服，有谁给你作证说我们拿了官中的钱？你把这个人说出来。”
婧姝心里喝一声彩，朝林氏投去赞许的目光，到底是名门大妇，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有分量。
见林氏要她拿出证据，潘氏显得有点心虚，她冷笑着道：
“证据，哼哼，我当然有证据，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公开这个证据，等老爷身体好了，我就把证据拿给老爷看，让他瞧瞧你们这些人做的好事。”潘氏咬牙切齿，把二房这边的人恨的什么似的。
彩靳见潘氏要把姐夫的事情说给爹听，怕爹受不了会有生命危险，急道：
“三娘，你千万不要告诉爹，他老人家经不起刺激。”
潘氏见彩靳哭哭啼啼，阴冷的笑了笑，说：
“我就偏告诉老爷，老爷向来都很器重这个女婿，说他能干，精明，会算，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可惜就是太能干了，太精明了，太会算了，到头来差点把自己的命也算没了，我敢保证若让老爷知道了这个事他人家肯定会大发雷霆，只要老爷一生气，你们全都玩完！”潘氏凶相毕露，恨不得一口把这些人吞了似的。
林氏指着她恨道：
“小人到底是小人，趁人之危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可真有你的。”
潘氏也不理会林氏，最后扔下一句：
“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若不把挪用官中的一千两银子还回去，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官老爷面前讨说法去。”说完带着丫鬟流苏嚣张的离开了。
彩靳胆小，见潘氏要去报官，害怕的说：
“娘，我们还是把钱还回去吧，她的为人娘难道还不知道？一向都是抓着小辫不肯放的。”
林氏最不耐烦胆小怕事的彩靳，见她这么说，气道：
“她要告让她告去，那个孽障贪墨成家的钱我们已经给了，你大娘手上还有他们的文书呢，证明我们已经把钱给他们了，你还担心个什么？”
“可是——，可是，她要去告诉爹，爹已经是风烛残年，再也经不起刺激，若是让爹知道了，不是等于要他老人家的命吗。”
彩靳说到了每一个人的痛处，以潘氏嚣张跋扈的性子肯定会告诉老爷，婧姝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束老爷，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娘，我——”彩新只觉脚下一软，身体不由自己控制的倒了下去，碧荷等人见了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彩新。
“快把她搀到屋里去。”林氏掀开珠帘叫丫鬟们把彩新扶到屋里。
婧姝替彩新把了脉，说：
“不碍事，只是急火攻心血气上涌所以才会觉得眩晕，拿杯糖水来给姐姐喝。”
彩新喝了糖水，脸上慢慢有了血色。
彩靳替她揉着胸口，担心地说：
“姐姐好些了吗？”
彩新强笑着对彩靳点了点头，林氏在彩新身边坐下，叹了口气，说：
“这个事不知该如何处置？大姐如今在铺子里还没有回来，等晚上再跟她商量，看用什么办法堵住那个小人的嘴，不让她在老爷面前乱说。”
婧姝听了林氏的话，说：
“大娘足智多谋，相信她一定会有办法的。只是这个秘密究竟是怎么透露出去的呢？”
冰玉想了想，说：
“还会有谁，当然是她。”冰玉朝西边指了指。
大家向她投去不解的目光，心下琢磨，冰玉说的她指的是谁。
这时只见碧莲脱口而出：
“你是说大房的那个主？”
冰玉摇了摇头以示否定。
瀮烟插嘴道：
“不是她，还会有谁？”
婧姝笑道：
“冰玉说的难道是小柔？”
冰玉道：
“还是四少奶奶聪明，一猜就猜到了，你们难道忘了刚才她和二少奶奶的丫鬟红菱坐在石凳上耳语吗？”
经冰玉这么一提醒，林氏恍然大悟道：
“动用官中的银子替那个孽障脱罪这个事只有我们这边的人知道，那天晚上小柔也在，她不也是知情者之一吗？这丫头一向都有些左性，脾气又执拗，她和红菱的关系比跟她妹子的关系都还要好，两个人就像穿一条裤子似的，准是她跟红菱说的。红菱这丫头可不是什么善类，两只眼睛像做贼似的，长了一副青鸡脸，专门打听别人的**，肯定是小柔对她说了之后她跟文艾说，文艾又跟姓潘的那个主说，事情就这么出了。”
众人都觉得林氏分析的对，唯独婧姝唱了反调：
“娘，我觉得小柔不会告密。尽管她和红菱关系不错，但这不代表她会告密，我瞧着，觉得小柔虽然性子有些古怪，但人并不坏，绝不会做这种事。”
冰玉见婧姝这么说，叹息道：
“四少奶奶干嘛还替她说话，刚才她是怎么对你的，进了门连正眼都不看你，像根本就没有你这个人似的，她和红菱耳语的时候我正好过去送坐垫，红菱看见我鬼鬼祟祟对七姑娘说‘别说了，小心被人听见’，如此难道还不是告密？”
冰玉坐实了告密的人就是小柔，除了婧姝大家都相信小柔就是告密者，婧姝却说出了与众人完全不同的看法：
“娘，在没有证据以前我们不要瞎猜测，正所谓纸包不住火，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有一句话婧姝不知当说不当说。”
林氏觉得婧姝这么问其实是在讨她的示下，她对婧姝道：
“你有话不妨直说。”
婧姝见林氏首肯，方才说出心中所想：
“娘，我觉得我们屋里有三房的耳报神。”
彩靳带着惊讶的口气问婧姝：
“四少奶奶是说屋里出了内奸？”
婧姝朝彩靳点了点头。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多了一层阴霾。丫头们想主子总会从她们中间找告密的内奸，我们是冤枉的，根本没有做过这个事。主子们想，这些小丫头里面难道真的有人是三房那边的耳报神，若是找出来是谁，可要好好镇伐一下。屋里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主子和丫鬟你疑我，我疑你，全都沉默不语。
冰玉对婧姝说：
“六姑娘的丈夫确实是走江湖的郎中，不过六姑娘的亲事到是有老太太定的，那也是机缘巧合，老太太是老寒腿，看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后来贴了六姑爷的狗皮膏药才好的，老太太一心向佛，心善着呢，见六姑爷年纪轻轻就出来走江湖就对他心生同情，把他留在府上。原先六姑爷也在铺子里帮忙，后来跟六姑娘成了亲之后就不去了。”
婧姝边点头边说：
“原来如此，那么后来六姑娘又怎么会和姑爷成亲的呢？”
冰玉笑道：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四少奶奶不是还要去三姑娘那里吗？去晚了恐怕她要午睡。”
婧姝笑了笑说：
“我差点忘了还要去看姐姐呢。”说到这里婧姝朝屋里看了看，见怎么不见绵绵的踪影，于是问冰玉：
“绵绵呢？刚才还在这的，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冰玉说：
“她呀，准是见我在得空溜出去玩了，这丫头迷上了钓鱼，早起就见她和朵云两个叽叽啧啧，想必正在商量要去石桥那边的池塘钓鱼。姑娘，咱们走吧，别管她，这丫头成天只知道玩，连正经事都不想做了。”
婧姝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冰玉虽然嘴上埋怨，其实很照顾绵绵，听说晚上还常常给她盖踢到床底下去的被子，从前在家的时候婧姝和绵绵睡一间房，半夜起来也要给她盖被子，这丫头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能让人这么照拂。
婧姝边朝外面走去，边对冰玉说：
“别忘了拿我的帕子。”
“还用四少奶奶提醒，早就拿了。”一切准备妥当主仆两个朝彩新屋里走去。
彩新身上不大好，婧姝同情她的遭遇，所以吃了饭想去探望她。走到半路正好碰到彩靳，她也是去看彩新的，一行人正好结伴而行。
“四少奶奶，我听说大少奶奶去过你那儿。”彩靳对婧姝道。
此时只见冰玉冷哼了一句，说：
“姑娘还不知道那个主做出来的好事呢——”
彩靳的丫鬟碧莲还没有等冰玉说完，抢先道：
“她拿银戒指当宝贝送给四少奶奶，如今阖府都知道了，听说那个主这几天都没有出门，恐怕自己也觉得没脸，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免得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婧姝心想束府的人果真很喜欢在背后议论人。
彩靳见婧姝不出声，以为她受了委屈心里憋屈，拉着她的手笑着劝道：
“四少奶奶别生气，她就是这个款儿，先前我成亲的时候她这个做大嫂子的只送了一匹什锦缎给我，姐姐成亲的时候送的也是什锦缎，娘还生气，说她看不起咱们姐妹，我就劝娘，指不定她真的拿不出好东西送人呢。果然后来文茜、文艾、还有星迪成亲就她送的东西最寒碜，大家都不跟她计较，可背地里没有少被人议论，说到底是姨娘养大的，嫁妆本来就单薄，实在拿不出好东西送人。”
婧姝笑道：
“我不在乎别人送的东西贵或者不贵，只要心意到了哪怕什么都不送我都不会怪罪。但我最瞧不起像她那样的人，送了贫贱东西给人家，还吹得花好稻好，还说自己经常戴这两枚银戒指跟它们有感情，别看它们是银的，可不是一般的银，比金子还金贵呢，她这么一说，我还怎么好意思要她的东西，如果要了，到像是我夺人所爱似的。”
彩靳听了默默点头，附和道：
“四少奶奶说的可不是，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把自己捧上天。”
碧莲对何敏捷似乎充满了怨怼，只见她不屑地说：
“姑娘你也太心善了，何必替这起子小人说好话，她是姨娘养大的，嫁妆单薄，这不是替那个主开脱吗，听说刚嫁过来的时候大太太可怜她是有姨娘养大的，见只有几抬嫁妆，就给了她很多东西，芷青是大太太的贴身丫鬟，她说的话难道还有假，芷青说那个时候大太太对她好的不得了，四季衣服、头面首饰、被褥锦缎、瓷器金银、玛瑙玉石样样都给了，大太太给她的东西比大小姐二小姐两个人的嫁妆加起来的总数还要多。唉，也是大太太命不好，这样对她，到头来居然还要被她埋汰，鸡蛋里挑骨头，只要有一点不满意就跟大太太闹，大少爷是个好好先生，不大管家里的事，如此她就越发上脸了，简直成了家里的霸王，若不是大太太能干还能夹持她，否则早就被她骑上头了。”
彩靳道：
“这丫头又胡说八道。”
冰玉见了彩靳的样子，摇着头笑道：
“姑娘果真是个好性的，从来没有听见姑娘说别人的不是，总替人说好话，若不是身边有这么个伶俐丫头，又有太太和姑娘的姐姐给姑娘撑腰，否则姑娘早就被那起子小人踩到泥里去了。”
“可不是。”碧莲附和道。
彩靳只淡淡的笑了笑，携了婧姝的手一起朝彩新屋里走去，边走边跟婧姝说：
“四少奶奶别怕，若受了委屈就说出来，我虽然没什么用，好歹还有娘和姐姐会替你做主。”
婧姝对彩靳感激不尽，知道她疼惜自己才会这样。一行人走到彩新屋里，见里面静悄悄的，碧莲压低声音说：
“难道三姑娘已经午睡了，我们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大家计议着要不要回去，这时碧荷听见声响从里面走出来，见是彩靳她们，笑道：
“来了这么多人，快请屋里坐。”
婧姝笑道：
“不了，让姐姐好好休息吧，别叫醒她，我们回了。”
彩新只不过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她早就听见婧姝她们的声音，只见彩新对着屋外说：
“碧荷，还不快请她们进来，我并没有午睡。”
“快请进。”碧荷把婧姝她们让到屋里。
彩新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说：
“怎么你们都来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正好碰到四少奶奶就相约一起来了，姐姐早起没有去娘屋里问安，是不是身上又不好了？”
彩新捂着胸口，道：
“早起觉得心口闷闷的，胃里又老泛酸水，一点胃口都没有不想吃东西，人又懒怠的很，举一下胳膊都觉得累，一直睡到卯时三刻才起来，所以没有去娘屋里。”
婧姝仔细瞧着彩新的脸色，见她的脸有点苍白，双眼略微浮肿，心想她该不会那个了吧，婧姝不敢想下去，希望彩新不是那样，否则就真的苦了她了。
彩靳听说姐姐身体不舒服，紧张的要去请大夫，被彩新死活拦住了：
“你又忙什么，只不过早起的时候这样，现在已经好了，心口也不闷了，人也不觉得乏了，我想可能昨天夜里没有睡好的关系，我并没有病，请什么大夫呀。”
婧姝知道为了姐夫杨飞的事彩新没有少操心，难怪她会睡不着，人一旦失眠免疫力就会下降，觉得乏力也是正常的。
大家说着话，忽然听见林氏屋里传出吵闹声，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又是谁寻了什么由头过来大吵大闹。
潘氏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
“瞧瞧你们行出来的好事，自己的女婿犯了罪有人顶着抗着，最最气人的是拿了官中的钱替女婿消灾解难，你们全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仗着上头有人就胡作非为。想当年我们家星达只不过犯了一点点错，你们就下死劲把他往泥里踩，居然告到老爷那里，说了我们家星达一车子坏话，老爷从此对星达寒心，再也不让他过问生意上的事，弄得他现在自暴自弃，理想和抱负全都没了，只有靠养鸟来麻痹自己。我今儿个再也憋不住了，大家干脆撕破脸大干一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算豁出一条老命也值了，谁叫你们毁了我的儿子。”潘氏伸胳膊撩腿做足功架，站在林氏屋门口扯着嗓子大骂。
林氏正准备睡午觉，刚要躺下，潘氏就来了。
“什么东西，真当我好欺的，才安静了几天又来闹，这次若不给她点颜色看，真当我怕了她。”
瀮烟见太太怒气冲冲，生怕有什么闪失，边使眼色给小丫头让她去叫人，边扶林氏起来。
“太太别动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林氏推开瀮烟，怒道：
“你别拦着，今儿个让我跟她来个了断。”
“太太——”瀮烟见太太跑得居然比她都还要快，忙追上去扶着。
门口的珠帘哗啦一声，林氏忽然一下出现在潘氏面前，林氏比潘氏要高出一个头，如今像座铁塔似的杵在潘氏面前，潘氏竟比她矮了一截，需仰起头才能看她。
“哼！”潘氏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句。
“哼！”林氏补充哼了一句，无论音量还是气场都比潘氏足。林氏见潘氏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沉声道：
“嘴里不清不楚些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怎么坑害你儿子了？我的女婿难道碰到你老一根毫毛了？”
林氏说的粗俗而有趣，站在边上的瀮烟忍不住想笑，此时婧姝她们听见声响正好进来，彩新走上前去，问林氏：
“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氏不做声，双眼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直逼潘氏，潘氏一阵脸红耳热，林氏刚才那句话说的实在太粗鲁。
“你们有种把官中的钱还回去，官中的钱是大家的钱，凭什么你们行出来的好事要别人替你们买单，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何况出事的还是你们的女婿，他姓束吗？是老爷生的吗？足足一千两银子呢，脸皮该有多厚才好意思拿。”潘氏抱着胳膊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直到此时婧姝她们方才知晓缘故，原来潘氏知道了大太太用官中的钱替杨飞脱罪的事，照理这个秘密只有二房的人知道，怎么会透露出去？究竟是谁把秘密对潘氏说的？所有人心里都有这样的疑问。
林氏铁青着脸，怒道：
“你说我们用了官中的钱，证据呢？空口无凭，需得有个佐证才能让人信服，有谁给你作证说我们拿了官中的钱？你把这个人说出来。”
婧姝心里喝一声彩，朝林氏投去赞许的目光，到底是名门大妇，说出来的话句句都有分量。
见林氏要她拿出证据，潘氏显得有点心虚，她冷笑着道：
“证据，哼哼，我当然有证据，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公开这个证据，等老爷身体好了，我就把证据拿给老爷看，让他瞧瞧你们这些人做的好事。”潘氏咬牙切齿，把二房这边的人恨的什么似的。
彩靳见潘氏要把姐夫的事情说给爹听，怕爹受不了会有生命危险，急道：
“三娘，你千万不要告诉爹，他老人家经不起刺激。”
潘氏见彩靳哭哭啼啼，阴冷的笑了笑，说：
“我就偏告诉老爷，老爷向来都很器重这个女婿，说他能干，精明，会算，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可惜就是太能干了，太精明了，太会算了，到头来差点把自己的命也算没了，我敢保证若让老爷知道了这个事他人家肯定会大发雷霆，只要老爷一生气，你们全都玩完！”潘氏凶相毕露，恨不得一口把这些人吞了似的。
林氏指着她恨道：
“小人到底是小人，趁人之危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可真有你的。”
潘氏也不理会林氏，最后扔下一句：
“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若不把挪用官中的一千两银子还回去，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官老爷面前讨说法去。”说完带着丫鬟流苏嚣张的离开了。
彩靳胆小，见潘氏要去报官，害怕的说：
“娘，我们还是把钱还回去吧，她的为人娘难道还不知道？一向都是抓着小辫不肯放的。”
林氏最不耐烦胆小怕事的彩靳，见她这么说，气道：
“她要告让她告去，那个孽障贪墨成家的钱我们已经给了，你大娘手上还有他们的文书呢，证明我们已经把钱给他们了，你还担心个什么？”
“可是——，可是，她要去告诉爹，爹已经是风烛残年，再也经不起刺激，若是让爹知道了，不是等于要他老人家的命吗。”
彩靳说到了每一个人的痛处，以潘氏嚣张跋扈的性子肯定会告诉老爷，婧姝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束老爷，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娘，我——”彩新只觉脚下一软，身体不由自己控制的倒了下去，碧荷等人见了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彩新。
“快把她搀到屋里去。”林氏掀开珠帘叫丫鬟们把彩新扶到屋里。
婧姝替彩新把了脉，说：
“不碍事，只是急火攻心血气上涌所以才会觉得眩晕，拿杯糖水来给姐姐喝。”
彩新喝了糖水，脸上慢慢有了血色。
彩靳替她揉着胸口，担心地说：
“姐姐好些了吗？”
彩新强笑着对彩靳点了点头，林氏在彩新身边坐下，叹了口气，说：
“这个事不知该如何处置？大姐如今在铺子里还没有回来，等晚上再跟她商量，看用什么办法堵住那个小人的嘴，不让她在老爷面前乱说。”
婧姝听了林氏的话，说：
“大娘足智多谋，相信她一定会有办法的。只是这个秘密究竟是怎么透露出去的呢？”
冰玉想了想，说：
“还会有谁，当然是她。”冰玉朝西边指了指。
大家向她投去不解的目光，心下琢磨，冰玉说的她指的是谁。
这时只见碧莲脱口而出：
“你是说大房的那个主？”
冰玉摇了摇头以示否定。
瀮烟插嘴道：
“不是她，还会有谁？”
婧姝笑道：
“冰玉说的难道是小柔？”
冰玉道：
“还是四少奶奶聪明，一猜就猜到了，你们难道忘了刚才她和二少奶奶的丫鬟红菱坐在石凳上耳语吗？”
经冰玉这么一提醒，林氏恍然大悟道：
“动用官中的银子替那个孽障脱罪这个事只有我们这边的人知道，那天晚上小柔也在，她不也是知情者之一吗？这丫头一向都有些左性，脾气又执拗，她和红菱的关系比跟她妹子的关系都还要好，两个人就像穿一条裤子似的，准是她跟红菱说的。红菱这丫头可不是什么善类，两只眼睛像做贼似的，长了一副青鸡脸，专门打听别人的**，肯定是小柔对她说了之后她跟文艾说，文艾又跟姓潘的那个主说，事情就这么出了。”
众人都觉得林氏分析的对，唯独婧姝唱了反调：
“娘，我觉得小柔不会告密。尽管她和红菱关系不错，但这不代表她会告密，我瞧着，觉得小柔虽然性子有些古怪，但人并不坏，绝不会做这种事。”
冰玉见婧姝这么说，叹息道：
“四少奶奶干嘛还替她说话，刚才她是怎么对你的，进了门连正眼都不看你，像根本就没有你这个人似的，她和红菱耳语的时候我正好过去送坐垫，红菱看见我鬼鬼祟祟对七姑娘说‘别说了，小心被人听见’，如此难道还不是告密？”
冰玉坐实了告密的人就是小柔，除了婧姝大家都相信小柔就是告密者，婧姝却说出了与众人完全不同的看法：
“娘，在没有证据以前我们不要瞎猜测，正所谓纸包不住火，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有一句话婧姝不知当说不当说。”
林氏觉得婧姝这么问其实是在讨她的示下，她对婧姝道：
“你有话不妨直说。”
婧姝见林氏首肯，方才说出心中所想：
“娘，我觉得我们屋里有三房的耳报神。”
彩靳带着惊讶的口气问婧姝：
“四少奶奶是说屋里出了内奸？”
婧姝朝彩靳点了点头。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多了一层阴霾。丫头们想主子总会从她们中间找告密的内奸，我们是冤枉的，根本没有做过这个事。主子们想，这些小丫头里面难道真的有人是三房那边的耳报神，若是找出来是谁，可要好好镇伐一下。屋里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主子和丫鬟你疑我，我疑你，全都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