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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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了定金的士子们一个个留下书卷走了，只剩下几个墨家子弟留了下来。
说是子弟，其实一个个都是三十许的壮年，为首的年约四十上下，葛衣草鞋，手上全是厚厚的老茧，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时常劳作之人。若非自有读书人的气度在，和田间地头的老农并无任何区别。也与头戴冠冕，身着玄黑色汉服的曹时对比鲜明。
“先生有何以教我?”顾紫微开口问道。
为首的墨者犹豫了一下，说道：“吾是墨家巨子何让，自吾等入墨家门墙，皆散尽家财以资穷苦灾厄之民，是以身无余财。只是……只是我墨家传承将绝，不得已，想求请小君子为我墨家百年传承，出一点力，使之不绝矣。”言罢，何让及墨者皆顿首施礼。
“墨家……便只剩这几人了?”
“另有两名子弟，一人于晋阳打井，一人于阳夏置水利，剩下的便都在此地了。”
顾紫微一叹。
她对这个时代的“圣母”一般的墨家，心存敬意。这里的圣母当然不是后世污名化的“圣母婊”，而是牺牲自己以成全他人的白求恩那样的一类人。
“烦请借《墨子》一观。”
何让听闻，赶紧和弟子一起取出竹简，近十个人，才凑成完整的一本书。
顾紫微细细研读着，她前世对墨家的了解流于表面，只知道“兼爱非攻”和“墨家机关术”。至于《墨子》一文，她从未读过。
大殿里落针可闻，墨家弟子静静等待着，平阳侯曹时也不出声，就连披甲执刃的卫士，一个个也放轻了动作和脚步。
“入国而不存其士，则亡国矣。见贤而不急，则缓其君矣。非贤无急，非士无与虑国。缓贤忘士，而能以其国存者，未曾有也。”顾紫微摘了一段话出来，随后问道：“以巨子看，何为贤士?”
“自有德兼爱者为贤士，为君子。”何让理所应当得回答，这倒也符合墨家的教义。
“若为一庶人，此言倒不差，若想墨家传承不绝，泽被天下，则此言谬矣。”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全部集中到了顾紫微身上。
“还请小君子教吾。”何让的神情倒没什么变化，手下的墨者也都是沉得住气的，只是目光炯炯得看着她。
“兼爱，非攻，舍己财而救困厄，老弱，救五人，救十人，泽被百人。此善事也，然却只算小善。”
“请问巨子，萧相国可算君子?”顾紫微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其强买民田，侵百姓之利，自然是不算的。”何让回答道。
顾紫微笑了笑，并不接话，只是继续说道:“大善者，当为抚民安邦，泽被百万，千万人，万万人!”
“请问巨子，我大汉萧相国可算贤臣?”
“自然是算得。”
旁边的平阳侯听顾紫微夸萧何，不自觉得撇了撇嘴。
“那是感念萧相国之恩者多，还是感念巨子之恩者多?”
“何让怎敢自比萧相国，当然是感念酇候者多。”墨家巨子苦笑道，“只是其为相国，吾为黔首。我汉家用黄老之术，我墨家除了能打些井修些水利，如何又有利天下之能?”何让直接问到了问题的重点。
“虽有贤君，不爱无功之臣……良弓难张，然可以及高入深；良马难乘，然可以任重致远……是故江河不恶小谷之满已也，故能大……江河之水，非一源之水也；千镒之裘，非一狐之白也……盖非兼王之道也！是故天地不昭昭，大水不潦潦，大火不燎燎，王德不尧尧者，乃千人之长也。”顾紫微又摘了一段出来《墨子》出来，说道:
“其实诸君的祖师，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喔?敢问小君子，我等当如何才能成为我大汉百姓之良弓，良马，良才?”
顾紫微不打算现在回答，她从《墨子》中又找出一句话：“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她卖了个关子。
“书我会拓印千册的，你墨家既然身无长物，那想付酬劳倒也简单，为我工作一年。我们便算钱货两讫，如何?”
顾紫微想好了帮助墨家的方法，或者说，互利互惠的方法。
她当然可以为墨家免费拓印书本，但是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意义。墨家的衰落不是因为典籍无法传承，而是因为其所学不为君王所爱，亦不为百姓士族所爱，这个学派需要有仁心能吃苦还要有恒心的理想主义者。
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
这个道理顾紫微明白，墨家巨子也明白。
她只不过是何让的一根救命稻草罢了。
只是这根稻草，不光可以授人以鱼，还可以授人以渔。
“如此甚善，那我等这一年便听小君子吩咐了。”何让一口答应下来，他一是真的迷茫墨家的前路，对顾紫微所说的让他们能“利百万民”感到好奇，二也觉得以工抵债天经地义，是以并没有任何犹豫。
得到承诺的顾紫微乐开了花，有这么一群发明家手工业者，再加上自己的上帝视角，要还做不出成绩，那她可以找淮南王刘安买块豆腐撞死了。
……
感谢了平阳侯之后，顾紫微带着墨家人辞别了平阳侯府。曹时对她所说的东西“利国利民之事”也很好奇，嘱托有所进展一定要报之于他，顾紫微自然答应。
搞定了这么一群技术大牛，她开心极了，二话不说就买了座宅邸，分给墨者居住。并嘱托自家的仆役，每日都送牛羊肉精米前去。
虽然墨家不在乎这些物质上的东西，但是她要展示出自己的态度，她可没打算把这群人当长工用。
……
“唔，想想看要制造什么?这么大的牛皮可是吹下去了。”顾紫微靠在床上，写写画画，然后蹬了一脚正在一边吃桃一边撸阿黄的小虎子。
“虎子，你说我大汉百姓最缺什么?最需要什么?”
“哎呀你脏死了!以后不许一边吃东西一边逗狗，听到没有!”
……
交了定金的士子们一个个留下书卷走了，只剩下几个墨家子弟留了下来。
说是子弟，其实一个个都是三十许的壮年，为首的年约四十上下，葛衣草鞋，手上全是厚厚的老茧，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时常劳作之人。若非自有读书人的气度在，和田间地头的老农并无任何区别。也与头戴冠冕，身着玄黑色汉服的曹时对比鲜明。
“先生有何以教我?”顾紫微开口问道。
为首的墨者犹豫了一下，说道：“吾是墨家巨子何让，自吾等入墨家门墙，皆散尽家财以资穷苦灾厄之民，是以身无余财。只是……只是我墨家传承将绝，不得已，想求请小君子为我墨家百年传承，出一点力，使之不绝矣。”言罢，何让及墨者皆顿首施礼。
“墨家……便只剩这几人了?”
“另有两名子弟，一人于晋阳打井，一人于阳夏置水利，剩下的便都在此地了。”
顾紫微一叹。
她对这个时代的“圣母”一般的墨家，心存敬意。这里的圣母当然不是后世污名化的“圣母婊”，而是牺牲自己以成全他人的白求恩那样的一类人。
“烦请借《墨子》一观。”
何让听闻，赶紧和弟子一起取出竹简，近十个人，才凑成完整的一本书。
顾紫微细细研读着，她前世对墨家的了解流于表面，只知道“兼爱非攻”和“墨家机关术”。至于《墨子》一文，她从未读过。
大殿里落针可闻，墨家弟子静静等待着，平阳侯曹时也不出声，就连披甲执刃的卫士，一个个也放轻了动作和脚步。
“入国而不存其士，则亡国矣。见贤而不急，则缓其君矣。非贤无急，非士无与虑国。缓贤忘士，而能以其国存者，未曾有也。”顾紫微摘了一段话出来，随后问道：“以巨子看，何为贤士?”
“自有德兼爱者为贤士，为君子。”何让理所应当得回答，这倒也符合墨家的教义。
“若为一庶人，此言倒不差，若想墨家传承不绝，泽被天下，则此言谬矣。”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全部集中到了顾紫微身上。
“还请小君子教吾。”何让的神情倒没什么变化，手下的墨者也都是沉得住气的，只是目光炯炯得看着她。
“兼爱，非攻，舍己财而救困厄，老弱，救五人，救十人，泽被百人。此善事也，然却只算小善。”
“请问巨子，萧相国可算君子?”顾紫微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其强买民田，侵百姓之利，自然是不算的。”何让回答道。
顾紫微笑了笑，并不接话，只是继续说道:“大善者，当为抚民安邦，泽被百万，千万人，万万人!”
“请问巨子，我大汉萧相国可算贤臣?”
“自然是算得。”
旁边的平阳侯听顾紫微夸萧何，不自觉得撇了撇嘴。
“那是感念萧相国之恩者多，还是感念巨子之恩者多?”
“何让怎敢自比萧相国，当然是感念酇候者多。”墨家巨子苦笑道，“只是其为相国，吾为黔首。我汉家用黄老之术，我墨家除了能打些井修些水利，如何又有利天下之能?”何让直接问到了问题的重点。
“虽有贤君，不爱无功之臣……良弓难张，然可以及高入深；良马难乘，然可以任重致远……是故江河不恶小谷之满已也，故能大……江河之水，非一源之水也；千镒之裘，非一狐之白也……盖非兼王之道也！是故天地不昭昭，大水不潦潦，大火不燎燎，王德不尧尧者，乃千人之长也。”顾紫微又摘了一段出来《墨子》出来，说道:
“其实诸君的祖师，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喔?敢问小君子，我等当如何才能成为我大汉百姓之良弓，良马，良才?”
顾紫微不打算现在回答，她从《墨子》中又找出一句话：“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她卖了个关子。
“书我会拓印千册的，你墨家既然身无长物，那想付酬劳倒也简单，为我工作一年。我们便算钱货两讫，如何?”
顾紫微想好了帮助墨家的方法，或者说，互利互惠的方法。
她当然可以为墨家免费拓印书本，但是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意义。墨家的衰落不是因为典籍无法传承，而是因为其所学不为君王所爱，亦不为百姓士族所爱，这个学派需要有仁心能吃苦还要有恒心的理想主义者。
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
这个道理顾紫微明白，墨家巨子也明白。
她只不过是何让的一根救命稻草罢了。
只是这根稻草，不光可以授人以鱼，还可以授人以渔。
“如此甚善，那我等这一年便听小君子吩咐了。”何让一口答应下来，他一是真的迷茫墨家的前路，对顾紫微所说的让他们能“利百万民”感到好奇，二也觉得以工抵债天经地义，是以并没有任何犹豫。
得到承诺的顾紫微乐开了花，有这么一群发明家手工业者，再加上自己的上帝视角，要还做不出成绩，那她可以找淮南王刘安买块豆腐撞死了。
……
感谢了平阳侯之后，顾紫微带着墨家人辞别了平阳侯府。曹时对她所说的东西“利国利民之事”也很好奇，嘱托有所进展一定要报之于他，顾紫微自然答应。
搞定了这么一群技术大牛，她开心极了，二话不说就买了座宅邸，分给墨者居住。并嘱托自家的仆役，每日都送牛羊肉精米前去。
虽然墨家不在乎这些物质上的东西，但是她要展示出自己的态度，她可没打算把这群人当长工用。
……
“唔，想想看要制造什么?这么大的牛皮可是吹下去了。”顾紫微靠在床上，写写画画，然后蹬了一脚正在一边吃桃一边撸阿黄的小虎子。
“虎子，你说我大汉百姓最缺什么?最需要什么?”
“哎呀你脏死了!以后不许一边吃东西一边逗狗，听到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