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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接云涛连晓雾 星河欲转千帆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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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闻到桂花香,新的一个学期就开始了。戈瑶的味道继续影响着我每晚的睡眠质量,也给新华带来异样的新华。

    她的到来使原本相对平静的校舍一下子沸腾起来,都说人言可畏,这回是领教了。几乎是她出现在学校那天的同时,一个可怕的谣言就传遍了学校的砖缝瓦隙:予凡和戈瑶是男女朋友。这使我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觉得可怕。不管戈瑶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她最初目的就是要考上这里的高中。这样的误会,会使她在老师的眼中像个儇薄的女孩,聊借读书的名义来找环境,谈恋爱。我是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的,于是我故意和她保持距离,除了必要的接触,就连走路都要绕着走。

    那一次我被她紧紧地抱住,让我懂得什么才是拥有,而她所拥有的不是我,而是一种拥有的感觉。那一次我推开她,让我体会什么才是放弃,我放弃的并不是她,而是我自己。过了好一段这样的日子,我心里想,为了她好,不能害她。

    这天放学,我和予辉又照常从后门出去,由于这样的路线我们都习惯了,就没有了最初的小心谨慎。这次没想到我刚骑上车,从侧面迎过来一个人,我没注意险些挂倒她。我赶紧用脚支撑在地,刚说了声对不起,发现竟然是戈瑶。她很从容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小纸条,扔到我的胸前,半个字也没说,就褰裳躩步在人群之中。九月下旬的风怳忽的很,先是把那些纸条紧贴在我的胸前,而后散落空中。我和予辉捡了好久,不知道有没有漏掉的,但碍着黑夜的逼迫,只好回家。

    那天我顾不得品尝妈妈的手艺,直接就跑上了楼,锁了房门。把那一张张小纸条铺在床上,我趴在上面,看着它们。

    “予凡,怎么接不到你的电话了?”

    “予凡,你今天看见我怎么不理我?”

    “予凡,你躲我?”

    “予凡,是因为那些谣言吗?你很在乎吗?”

    “方予凡,那些谣言比我重要,是吗?”

    “方予凡,这是你第几次躲开我?咱们不能谈谈吗?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怕那些话,你真的不懂吗?”

    “电话里的你是个勇敢的男生,可真实的你怎么如此胆小,还不如一个女生。”

    “我好伤心,我好无助,你来帮帮我。”

    “……”

    看到这儿,我早就不能呼吸了。当我把它们一张张的重新整理好,成叠的放在眼前,愀然发现,我的感情竟然是那么吝啬,不如一句谣言来的慷慨。我把它们放到枕头上,戈瑶的心意,尽在耳边。显然我已经扮演了她生活中的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我有过冲动,有过幻想,可一想到她的未来,应该遽如她的美丽一样有着动人的故事,那种心动就被封冻,加上驱魔的符咒。我对她的感情,从见到她送出的第一次笑容开始就不曾有丝毫的削剪,她一个极细小的动作,一个疼痛或是喜悦的表情都无时不牵动着我的心。只是,戈瑶,我不能。因为我是个天生伤感的人,快乐与幸运总要与我躲藏,我是属于黑夜的,就像你头上那颗最微弱的星,穹溟寂漻中绉怨非常。你应当找到一个像予辉那样出色的男孩,至于我,甘愿是你头上的那颗最微弱的星。

    我若是有一天莫名其妙的房门紧锁,母亲总要上来关心,虽然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可我心里是会被温暖的。只是这一次,妈妈敲门问我是否不舒服,我说没有。妈妈无声的下楼去了,而我的心仍然感觉很冰凉。我拉开台灯,提笔写下给她的回信:

    戈瑶:

    我首先想对你说,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子,你的羽毛不染一丝尘埃。你就像天使每晚都来到我的星空,给我唱最美的歌,每每都是这首歌使我不能入睡,让我浮想联翩。我们从相识到熟悉,这段故事,值得我用一生来珍藏。当我第一次踏进那座朱红色的电话亭,我的生命之钟便第一次重新敲响。当我最后一次从那里走出来,我的眼前只有暮色茫茫。你的笑,我要听到,我要看到,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段友谊,我会永远珍惜。

    我躲你不是因为谣言,而是怕她不高兴。她也是个很好的女孩,她对我很好,特别开朗。和她在一起会有种笑看一切的感觉,很踏实。有机会让你们认识,我相信,你也会喜欢她的。予辉是个非常出色的男生,如果你们可以在一起,我会比任何人都高兴。

    最后,相信我们的友谊不会因为一些谣言就变得单薄。如果你有任何的困难,我都会尽全力帮你。

    祝你幸福!

    予凡

    窗子是开的,风很容易就吹了进来,我按住这封写好的信,它的边角急速的打在我的手背上,好疼。这阵风又找到了枕边的那张张纸条,把它们吹起来,卷到窗外,在夜空中舞蹈,就好像在和我告别。

    我的心思除了予辉,还瞒不过那个聪明透顶的苏美。

    一次在英语课上,她就很直接的问我和戈瑶之间有什么事情,我说没有,她不信。还摆出一副家长的姿态,硬是说我抢了她的妹妹,我实在是怕了她那张嘴,但又不能出卖戈瑶,只好继续编了段我帮予辉传错话的故事,才算是过了关。

    其实,戈瑶的到来,确实是无声地在吸引另两个人的注意,一个是新华的“少爷”——霍子谦,他是前任校长的孙子,他爷爷曾经是现任校长高中时期的班主任。所以,新华从初一到高三将近三千名师生,他霍子谦通吃,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会找麻烦的,嚣张的很,他的身世还是听张释背地里泄露出的机密。

    自从我和霍子谦当着戈瑶的面大打出手之后,他到是没有再跟我找茬。偶尔相遇也是我装没看见,尽管他一直怒不可遏注视着我。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除非是另有企图。果不其然,苏美跟我说过霍子谦经常在放学后尾随戈瑶,有时还故意没话拉嗒话,说一些“谁敢欺负你就告诉我一声”、“在新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就知会一声”等等套近乎的话。本来戈瑶对他的印象就不好,实在是不想跟他有一丝瓜葛。但霍子谦却到处散风,说是和新华校花戈瑶是老朋友。

    我虽然很担心戈瑶的处境,但也不好当面去安慰她,或者干脆找霍子谦为她挡横。怕她,也怕别人产生更大的误会。也只能侧面观察,时时关注罢了。

    另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就是那个终日留着小胡子的李天昊。其实我和苏美那天课上的窃窃私语,都被前面的他全盘接收了。他不知道我是在编故事,心里只把予辉当成了他拉近与戈瑶之间距离的最大的阻力。他把予辉对他平日里无微不至的关心,从起初的感激逐渐演变成嫉妒,只要看到予辉跟戈瑶在一起说话,哪嘛是两个人极短暂停留,都会醋酸嗓子眼。

    也许是那次我们一起去游泳,戈瑶的完美曲线的泳姿让天昊垂涎三尺,还是我们一起去外院打球,戈瑶那美丽动人的加油声引起他的注意?反正天昊进入了相思之苦,而且他好像老是有意无意躲着我和予辉,到是跟苏美十分客气,不,准确的说是殷勤。

    那天,天昊回到家中,闷闷不乐。那样的态度使得原本冷清的餐桌更显伶俜。举着岒峨粗糙的筷子,不由得说道:“这是不是和人一样,有长有短?”

    李妈妈瞅了瞅窗外,见天还是亮着,慌忙问:“儿啊,没事吧?”

    “哦,妈,我没事。只是觉得人从生下来就有了定数,是后不管天怎么补救,也不得不任命的。”

    “你别吓我,从你爸没了,我的心就都系你的身上了,有话和妈念叨念叨。”李妈妈又是一脸恐慌,生怕天昊脑子出了什么故障。

    “我们班同学的妹妹在我们学校上高一,叫戈瑶。”?天昊说这句话时并没有抬头,是捧着粗釉大碗,刚好可以把脸挡住。

    “哦,是个水灵的?能让我儿子走心的女孩子错不了。”李妈妈完全是乡下妇女的做派和智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看您说的,”?天昊夹了口菜,边嚼边说:“人家有喜欢的人了,是顶厉害的人。我们班的班长,就是送我钢笔的那个方予辉。”

    显然李妈妈对儿子的这句话既不满意又摸不着头脑,便放下筷子,很认真地问道:“那又怎样?”

    “当然是当观众了,要不然还能硬来?”

    “你就不能有你爸一点志气?当年他不也是硬生生的把我从家里抢了出来?当时我还真是感动呢。不过话说回来,你妈当年也是漂亮着呢,追求的人可都一个赛一个,哎,现在看不得了……所以呀,是自己喜欢的,管她怎想,就要定了,谁还能把你怎么着?反正我嫁给你爸也没后悔过。结婚那天啊,是……”

    “行了,我不听了,您又来了……不和您说了,您不懂什么叫爱情。”

    “呦!供你在城里上学,学校里就教你怎么教育你妈呀,小孩子家家还爱情?去去,赶紧吃完回屋写作业去!”

    其实不光是李天昊心里有主意,李妈妈也把这“戈瑶”两个字系上心头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安排,不久一场大戏就要悄然来临。李天昊,你非是这场大戏的主角不可。

    那天上午最末一节是秋老师的语文课,窗外的乌云一连到天边。不少同学已经归心似箭了,秋老师也加快了讲课的进度,提前下了课,让学生们赶紧上食堂吃中午饭。越是这样的天气,我越是兴奋,而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的预感。

    不用一会儿的工夫,班里几乎没什么人了。我推开一扇窗子,外面的吵闹猛地冲了进来,刚才的细雨无声,现在早已滂沱。阵阵醒脑的秋风加杂着硕大的雨点拍在我的脸上,像是把我和天空的距离拉得更近。予辉边整理着东西,边琢磨着是否该叫醒还趴在桌子上入睡梦乡之中的萧贞贞。

    这时,一队人马熙攘经过,只见带头的一个人忽然停了下来,一头钻进我们教室。这个人我认识,但不是很熟,在霍子谦身边总有他的身影。他走到贞贞的身前,予辉早就打起一百二十份的精神,直盯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可就在予辉张口要叫醒贞贞的前一拍,一只不能再粗糙的手拍在她的头上,这音量硬是把正在出神的我生生的叫了回来,予辉显然也吃了一惊,因为他想不到那个人会有这么恶劣的举动,又或者他们认识?一声“哎呦”,贞贞捂着头坐了起来。

    “怎么睡觉还打酣?真给我丢脸。”那男生怪笑地看着她。

    贞贞迷迷糊糊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子事儿,她揉着眼,抬头盯着眼前的这个人,非常慢腾腾的说:“四伟哥哥,你还没去吃饭啊?”

    “啊,一会去食堂。对了,你们高二有没有一个外号叫“小耗子”的?”

    “小耗子,名字怪怪的,好像没有吧?”

    “哦?”他不觉得这是个满意的回答,接着腰间的PP机嘟嘟响了起来,像是刺痛了他的浑身上下,夸张地抖了一下,“不和你说了,有空来我家里啊,我妈说想问你点儿事。”

    “哦,那你小心着点儿吧,准是问你的最近表现。”贞贞压低了声音,接着同样用了一个坏笑来回应他。

    “好贞贞,我这回考试只挂了一科,要知道,这是质的飞跃!质的飞跃!”

    那个人就那么四肢乱舞的冲出了教室。我又一次把头迎向窗外,这一次感觉有些冷,便关上了窗户。予辉用眼神给了我一个信息,我拿好东西跟着他轻声走了出去。教室里只有贞贞,也许还有渐渐传出来的酣声。

    “那人是谁?没听贞贞说过。”我仍是十分好奇地自问。

    而予辉给我的感觉到像是知道缘由却装做糊涂,“听他们交谈的口气,应该是她的亲眷。也许,反正是很熟很近的关系。”

    由于老天变了脸色,学校的食堂里早早装满了人,我们到时,已经人仰马翻了。别说位子,连站立的地方都难找到。正在我们同饥饿做着最后的决战时,从人群的缝隙中传来一句久违的呼唤。

    “来吧,坐这儿。”

    顺着声音的方向,我左躲右闪才瞧见到了这人的身影。说实话,当我的双眼确定是尚文浩在向我们打招呼的时候,顿时就没了胃口,扭头就要走。而在他的身边,坐着一位极眼熟的女生,但不知在哪见过,又实在想不起怎么称呼,哪个班的。予辉没有看清是尚文浩,认为是哪个好心人在叫我们,就头也不回的朝那边走。我没法拦着他,只好跟着一同过去。

    等到了近前,予辉才看清楚,他认为的“好心人”就是尚文浩,这才想起回头寻我。我就在他的身后,因为予辉还没注意到坐在尚文浩身旁的那个人,所以我就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予辉是很聪明的,一下子明白了。

    “你俩还真是像呢,不过还是有区别,”那女生嘴角的笑容很从容,随后冲着尚文浩说:“浩子,去看着拿点儿什么过来。”

    我们都好吃惊,用“拿”这个字眼真是对症下药。

    “你们认识他吧”,她回头望了一眼扎进人堆的尚文浩,当再次面对我们时,我仔细观察到她那唇角的笑容有些冷而伤感,“他是我弟弟。”

    弟弟?我和予辉当时都是一脸茫然。她没给我们太多时间的思考,接着又说:“我知道你们有一肚子的疑问。”她伸手摸了一下裤子口袋,掏出了一盒香烟。暂白干净的手指十分修长,夹起一根烟悠闲地送到嘴边,然后环顾四周,可能觉得有些冒然,就又顺势横架在上嘴唇与鼻孔之间闻了闻,又重新把烟放回到烟盒。

    “甚至会猜想为什么我要给你们招呼过来……”

    是的,我们疑虑。予辉更加不解,他从不会想到在学校的食堂会有人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掏出烟卷,而且是个学生——甚至是个女学生。而我的疑问显然少于对她内心世界的捉摸不定,这个已经不可以称为女生的女生,她想要做什么?她的出场会给我和予辉带来什么样的故事?

    在我们六目相觑的时候,尚文浩端着满满的两盘饭菜小心翼翼走到近前,小心的放下,又小心地在女生身旁坐下。这一串的小心动作,让我们闻出了她的力场。尤其,这饭菜拿来的也太快了。

    “别等菜凉了。”她望着予辉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媚,是诱惑?是暧昧?好象都不是,又好象都是。不过我们哪有心思吃饭,只顾等着她的下一个招式。

    “你们是秋谨班的吧,跟苏美同班,她妹妹叫戈瑶是吗?”

    秋谨?她是在说秋老师吗?“嗯,怎么?”予辉答应得很犹豫,他是一语双答。

    “看好戈瑶,她刚上高一,需要有人帮她,新华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干净。”

    她的嘴唇轻触烟盒,幻似呼出一气绵缪。接着她看着身边的尚文浩,那感觉就想是夙未谋面。

    “好多东西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她神似老成。

    “可是……”我想要问她:你是谁?

    没曾想她猜透了我的心思,“我叫依宁,高兴的话就随大伙喊声宁姐,你们慢慢吃,回头见。”她起了身,才看出她中等身材,很均匀。她路过去的地方,有冰藏的红酒香,浓郁醉人。

    “这个依什么,是新华的吗?”我问予辉。

    “是,不过是高一的。我上次听张释提起过,她原来是外校的,今年本来应该读高二,但不知道为什么要半路转到新华重读高一。”

    哦?那她竟然要我们看好戈瑶,难不成有人要找她的麻烦吗?这事一定要和她见面说说。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也愈吹愈急,那墨色的天空几乎透不出一丝光明,千军万马含放其中。我们各自撑伞通过凉风烈雨的操场,百步穿杨进了楼道,推开教室的门,贞贞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想必是她自己肚子的咕噜声漫过自己的呼噜声吧。

    “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的目光寸步不移的盯着门口,出现的正是贞贞,她的气息显然已经被什么事打乱到失调。我和予辉一下子意识到是有什么紧急事件了,因为依她的公主个性,一般的状况不会打扰到她的。

    “予辉、予凡……快……去……”

    “怎么了?慢点儿说。”

    “七楼……打起来了,和……”

    我还想问个究竟,予辉已经从新窜出了教室门,我也好似闻到了硝烟。我们三人穿过走廊,跃过正厅,摸到了楼梯口,这回也顾不得上下楼梯的同学了,连爬了四层楼,到了楼顶。没见人影就已经听见和着雷鸣暴雨的嘈杂声,低头钻进了露天的平台,眼前乌灰一片连到天边,仅有周围楼宇的灯光和闪电的簇火,看起来又是相当微弱的。

    这里便是贞贞口中的事发地了,歇斯底里的谩骂声不绝余耳。“我看上的谁他妈的敢抢?”、“管我的闲事?那就去死吧!”……这些粗俗的言辞,我不敢把它与新华里的任何一个人相联系,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由心而生出的厌恶已经蔓延过予辉的全身。

    予辉把手中的伞交到贞贞的手中,顺着撕打的声音,向前走了两步。

    滂沱中,众人围住一人襟肘相见,蹴起的泥浆洒在透明的雨衣上,微弱的光亮处跳跃着软塑制品独有的质感。在这样混沌不堪的天色,这些着着雨衣的六七个人甚像是六七个异界的幽灵。那时的光线实在微弱,只能凭借这些单纯的直观视觉来感受,只有中间的那个人身上没有任何对暴雨的遮掩,伏在地上抱头挣扎。

    在予辉和贞贞的视线之外,另一个无助的身影正在走近我的眸中,她蹲在离栏杆几步远的地方,任凭大雨的倾盆,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我一面朝事发地走近,把伞撑过予辉的头顶,想对他说:这个女孩好像是……

    突然,黑暗中这些犹如幽灵般空白中间,电光一闪,穿透了那些雨衣的幽冥——那是种金属的光芒,在那团蜷缩中绽放。映衬着它的隐约是件青蓝色布衫,那终日一字千金的青蓝色布衫,那件象征着自尊心的青蓝色布衫。随着思绪的愈发明朗,视线里也对那只抹黑的小胡子依稀可见——那终日寡言的李天昊正瘫倒在地上,受着烈雨以及无数拳脚的抽打。我和予辉几乎同时冲了上去推开那些人,一面喊停手,一面招架。予辉从人群中拖出气息微弱的天昊,我把伞撑到他的身旁,冲贞贞点了点头,并指了指角落里已经浑身湿漉的她。她,竟然就是戈瑶。

    刹那间,我的头脑中闪过种种虚构的剧情,但形势不许我有半秒的暇思。这时候的雨,也丝毫没有罢手的样子,巨大的雷声好似可以要把众人的胸前撕裂开。

    “看来你们也想挨揍啊,打都打了,不缺你们俩。”那团荧白中走出一人,长长的脸像极了扑克中的方片J。头发好长,不听声音,定认为是个女人,而且,不像是个学生模样。因为那密密麻麻的雨点乱砸在众人的全身上下,所以我与他的对视,也只限于双眼的一线之间。秒针慢慢地走过三十步,这可以称得上寂静的半分钟,恐惧与坚强,冲动与理智在我的脑海里不停地强调着他们的力量。

    “不要动手啊……”贞贞的这句话间断了这漫长的三十秒。可就在我的冲动如魔鬼般吞噬我的心智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支援的声音。

    “真是够热闹,可是想要人命选错了地方。”

    话音刚落地,顿时从天台并不宽敞的楼梯口涌出一批黑影,他们打着清一色的灰黑色雨伞,那种坚实的身板显然和我们不在一个年龄。说话的人在他们中间,高高大大,如抽牌样地站了出来,潇洒干脆。

    那七个人见了,呫嚅了很久。刚才的那股不可一世的劲头渐渐看不到了,方片J低头拿了自己的东西,之后狠狠地瞪了我和予辉一眼,转头想拨开堵在出口的那些壮家伙下楼。“让让……”他试图佯装很镇静,想从人缝中挤出去。

    那个大个子放下手中的雨伞,揪住方片J的衣领。方片J身旁的两个人攥紧了拳头想凑过来,却被大个子身后的一干人按住。

    “给宁姐代好吧。”方片J似乎知道对手的来头,半套近乎半乞求。

    “大少爷,快瞧瞧你的这帮兄弟,你刚出院就又让你来糟蹋身子,真是孝顺啊。”这是位女子的声音,并伴着红酒的醇香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这,与我想的没有丝毫的出入,依宁终于出现。那些各个膘悍的大个子,居然是她的死党。天哪,这个依宁竟然在一天之内给我们带来如此之多的不可思议。而她口中那句“大少爷”应该就是霍子谦。因为,此时霍子谦就出现在依宁的身后,显然是一起来的。

    “别碰九班的人,不然医院还是会欢迎你们的。”依宁的眼神不肯触碰任何人,她慢慢地仰起头,隔着黑色的镜片望着有些放晴的天,其实应该也是一团模糊罢。

    “少爷”没说什么,面色铁青,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却是在我的角度,看到了他那狠狠的眉梢。

    依宁把手一扬,那些人把楼梯口让出来,放行了。霍子谦恭恭敬敬给依宁作了个揖,“宁姐,看在你的面子,今天就这样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哼”依宁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来算是回应了他。霍子谦瞄了一下我,可能心想又是你这小子挡横。而我对他为什么住院,为什么出现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

    这时候天空也渐亮了许多,头顶上的乌云飞速漂移,雨点也疏小了不少,只是风依然那么凉,除了依宁一伙,大家早已湿透。我没有随依宁的剧情发展下去,而是转向天昊,天昊被予辉搀扶着,已经落汤鸡的他没有丝毫的力气,又一次瘫坐在雨水地上,嘴里有气无力的冲着予辉说谢谢。我有些好笑,在这个气氛下还说什么谢谢,真是莫名其妙,且又顺理成章。

    我在天昊的身旁蹲下,摸摸他的额头,早先被雨水打凉的手背很快感到了温度,随之愈热。他半睁着眼睛,抓住我的手。“没事,我好着呢。”他破天荒地冲我会心的一笑,我的心情骤然晴醒。我看到他的两只手臂,已经伤痕累累。新鲜的血液绕过处处伤痕,被一个个绽开的口子妄情的吸吮。

    “出了什么事?非要动手?”

    “嘘……”他抬起一只相对健康的手臂冲围栏的方向指去,“去……看看她。”

    我知道他说的是戈瑶,当每一滴雨水落在她孤独的身上,就如同刀子割在我的胸口,她那柔弱的身子,不知道在这场暴雨中打了多少寒颤。我看着她,就那样看着她,泪水被雨水掩盖,溶成心痛,滑落心窝。贞贞把雨伞尽量绕过戈瑶的肩膀,可她却一动不动地呆在那儿,看着我,我知道她还在哭,但我觉得我的脚好沉,没法站起来走到她跟前。

    “你……没事儿吧?”我朝向她喊着。

    她摇着头,这显然并不是对我的回答,更像是种无奈的自责。我知道她的心,此刻,正在秋风中摇曳。

    “真是谢谢你,刚才见了面,实在好巧。”予辉起身对依宁微笑着说。

    “没什么,今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霍子谦那人,不用太在意,少接触就少麻烦。”这话说出来,给雨后的晴空万里平添一块清丽。每个词字,精致的就像一顿杭州的早点,而正是这种清淡的味道让予辉觉得似曾相识。

    转天,在街上被几个高一的学弟拦住了,都以为我们有依宁做靠山,很厉害,个个都投来羡慕的眼神,让我不得不昂首挺胸,拿出一副老大的样子。居然有些情不自禁说请他们吃蛋糕,这几个家伙竟然像得了彩头,欢呼雀跃,连推带架把我拥到了附近的一家好利来分店。

    我们坐下来,一人一块奶油巧克力双层蛋糕和一杯橙汁。在互相做了介绍后,我有意识的想问关于依宁的事情。没曾想这几快料只知道依宁是个讲江湖义气,不好惹的大姐大,连平趟新华的霍子谦都要敬而远之,避舍三分。但她的具体底细谁也说不清,也不敢胡乱说。

    唉,钱花了,客请了,什么消息也没摸来。我很不甘心,便约张释下午放学回家一起走。

    张释揣测到了我跟他一起走的心思,所以也不卖关子,直接切入我想要的主题。

    依宁的姥爷“**”时坐过“牛棚”,平反后重新回到省里当了“人大”副主任。比霍子谦的爷爷官位高三级,所以,依宁是名符其实的高干子弟。

    依宁的姥爷姥姥只有一个女儿,女儿也只生下一个闺女,依宁的父亲死的早,所以一家人就把她从小当男孩养,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她性格仗义执言,开朗大方,许多嘎不溜球的半大小子都跟屁虫似的围着她前呼后拥。她在外面的事,家里基本上都不太清楚,因为她学习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这不,家里一心想让她将来考上重点大学,就给她转学到新华,重新从高一学起。这要是在一般家庭,“留级”是见不得人的事,可是她一点也不在乎,而她周围的人也没有看不起她的,不单是怕她,而是她的学习成绩确实是顶尖的。

    张释了解依宁的情况还算是够丰富的。不过,说起霍子谦来,还是千叮万嘱让多堤防着点,说这个人狡黠心狠,想要的,想干的,想做的,挖着心眼也要办到。以前,没有依宁时,他在新华横行霸道,连老师都要给他面子,那是因为有前任和现任校长关系。现在比他更牛的人来了,虽然心里不服,但表面也得给依宁面子,还不是看到人家的官衔比他爷爷大罢了。

    我对张释真是佩服的无底头地,他不但知道的多,分析的也透彻。“你要是上梁山落草,保准是第三把交椅,”我拍着他后脑海说。

    “好啊,你说我是狗头军师?”张释回手给了我一拳。

    今天的天气好得不得了,经过前些天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之后,没有十月里标志性的萧瑟秋风,温度像是还原了初夏的感觉。

    天昊成了我们九班的英雄,在新华敢和“少爷”霍子谦叫板的,恐怕他是第一个。虽然说他是见义勇为,大家嘴上叫好,可心里都不信,因为扛这种事儿,他一个人肯定是吃亏的。看他平时的行动坐卧,即便是不善言谈,也是个极稳重极聪明的人,不是个爱一时冲动的性格,所以再怎么磨不开,也应该先求助校方吧。我明白,他就是为了戈瑶。我那时候就想,女子应该找个肯为自己拼命、牺牲理智与原则的男子,别像我一样,只会对着星星发呆。

    天昊在医院躺了近半个月,钱也花了不少。即使是见义勇为,大家心里明白,可也没说法,学校不能鼓励这种处理方法,所以,即便投了意外保险,医药费用也是不能全部报销的,几个老师就以个人的名义来凑,可能也是在某种思想压力下,想尽量早点平息这件算不上光彩的事,息事宁人吧。我们几个平日里要好的同学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终归我们想的没有那么复杂,约好周六下午一同看望刚出院的他。

    前面说过,他家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远,毗邻市郊,那儿有座全城大型综合性市场,我家平时要是想买大件的摆设都要不辞辛苦跑到这里来选购,没想到这一次来是探望“英雄”。大片的老职工宿舍区就摆在市场的两旁,层层叠叠的楼阁就像古床上的帡幪,他家就在这幢幢帏幄的最后一排。

    我们到他家的时候,戈瑶已经在了。昨天她和予辉在电话中明明是说不去了,今天的意外相见让我有点儿措手不及。自从我的那封信送出去之后,她的笑容就很少见到了,直到上次的楼顶事件,才又有了眼神里单纯的交汇。看来今天是要在异地展开心理战了,没有退路,我只能硬着头皮嘻哈了。

    “啊,天昊,真行!没想到你小子骨头这么硬,竟然敢一个人深入虎穴。”我抢着说了一句,不是奉承他,是要调节紧张的气氛,其实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紧张。

    “哪有?他们仗着人多,当时要是让我捉着一个打,肯定来个痛快!”我知道他洋洋自得有点吹。“不过,还要谢谢那个给咱们报信儿的人。要不是他搬来救兵的话,戈瑶就吃亏了。”?天昊的这句话到是让大家听着很实在,有点儿侠客的味道哩。

    “那是我四伟哥哥,他家住在我小时候的孤儿院旁边,那时他就总来找我玩,虽然隔着一道铁栏杆,但我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他常常从外面带些好吃的来给我,我最爱吃‘糯米糕’,就是他给我买的,他是我在孤儿院时唯一可以联系到的朋友。上回我过生日的时候,碰巧他们一家人都在外地旅游,不然的话,应该早就和大家熟悉了。别看他和霍子谦、依宁什么的走的近,那是他谁都不想得罪,其实都是表面工程,他有他的做人哲学,他心眼好得很。那天要不是他,依宁也不会这么神通广大,知道咱们出事了不是?”贞贞半饷不吭气,一张口就是一大串,不用心听,以为是相声中女版的灌口。

    “那也是天昊的功劳大,这就叫够义气!不是他单枪匹马的冲向最需要光明和正义的地方,我想即便是有人通风报信,也是无济于事,早就溜的远远的。是吧?张释?”我成心糗张释,其实那天在我们冲出教室时,张释正好要进来,见我们风风火火往楼梯口跑,就问了一句:“怎么了?”,贞贞回头招手有些语不伦次冲他叫喊:“不好了,快来呀,打起来了”。

    当时张释是知道我们去救人,他也并不一定没胆量跟我们上楼顶,但他想到的是去学校保卫处报案。虽然,保卫处的人在霍子谦他们走了之后才赶来,但也说明张释第一时间的选择并没有错,是明智之举。我这样损他是有意气他,见张释一脸无奈,我心中窃喜,心想谁叫平时总受他的气,这回也要在嘴上找齐。张释张口结舌还没来的及反驳,就让刚进门的李妈妈把话截了去。

    “这是予凡吧?义气不义气的我不懂,总之,这打架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出了问题还是家里人担心,你们可要劝劝天昊,以后别这么莽撞。”?李妈妈拎着篮子从外面买菜回来,站在门口听了我的闲话,显然有些不悦。是啊,做家长的可不管什么英雄救美,只要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就烧香磕头了。

    予辉是心很细的,看出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忙说:“是啊,阿姨说的对,”又冲着我说:“你今后还是老实点儿吧,让人跟着担心。”予辉边说着,边要去接李妈妈手中的篮子,不想被戈瑶抢了先,“阿姨,给我吧。”

    “哦!这孩子就是戈瑶吧?”?李妈妈笑眯眯的端详着戈瑶,那眼中绽放出邴邴光芒。

    “是,”戈瑶有些不好意思。

    “嗯,长的真是秀气,怪不得我家傻小子这么玩命呢。”

    戈瑶忽的像中了暑,脸红的不行。随即这泛红也传染到了天昊的脸上。

    “妈,你怎么这样说呀?”?天昊的声音像刚刚被揶媮了一番。

    “呵呵,我说笑了,你们好好玩吧,我去给你们做饭。”李妈妈转身进了厨房。

    这时,包括予辉在内的所有人没一个够意思的,单单甩下我们三个,剩下全都跟进了厨房。这局面我自知应对不来,就起身想走,腿还没迈出一步,一种似井水般的凉爽就贴在我的手臂上,凝结了我的躯干,让我不能动弹。

    “你出来,我想和你说两句话。”戈瑶把手盘在我的小臂上,很轻声的说。

    “啊,哦。”我的应答显得散漫、勉强。

    其实,我就像被她灌下了亚瑟的蘑菇酒,只能沉湎于虚幻的恈爱之中了。不敢有交流,是怕有超越理性半步的放纵,现实与幻想在有时侯是极容易被瞬间的激情所转化的。半坐半躺在床上的天昊一如既往的以沉默的方式做出表态,像掉进陷阱的鼹鼠,伤心无助。戈瑶不解春风,我却萦怀于心。

    我们走了一段路,走到一处泠泠泚泚的自然湖泊,她停了下来。这湖泊我很少来,要不是有个公交站牌,我真怕是要迷路了,而且我见她一路上都不开口,所以认为应该是没话好说了。

    “我们回去吧,他们都等着了。”我说。

    她没有应声,却靠在岸边的一棵榕树下,望着湖泊和泬寥的湖水低语许久……这时我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条好白的百褶裙。我站在离她不远的另一棵榕树下,欣赏眼前这副景色,只因为有她,变得格外美丽。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打破了沉默。

    “你就不想知道那天发生的前因后果吗?为什么从来不问我?”

    “啊,我听天昊说过,那天他看见你被一伙人带上楼,他就一直在后面跟了去。又见你和他们争吵,还被那个方片J动手动脚,他就急了,想上前护着你,结果就被他们打了。噢,对了,在他看到你们上到四楼时,正好碰见高三一班马四伟,就是贞贞说的那个四伟哥,于是就求助他赶紧找尚文浩。”我喘了口气,又像是说评书是的把那天马四伟去我们教室找贞贞问认识不认识“小耗子”;后来贞贞又怎么跑来叫我和予辉一同上顶楼救人;尚文浩又怎么把依宁找来;依宁又怎么在楼梯口的一个角落里发现躲在哪里的霍子谦,并强令他一同上楼顶把他的人带走等等,有声有色地叙述了一遍。

    戈瑶听到霍子谦的名字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看的出她对此人充满仇恨和愤慨,用怒火中烧一词最为恰当不过了。“我猜想就是他的阴谋,让人骗我说有要事相告,还说我姐苏美也在那,结果到了七楼,就是那个像方片J的说让我跟他好,我要下楼,他们就强行把我推到楼顶,成心让我被雨淋,后来天昊就来了……”她越说越生气。

    这时,我们都在凝视着对方……瞬间,我们又把视线移开……片刻,又相互对视……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知道戈瑶对我那天的勇猛感到高兴,对我那天和贞贞一同把她扶下楼,又送回家表示感谢,但对于我的不温不火的态度却不能理解,也许她还真的不能读懂我。

    “为什么下过雨的天这么蓝?”她再次打破寂静。

    “什么?你说什么蓝?”我走神了。

    “予凡,你觉得我是个好女孩吗?”她问。

    “怎么这样问?”我定了一下神。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说我是好女孩吗?”她已然在重复。

    “当然是,当然是啦,你是我见过最美丽、最优秀、最懂事的女孩。”我的不假思索并不是在敷衍她,这的确是我的真心话。

    “真的?……真的是吗?”她依然在重复。

    这句话,她不再是问我,而是面对着湖泊,自己欿然自问。而我却应了,因为心疼她一个人在心里系死扣,而这扣多半是我系的。

    “当然是真的,我发誓,我发誓,”我用了特别怪的音调在重复着。

    虽然不曾看到,但我知道,她笑了,还伴着涟洏满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抱住了那棵大榕树,转过头面向我,湿润的双眼随即送出我今生见过的最美丽也是令我最难忘的一次笑容。那笑容似绽放的冬梅,冱结我心。

    “我要走了,帮我和他们说一声吧。”她推开榕树转过身来。

    “为什么?”我有些疑惑不解。

    “你别担心,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想通了,我有我自己的事儿,有自己的人生。”这次她很坚定、坚决、坚持。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再继续挽留她,就那样看着她褰裳躩步的离开,登上了公交车,消失在湖畔的另一端。我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湖水周边的景色,但这景色又确实不能不去欣赏,这正是:萧瑟秋暮,景色顽艳。

    再说那边的予辉也没闲着,因为是天昊的家里从没来过这么多人,所以座位问题成了一会儿晚饭时的大问题。他自告奋勇,陪着李妈妈到市场去挑选椅子。他们穿过了大半个市场,塑料的小椅子挑了四五把,加上家里的几把旧木头凳子,将将够数。予辉不知道,李妈妈在路上一直瞅着他,几次想张口说什么,又住了嘴,最后还是没忍住。“予辉,听说你样样都优秀,有追你的女孩吗?或是你喜欢的女孩?”

    这一问让予辉不知怎么应答,羞红了脸:“没有……我也不清楚。”

    “阿姨不像你们城里的家长,主张你们自己琢磨自己找。只想着这好姑娘不能落了空,我看呐,贞贞这孩子就不错,又老实、又听话、长的也漂亮……”

    “阿姨,我和予凡都还不想这么早就谈这个问题,我们都还太小。”

    “哈哈,真是个傻孩子。行,那不说你了。你觉得戈瑶怎么样?和我家天昊配吗?我家天昊可是个好孩子。不是做家长的偏心,就是凭良心说,他可不比你差呀,他……”

    这才是入了正题,予辉明白,准是天昊有心,在妈妈面前用了仙女之类的话对戈瑶修饰了不知多少遍,加上今天她一见戈瑶,果然出众,这才发难。之前问予辉那些东长西短,不过是些无聊的铺垫,看予辉对戈瑶的心思有没有像李天昊说的那么“李天昊”,这才是根本。予辉的聪明在于他的应对从容,首先他明白李妈妈的意思,其次他毕竟是我的哥哥,可以朦胧地触摸到我对戈瑶的感情,如果有可能,还是会给我们最大的祝福的。况且我、戈瑶、天昊三个人之间不要有家长的介入比较好。最后,他觉得话不能说的太多,要用几句话打消她乱点鸳鸯谱的念头。

    “阿姨,天昊是我们最要好的同学,大家都喜欢他。戈瑶也是一样,她懂事,端庄,美丽,大方,虽然她是高一学生,但也是我们整个学校的骄傲。”

    “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呵呵,阿姨,不是刚和您说完吗?我现在不想走这方面的脑子,再说,不是想就可以的,戈瑶也是有发言权的,不能说谁想了,或是谁哪天做了个梦,就是谁的啊?”

    “哦……是吗?”

    她的沉默没能抑制予辉的心情,这一路上,予辉又说了好多,她根本插不上话,就只能听着。看着予辉的眼神,开始是不理解,随后是暗暗羡慕,最后伴着余晖映照,在眼角挂出嫉妒的轻扬。

    我一个人回到了天昊的家中,大家早已就坐入席了,甩下两张空凳子,我知道一张是我的,而另一张就算浪费了。有小胡子在一旁,我知道不能实话实说,就说是我们刚吹了冷风,她觉得头疼的厉害,正好赶上公交车停站,所以就匆匆上车走了。我虽然描述的很轻松,可大多数人都不信,我也没辄。尤其是天昊母亲李妈妈,好象对我更加反感了。

    后来,予辉找了个机会和我深谈了一次,把天昊母亲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讲给我听。他问我是怎么想的,说如果真的很想去珍惜,就别错过。我只是抿嘴一笑,翛然的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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