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仓库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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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东部沿海城市，滨海的早晨总比其他地方抢先来临。冬季虽然天短，五点半时竟也蒙蒙亮了。乔东梅起来给老伴和女儿做好早饭，六点时叫在沙发上沉睡的女儿起床。
自从担负起“小冯帮办”的重任以来，冯幂萝的生活习惯就逐渐发生了变化，白天要采访，晚上要写稿到深夜。她每天都要睡到早上七点，用四十分钟十间梳洗打扮以后走路去报社食堂吃早饭。
冯幂萝“唔”了一声后，猛然想起和母亲约好一起去听讲座的进，一翻身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妈，我是不是迟了。”
“不迟，七点才开始，我叫你起来吃饭。”乔东梅看着睡意未消的女儿，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要不你再睡会吧，我自己去就行。”
“不行，我不放心，还是自己去看一看比较保险。”冯幂萝说着坐起身，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屋里传出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告诉她们，冯奕也起床了。
冯奕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就被冯幂萝拉着一起去听讲座。一家三口在严冬的清晨，沿着马路向前走。父亲走在左边，母亲走在右边，冯幂萝在他们之间挽住了双亲的胳膊。
“妈，我是不是又回到了十六岁？”冯幂萝看着眼前呼出的呵气一点点飘远散去，觉得这是她一年里最幸福的时刻。想到因为自己的工作努力，就会给一个家庭解决困扰，让他们像她一样幸福快乐，冯幂萝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冯家三人走到听讲座的仓库时，发现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一家人只顾乐呵呵地享受天伦，不但冯氏父女要坐的小板凳没带，就连乔东梅听讲时坐的马扎子都忘在家里了。
“没事吧，没领过的进去了还会给发的，就算领两个咱三人也能轮着坐会。”乔东梅安慰道。她的乐观很快被门口的工作人员打断了：不给男士和年轻人提供马扎，而乔东梅已经领过不能再领。也就是说，这一家三口要想今天听这个讲座，只能站半个多小时了。
离讲座开始还有十分钟，好说歹说给母亲“借”了个马扎后，冯幂萝开始偷偷观察这个仓库。滨海的大型仓库一般都离码头很近，而这个仓库却在居民区一带。最重要的特征就是附近多个大型小区步行过这里都在20分钟以内。
进仓库之前，冯幂萝已经发现外面刷有保温的标志，说明这里的墙面是经过保温处理的。“所以大空都不会觉得太冷。天公也够作美的，这么多天都没有下雪，滨海这个雪窝，也改脾气了。”她暗想着。
一些大嫂阿姨们，陆陆续续拎着马扎走进仓库，有人还拿着一个很大的编织袋。
“她们拿袋子是要干什么？”冯幂萝问母亲。
“装东西用的吧，说不定今天送的东西更大。”乔东梅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回答女儿的话。
冯幂萝接触市井也有些年了，自己也身为一个女人，但是始终也没弄明白〖中〗国大妈们爱占便宜的心理是源自哪里。这些清早赶来的女人们，家里并不缺这两块钱一双的鞋垫和十块钱一把的菜刀，只是“白给的”这三个字，就足以让她们放弃温暖的床铺，选择在这严寒的冬季清晨听讲集会。
集会？冯幂萝被自己脑海里闪出的这个词震了一下。这生生的就是一种集会啊，不是由政府组织、不是由单位组织、不是由联合会组织的百人集会。也就是说，非法集会？
她转念又一想，集会这个词用在这里，终究还是有些严重的。准确地说这些大妈们并不懂得自己是在集会，她们只认为这是白得东西白听讲座的“便宜事”。
不一会儿的工夫，这间二百平米左右的仓库就被坐在马扎上的女人们填满了。守在门口的两个工作人员一个走到仓库右侧打开了灯，另一个人关上仓库的大门。冯幂萝顺势就要靠在大门上，被母亲制止了：“太凉了不能靠。”
仓库自动被人们进行了“二八”分，一小部分的空地上摆了一张桌子，看来是留着讲课的。一大部分的地上坐着来听课的女人们，靠近讲课桌子的两排坐得尤其密集。
“她们怎么这么爱听这些养生讲座，都挤那么前。”冯幂萝感叹道。
乔东梅凑到女儿耳朵前说：“那是为了一会发东西时离得近能先抢到。昨天来的人就多了礼品不够发了，有人没拿到菜刀的。”
冯幂萝没想到坐在前面还有这么一说，顿觉无语。
“好了啊，亲爱的大妈大婶大姐大嫂们，我们今天的授课马上就要开始了。老规矩开始之前要介绍一下我们公司。”一个穿着黑色厚夹克、戴茶色眼镜，梳着小辫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仓库那小块的空地上。
“就是他讲吗？”冯幂萝问母亲。
“不是他，每天他先出来讲几句才换专家，不过听完课的东西也是他来给发的。”乔东梅解释说。
“那今天我们授课的主题仍然离不开健康，我代表我们公司的所有员工祝在坐的姐姐们身体健康，天天健康，全家健康！”小辫子男人的话，竟也能引起台下稀稀拉拉的几声鼓掌。
“我们健康康公司现在正在全国各地进行义务巡回健康知识大宣讲，我们不赚一分钱。不管是知识还是物品，能送的全部送给大家。只要大家健康，就是我们健康康公司的使命。所以每天的课程大家都要认真听。不认真的话你就可能会错过一些精彩的东西，错过去了就补不回来，你人生的保健之路就有可能中断。相信健康康，相信健康康为你请来的专家朋友，你就能够长寿，全家就能健康。”
“好一通洗脑！”冯幂萝惊叹这个小辫男人的口才和语速，一口气说这么多还不用打草稿。
“每次都这么说吗？”冯幂萝悄悄问母亲。
“对，每次都说，不过医生讲的内容每天都不一样。”
“今天，仍然有请我们来自北京协和医院的全科专家张建文教授给大家授课。张教授是协和的教授，协和大家知道吧？那是京城最有名的医院，医生都是全〖中〗国全地球最厉害的。有张教授指导，我们至少能多健康20年！”
“全科专家？”冯幂萝被这个称呼刺激的想笑。“你以为这里是香港啊，还全科专家，真的是忽悠老百姓来了。”冯幂萝想着。
小辫男罗嗦了十多分钟终于退场了，传说中的“协和医院全科专家张建文教授”也闪亮登场。这名传说中的学者教授身材瘦弱，头顶上的头发也掉了不少，只留下鬓前鬓后的一小圈。
“就他这身板给你们做专家，你们也信？”冯幂萝撇撇嘴，觉得母亲一点儿也不像是知识分子，和市井大妈没什么区别。
“姊妹们，今天我们来讲一讲脑部神经的保健。我们大脑也有中枢神经，其中大脑皮层……”张建文开始给前来听课的女人们讲述如何初步判断脑溢血、脑血栓等各种症状，不一会儿便有人开始点头称是，大赞张建文是名医。
“我在滨海市卫生局帮你们要到一份统计数据，现在滨海的家庭里，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个已患或正在患脑神经疾病。也就是说，你们的家里很有可能存在患有脑部疾病。大家可以回家根据我告诉你们的经验进行一下判断，脑神经疾病已经是铖害滨海人民身体健康的第四大疾病。”
“其他三大疾病是什么？”冯幂萝又起了好奇，悄悄问母亲。
“前面我没来，听说是个大病，两个人中就有一个得的。后面的我就听了两节，我第一次听说的是咽炎喉炎啥的，说是每三个人中就有一个得呼吸道疾病的。第二次说是风湿，说是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个得风湿的毛病。”
“前面的大病是肿瘤，我们女性通常容易得的是乳腺肿瘤和卵巢肿瘤。”旁边一个大姐觉得乔东梅说不明白，插嘴告诉冯幂萝道。
“这人怎么算的啊，去掉一个二分之一，再去掉一个三分之一，再去掉一个四分之一，今天又去掉一个五分之一。我数学不好，这整的健康人口不是负数也没剩几个了吧？”冯幂萝惊讶于这样的理论怎么就能这样轻易被这些听众所接受。
“你别说，真的挺有道理的，我舅公公就得了咽喉癌，这不就是我身边的肿瘤和呼吸道疾病吗？”插嘴的大姐忙替张建文打抱不平。
“全科专家”张建文在讲座最后，还不忘了提醒大家要珍爱生命，注重健康。还说如果不是健康康公司这种富有社会责任感的公益企业极力邀请，自己绝不会扔下忙碌的工作来到滨海进行授课，要大家感恩社会、感恩健康康公司。
小辫男人等张建文讲完后，拿过来话筒通知大家到前面领礼品，今天的礼品是十公斤装大米一袋。
看着蜂拥而上前去哄抢大米的中年妇女们，冯幂萝的心思早已游走，市中心区里的保温仓库，一般会是放什么的呢？这个仓库的所有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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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东部沿海城市，滨海的早晨总比其他地方抢先来临。冬季虽然天短，五点半时竟也蒙蒙亮了。乔东梅起来给老伴和女儿做好早饭，六点时叫在沙发上沉睡的女儿起床。
自从担负起“小冯帮办”的重任以来，冯幂萝的生活习惯就逐渐发生了变化，白天要采访，晚上要写稿到深夜。她每天都要睡到早上七点，用四十分钟十间梳洗打扮以后走路去报社食堂吃早饭。
冯幂萝“唔”了一声后，猛然想起和母亲约好一起去听讲座的进，一翻身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妈，我是不是迟了。”
“不迟，七点才开始，我叫你起来吃饭。”乔东梅看着睡意未消的女儿，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要不你再睡会吧，我自己去就行。”
“不行，我不放心，还是自己去看一看比较保险。”冯幂萝说着坐起身，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屋里传出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告诉她们，冯奕也起床了。
冯奕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就被冯幂萝拉着一起去听讲座。一家三口在严冬的清晨，沿着马路向前走。父亲走在左边，母亲走在右边，冯幂萝在他们之间挽住了双亲的胳膊。
“妈，我是不是又回到了十六岁？”冯幂萝看着眼前呼出的呵气一点点飘远散去，觉得这是她一年里最幸福的时刻。想到因为自己的工作努力，就会给一个家庭解决困扰，让他们像她一样幸福快乐，冯幂萝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冯家三人走到听讲座的仓库时，发现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一家人只顾乐呵呵地享受天伦，不但冯氏父女要坐的小板凳没带，就连乔东梅听讲时坐的马扎子都忘在家里了。
“没事吧，没领过的进去了还会给发的，就算领两个咱三人也能轮着坐会。”乔东梅安慰道。她的乐观很快被门口的工作人员打断了：不给男士和年轻人提供马扎，而乔东梅已经领过不能再领。也就是说，这一家三口要想今天听这个讲座，只能站半个多小时了。
离讲座开始还有十分钟，好说歹说给母亲“借”了个马扎后，冯幂萝开始偷偷观察这个仓库。滨海的大型仓库一般都离码头很近，而这个仓库却在居民区一带。最重要的特征就是附近多个大型小区步行过这里都在20分钟以内。
进仓库之前，冯幂萝已经发现外面刷有保温的标志，说明这里的墙面是经过保温处理的。“所以大空都不会觉得太冷。天公也够作美的，这么多天都没有下雪，滨海这个雪窝，也改脾气了。”她暗想着。
一些大嫂阿姨们，陆陆续续拎着马扎走进仓库，有人还拿着一个很大的编织袋。
“她们拿袋子是要干什么？”冯幂萝问母亲。
“装东西用的吧，说不定今天送的东西更大。”乔东梅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回答女儿的话。
冯幂萝接触市井也有些年了，自己也身为一个女人，但是始终也没弄明白〖中〗国大妈们爱占便宜的心理是源自哪里。这些清早赶来的女人们，家里并不缺这两块钱一双的鞋垫和十块钱一把的菜刀，只是“白给的”这三个字，就足以让她们放弃温暖的床铺，选择在这严寒的冬季清晨听讲集会。
集会？冯幂萝被自己脑海里闪出的这个词震了一下。这生生的就是一种集会啊，不是由政府组织、不是由单位组织、不是由联合会组织的百人集会。也就是说，非法集会？
她转念又一想，集会这个词用在这里，终究还是有些严重的。准确地说这些大妈们并不懂得自己是在集会，她们只认为这是白得东西白听讲座的“便宜事”。
不一会儿的工夫，这间二百平米左右的仓库就被坐在马扎上的女人们填满了。守在门口的两个工作人员一个走到仓库右侧打开了灯，另一个人关上仓库的大门。冯幂萝顺势就要靠在大门上，被母亲制止了：“太凉了不能靠。”
仓库自动被人们进行了“二八”分，一小部分的空地上摆了一张桌子，看来是留着讲课的。一大部分的地上坐着来听课的女人们，靠近讲课桌子的两排坐得尤其密集。
“她们怎么这么爱听这些养生讲座，都挤那么前。”冯幂萝感叹道。
乔东梅凑到女儿耳朵前说：“那是为了一会发东西时离得近能先抢到。昨天来的人就多了礼品不够发了，有人没拿到菜刀的。”
冯幂萝没想到坐在前面还有这么一说，顿觉无语。
“好了啊，亲爱的大妈大婶大姐大嫂们，我们今天的授课马上就要开始了。老规矩开始之前要介绍一下我们公司。”一个穿着黑色厚夹克、戴茶色眼镜，梳着小辫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仓库那小块的空地上。
“就是他讲吗？”冯幂萝问母亲。
“不是他，每天他先出来讲几句才换专家，不过听完课的东西也是他来给发的。”乔东梅解释说。
“那今天我们授课的主题仍然离不开健康，我代表我们公司的所有员工祝在坐的姐姐们身体健康，天天健康，全家健康！”小辫子男人的话，竟也能引起台下稀稀拉拉的几声鼓掌。
“我们健康康公司现在正在全国各地进行义务巡回健康知识大宣讲，我们不赚一分钱。不管是知识还是物品，能送的全部送给大家。只要大家健康，就是我们健康康公司的使命。所以每天的课程大家都要认真听。不认真的话你就可能会错过一些精彩的东西，错过去了就补不回来，你人生的保健之路就有可能中断。相信健康康，相信健康康为你请来的专家朋友，你就能够长寿，全家就能健康。”
“好一通洗脑！”冯幂萝惊叹这个小辫男人的口才和语速，一口气说这么多还不用打草稿。
“每次都这么说吗？”冯幂萝悄悄问母亲。
“对，每次都说，不过医生讲的内容每天都不一样。”
“今天，仍然有请我们来自北京协和医院的全科专家张建文教授给大家授课。张教授是协和的教授，协和大家知道吧？那是京城最有名的医院，医生都是全〖中〗国全地球最厉害的。有张教授指导，我们至少能多健康20年！”
“全科专家？”冯幂萝被这个称呼刺激的想笑。“你以为这里是香港啊，还全科专家，真的是忽悠老百姓来了。”冯幂萝想着。
小辫男罗嗦了十多分钟终于退场了，传说中的“协和医院全科专家张建文教授”也闪亮登场。这名传说中的学者教授身材瘦弱，头顶上的头发也掉了不少，只留下鬓前鬓后的一小圈。
“就他这身板给你们做专家，你们也信？”冯幂萝撇撇嘴，觉得母亲一点儿也不像是知识分子，和市井大妈没什么区别。
“姊妹们，今天我们来讲一讲脑部神经的保健。我们大脑也有中枢神经，其中大脑皮层……”张建文开始给前来听课的女人们讲述如何初步判断脑溢血、脑血栓等各种症状，不一会儿便有人开始点头称是，大赞张建文是名医。
“我在滨海市卫生局帮你们要到一份统计数据，现在滨海的家庭里，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个已患或正在患脑神经疾病。也就是说，你们的家里很有可能存在患有脑部疾病。大家可以回家根据我告诉你们的经验进行一下判断，脑神经疾病已经是铖害滨海人民身体健康的第四大疾病。”
“其他三大疾病是什么？”冯幂萝又起了好奇，悄悄问母亲。
“前面我没来，听说是个大病，两个人中就有一个得的。后面的我就听了两节，我第一次听说的是咽炎喉炎啥的，说是每三个人中就有一个得呼吸道疾病的。第二次说是风湿，说是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个得风湿的毛病。”
“前面的大病是肿瘤，我们女性通常容易得的是乳腺肿瘤和卵巢肿瘤。”旁边一个大姐觉得乔东梅说不明白，插嘴告诉冯幂萝道。
“这人怎么算的啊，去掉一个二分之一，再去掉一个三分之一，再去掉一个四分之一，今天又去掉一个五分之一。我数学不好，这整的健康人口不是负数也没剩几个了吧？”冯幂萝惊讶于这样的理论怎么就能这样轻易被这些听众所接受。
“你别说，真的挺有道理的，我舅公公就得了咽喉癌，这不就是我身边的肿瘤和呼吸道疾病吗？”插嘴的大姐忙替张建文打抱不平。
“全科专家”张建文在讲座最后，还不忘了提醒大家要珍爱生命，注重健康。还说如果不是健康康公司这种富有社会责任感的公益企业极力邀请，自己绝不会扔下忙碌的工作来到滨海进行授课，要大家感恩社会、感恩健康康公司。
小辫男人等张建文讲完后，拿过来话筒通知大家到前面领礼品，今天的礼品是十公斤装大米一袋。
看着蜂拥而上前去哄抢大米的中年妇女们，冯幂萝的心思早已游走，市中心区里的保温仓库，一般会是放什么的呢？这个仓库的所有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