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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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寻的目光投向不远处，她轻声叹道，“皇上怎么能确定？”
“万岁爷既然说是，那多半就是了。”黄锦道，“这种事，主子几乎就没有说错的时候。”
顾寻不置可否，只是应声点头。
黄锦接着说道，“三爷这几日也忙得不行，平日里皇上很少这么用他，连着几天不歇息，皇上自己也是一样……我这真是……”
“皇上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顾寻轻声道，“我刚从他的殿里出来，他的脸苍白得就像一张纸。”
黄锦摇头，道，“岂止是大不如前，你不知道啊，昨天晚上简直就是鬼门关。那几个术士早就该千刀万剐了，要是咱们早些决策，皇上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步田地。”
顾寻微微一怔，“鬼门关？”
“是啊，昨晚万岁爷刚服了他们献上来的紫气丸，人就厥了过去，可把我们给吓得哟……”黄锦轻声道，他气息有些乱，可见依然心有余悸，“我本来就对那些个方士没什么好感，结果昨晚又来了刺客，我疑心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专门来害天子性命。不过趁着昨晚我和吕方把这些人全都给收拾了，本以为皇上醒了会大发雷霆，不过皇上听了什么也没说。”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怎么不早些向皇上进言，说那些个真人都是骗子？”
黄锦身体一直，忙瞪了顾寻一眼，低声道，“哎哟哟，可不能这么说，在宫里头说这些，可是要掉脑袋的。”顾寻住了口，见黄锦如此，心中大概明白个中缘由，嘉靖定然是在宫中杀鸡儆猴，让众人诺诺不敢言。
“要是姑娘还在，就好了。”黄锦叹了一声。
顾寻想了想，问道，“是说……长青吗。”
黄锦无可奈何，“自然是长青，除了她，万岁爷还能听进去谁的话呢。她在时，宫中没有一处修道之所，自从她走后，万岁爷就耽于仙道，这身子骨也是一日不如……唉！”黄锦抽泣一声，顾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一旁安慰。
顾寻又轻声问道，“皇上是今天早晨才醒的？”
黄锦点头,见顾寻一声叹息，以为她挂念嘉靖的身体，在一旁亦安慰了几句，对顾寻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但他不知顾寻心中另有所念,二人又寒暄几句，黄锦便送顾寻到门口，又差人送她出宫，顾寻回宅等候嘉靖消息。
这一路上顾寻略微松了口气，靠在马车的车壁上想着嘉靖吩咐的事情。尽管今晚便可去顾宅对顾元平还以颜色，但顾寻心中并无愉悦，她想象着顾家一家人可能的摸样，心中忽然有些自嘲，也不知这些人会以怎样的心情，看着自己从顾家的大门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她依稀还记得正堂恢弘的摸样，记得九曲桥上轻笼晨雾的景色，只是有些记不清那些不相干的人的脸。
“姑娘，到了。”
顾寻听见车外的人轻声对自己说，车门也被随之打开，她在宫人的搀扶下落了地。宫人们见她入了宅门之后才离去，这一次是时一为她开的门。
时一围着顾寻看了看，极为认真地望着她，关切问道，“阿姐，怎样？那狗皇帝有没有伤到你？”
顾寻不由得一笑，摇了摇头，她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皇帝没有伤我，还让我……今晚回家一趟。”顾寻轻声道。
“回家？”时一先是一愣，随即便皱起了眉头，“他一定不安好心，阿姐要去吗？”
顾寻伸手敲了敲时一皱起的眉头，问道，“当然要去。你天枢师父呢？还在宅子里吗？”
时一咽喉动了动，见顾寻并不正面答他，心中既愤慨又忧虑，他将头扭开看向别处，沉默点头。
顾寻将右手搭在他的肩上，声音轻缓道，“带我去见他。”
这声音听起来未免过于平静了，时一抬头望着顾寻，她此刻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又似是刻意隐去了一些情绪，顾寻心中波澜渐起，然而面容却愈来愈沉静。她跟着时一上了楼，在最高的阁楼里又见到了天枢，她颔首致意，打了一声招呼。天枢正在屋内静坐，见顾寻入房，也只是微微点头，并无理会，顾寻与时一在阁楼的一侧坐下，等着天枢把他的那一套道家的玩意全部做完之后，二人才开始交谈。
“宫中确实死了几个术士，皇上不知从哪里得知是北斗峰上的道士所为，道长确实要小心……听起来皇上对这几个术士极为看重，你要了他们的性命，我担心皇上对你也恨之入骨，好在我这里现在还算安全……怕就怕北斗峰上曾经和我们一块儿的两个锦衣卫说出道长曾救我一命的事情，若是那时，皇上必定领人前来搜查，那就难办了。”
天枢倒是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只是一笑，又闭起了眼睛。
“道长，我想办法送你离京吧？”顾寻轻声道。
时一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意也领略了几分，无非就是那皇帝又想要天枢道人的脑袋了，于是顾寻帮着天枢保命。他的两个小拳头紧紧攥起来，只是坐在顾寻身旁，什么也没有说。
天枢摇了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若是真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倒不如就在这地方呆着，只是不能连累你与恪儿。我今日一直在思量一个万全之策，只是暂时还没有想到。”
顾寻微微皱了眉，叹道，“哪里还有什么万全之策……”
天枢捋了一把自己的长胡子，轻哼了一声，略带笑意地开口道，“未必就没有。”
顾寻望着天枢，脸上露出浅淡的欢喜之色，“道长有办法？”
“法子自然是有的。”天枢气定神闲地望着顾寻，“今日皇帝召你入宫，可有为难你吗？”
顾寻一声叹息，便与天枢说了今晚被嘉靖派去顾宅查账的事情。因此刻时一在场，顾寻并未提及顾家往事，只是说自己与这些家人一向不和，最后已到决裂地步再无和解可能，忽然被皇帝赐予这样的权力，心中不知是喜悦还是低落，总之百味杂陈，难言得很。天枢听了却笑起来，直问顾寻到底有什么好犹疑的，既然奉了旨意，按皇命去办就好了，即便在宅中略施小惩，皇帝也不会管，甚至这根本也在皇帝的授意之中也未可知。
顾寻摇头，“今天的皇上，让我觉得有一点儿不对。”
但细说起来，顾寻也说不上究竟是什么地方有些违和感。她与天枢在这阁楼上聊了许久之后，终还是下了大厅准备午饭。时一看出顾寻重重心事，一直围在她身旁，与她说话解闷，顾寻心中多少感到安慰。
正烧着柴火，顾寻望着灶下的火光，轻声呢喃了一句，“今天没看见易卿来呢，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时一没有听清，“什么？”
顾寻右手撑着下巴，望着灶底，目光低了下去，轻声道，“没事。”不多时，她忽然又对一旁的时一道，“一会儿你和我一道上街再买些东西回来吧，今天晚上我多半是不在家里吃了，我们先把晚餐准备好，到时候你再给道长送去。”
时一点头，“嗯！”
这一日，顾寻再次将长发完全束起，换上了男子的装束。她在回来的途中特意准备了一双新的靴子，将两只裤腿干净利落地塞进了靴筒里，拾掇一番之后再看镜子中的自己，便与方才判若两人。她对镜解开自己袖口的两粒扣子，将略有些长的衣袖卷起来，又端了端自己的束发。诸事妥当之后，她又为自己在腰间配上一把利剑，虽然庶民不可配武器上街，但今晚毕竟也是奉了皇命，应该没有大碍。
顾寻对镜一笑，这样的自己看起来，确实不像善茬。
整个下午，顾寻就在院中等候，傍晚时分终于传来大队人马的声音，顾寻起身，未等来人走到门口便已打开了门。
一见来人，她倒有几分欣喜，“是你啊，陆秉。”
陆秉从马上一跃而下，拾级而上走到顾寻身旁，点头道，“嗯，你可准备好了？”
顾寻笑了笑，“你觉得呢？”
陆秉打量了一番顾寻久违的男装，目光在她腰间的佩剑上停留了许久，最后忍不住叹道，“果真有几分样子。”
他与顾寻一道上马，二人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在大路上大马而过，速度悠缓。
陆秉坐于马上，走在顾寻的身旁，轻声问道，“阿寻，一会儿进了顾家，你打算怎么做？”
顾寻摇摇头，“我还没有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陆秉一笑，“我还猜测，你已经有了什么计划，到时候配合你就是了。”
“哪里哪里，”顾寻也笑，“皇上有没有和你说，我对账目的事情一窍不通的？你若不是这个中行家，到时候万一被他们占了上风，可就不好看了。”
陆秉只是道，“这你就放心吧。”
二人又向前走了一会儿，顾寻忽然微微侧转了马身，向陆秉身旁靠了靠，轻声道，“陆秉，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你一定要答应。”rs
顾寻的目光投向不远处，她轻声叹道，“皇上怎么能确定？”
“万岁爷既然说是，那多半就是了。”黄锦道，“这种事，主子几乎就没有说错的时候。”
顾寻不置可否，只是应声点头。
黄锦接着说道，“三爷这几日也忙得不行，平日里皇上很少这么用他，连着几天不歇息，皇上自己也是一样……我这真是……”
“皇上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顾寻轻声道，“我刚从他的殿里出来，他的脸苍白得就像一张纸。”
黄锦摇头，道，“岂止是大不如前，你不知道啊，昨天晚上简直就是鬼门关。那几个术士早就该千刀万剐了，要是咱们早些决策，皇上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步田地。”
顾寻微微一怔，“鬼门关？”
“是啊，昨晚万岁爷刚服了他们献上来的紫气丸，人就厥了过去，可把我们给吓得哟……”黄锦轻声道，他气息有些乱，可见依然心有余悸，“我本来就对那些个方士没什么好感，结果昨晚又来了刺客，我疑心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专门来害天子性命。不过趁着昨晚我和吕方把这些人全都给收拾了，本以为皇上醒了会大发雷霆，不过皇上听了什么也没说。”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怎么不早些向皇上进言，说那些个真人都是骗子？”
黄锦身体一直，忙瞪了顾寻一眼，低声道，“哎哟哟，可不能这么说，在宫里头说这些，可是要掉脑袋的。”顾寻住了口，见黄锦如此，心中大概明白个中缘由，嘉靖定然是在宫中杀鸡儆猴，让众人诺诺不敢言。
“要是姑娘还在，就好了。”黄锦叹了一声。
顾寻想了想，问道，“是说……长青吗。”
黄锦无可奈何，“自然是长青，除了她，万岁爷还能听进去谁的话呢。她在时，宫中没有一处修道之所，自从她走后，万岁爷就耽于仙道，这身子骨也是一日不如……唉！”黄锦抽泣一声，顾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一旁安慰。
顾寻又轻声问道，“皇上是今天早晨才醒的？”
黄锦点头,见顾寻一声叹息，以为她挂念嘉靖的身体，在一旁亦安慰了几句，对顾寻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但他不知顾寻心中另有所念,二人又寒暄几句，黄锦便送顾寻到门口，又差人送她出宫，顾寻回宅等候嘉靖消息。
这一路上顾寻略微松了口气，靠在马车的车壁上想着嘉靖吩咐的事情。尽管今晚便可去顾宅对顾元平还以颜色，但顾寻心中并无愉悦，她想象着顾家一家人可能的摸样，心中忽然有些自嘲，也不知这些人会以怎样的心情，看着自己从顾家的大门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她依稀还记得正堂恢弘的摸样，记得九曲桥上轻笼晨雾的景色，只是有些记不清那些不相干的人的脸。
“姑娘，到了。”
顾寻听见车外的人轻声对自己说，车门也被随之打开，她在宫人的搀扶下落了地。宫人们见她入了宅门之后才离去，这一次是时一为她开的门。
时一围着顾寻看了看，极为认真地望着她，关切问道，“阿姐，怎样？那狗皇帝有没有伤到你？”
顾寻不由得一笑，摇了摇头，她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皇帝没有伤我，还让我……今晚回家一趟。”顾寻轻声道。
“回家？”时一先是一愣，随即便皱起了眉头，“他一定不安好心，阿姐要去吗？”
顾寻伸手敲了敲时一皱起的眉头，问道，“当然要去。你天枢师父呢？还在宅子里吗？”
时一咽喉动了动，见顾寻并不正面答他，心中既愤慨又忧虑，他将头扭开看向别处，沉默点头。
顾寻将右手搭在他的肩上，声音轻缓道，“带我去见他。”
这声音听起来未免过于平静了，时一抬头望着顾寻，她此刻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又似是刻意隐去了一些情绪，顾寻心中波澜渐起，然而面容却愈来愈沉静。她跟着时一上了楼，在最高的阁楼里又见到了天枢，她颔首致意，打了一声招呼。天枢正在屋内静坐，见顾寻入房，也只是微微点头，并无理会，顾寻与时一在阁楼的一侧坐下，等着天枢把他的那一套道家的玩意全部做完之后，二人才开始交谈。
“宫中确实死了几个术士，皇上不知从哪里得知是北斗峰上的道士所为，道长确实要小心……听起来皇上对这几个术士极为看重，你要了他们的性命，我担心皇上对你也恨之入骨，好在我这里现在还算安全……怕就怕北斗峰上曾经和我们一块儿的两个锦衣卫说出道长曾救我一命的事情，若是那时，皇上必定领人前来搜查，那就难办了。”
天枢倒是一脸不以为意的模样，只是一笑，又闭起了眼睛。
“道长，我想办法送你离京吧？”顾寻轻声道。
时一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意也领略了几分，无非就是那皇帝又想要天枢道人的脑袋了，于是顾寻帮着天枢保命。他的两个小拳头紧紧攥起来，只是坐在顾寻身旁，什么也没有说。
天枢摇了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若是真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倒不如就在这地方呆着，只是不能连累你与恪儿。我今日一直在思量一个万全之策，只是暂时还没有想到。”
顾寻微微皱了眉，叹道，“哪里还有什么万全之策……”
天枢捋了一把自己的长胡子，轻哼了一声，略带笑意地开口道，“未必就没有。”
顾寻望着天枢，脸上露出浅淡的欢喜之色，“道长有办法？”
“法子自然是有的。”天枢气定神闲地望着顾寻，“今日皇帝召你入宫，可有为难你吗？”
顾寻一声叹息，便与天枢说了今晚被嘉靖派去顾宅查账的事情。因此刻时一在场，顾寻并未提及顾家往事，只是说自己与这些家人一向不和，最后已到决裂地步再无和解可能，忽然被皇帝赐予这样的权力，心中不知是喜悦还是低落，总之百味杂陈，难言得很。天枢听了却笑起来，直问顾寻到底有什么好犹疑的，既然奉了旨意，按皇命去办就好了，即便在宅中略施小惩，皇帝也不会管，甚至这根本也在皇帝的授意之中也未可知。
顾寻摇头，“今天的皇上，让我觉得有一点儿不对。”
但细说起来，顾寻也说不上究竟是什么地方有些违和感。她与天枢在这阁楼上聊了许久之后，终还是下了大厅准备午饭。时一看出顾寻重重心事，一直围在她身旁，与她说话解闷，顾寻心中多少感到安慰。
正烧着柴火，顾寻望着灶下的火光，轻声呢喃了一句，“今天没看见易卿来呢，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时一没有听清，“什么？”
顾寻右手撑着下巴，望着灶底，目光低了下去，轻声道，“没事。”不多时，她忽然又对一旁的时一道，“一会儿你和我一道上街再买些东西回来吧，今天晚上我多半是不在家里吃了，我们先把晚餐准备好，到时候你再给道长送去。”
时一点头，“嗯！”
这一日，顾寻再次将长发完全束起，换上了男子的装束。她在回来的途中特意准备了一双新的靴子，将两只裤腿干净利落地塞进了靴筒里，拾掇一番之后再看镜子中的自己，便与方才判若两人。她对镜解开自己袖口的两粒扣子，将略有些长的衣袖卷起来，又端了端自己的束发。诸事妥当之后，她又为自己在腰间配上一把利剑，虽然庶民不可配武器上街，但今晚毕竟也是奉了皇命，应该没有大碍。
顾寻对镜一笑，这样的自己看起来，确实不像善茬。
整个下午，顾寻就在院中等候，傍晚时分终于传来大队人马的声音，顾寻起身，未等来人走到门口便已打开了门。
一见来人，她倒有几分欣喜，“是你啊，陆秉。”
陆秉从马上一跃而下，拾级而上走到顾寻身旁，点头道，“嗯，你可准备好了？”
顾寻笑了笑，“你觉得呢？”
陆秉打量了一番顾寻久违的男装，目光在她腰间的佩剑上停留了许久，最后忍不住叹道，“果真有几分样子。”
他与顾寻一道上马，二人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在大路上大马而过，速度悠缓。
陆秉坐于马上，走在顾寻的身旁，轻声问道，“阿寻，一会儿进了顾家，你打算怎么做？”
顾寻摇摇头，“我还没有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陆秉一笑，“我还猜测，你已经有了什么计划，到时候配合你就是了。”
“哪里哪里，”顾寻也笑，“皇上有没有和你说，我对账目的事情一窍不通的？你若不是这个中行家，到时候万一被他们占了上风，可就不好看了。”
陆秉只是道，“这你就放心吧。”
二人又向前走了一会儿，顾寻忽然微微侧转了马身，向陆秉身旁靠了靠，轻声道，“陆秉，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你一定要答应。”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