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看不明林霏何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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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哦，你看，我把正事给忘了。”秦远知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水杯，“是忆芝。昨天晚上你也看见了，她跟林霏投缘。我公司里事情也多，不怎么在家。家里就弥显和弥稔两个，忙起来也是不着家的。你看，能不能让林霏……”他感觉这个要求会有点强人所难，但为了自己从来没有尽责照顾过的女儿，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这事……叔父会不会？”林蓁犹豫了。
“不会。你放心。回来前，我爸还说了，让忆芝跟着林霏，能学点规矩。”他急忙解释。
“哦，不知道她这次回来，签证是怎么办的。我喊她下来问问。”她站起身，往楼梯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回头看他，“如果过去了，你得保证，别为难她。”
他低头笑了笑，抬头看她：“怎么会呢？弥显和弥稔，你是看着长大的。这几年，他们对林霏——你都看见了的。忆芝，就更不用说了。”
她点了点头，抬头朝着屋顶喊：“霏儿，你下来。”
“夫人，听水声，孩子在我头顶上洗澡呢。我上去跟她说一声吧？”厨房里的阿姨走出来，探着头，小声说。
“那不用，她等下会下来的。”
阿姨点了点头，回了厨房。
“嫂子，再跟你打听点事。”他给自己加了一杯水，一口喝完，放下空水杯。“言悦走的那年，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林蓁的眼皮震颤了两下，拿起茶壶，加满他的水杯。
“我知道你有心结。这些年，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她怎么能连我都不说一声就走了。”她放下茶壶，压低了声音，“明东一直希望我回去。这里……让我一直走不了的，也只有她了。这件事，多久了？”她的两手在膝盖上轻轻拍了一下。
“从霏儿跟弥璋的事情开始，我渐渐想明白一点。你说，言悦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你出了远门。我这里，弥笙还小。以她的个性……”
他尽可能控制着，不去回想那段时光，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如果连你都没说，只怕……”
“都这么多年了，人在临江又彻底没了音信。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没必要瞒你什么，我留在这里，就为了求个明白。你……”她朝厨房看了一眼，“又会不会和你房里那两个孩子有关系？那事情到现在也没查明白啊！”
“唔。”他轻轻点头，“当年，我爸也是因为我妈的病，迁怒了她。不论如何都不让我去找。没想到……忆芝回来问过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孩子开口。”他两手在脑后抓挠自己的头发。
“姑母。刚才你喊我了？”林霏在二楼走廊里探出脑袋，朝下问。
林蓁抬起头：“对。你下来。四叔找你有话说。”
看着林霏绕着楼梯，踏着小碎步走下来，他微微一笑：“嫂子，这孩子多大了？”
“大约和忆芝差不多吧。她妈那会儿把孩子丢在医院就走了。明东也不清楚。哎！”她悠悠地叹息，“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忆芝落户口？用族谱上的名字吗？还是用小时候那个？”
这个问题，他的心里也没有答案。对林蓁，也不能透露太多自己的疑虑。还要问清楚，还要想明白，他在心里和自己讨论了两秒。“孩子大了，让她自己决定吧。”
“四叔。姑母。”林霏在沙发边站着，朝两边打招呼。
林蓁抬了抬手，让她坐下。“没事，不是外人，不必拘着，坐下说话。”
林霏仰起头，甩了甩刚刚吹干的头发，热气在空气中飘散。她侧坐在两人之间的单人沙发里，还是很拘谨。
秦远知想了想，还是自己开口显得有诚意一些。
“林霏，是忆芝想要你过去陪她一起住。我知道，有点为难你了。你看，她从小都是一个人，寄人篱下的生活了十几年。后来虽然是我岳父接了过去，也一直没有父母关心。身边也从来没有一个能说话的朋友。难得，她那么喜欢你……我是说，你看，能不能……”他没来由的紧张，等待一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孩子答复。
林霏的回答，似乎过了半个世纪。她托着脑袋听他说完，想了想，坐正了。
“我明白了。您稍等一下。”她站起身，伸出右手，从林蓁的身后拔出一个笔记本电脑，倏忽一笑。“姑母，你这个冬天过得可有些滋润了。这么硬的东西在身后都没感觉。”
林蓁抬起左手，在她的右腿上拍了一下。“臭丫头，你快点。四叔还等着呢！”
玩笑的功夫，林霏已经打开了电脑，翻看了什么。
“四叔，忆芝是不是还要去茗大上学？”
“是的。”他点了点头，忽然有种被面试的感觉。
“我最多可以待到她放暑假。我需要一间自己的房间。如果阳台上能有个摇椅，就更好。还有，我随时可能不打招呼就走。还请您不要误会。”她似乎一秒换了个人。
他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商务谈判，几乎要从衣兜里找公章。胆战心惊的等待过后，终于盼来了不错的回复。他忙不迭地点头，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刚想起身离开，忽然又想起了秦弥显的嘱托。搜肠刮肚，想了又想，厚着脸皮，再度开口：“林霏啊！你看，能不能现在就跟我回去？弥稔今晚值班，弥显也……”他实在拉不下老脸往下编。
“去吧！先过去，行李明天回来收拾。”林蓁赶人出门似的催促，很容易引起误会。
他的脑海里闪了一下进门前她们的对话，领悟了她的意图。人和行李分开，至少今晚不会跑。他配合着她的节奏，匆忙起身，点头致谢。事实上，他也害怕稍作耽误，有人会变卦。
“我上楼拿包。您先回去。我自己过来。”林霏起身朝楼上走。
“不，不行。”林蓁站了起来，“远知，你等一下。带她过去。”
他点了点头，明白她又在担心什么。等林霏拿了个包下来，把沙发上的电脑收进包里，跟着他出了门口。林蓁又从里面跟了出来，站在门外，不放心地看了又看。
“嫂子，放心！”他回身，认真地做了保证，看着她安心地关了门，才带着林霏往回走。
2、
林霏一路默不出声，低头跟在他身后，手里捏着按亮了的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路过二房的时候，依旧是一阵“哐啷”脆响。他回头看了看。她还是看着手机，完全不在意周围的声响。身后的这个孩子，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的年岁。但，以他老道的眼光，竟看不出她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成长的环境不一样。按林蓁的说法，这孩子几乎是在苦水里泡大的，所以才没有像自己的女儿那样的天真烂漫。他清楚，自己没必要非得知道她的想法。但是商人不服输的本性，让他不愿意连个孩子都看不明白。她和林蓁在一起的时候，分明就是个孩子！又好像，她拿林蓁当个孩子在哄？
孩子，言忆芝是他的孩子，差不多大。昨晚，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说了那么惊天动地的话……他又好气又好笑，走着道，无奈地笑，无奈地轻轻摇头。
家门敞开着，屋里的灯光照亮了门口的台阶。秦弥显竟然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张望。这孩子，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这会儿，会不会是因为饿了？秦远知看一眼门边的‘他’，又回头看看身后的‘她’，两个他看不明白的年轻人，让他沮丧了半分钟。
“显哥。”林霏在他身后，朝着他身前的人打招呼。
“没加件外套再出门？”秦弥显隔着他，如同穿过了空气一般，取下林霏肩头的挎包。
“放在包里了。没几步路，又穿又脱的，太麻烦。屋里的温度刚好，你开空调了？忆芝呢？”她进到屋里，换上门边一双崭新的粉蓝色拖鞋。
“还没醒。弥稔刚给我发消息，说饭盒里的排骨被人抢了一半。我让他去食堂先将就吃饱。你下回得给他单独再包一盒菜。”
秦弥显的笑容，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房。
“叔父，刚才公司给家里来了电话。您手机忘拿了。”
“唔。”
他假装不在意，接过手机，点了点头。心里有个不服气的孩子在满地打滚，拼命要找存在感。跨了两步楼梯，他又回头偷偷瞟了一眼。林霏正接过秦弥显递给她的水杯。那杯子里热气腾腾的，不知道泡了什么。
他伸长了脖子，又赶紧缩了回来，转身朝上走。低着头，不露痕迹地笑了笑，要能这样也好！再看了看手机，只有一个未接电话。那个泡了茶，站在门口等的人，应该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
三楼中间的房门，仿佛被锤到了墙上，“轰隆”一声之后，走廊里探出个脑袋。言忆芝好像梦游一般，睡眼稀松地看了一眼楼梯，又看了一眼大厅。“林霏姐！”她瞬间清醒，飞也似的从楼上窜了下来，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父亲？”她在楼梯上站定，满脸委屈地看他。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抬了右手，想要拍她的肩头，又缩手，叹了一口气。“下楼慢点！”算了，这些规矩，现在教，太晚了。他抬手看表，拿定了主意。“忆芝，跟爸爸到书房里坐一下。林霏答应了，不会走的。”
她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到了二楼转角的地方，他悄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一楼大厅。林霏正从厨房里，把想要跟进去的人朝外推。带着女儿进了书房，打开灯，让她在书桌边坐下，他又走出来，朝楼下探了探头，没有人在厅里。看来有人还是成功跟进了厨房。走回书房，关上房门。
“忆芝，睡得好吗？房间还喜欢吗？”
“我是怎么睡到那里去的？房间……”她两手在桌上托着脑袋，“父亲，我都二十——多了，你给我准备了一个粉红色的房间！粉红色的书桌？粉红色的床铺？粉红色的窗帘？还有，粉红色的蕾丝！”她的脸上，露出惊悚的表情。
“不喜欢？都是秘书室的人帮忙准备的。我也不大懂你这个岁数的女孩子喜欢什么。明天一早，我就让她们过来，按你的意思改。正好，给林霏拿张摇椅来。”他绕到书桌里面，坐下，“忆芝，你说过，在临江的时候，放假了就和妈妈一起去言氏老宅？”
“是啊！不。是三年级以后。”她抬手拨弄桌上悬着的毛笔。
“还有谁？”他盯着她，越看这孩子越像秦弥稔，一样的不安静。
“还有安澜姐啊！就开始的一两年还好，后来妈妈就很忙了。留我和安澜姐两个人在家。还不如把我丢在何爸家里呢！”她把那几支毛笔弄得上下翻飞。
他看着一支支毛笔，好像在看一场惊险刺激的杂技表演，尽量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烦躁。“安澜姐？”他小心探问。
“就是盛安澜。”她漫不经心地回答，脸上的表情随着最后两个字的出现变得紧张，“她相当暴力！”
“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唔。也是三年级放假——暑假。就是我妈第一次接我去老家的时候。”她终于放过那几支毛笔，又开始玩命似的研墨，“我还记得，快要开学的时候，我妈买回来一个特别大的蛋糕，说是给我过生日，顺便给安澜姐补十岁生日。”
门外传来了林霏银铃般的笑声，父女两个都有些分心。他清了一下喉咙，整理思绪。
“忆芝，你是怎么和妈妈分开的？还记得吗？”
“记得，太记得了！九五年，过完那个暑假我就能上高一了。刚放假，我妈和往年一样，从何爸家里接了我。没有送我去老宅，却直接来了洛城机场，让安澜姐带着我坐飞机，到了爷爷那里。那之后，我就没有再回临江了。读了一年语言……”她放下手里的墨块，满手漆黑，“父亲，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妈了。你呢？”
“我。”他看着她乌黑的手掌，心里也蒙上了一层乌黑的疑云，“忆芝，那这次呢？你爷爷有没有告诉你，是谁找到你的？”
“找到？”她眨了眨眼睛，“父亲，不是你吗？啊！找到！我明白了！”她站了起来，两手一起拍了一下桌面，在红木桌面上，留下两个夸张的掌印。“这么多年，爷爷把我丢在另一个城市，是藏着我吗？我是不是很重要？”
他低头笑了笑，从手边的盒子里抽出三张纸巾，再从笔架旁的水盂里倾倒出一些水，缓缓擦拭她留下的掌印。“唔。很重要！所以呢，知道是谁找到你的吗？”擦掉左手的，他沿着右手的中间三个手指印画圈。
“不知道。他都懒得理我。父亲，我总感觉，爷爷不是很喜欢我。”
“怎么会呢！爷爷就只有你妈一个女儿，你是……他是爱之深责之切。”
“什么切？要是可以，他可能真的会切了我。”她抬起右脚，踩在椅子上，又放了下来，“父亲，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傻？”
他轻轻擦掉桌上剩下的三个‘手指头’，丢掉湿哒哒、黑乎乎的纸巾。
“怎么会呢？忆芝，你只是习惯把人都想得很简单。这没什么不好的。走吧，我带你去洗洗手，顺便熟悉一下这个家。”他推着她，离开书房，沿着走廊走进洗手间里，打开灯，让她洗手。
“忆芝，这房子有三层，你的房间两边还各有一间，都还空着。你的楼下是你三哥的房间，二楼西边是你二哥的房间，我在最东头的房间。三楼北边和这层一样，一个书房，一个洗手间。你以后可以用三楼的。一楼就不用多说了，大厅以外，就北边一个厨房，一个洗手间。”
“父亲。你还打算找我妈吗？”她打开水龙头，两手交互，搓掉黑色的墨迹。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找。只是……忆芝，你能理解吗？你妈带着你离开是80年，那时候的通讯和现在不好比。过了这么多年，想要回去查，谈何容易？”他把自己的毛巾递给她，看她擦手。而后，盯着镜子边挂着的另一条崭新的粉蓝色毛巾，在心里拨弄了一遍算盘珠。
“父亲！”她的声音忽然很轻，有些远……
他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言忆芝已经走出去，趴在走廊边的扶手上，探着半个脑袋朝外瞧，左手在身后朝着他招。他也莫名的，在自己的家里像个小贼似的蹑手蹑脚，站到她的身边，悄悄伸出脑袋看。
大厅里，餐桌上已经放着几样色泽诱人的菜品。秦弥显正绕着桌子摆碗筷，嘴巴里竟然在轻轻哼唱什么……
他缩回脑袋，看向身边和他一个姿势的女儿，两人相视一笑。餐桌上的香气，像是千万条无形的手臂，伸出魅惑的手指，牵引着他们，恨不能将他们直接带到餐桌边。
“显哥？你上去叫了吗？”林霏漫漫的声音也飘了上来。
“刚才好像在洗手，快下来了。不用叫了。这两个，你给弥稔留了吗？”
“留了。你确定？他大早上回来吃这些？”
“不是。他回来肯定得睡到中午，起来正好吃。”
“早餐呢？不吃吗？”
“值班回来，一定很累了。顾不上吃的……”
秦远知竟然跟着女儿，踮着脚尖，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沿着走廊，偷偷摸摸地往楼梯走。言忆芝忽然停了下来，他险些撞了上去。
“林霏姐！”她站直了惊叫，“你怎么在这里，走路没有声音？”
他也跟着站直了，憨憨地笑了一下。
林霏清浅地笑了一下，转过身，沿着楼梯朝下走。
“应该是拖鞋的问题。”
尴尬地下楼，尴尬地坐下，尴尬地接过秦弥显递给他的汤碗，他悄悄松了一口气，看向桌面，咂了一下嘴。
“林霏啊！今天就算了。以后不能让你这么忙。家里请了做饭的钟点工，明天就来上班了。”
“叔父，吃完再说这些。”秦弥显递了一个汤碗给言忆芝，在他身边坐下。
他尝了一口手里的汤，又咂了一下嘴，领悟了秦弥显刚才那番话里的意思。开始重新考虑钟点工的问题的同时，清醒了自己的意识。
“林霏，你每年都这么偷……赶回来给你姑母过生日？”
“我公司比较忙，不是每年都能赶上。有时候晚一些。”
“唔。那你爸爸呢？他不管公司的事？”
“四叔，我爸是个医生。”
“哦。”他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记得，你哥好像也是？”
“对。”
“我们就是家常聊聊，你不用这么拘谨。毕竟你爸爸和忆芝的妈妈也是一起长大的。他一定也和你说过。”
“嗯。”林霏低眉垂目，面无表情，“四叔，很抱歉。我没有避讳的意思，只是，我爸很少回家。这几年，虽然已经接近半退休的状态，但他还是很少回家。跟我很少像现在这样说话。”
“哦。”他在心里拉了一根很长、很长的弦。
他几度觉得自己对女儿亏欠，也觉得自己的女儿很不容易。现在，他抬眼，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对面坐着的年轻人，和女儿一般的年纪，她的成长，又能比自己身边的女儿好多少？或者，更可悲……他的脑子里各种思绪翻转，嘴里，无意识地咬了一口什么？
“什么？”他脱口而出。
“怎么了？”秦弥显侧过脸看他。
“没，没怎么。这是不是，就是弥稔带去的……”他瞥了一眼从嘴里自然滑落在餐桌上的骨头，咀嚼留在嘴里的肉。
“是的。我包了两份，一份让显哥带回来了。是不是不合您的胃口？”
“不，不是。”他控制了一下，让自己不要显得太激动。心底里终于开始明白秦弥稔为什么会一有空就盯着三房的后阳台发呆。
“父亲，你就吃吧。话跟小姑奶一样多！”言忆芝站了起来，拿了汤勺在桌子中间的砂锅里来回搅，“林霏姐，我刚吃到个大大的、长长的、肉肉的……”
林霏把自己面前的汤碗推到言忆芝面前，看向忽然咳嗽的秦弥显，掩嘴浅笑。秦远知对这个‘咳嗽’很在意，斜了眼睛看那个被推过来的汤碗，里面的料真的很多……他也冲着身边的人‘咳嗽’了一声。
“林霏姐！我晚上能和你睡一个房间吗？”言忆芝笑眯眯地捧着汤碗，“暂时的，我的房间有点恐怖！”
“可以。不过，我还不知道我睡……”
“三楼西边，跟你在三房的房间一样的位置。”秦弥显用右手无名指推了一下眼镜。
“谢谢！”林霏淡淡地回答。
奇妙的气氛让秦远知又开始怀疑自己进错了屋子，看了看餐桌四周，然后仰头，朝屋子的四面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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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看，我把正事给忘了。”秦远知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水杯，“是忆芝。昨天晚上你也看见了，她跟林霏投缘。我公司里事情也多，不怎么在家。家里就弥显和弥稔两个，忙起来也是不着家的。你看，能不能让林霏……”他感觉这个要求会有点强人所难，但为了自己从来没有尽责照顾过的女儿，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这事……叔父会不会？”林蓁犹豫了。
“不会。你放心。回来前，我爸还说了，让忆芝跟着林霏，能学点规矩。”他急忙解释。
“哦，不知道她这次回来，签证是怎么办的。我喊她下来问问。”她站起身，往楼梯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回头看他，“如果过去了，你得保证，别为难她。”
他低头笑了笑，抬头看她：“怎么会呢？弥显和弥稔，你是看着长大的。这几年，他们对林霏——你都看见了的。忆芝，就更不用说了。”
她点了点头，抬头朝着屋顶喊：“霏儿，你下来。”
“夫人，听水声，孩子在我头顶上洗澡呢。我上去跟她说一声吧？”厨房里的阿姨走出来，探着头，小声说。
“那不用，她等下会下来的。”
阿姨点了点头，回了厨房。
“嫂子，再跟你打听点事。”他给自己加了一杯水，一口喝完，放下空水杯。“言悦走的那年，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林蓁的眼皮震颤了两下，拿起茶壶，加满他的水杯。
“我知道你有心结。这些年，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她怎么能连我都不说一声就走了。”她放下茶壶，压低了声音，“明东一直希望我回去。这里……让我一直走不了的，也只有她了。这件事，多久了？”她的两手在膝盖上轻轻拍了一下。
“从霏儿跟弥璋的事情开始，我渐渐想明白一点。你说，言悦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你出了远门。我这里，弥笙还小。以她的个性……”
他尽可能控制着，不去回想那段时光，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如果连你都没说，只怕……”
“都这么多年了，人在临江又彻底没了音信。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没必要瞒你什么，我留在这里，就为了求个明白。你……”她朝厨房看了一眼，“又会不会和你房里那两个孩子有关系？那事情到现在也没查明白啊！”
“唔。”他轻轻点头，“当年，我爸也是因为我妈的病，迁怒了她。不论如何都不让我去找。没想到……忆芝回来问过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孩子开口。”他两手在脑后抓挠自己的头发。
“姑母。刚才你喊我了？”林霏在二楼走廊里探出脑袋，朝下问。
林蓁抬起头：“对。你下来。四叔找你有话说。”
看着林霏绕着楼梯，踏着小碎步走下来，他微微一笑：“嫂子，这孩子多大了？”
“大约和忆芝差不多吧。她妈那会儿把孩子丢在医院就走了。明东也不清楚。哎！”她悠悠地叹息，“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忆芝落户口？用族谱上的名字吗？还是用小时候那个？”
这个问题，他的心里也没有答案。对林蓁，也不能透露太多自己的疑虑。还要问清楚，还要想明白，他在心里和自己讨论了两秒。“孩子大了，让她自己决定吧。”
“四叔。姑母。”林霏在沙发边站着，朝两边打招呼。
林蓁抬了抬手，让她坐下。“没事，不是外人，不必拘着，坐下说话。”
林霏仰起头，甩了甩刚刚吹干的头发，热气在空气中飘散。她侧坐在两人之间的单人沙发里，还是很拘谨。
秦远知想了想，还是自己开口显得有诚意一些。
“林霏，是忆芝想要你过去陪她一起住。我知道，有点为难你了。你看，她从小都是一个人，寄人篱下的生活了十几年。后来虽然是我岳父接了过去，也一直没有父母关心。身边也从来没有一个能说话的朋友。难得，她那么喜欢你……我是说，你看，能不能……”他没来由的紧张，等待一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孩子答复。
林霏的回答，似乎过了半个世纪。她托着脑袋听他说完，想了想，坐正了。
“我明白了。您稍等一下。”她站起身，伸出右手，从林蓁的身后拔出一个笔记本电脑，倏忽一笑。“姑母，你这个冬天过得可有些滋润了。这么硬的东西在身后都没感觉。”
林蓁抬起左手，在她的右腿上拍了一下。“臭丫头，你快点。四叔还等着呢！”
玩笑的功夫，林霏已经打开了电脑，翻看了什么。
“四叔，忆芝是不是还要去茗大上学？”
“是的。”他点了点头，忽然有种被面试的感觉。
“我最多可以待到她放暑假。我需要一间自己的房间。如果阳台上能有个摇椅，就更好。还有，我随时可能不打招呼就走。还请您不要误会。”她似乎一秒换了个人。
他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商务谈判，几乎要从衣兜里找公章。胆战心惊的等待过后，终于盼来了不错的回复。他忙不迭地点头，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刚想起身离开，忽然又想起了秦弥显的嘱托。搜肠刮肚，想了又想，厚着脸皮，再度开口：“林霏啊！你看，能不能现在就跟我回去？弥稔今晚值班，弥显也……”他实在拉不下老脸往下编。
“去吧！先过去，行李明天回来收拾。”林蓁赶人出门似的催促，很容易引起误会。
他的脑海里闪了一下进门前她们的对话，领悟了她的意图。人和行李分开，至少今晚不会跑。他配合着她的节奏，匆忙起身，点头致谢。事实上，他也害怕稍作耽误，有人会变卦。
“我上楼拿包。您先回去。我自己过来。”林霏起身朝楼上走。
“不，不行。”林蓁站了起来，“远知，你等一下。带她过去。”
他点了点头，明白她又在担心什么。等林霏拿了个包下来，把沙发上的电脑收进包里，跟着他出了门口。林蓁又从里面跟了出来，站在门外，不放心地看了又看。
“嫂子，放心！”他回身，认真地做了保证，看着她安心地关了门，才带着林霏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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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霏一路默不出声，低头跟在他身后，手里捏着按亮了的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路过二房的时候，依旧是一阵“哐啷”脆响。他回头看了看。她还是看着手机，完全不在意周围的声响。身后的这个孩子，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的年岁。但，以他老道的眼光，竟看不出她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成长的环境不一样。按林蓁的说法，这孩子几乎是在苦水里泡大的，所以才没有像自己的女儿那样的天真烂漫。他清楚，自己没必要非得知道她的想法。但是商人不服输的本性，让他不愿意连个孩子都看不明白。她和林蓁在一起的时候，分明就是个孩子！又好像，她拿林蓁当个孩子在哄？
孩子，言忆芝是他的孩子，差不多大。昨晚，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说了那么惊天动地的话……他又好气又好笑，走着道，无奈地笑，无奈地轻轻摇头。
家门敞开着，屋里的灯光照亮了门口的台阶。秦弥显竟然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张望。这孩子，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这会儿，会不会是因为饿了？秦远知看一眼门边的‘他’，又回头看看身后的‘她’，两个他看不明白的年轻人，让他沮丧了半分钟。
“显哥。”林霏在他身后，朝着他身前的人打招呼。
“没加件外套再出门？”秦弥显隔着他，如同穿过了空气一般，取下林霏肩头的挎包。
“放在包里了。没几步路，又穿又脱的，太麻烦。屋里的温度刚好，你开空调了？忆芝呢？”她进到屋里，换上门边一双崭新的粉蓝色拖鞋。
“还没醒。弥稔刚给我发消息，说饭盒里的排骨被人抢了一半。我让他去食堂先将就吃饱。你下回得给他单独再包一盒菜。”
秦弥显的笑容，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房。
“叔父，刚才公司给家里来了电话。您手机忘拿了。”
“唔。”
他假装不在意，接过手机，点了点头。心里有个不服气的孩子在满地打滚，拼命要找存在感。跨了两步楼梯，他又回头偷偷瞟了一眼。林霏正接过秦弥显递给她的水杯。那杯子里热气腾腾的，不知道泡了什么。
他伸长了脖子，又赶紧缩了回来，转身朝上走。低着头，不露痕迹地笑了笑，要能这样也好！再看了看手机，只有一个未接电话。那个泡了茶，站在门口等的人，应该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
三楼中间的房门，仿佛被锤到了墙上，“轰隆”一声之后，走廊里探出个脑袋。言忆芝好像梦游一般，睡眼稀松地看了一眼楼梯，又看了一眼大厅。“林霏姐！”她瞬间清醒，飞也似的从楼上窜了下来，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父亲？”她在楼梯上站定，满脸委屈地看他。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抬了右手，想要拍她的肩头，又缩手，叹了一口气。“下楼慢点！”算了，这些规矩，现在教，太晚了。他抬手看表，拿定了主意。“忆芝，跟爸爸到书房里坐一下。林霏答应了，不会走的。”
她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到了二楼转角的地方，他悄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一楼大厅。林霏正从厨房里，把想要跟进去的人朝外推。带着女儿进了书房，打开灯，让她在书桌边坐下，他又走出来，朝楼下探了探头，没有人在厅里。看来有人还是成功跟进了厨房。走回书房，关上房门。
“忆芝，睡得好吗？房间还喜欢吗？”
“我是怎么睡到那里去的？房间……”她两手在桌上托着脑袋，“父亲，我都二十——多了，你给我准备了一个粉红色的房间！粉红色的书桌？粉红色的床铺？粉红色的窗帘？还有，粉红色的蕾丝！”她的脸上，露出惊悚的表情。
“不喜欢？都是秘书室的人帮忙准备的。我也不大懂你这个岁数的女孩子喜欢什么。明天一早，我就让她们过来，按你的意思改。正好，给林霏拿张摇椅来。”他绕到书桌里面，坐下，“忆芝，你说过，在临江的时候，放假了就和妈妈一起去言氏老宅？”
“是啊！不。是三年级以后。”她抬手拨弄桌上悬着的毛笔。
“还有谁？”他盯着她，越看这孩子越像秦弥稔，一样的不安静。
“还有安澜姐啊！就开始的一两年还好，后来妈妈就很忙了。留我和安澜姐两个人在家。还不如把我丢在何爸家里呢！”她把那几支毛笔弄得上下翻飞。
他看着一支支毛笔，好像在看一场惊险刺激的杂技表演，尽量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烦躁。“安澜姐？”他小心探问。
“就是盛安澜。”她漫不经心地回答，脸上的表情随着最后两个字的出现变得紧张，“她相当暴力！”
“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唔。也是三年级放假——暑假。就是我妈第一次接我去老家的时候。”她终于放过那几支毛笔，又开始玩命似的研墨，“我还记得，快要开学的时候，我妈买回来一个特别大的蛋糕，说是给我过生日，顺便给安澜姐补十岁生日。”
门外传来了林霏银铃般的笑声，父女两个都有些分心。他清了一下喉咙，整理思绪。
“忆芝，你是怎么和妈妈分开的？还记得吗？”
“记得，太记得了！九五年，过完那个暑假我就能上高一了。刚放假，我妈和往年一样，从何爸家里接了我。没有送我去老宅，却直接来了洛城机场，让安澜姐带着我坐飞机，到了爷爷那里。那之后，我就没有再回临江了。读了一年语言……”她放下手里的墨块，满手漆黑，“父亲，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妈了。你呢？”
“我。”他看着她乌黑的手掌，心里也蒙上了一层乌黑的疑云，“忆芝，那这次呢？你爷爷有没有告诉你，是谁找到你的？”
“找到？”她眨了眨眼睛，“父亲，不是你吗？啊！找到！我明白了！”她站了起来，两手一起拍了一下桌面，在红木桌面上，留下两个夸张的掌印。“这么多年，爷爷把我丢在另一个城市，是藏着我吗？我是不是很重要？”
他低头笑了笑，从手边的盒子里抽出三张纸巾，再从笔架旁的水盂里倾倒出一些水，缓缓擦拭她留下的掌印。“唔。很重要！所以呢，知道是谁找到你的吗？”擦掉左手的，他沿着右手的中间三个手指印画圈。
“不知道。他都懒得理我。父亲，我总感觉，爷爷不是很喜欢我。”
“怎么会呢！爷爷就只有你妈一个女儿，你是……他是爱之深责之切。”
“什么切？要是可以，他可能真的会切了我。”她抬起右脚，踩在椅子上，又放了下来，“父亲，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傻？”
他轻轻擦掉桌上剩下的三个‘手指头’，丢掉湿哒哒、黑乎乎的纸巾。
“怎么会呢？忆芝，你只是习惯把人都想得很简单。这没什么不好的。走吧，我带你去洗洗手，顺便熟悉一下这个家。”他推着她，离开书房，沿着走廊走进洗手间里，打开灯，让她洗手。
“忆芝，这房子有三层，你的房间两边还各有一间，都还空着。你的楼下是你三哥的房间，二楼西边是你二哥的房间，我在最东头的房间。三楼北边和这层一样，一个书房，一个洗手间。你以后可以用三楼的。一楼就不用多说了，大厅以外，就北边一个厨房，一个洗手间。”
“父亲。你还打算找我妈吗？”她打开水龙头，两手交互，搓掉黑色的墨迹。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找。只是……忆芝，你能理解吗？你妈带着你离开是80年，那时候的通讯和现在不好比。过了这么多年，想要回去查，谈何容易？”他把自己的毛巾递给她，看她擦手。而后，盯着镜子边挂着的另一条崭新的粉蓝色毛巾，在心里拨弄了一遍算盘珠。
“父亲！”她的声音忽然很轻，有些远……
他恍惚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言忆芝已经走出去，趴在走廊边的扶手上，探着半个脑袋朝外瞧，左手在身后朝着他招。他也莫名的，在自己的家里像个小贼似的蹑手蹑脚，站到她的身边，悄悄伸出脑袋看。
大厅里，餐桌上已经放着几样色泽诱人的菜品。秦弥显正绕着桌子摆碗筷，嘴巴里竟然在轻轻哼唱什么……
他缩回脑袋，看向身边和他一个姿势的女儿，两人相视一笑。餐桌上的香气，像是千万条无形的手臂，伸出魅惑的手指，牵引着他们，恨不能将他们直接带到餐桌边。
“显哥？你上去叫了吗？”林霏漫漫的声音也飘了上来。
“刚才好像在洗手，快下来了。不用叫了。这两个，你给弥稔留了吗？”
“留了。你确定？他大早上回来吃这些？”
“不是。他回来肯定得睡到中午，起来正好吃。”
“早餐呢？不吃吗？”
“值班回来，一定很累了。顾不上吃的……”
秦远知竟然跟着女儿，踮着脚尖，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沿着走廊，偷偷摸摸地往楼梯走。言忆芝忽然停了下来，他险些撞了上去。
“林霏姐！”她站直了惊叫，“你怎么在这里，走路没有声音？”
他也跟着站直了，憨憨地笑了一下。
林霏清浅地笑了一下，转过身，沿着楼梯朝下走。
“应该是拖鞋的问题。”
尴尬地下楼，尴尬地坐下，尴尬地接过秦弥显递给他的汤碗，他悄悄松了一口气，看向桌面，咂了一下嘴。
“林霏啊！今天就算了。以后不能让你这么忙。家里请了做饭的钟点工，明天就来上班了。”
“叔父，吃完再说这些。”秦弥显递了一个汤碗给言忆芝，在他身边坐下。
他尝了一口手里的汤，又咂了一下嘴，领悟了秦弥显刚才那番话里的意思。开始重新考虑钟点工的问题的同时，清醒了自己的意识。
“林霏，你每年都这么偷……赶回来给你姑母过生日？”
“我公司比较忙，不是每年都能赶上。有时候晚一些。”
“唔。那你爸爸呢？他不管公司的事？”
“四叔，我爸是个医生。”
“哦。”他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记得，你哥好像也是？”
“对。”
“我们就是家常聊聊，你不用这么拘谨。毕竟你爸爸和忆芝的妈妈也是一起长大的。他一定也和你说过。”
“嗯。”林霏低眉垂目，面无表情，“四叔，很抱歉。我没有避讳的意思，只是，我爸很少回家。这几年，虽然已经接近半退休的状态，但他还是很少回家。跟我很少像现在这样说话。”
“哦。”他在心里拉了一根很长、很长的弦。
他几度觉得自己对女儿亏欠，也觉得自己的女儿很不容易。现在，他抬眼，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对面坐着的年轻人，和女儿一般的年纪，她的成长，又能比自己身边的女儿好多少？或者，更可悲……他的脑子里各种思绪翻转，嘴里，无意识地咬了一口什么？
“什么？”他脱口而出。
“怎么了？”秦弥显侧过脸看他。
“没，没怎么。这是不是，就是弥稔带去的……”他瞥了一眼从嘴里自然滑落在餐桌上的骨头，咀嚼留在嘴里的肉。
“是的。我包了两份，一份让显哥带回来了。是不是不合您的胃口？”
“不，不是。”他控制了一下，让自己不要显得太激动。心底里终于开始明白秦弥稔为什么会一有空就盯着三房的后阳台发呆。
“父亲，你就吃吧。话跟小姑奶一样多！”言忆芝站了起来，拿了汤勺在桌子中间的砂锅里来回搅，“林霏姐，我刚吃到个大大的、长长的、肉肉的……”
林霏把自己面前的汤碗推到言忆芝面前，看向忽然咳嗽的秦弥显，掩嘴浅笑。秦远知对这个‘咳嗽’很在意，斜了眼睛看那个被推过来的汤碗，里面的料真的很多……他也冲着身边的人‘咳嗽’了一声。
“林霏姐！我晚上能和你睡一个房间吗？”言忆芝笑眯眯地捧着汤碗，“暂时的，我的房间有点恐怖！”
“可以。不过，我还不知道我睡……”
“三楼西边，跟你在三房的房间一样的位置。”秦弥显用右手无名指推了一下眼镜。
“谢谢！”林霏淡淡地回答。
奇妙的气氛让秦远知又开始怀疑自己进错了屋子，看了看餐桌四周，然后仰头，朝屋子的四面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