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河北的社畜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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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级功取消，军队的功考从杀伤取向转向战术成功取向，是一个军队从封建时代向近现代转变的一个标志。这象征着战斗彻底变成了一项集体配合的工程，而不是少数将领，勇士率领一帮摇旗呐喊的人的游戏。
而这种军功计算方式，也给军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最起码的一点，什长可能还好，但是队正这一级别的，需要识字，懂基本战斗和战术原则，有指挥能力，可以在短时间内判断战斗形式，然后指挥本队发起战术行动。
这点一开始徐世勣还不太理解。为此，付海伟上报县武装部后，新桥县民兵团（县基干民兵拥有一个步兵团的编制，现在已经恢复完毕）和窦建德的中卫军（类似禁军编制，目前执掌禁军的是薛万彻）身穿护具，使用木枪包海面和去掉箭头同样包海绵的弓箭（县里有个射箭俱乐部和一个仿古俱乐部，然后因为全民健身的事儿，民兵团的人都训练了一把）来了一场模拟战。
战斗结果让徐世勣大跌眼镜。
首先现代人的体力，在经过好几个月的健身训练之后，现代人骨骼密度高，肌肉纤维强度，蛋白储存能方面的优势爆发了出来。民兵团绝大部分的人体重都在70-80公斤之间。而古人们就算是窦建德的中卫军，也很大部分人达不到这个标准。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战术理解能力和执行能力。
这次战斗设定为遭遇战，所以从互相发现到战斗开始只有不长的一段时间，同时为了照顾古人，双方还把战斗发起时间往后推了十分钟。
但是，都是一千来人，等民兵团这边迅速分配好任务，各个班排以防暴近战队形快速接近的时候，率领中卫军的薛万彻也只是暂时让是个队正排好架势而已。
然后，甫一接战，双方一顿箭雨后互相减少兵员，这时候古人们还多少有些优势。但是在短兵相接的一刹那，事情立刻变了。
民兵团虽然短兵战斗不怎么练，但是各种战斗队形，判断能力和进攻节奏完全不是古人能比的。在接战的同时几乎立刻变成了小范围内的各种包夹。前锋的两排兵丁顷刻间身上就多了好几个白点，不得不举枪站好，表示自己阵亡。
破阵，穿插，包围，十多分钟之内薛万彻的中卫军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他自己身上全是白点。十多年苦练的家传武学就好像是个笑话一般。
战斗结束，带着一身白点儿的薛万彻冲徐世勣一叉手：“司马，末将，末将……”
他末将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发，反正稀里糊涂的就让人捅了一身白点。
徐世勣能说什么，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反而是付海伟拍了拍薛万彻的肩膀安慰一下这个唐初的猛将，如今还是个大男孩儿的家伙（学薛万彻生年不详，死于653年，他是薛世雄的四儿子，薛世雄617年死的时候63岁，这个时候的薛万彻也就是18-19岁的年纪。）。
“别瞎想。我们这帮人最少的都上了9年学，纪律，配合都是刻在骨子里了，训练也跟你们不一样。等军改完了，你们再按照我们的方法练练，也差不多。”
“付先生说的是，只不过这识字能写会算一项，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啊。”徐世勣这个滑头还在那里倒苦水。
“那就集训，我们出教官，你们从团练使这一级一直到队正和监军，一个也跑不了。”
其实军制改革这一块，除了司马书房的各项规章制度弄起来需要大量的文字工作之外，其他丘八们没啥太大关系。他们只要知道那个什么见鬼的54斩没了就行。但是这不等于纪律松懈了，其实是严格了。54斩仅仅是听上去吓人，不执行就跟没有一样。但是现在由监军们签发的惩罚零可是实实在在的。军棍，鞭子，禁闭，虽然战场之外的斩刑需要团练使一级的监军才能签发，但是剩下的各种体罚队一级的监军和队正签发后，就会立刻执行。而且还会存档，和自己的功考奖赏挂钩。这样一来整个河北军的纪律一下子就严明起来了。
还有就是中卫军和各地团练使的选兵严格起来了。原来动不动全塞进去的普通农户现在只能捞个厢军编制，然后干干立寨，砍树，修路之类的辅兵活。
正经的战兵，河北十六郡，总共只选了三万兵。而且这些兵的待遇起了变化。首先府兵的那一套暂时保留，额外加上了军功授田，然后就是日常的兵饷，改一日三餐等。虽然让人羡慕，但是也很累，上午训练，下午还要识字。训练不怕，识字可真是要了人的命了，下午认识了几个字，然后晚上一碗粥喝下去就全忘了。走路也要有轨距，还要分左右，知道怎么转弯儿，还要转的整齐。新桥县的教官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手里的软木棍就没放下过。
不过这种训练是卓有成效的，在经过一个冬天的强化训练和大量的食物补充之后，这些兵丁已经完全可以做到令行禁止。队正这一级别的指挥能力虽然还是欠缺，但是只要营旅帅一个命令下来，执行起来是完全没有问题了，而且在短兵相接的时候，小范围的扯动和配合也开始像那么回事起来。
为此徐世勣在向窦建德的报告中说“有类魏武卒也”。
相比军事改革的全面，政务培训这一块就显得枯燥无比了。
现代政府的一个特点就是会产生大量的文字数据工作，虽然窦建德现在的河北行台也就是个近代军政府，但是在吏这个层面上需要的人已经远远超过普通封建政府了。
每天早上，住在县政府招待所的河北行台行政培训人员都会在“东方发亮，懒猪起床”的起床号旋律中爬起来，然后套上发给每个人的宽松运动服，到楼下集合跑步。两个月的集中培训，已经让他们除了脑袋上还梳着发髻外，其他的跟新桥县的现代人没什么两样了。
每天早上起床，跑步，然后回来冲澡，再把需要换洗的衣服床单什么的放在篮子里交给客房部的大妈们，还不忘了拱手说一声有劳。
一开始的时候，县里为了适应他们，是允许他们各带一名常随的，然而作为尚书左匡政的老魏直接给顶回去了。然后这些河北官吏们就只好让自己的仆人常随之类的回家，自己背上行囊跟着新桥县的大客车去培训地点报道。
头两个星期，他们培训的其实是拼音和普通话。县里的技术资料和各种行业标准都是以普通话为基础的，比如会计学和统筹学。如果一张嘴还是洛下音，那就麻烦了。
所以，上来就是强化语言培训。
对于成年人，尤其是有像魏征这种本身连切韵这种绕的要死的书都能看懂的人学拼音和查字典是非常快的。虽然不标准，那是也就是几天的功夫，老魏已经能熟练的查字典，然后用带着石家庄口音的普通话跟众人说话了（魏征是巨鹿郡下曲阳县人，就是现在石家庄晋州市）
在语言文字强化培训完成之后，就是根据老窦改制后的那些设置部门的特点来进行分科目培训了。当然统筹方法和基础会计学是所有人都要学的。
这些基础的科目对当时的读书人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主要是观念上的冲突。但是这个时候的儒家依然是注重实效的流派，并且还没有沦为腐儒。而且在这个乱世，乱讲究的人也活不长。
所以他们很快的就接受了新桥县的各种理论，并开始尝试着应用。不得不说需要感谢这是唐初，如果到了朱熹以后的大怂，新桥县想要传播现代文化知识的话，恐怕要先把大怂的读书人杀一遍才行。
等到了分部门培训的时候，真正让古人们挠头的事情来了。
举个栗子，比如水路转运使，担任此职务的原工部尚书何稠认为自己应该是轻车熟路的，但是当新桥县交通局跟河务局人把一本本的规章制度摆在他面前之后，何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当了好多年的太府丞及工部尚书了。
道路要依据地形，要考虑周边人口和后续发展，桥梁要考虑以后的承载和对水运的影响。交通规划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和物资价格的影响。道路的执行标准，码头的标准，行船的标准……林林总总，让何稠觉得自己这些年烧琉璃，造大桥都是开玩笑。
至于老魏，他的难度就又提高乐一个层次。
其他人基本上还是在应用范围内，但是老魏作为尚书左匡政，也就是类似后世的政务院总理，他所接受的培训，明显要更加深刻和更加本质一些。
比如，老魏的第一课就是单对单的培训，培训内容是“货币的本质”。老魏听了一天，然后回到招待所把自己扔到椅子上之后，发现自己的根本就没听懂。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懂。
他很害怕，他不知道真的培训完了之后，这些年学的圣人之言，先贤之道还能不能保持的住。
枯坐了一夜，老魏终于从一句《论语》中找到了自己的力量。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焉知我魏玄成，不能从中凿开路径，得证大道！”
首级功取消，军队的功考从杀伤取向转向战术成功取向，是一个军队从封建时代向近现代转变的一个标志。这象征着战斗彻底变成了一项集体配合的工程，而不是少数将领，勇士率领一帮摇旗呐喊的人的游戏。
而这种军功计算方式，也给军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最起码的一点，什长可能还好，但是队正这一级别的，需要识字，懂基本战斗和战术原则，有指挥能力，可以在短时间内判断战斗形式，然后指挥本队发起战术行动。
这点一开始徐世勣还不太理解。为此，付海伟上报县武装部后，新桥县民兵团（县基干民兵拥有一个步兵团的编制，现在已经恢复完毕）和窦建德的中卫军（类似禁军编制，目前执掌禁军的是薛万彻）身穿护具，使用木枪包海面和去掉箭头同样包海绵的弓箭（县里有个射箭俱乐部和一个仿古俱乐部，然后因为全民健身的事儿，民兵团的人都训练了一把）来了一场模拟战。
战斗结果让徐世勣大跌眼镜。
首先现代人的体力，在经过好几个月的健身训练之后，现代人骨骼密度高，肌肉纤维强度，蛋白储存能方面的优势爆发了出来。民兵团绝大部分的人体重都在70-80公斤之间。而古人们就算是窦建德的中卫军，也很大部分人达不到这个标准。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战术理解能力和执行能力。
这次战斗设定为遭遇战，所以从互相发现到战斗开始只有不长的一段时间，同时为了照顾古人，双方还把战斗发起时间往后推了十分钟。
但是，都是一千来人，等民兵团这边迅速分配好任务，各个班排以防暴近战队形快速接近的时候，率领中卫军的薛万彻也只是暂时让是个队正排好架势而已。
然后，甫一接战，双方一顿箭雨后互相减少兵员，这时候古人们还多少有些优势。但是在短兵相接的一刹那，事情立刻变了。
民兵团虽然短兵战斗不怎么练，但是各种战斗队形，判断能力和进攻节奏完全不是古人能比的。在接战的同时几乎立刻变成了小范围内的各种包夹。前锋的两排兵丁顷刻间身上就多了好几个白点，不得不举枪站好，表示自己阵亡。
破阵，穿插，包围，十多分钟之内薛万彻的中卫军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他自己身上全是白点。十多年苦练的家传武学就好像是个笑话一般。
战斗结束，带着一身白点儿的薛万彻冲徐世勣一叉手：“司马，末将，末将……”
他末将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发，反正稀里糊涂的就让人捅了一身白点。
徐世勣能说什么，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反而是付海伟拍了拍薛万彻的肩膀安慰一下这个唐初的猛将，如今还是个大男孩儿的家伙（学薛万彻生年不详，死于653年，他是薛世雄的四儿子，薛世雄617年死的时候63岁，这个时候的薛万彻也就是18-19岁的年纪。）。
“别瞎想。我们这帮人最少的都上了9年学，纪律，配合都是刻在骨子里了，训练也跟你们不一样。等军改完了，你们再按照我们的方法练练，也差不多。”
“付先生说的是，只不过这识字能写会算一项，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啊。”徐世勣这个滑头还在那里倒苦水。
“那就集训，我们出教官，你们从团练使这一级一直到队正和监军，一个也跑不了。”
其实军制改革这一块，除了司马书房的各项规章制度弄起来需要大量的文字工作之外，其他丘八们没啥太大关系。他们只要知道那个什么见鬼的54斩没了就行。但是这不等于纪律松懈了，其实是严格了。54斩仅仅是听上去吓人，不执行就跟没有一样。但是现在由监军们签发的惩罚零可是实实在在的。军棍，鞭子，禁闭，虽然战场之外的斩刑需要团练使一级的监军才能签发，但是剩下的各种体罚队一级的监军和队正签发后，就会立刻执行。而且还会存档，和自己的功考奖赏挂钩。这样一来整个河北军的纪律一下子就严明起来了。
还有就是中卫军和各地团练使的选兵严格起来了。原来动不动全塞进去的普通农户现在只能捞个厢军编制，然后干干立寨，砍树，修路之类的辅兵活。
正经的战兵，河北十六郡，总共只选了三万兵。而且这些兵的待遇起了变化。首先府兵的那一套暂时保留，额外加上了军功授田，然后就是日常的兵饷，改一日三餐等。虽然让人羡慕，但是也很累，上午训练，下午还要识字。训练不怕，识字可真是要了人的命了，下午认识了几个字，然后晚上一碗粥喝下去就全忘了。走路也要有轨距，还要分左右，知道怎么转弯儿，还要转的整齐。新桥县的教官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手里的软木棍就没放下过。
不过这种训练是卓有成效的，在经过一个冬天的强化训练和大量的食物补充之后，这些兵丁已经完全可以做到令行禁止。队正这一级别的指挥能力虽然还是欠缺，但是只要营旅帅一个命令下来，执行起来是完全没有问题了，而且在短兵相接的时候，小范围的扯动和配合也开始像那么回事起来。
为此徐世勣在向窦建德的报告中说“有类魏武卒也”。
相比军事改革的全面，政务培训这一块就显得枯燥无比了。
现代政府的一个特点就是会产生大量的文字数据工作，虽然窦建德现在的河北行台也就是个近代军政府，但是在吏这个层面上需要的人已经远远超过普通封建政府了。
每天早上，住在县政府招待所的河北行台行政培训人员都会在“东方发亮，懒猪起床”的起床号旋律中爬起来，然后套上发给每个人的宽松运动服，到楼下集合跑步。两个月的集中培训，已经让他们除了脑袋上还梳着发髻外，其他的跟新桥县的现代人没什么两样了。
每天早上起床，跑步，然后回来冲澡，再把需要换洗的衣服床单什么的放在篮子里交给客房部的大妈们，还不忘了拱手说一声有劳。
一开始的时候，县里为了适应他们，是允许他们各带一名常随的，然而作为尚书左匡政的老魏直接给顶回去了。然后这些河北官吏们就只好让自己的仆人常随之类的回家，自己背上行囊跟着新桥县的大客车去培训地点报道。
头两个星期，他们培训的其实是拼音和普通话。县里的技术资料和各种行业标准都是以普通话为基础的，比如会计学和统筹学。如果一张嘴还是洛下音，那就麻烦了。
所以，上来就是强化语言培训。
对于成年人，尤其是有像魏征这种本身连切韵这种绕的要死的书都能看懂的人学拼音和查字典是非常快的。虽然不标准，那是也就是几天的功夫，老魏已经能熟练的查字典，然后用带着石家庄口音的普通话跟众人说话了（魏征是巨鹿郡下曲阳县人，就是现在石家庄晋州市）
在语言文字强化培训完成之后，就是根据老窦改制后的那些设置部门的特点来进行分科目培训了。当然统筹方法和基础会计学是所有人都要学的。
这些基础的科目对当时的读书人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主要是观念上的冲突。但是这个时候的儒家依然是注重实效的流派，并且还没有沦为腐儒。而且在这个乱世，乱讲究的人也活不长。
所以他们很快的就接受了新桥县的各种理论，并开始尝试着应用。不得不说需要感谢这是唐初，如果到了朱熹以后的大怂，新桥县想要传播现代文化知识的话，恐怕要先把大怂的读书人杀一遍才行。
等到了分部门培训的时候，真正让古人们挠头的事情来了。
举个栗子，比如水路转运使，担任此职务的原工部尚书何稠认为自己应该是轻车熟路的，但是当新桥县交通局跟河务局人把一本本的规章制度摆在他面前之后，何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当了好多年的太府丞及工部尚书了。
道路要依据地形，要考虑周边人口和后续发展，桥梁要考虑以后的承载和对水运的影响。交通规划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和物资价格的影响。道路的执行标准，码头的标准，行船的标准……林林总总，让何稠觉得自己这些年烧琉璃，造大桥都是开玩笑。
至于老魏，他的难度就又提高乐一个层次。
其他人基本上还是在应用范围内，但是老魏作为尚书左匡政，也就是类似后世的政务院总理，他所接受的培训，明显要更加深刻和更加本质一些。
比如，老魏的第一课就是单对单的培训，培训内容是“货币的本质”。老魏听了一天，然后回到招待所把自己扔到椅子上之后，发现自己的根本就没听懂。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懂。
他很害怕，他不知道真的培训完了之后，这些年学的圣人之言，先贤之道还能不能保持的住。
枯坐了一夜，老魏终于从一句《论语》中找到了自己的力量。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焉知我魏玄成，不能从中凿开路径，得证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