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交换余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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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了停了！”
林倩倩见那辆出租车在开了快一个小时后拐了个方向，终于在一个乡村土路旁停下了，激动不已地就打算跟上去。
“等等！”
苏哲忽然往前探抓住了她的胳膊，险些把刚拿驾照没多久的司机林倩倩吓得踩一脚油门。
林倩倩心有余悸：“苏小哥，怎么了？”
苏哲瞥了一眼下车后不动声色地往这个方向看的侯平：“继续往前开。”
林倩倩本想说这样很有可能就跟不上了，但回头也注意到了侯平的目光，立即明白了苏哲的打算，踩了油门，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开。
侯平脸色阴沉地看了片刻，那车大有要一路开到临市的意思，逐渐消失在眼里，车型也很老旧……难道是自己精神太过敏感了？
不过现在他也顾不上这些，先处理了那个疯女人。
不然……
他扭头大步走向了远处的乡村。
林倩倩眼瞅着自己就快开到临市了，不禁开口问：“苏小哥，我们什么时候掉头啊？再不掉头，都要到收费站了……”
苏哲则打开了手机，照着导航看了看位置，确认后抬头：“前面那个岔口右转。”
贺寻接到徐洋的电话之后，就立即让技侦部门去定位林倩倩的手机。却在等候消息的时候，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技侦警察把一个监控图像放大至最大，指了指其中一个路灯下戴着鸭舌帽的身影，非常模糊——对方十分小心翼翼，一直在有意避开监控——警察对贺寻说：“这是祝丽萌失踪当天晚上，距离她小区五百米左右的一个监控图像。”
贺寻仔细看了一下。
技侦警察又调出了另外一个监控摄像头：“但是在这条道路的另外一头，三个岔路的摄像头都没有拍到他出来。然后是第二天凌晨，在房东报警后，第一波民警同志去过之后。”
又是一段视频，是一个穿着环卫工人衣物的人，低着头，推着一个垃圾车缓缓地从祝丽萌小区的方向走了出来。
贺寻顿时明白了技侦警察到底发现了什么：“这是同一个人。”
“但是这里，”环卫工人推着垃圾车一路走了四五个路口，却在拐进了一个监控盲区之后，“他又不见了。”
贺寻伸手指了指那个环卫工人消失的地方：“这是哪里？”
“一家超市的地下车库，”技侦警察像是早就去探查过这个消息一般，“虽然是违规建造的，摄像头都没开，但是还是在车库的另一端的监控里发现了可疑车辆，也去调查过了，是一家不正规租车公司的二手车。”
“不正规……”贺寻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们搞错了，本来以为祝丽萌在那天晚上就失踪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天晚上，其实不是，那天她一直没有离开过小区，是在第二天凌晨，在警察确认完了她失踪之后，她才被带走的。”
他的手指着那辆垃圾车，脑子里闪过的却是游乐园里那个少年被折叠四肢塞在垃圾箱里的画面……
贺寻眉头紧蹙不展，象征意义吗……
这时贺寻身侧站着配合调查的肖潇终于开口了：“可是根据祝丽萌邻居的反应，祝丽萌当时是受了什么惊吓，才从自己家里跑出去了，不像是有所预谋啊。”
“意外……临时……”贺寻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那那个人是怎么会这么及时地……”
他骤然一顿，视线落在了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监控……祝丽萌家里有那个人的监控！”贺寻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道：“但他如果只是赶过来肯定来不及，他一定是在那一刻就给祝丽萌打了电话，而他一定是能用一句话就能让濒临崩溃的祝丽萌冷静下来的存在，就像……”
传播者，和被传播者。
上位者，和下属。
被仰慕者，和仰慕者。
他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同时对技侦的人说：“再查一下侯平现在在哪里。”
下一瞬，电话就通了。
“喂……”
贺寻急忙道：“侯平很有可能就是祝丽萌的传播者。”
对面愣了一下：“什么？”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你现在真的确定你的小朋友跟林倩倩在一起吗？”贺寻让肖潇赶紧给林倩倩打了个电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朋友跑出去肯定是去追侯平了，但侯平现在有很大嫌疑是贩毒系统的一个主环，如果他把祝丽萌藏在那些人的集中点，他过去就是自投罗网；再加上上一次游乐园事件跑了一个，那些人很有可能已经盯上他了，他过去，危险性很大。如果林倩倩跟他不在一起，他很容易出事。”
对面立即明白了：“地址。”
这时肖潇一脸凝重地冲贺寻摇了摇头。贺寻压低了声音：“一会儿发给你。”
挂断电话之后，技侦部门的警察就走了过来：“贺队，两个号码的地址显示是同一个地方。”
贺寻和肖潇都过去看了一眼，肖潇讶异：“郊外……”
贺寻把地址给徐洋发了过去，正准备带人赶过去。还没出门，就有人敲响了技侦的门。
开门的人惊呼：“陈局？”
贺寻他回头，果然看到了一个稳重的中年男人，正沉沉地看着自己。
贺寻顿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陈局……”
“小贺，”陈局脸色不佳，“有人给我寄了一份照片，我觉得你可以先过来看一看。我也给徐洋发过去了。”
贺寻皱眉。
陈局补充道：“是刘菲失踪当天，在案发现场拍的，照片里是正在给刘菲分尸的……”
“祝丽萌。”
苏哲和林倩倩把车停在了一个很隐蔽的竹林旁边，一步步走向刚才侯平站的方向的一个村庄。
林倩倩本想扶一下因为伤口未愈，走路还是一深一浅的苏哲，却被苏哲避开了，只能在后面胆战心惊地看着：“苏小哥，你怎么确定他会到这周围啊？把祝丽萌藏在村庄里很不合理吧？这些村民不会怀疑吗？”
苏哲虽然固执地要自己走，但还是有些吃力，有些喘：“我没说他把人藏在这里，但这里的人肯定会有察觉。”
“哦哦哦，所以我们过来是问乡亲的？”
苏哲站在村庄门口歇了片刻，摇了摇头，指了指正在拿着木棍当武器玩耍的小孩儿们：“问他们。”
“上一秒我在柏林落大雨……下一秒你在曼谷天气晴……”
“你感受我就像我感受你……”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注】
祝丽萌坐在废弃工厂二楼的窗口，仅剩百分之九电量的手机持续地放着同一首歌。她的衣服早已经污浊，脸也已经很久没洗，精神委颓且疯癫——如果让她任何一个大学同学看到，都会不受控制地惊呼——这真的是那个自信灿烂的祝丽萌吗？
她抱着脑袋怔怔摇头：“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身后逐渐传来的脚步声。
一声。
一声。
祝丽萌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回头，试探地呼唤：“学长？”
脚步声不停，却也没有人回答。
祝丽萌有些害怕起来，从窗口下来，把手机握在手里，却还是没有关上音乐。
她一步步地向着旁侧移动，脚步声却一直维持着一种稳定沉重的节奏，毫不凝滞地向她走来。
祝丽萌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握着手机，向着另一侧楼梯跑，脚步越来越快，却诡异地跟着音乐默念着歌词，仿佛能从中获得什么勇气一般。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她的呼吸声急促，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感受我……我感受你……”
“世界上的……”
能冷静下来的，楼梯就在眼前……就在眼前了……
“咚——”
一声闷响，重重地穿过空荡的工厂，传到了祝丽萌耳朵里。
她浑身骤然一颤，周围仿佛不再是废弃的工厂，而是那片幽暗充斥着恶鬼的森林、暴雨，她穿着雨衣，雨滴不住地砸在自己身上，头顶乌鸦在惨叫。
“咚——”
她的浑身都是冰凉的，站在无穷的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她不敢打开包里的电筒，风雨在耳侧呼啸着。
“咚——”
她害怕的全身都在抖，眼睛被雨水弄得生疼，却咬着牙，举起手——
“咚——”
有闪电劈下来，光照亮了地上那张妍丽安详的脸。她脱力坐在地上。
“咚——”
声音越来越近——祝丽萌在雨帘中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
犹如恶鬼般伫立她面前——离她三步远。
手里握着一把砍刀——
雨很大，但她分明看到那个人看着自己咧开了嘴角——
“咚——”
——分明是砍刀落在骨头碎肉上的声音。
手机彻底关机，那首歌再也唱不出声。
雨帘中的祝丽萌和工厂中的祝丽萌一齐疯狂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雨帘中的祝丽萌头也不回地跑，失足摔下了山坡——她滚下了工厂台阶，一阶阶，声响重重回荡。
祝丽萌躺在工厂冰冷的地上，看着二楼窗口，那个背着光的身影，穿着黑色雨衣，一时间没有力气站起来逃跑，目眦欲裂地瞪着那个黑影。
——她想起来了，她滚下了山坡。
——她是在山上。
——尸体却是在山脚发现的。
“他停了停了！”
林倩倩见那辆出租车在开了快一个小时后拐了个方向，终于在一个乡村土路旁停下了，激动不已地就打算跟上去。
“等等！”
苏哲忽然往前探抓住了她的胳膊，险些把刚拿驾照没多久的司机林倩倩吓得踩一脚油门。
林倩倩心有余悸：“苏小哥，怎么了？”
苏哲瞥了一眼下车后不动声色地往这个方向看的侯平：“继续往前开。”
林倩倩本想说这样很有可能就跟不上了，但回头也注意到了侯平的目光，立即明白了苏哲的打算，踩了油门，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开。
侯平脸色阴沉地看了片刻，那车大有要一路开到临市的意思，逐渐消失在眼里，车型也很老旧……难道是自己精神太过敏感了？
不过现在他也顾不上这些，先处理了那个疯女人。
不然……
他扭头大步走向了远处的乡村。
林倩倩眼瞅着自己就快开到临市了，不禁开口问：“苏小哥，我们什么时候掉头啊？再不掉头，都要到收费站了……”
苏哲则打开了手机，照着导航看了看位置，确认后抬头：“前面那个岔口右转。”
贺寻接到徐洋的电话之后，就立即让技侦部门去定位林倩倩的手机。却在等候消息的时候，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技侦警察把一个监控图像放大至最大，指了指其中一个路灯下戴着鸭舌帽的身影，非常模糊——对方十分小心翼翼，一直在有意避开监控——警察对贺寻说：“这是祝丽萌失踪当天晚上，距离她小区五百米左右的一个监控图像。”
贺寻仔细看了一下。
技侦警察又调出了另外一个监控摄像头：“但是在这条道路的另外一头，三个岔路的摄像头都没有拍到他出来。然后是第二天凌晨，在房东报警后，第一波民警同志去过之后。”
又是一段视频，是一个穿着环卫工人衣物的人，低着头，推着一个垃圾车缓缓地从祝丽萌小区的方向走了出来。
贺寻顿时明白了技侦警察到底发现了什么：“这是同一个人。”
“但是这里，”环卫工人推着垃圾车一路走了四五个路口，却在拐进了一个监控盲区之后，“他又不见了。”
贺寻伸手指了指那个环卫工人消失的地方：“这是哪里？”
“一家超市的地下车库，”技侦警察像是早就去探查过这个消息一般，“虽然是违规建造的，摄像头都没开，但是还是在车库的另一端的监控里发现了可疑车辆，也去调查过了，是一家不正规租车公司的二手车。”
“不正规……”贺寻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们搞错了，本来以为祝丽萌在那天晚上就失踪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天晚上，其实不是，那天她一直没有离开过小区，是在第二天凌晨，在警察确认完了她失踪之后，她才被带走的。”
他的手指着那辆垃圾车，脑子里闪过的却是游乐园里那个少年被折叠四肢塞在垃圾箱里的画面……
贺寻眉头紧蹙不展，象征意义吗……
这时贺寻身侧站着配合调查的肖潇终于开口了：“可是根据祝丽萌邻居的反应，祝丽萌当时是受了什么惊吓，才从自己家里跑出去了，不像是有所预谋啊。”
“意外……临时……”贺寻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那那个人是怎么会这么及时地……”
他骤然一顿，视线落在了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监控……祝丽萌家里有那个人的监控！”贺寻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道：“但他如果只是赶过来肯定来不及，他一定是在那一刻就给祝丽萌打了电话，而他一定是能用一句话就能让濒临崩溃的祝丽萌冷静下来的存在，就像……”
传播者，和被传播者。
上位者，和下属。
被仰慕者，和仰慕者。
他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同时对技侦的人说：“再查一下侯平现在在哪里。”
下一瞬，电话就通了。
“喂……”
贺寻急忙道：“侯平很有可能就是祝丽萌的传播者。”
对面愣了一下：“什么？”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你现在真的确定你的小朋友跟林倩倩在一起吗？”贺寻让肖潇赶紧给林倩倩打了个电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朋友跑出去肯定是去追侯平了，但侯平现在有很大嫌疑是贩毒系统的一个主环，如果他把祝丽萌藏在那些人的集中点，他过去就是自投罗网；再加上上一次游乐园事件跑了一个，那些人很有可能已经盯上他了，他过去，危险性很大。如果林倩倩跟他不在一起，他很容易出事。”
对面立即明白了：“地址。”
这时肖潇一脸凝重地冲贺寻摇了摇头。贺寻压低了声音：“一会儿发给你。”
挂断电话之后，技侦部门的警察就走了过来：“贺队，两个号码的地址显示是同一个地方。”
贺寻和肖潇都过去看了一眼，肖潇讶异：“郊外……”
贺寻把地址给徐洋发了过去，正准备带人赶过去。还没出门，就有人敲响了技侦的门。
开门的人惊呼：“陈局？”
贺寻他回头，果然看到了一个稳重的中年男人，正沉沉地看着自己。
贺寻顿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陈局……”
“小贺，”陈局脸色不佳，“有人给我寄了一份照片，我觉得你可以先过来看一看。我也给徐洋发过去了。”
贺寻皱眉。
陈局补充道：“是刘菲失踪当天，在案发现场拍的，照片里是正在给刘菲分尸的……”
“祝丽萌。”
苏哲和林倩倩把车停在了一个很隐蔽的竹林旁边，一步步走向刚才侯平站的方向的一个村庄。
林倩倩本想扶一下因为伤口未愈，走路还是一深一浅的苏哲，却被苏哲避开了，只能在后面胆战心惊地看着：“苏小哥，你怎么确定他会到这周围啊？把祝丽萌藏在村庄里很不合理吧？这些村民不会怀疑吗？”
苏哲虽然固执地要自己走，但还是有些吃力，有些喘：“我没说他把人藏在这里，但这里的人肯定会有察觉。”
“哦哦哦，所以我们过来是问乡亲的？”
苏哲站在村庄门口歇了片刻，摇了摇头，指了指正在拿着木棍当武器玩耍的小孩儿们：“问他们。”
“上一秒我在柏林落大雨……下一秒你在曼谷天气晴……”
“你感受我就像我感受你……”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注】
祝丽萌坐在废弃工厂二楼的窗口，仅剩百分之九电量的手机持续地放着同一首歌。她的衣服早已经污浊，脸也已经很久没洗，精神委颓且疯癫——如果让她任何一个大学同学看到，都会不受控制地惊呼——这真的是那个自信灿烂的祝丽萌吗？
她抱着脑袋怔怔摇头：“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身后逐渐传来的脚步声。
一声。
一声。
祝丽萌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回头，试探地呼唤：“学长？”
脚步声不停，却也没有人回答。
祝丽萌有些害怕起来，从窗口下来，把手机握在手里，却还是没有关上音乐。
她一步步地向着旁侧移动，脚步声却一直维持着一种稳定沉重的节奏，毫不凝滞地向她走来。
祝丽萌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握着手机，向着另一侧楼梯跑，脚步越来越快，却诡异地跟着音乐默念着歌词，仿佛能从中获得什么勇气一般。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她的呼吸声急促，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感受我……我感受你……”
“世界上的……”
能冷静下来的，楼梯就在眼前……就在眼前了……
“咚——”
一声闷响，重重地穿过空荡的工厂，传到了祝丽萌耳朵里。
她浑身骤然一颤，周围仿佛不再是废弃的工厂，而是那片幽暗充斥着恶鬼的森林、暴雨，她穿着雨衣，雨滴不住地砸在自己身上，头顶乌鸦在惨叫。
“咚——”
她的浑身都是冰凉的，站在无穷的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她不敢打开包里的电筒，风雨在耳侧呼啸着。
“咚——”
她害怕的全身都在抖，眼睛被雨水弄得生疼，却咬着牙，举起手——
“咚——”
有闪电劈下来，光照亮了地上那张妍丽安详的脸。她脱力坐在地上。
“咚——”
声音越来越近——祝丽萌在雨帘中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
犹如恶鬼般伫立她面前——离她三步远。
手里握着一把砍刀——
雨很大，但她分明看到那个人看着自己咧开了嘴角——
“咚——”
——分明是砍刀落在骨头碎肉上的声音。
手机彻底关机，那首歌再也唱不出声。
雨帘中的祝丽萌和工厂中的祝丽萌一齐疯狂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雨帘中的祝丽萌头也不回地跑，失足摔下了山坡——她滚下了工厂台阶，一阶阶，声响重重回荡。
祝丽萌躺在工厂冰冷的地上，看着二楼窗口，那个背着光的身影，穿着黑色雨衣，一时间没有力气站起来逃跑，目眦欲裂地瞪着那个黑影。
——她想起来了，她滚下了山坡。
——她是在山上。
——尸体却是在山脚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