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步错，步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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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飞草长的日子总是行色匆匆。
紧接着的三四个礼拜，小野几乎脚不着地，前一晚刚在纽约吃完某项目的庆功宴，第二天就落在了特拉维夫的某个创新峰会上，有时醒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王导和卤意思坚持每日一报。什么谁和谁竟然是一对啦，今年夏天会入职哪些漂亮实习生啦，徐教头的头发好像真的有长出来啦，YJ逼着他们把5页的PPT改了72版啦，资本市场组有望晋升合伙人的某某已经勾搭行政开始物色起办公室的风水宝地啦。
不过他俩的每日一报，时常淹没在顾岛的每日三报中。
一开始，顾岛的消息大多和浪迹有关，可是慢慢地，消息变成了一抹粉色的夕阳、一首正在听的歌、一家新开的咖啡店，最后直接成了完全没有上下文的“早啊”、“干什么呢”。而小野花在回复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甚至有几次，她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终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发出。
当小野终于登上回上海的航班时，美国证监会的第一轮回复如期而至，于是回来第二天，溪源、溪源律所、浪迹律所、会计师和浪迹管理层一行二三十人就窝在浪迹不算大的会议室里，讨论起修改意见。
此次证监会的修改意见比预料的少，而且都比较容易处理，所以大伙的氛围格外轻松，连律所那个每次发邮件都要检查三遍、眉头皱成八字的中年胖子，都在复读招股书的修改内容时不知不觉唱出了花式男高音。
临近中午，除了老梁因为忙于两周之后的大促而不得不和技术团队开会外，其他一行人都浩浩荡荡去了附近的粤式餐厅。
不聊不知道，原来这些平日里一本正经、人话说不了几句就蹦出个专业词汇的家伙，各个都是有故事的人。最令人惊叹的是会计师事务所的巴西合伙人保罗，平时只看他虽然身体健壮但走路有些瘸，今日一聊才知道，原来此人曾是重度跳伞爱好者，有一次降落伞伞包没彻底打开，这老兄竟然没摔死，一年之后还硬生生又站了起来。
用餐过半，小野单点了份海鲜伊面，笑盈盈地起身和大伙儿告辞：“你们慢慢聊，我先把吃的给老梁带回去。”
王导踢踢卤意思，哎哎，这是你小朋友该干的活。
卤意思闷声吃饭，他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清蒸老虎斑，鱼肉又弹牙又鲜嫩。
王导看了眼正要上桌的油光锃亮的吊烧鸡，也默默咽了口口水。
回到浪迹后的小野，找了一圈老梁，没想到最后还是在贴了粗黑“机密”二字的上市项目小黑屋内见到了他。
可是推门的瞬间，小野背脊冒出一阵冷汗。
老梁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盖上，是硕大一个涡旋鸣人的贴纸。
“这可是限量版，只有参加首映式才有的。”电脑的主人外号叫生煎包，是技术团队去年校招的应届生，他说这话时两眼放光的神情小野记得清清楚楚。
老梁显然也没有料到小野的突然出现，手指连同整个人，像触电一般从键盘上跳起。
小野很快回过神来，假装颇为意外地笑着试探：“梁总也喜欢火影忍者？”
“火……人……什么？”
小野用眼神望了望电脑，说了另一个角色的名字：“这个是旗木卡卡西吧？很多男生都很崇拜他。”
老梁不明所以地转过电脑盖，突然蹦出一声极不自然的大笑：“哦……哈哈哈……是啊……是啊……”
小野笑笑，拿着餐盒轻盈地进了屋：“吃点东西吧，别伤胃。”
老梁依然惊魂未定，连说“好，好”，却偷偷看着小野走回自己的座位，开始修改起招股书，一时半会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接下来的漫长的五分钟里，老梁看了不下十几次时间，打开的餐盒一口未动。最后，他模糊而迅速地说了句“我一会儿有个面试，先走了”，没等小野回答，便仓皇飞走。
小野悄悄跟上去。
果然追到了坤泰。
老梁是个搞技术的好手，但不谈商务不碰投资，断然没有来坤泰的理由，回想起陈艾先前的无心之语，小野此刻几乎可以确定，老梁是坤泰埋在浪迹的一把炸弹。
可正寻思着，眼前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天纯！
他穿着一套极为考究的海军蓝西装，发丝上打了少许胶，更显挺拔俊逸。这身衣服天纯一直很喜欢，小野见他穿过好多次，可是说不上为什么，这一次，却有些陌生。
小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天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便看见老梁径直走向了天纯。她赶紧闪到圆柱后，离他们只有一米的距离。
两人并没有过多寒暄，为老梁做了访客登记后，天纯淡淡地说：“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自己上去吧。”
老梁照例笑呵呵地朝着天纯的背影一个劲点头，原本就瘦小的一个人，越发小得让人快看不见了。
当老梁终于消失在电梯里后，小野冲上前，拦下已经走到大楼外的天纯。
天纯吓得面色苍白。
“你为什么要帮俊哥做事？”
天纯一时答不上来。自从遇到俊哥后，他一直在回避小野，就是因为不想让小野知道自己在坤泰，因为结合近期发生在心诚的零零总总，小野无需多想就能明白他在这出戏中扮演的角色。
果然，小野紧追不舍地问：“东叔和南叔加入坤泰是不是因为你？”
天纯心绪难平。他何尝不想走一条光明磊落的康庄大道，可命运弄人，堵死了他所有的出路。这么一想，他眼神中反而闪出一道冷漠和决绝：“我没的选。”
小野惊讶于天纯的冷淡和无动于衷：“什么叫没的选？你可以继续做投资啊。”
“撤资了。”天纯咬着牙，恨恨地说。
“那就找一份工作，从头做起，用实力证明给他们看。”
“工作？”天纯突然不可思议地大笑，眼里写满了不屑，“像你一样，24小时电话在线，做别人的奴才？”
小野怔住。她从来不知道，天纯竟然是这么看她的。
许久，小野才缓慢地开口：“原来在你眼里，世界就是一群有特权可以不劳而获的人，和一群必须用自己的实力去赢得尊敬的人。”她不敢相信，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曾经差一点成为她的丈夫，可是她想要的正直、坚强和胸怀，竟在他身上找不到分毫。
“小野！”天纯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语说错了话，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抱住她，却几次被小野用力推开。
可是忽然，小野愣愣地站住。
天纯顺着小野望的方向转身，陈艾竟站在身后。一时间他不知所措，羞愧和后悔侵袭全身。那天从不二酒馆离开后他都干了什么，他无法原谅小野送走订婚戒指，和陈艾回了家，然后……
刚才发生的一切，陈艾都看在眼里。她刚买了两份午餐回来，撞见猴子和天纯打招呼，转眼又看到小野躲在柱子背面，就猜得八九不离十。可她原本只是远远看着，直到天纯突然抱住小野的那一刻，她不顾一切地站到了两人面前。
她终于得到陆天纯了，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抢走他。
哪怕是小野。
于是她冷冷地看着小野：“你连戒指都送走了，还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小野吃惊地盯着陈艾，又望向天纯。许久，她淡淡说了句“保重”，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天纯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陈艾独自一人上了楼，回到办公桌。这条不到三分钟的路，她只觉得走了很久很久。
恍惚间，她“砰”得一声，两手撞开俊哥的房间。
“你派了个人在浪迹吧。”
俊哥眯了眯眼，继续抽他的雪茄：“丫头，不知道的事不要胡说。”
“有人在查他。”
陈艾从日历上撕下一页，写上：溪源资本，孟小野。
俊哥紧紧盯着她，弹去一小撮烟灰：“你想要什么？”他从来不做单向的买卖。
陈艾望向很远的地方。十岁的小野坐在小卖部门口，挡住十几个大汉：“我们都喜欢眼镜叔叔做的面包，你们不许拆。”她从此喜欢上了小野，也开始暗自和她较劲，总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像小野一样勇敢的女孩。
陈艾绝望地笑笑。
“陆天纯。”
莺飞草长的日子总是行色匆匆。
紧接着的三四个礼拜，小野几乎脚不着地，前一晚刚在纽约吃完某项目的庆功宴，第二天就落在了特拉维夫的某个创新峰会上，有时醒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王导和卤意思坚持每日一报。什么谁和谁竟然是一对啦，今年夏天会入职哪些漂亮实习生啦，徐教头的头发好像真的有长出来啦，YJ逼着他们把5页的PPT改了72版啦，资本市场组有望晋升合伙人的某某已经勾搭行政开始物色起办公室的风水宝地啦。
不过他俩的每日一报，时常淹没在顾岛的每日三报中。
一开始，顾岛的消息大多和浪迹有关，可是慢慢地，消息变成了一抹粉色的夕阳、一首正在听的歌、一家新开的咖啡店，最后直接成了完全没有上下文的“早啊”、“干什么呢”。而小野花在回复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甚至有几次，她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终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发出。
当小野终于登上回上海的航班时，美国证监会的第一轮回复如期而至，于是回来第二天，溪源、溪源律所、浪迹律所、会计师和浪迹管理层一行二三十人就窝在浪迹不算大的会议室里，讨论起修改意见。
此次证监会的修改意见比预料的少，而且都比较容易处理，所以大伙的氛围格外轻松，连律所那个每次发邮件都要检查三遍、眉头皱成八字的中年胖子，都在复读招股书的修改内容时不知不觉唱出了花式男高音。
临近中午，除了老梁因为忙于两周之后的大促而不得不和技术团队开会外，其他一行人都浩浩荡荡去了附近的粤式餐厅。
不聊不知道，原来这些平日里一本正经、人话说不了几句就蹦出个专业词汇的家伙，各个都是有故事的人。最令人惊叹的是会计师事务所的巴西合伙人保罗，平时只看他虽然身体健壮但走路有些瘸，今日一聊才知道，原来此人曾是重度跳伞爱好者，有一次降落伞伞包没彻底打开，这老兄竟然没摔死，一年之后还硬生生又站了起来。
用餐过半，小野单点了份海鲜伊面，笑盈盈地起身和大伙儿告辞：“你们慢慢聊，我先把吃的给老梁带回去。”
王导踢踢卤意思，哎哎，这是你小朋友该干的活。
卤意思闷声吃饭，他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清蒸老虎斑，鱼肉又弹牙又鲜嫩。
王导看了眼正要上桌的油光锃亮的吊烧鸡，也默默咽了口口水。
回到浪迹后的小野，找了一圈老梁，没想到最后还是在贴了粗黑“机密”二字的上市项目小黑屋内见到了他。
可是推门的瞬间，小野背脊冒出一阵冷汗。
老梁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盖上，是硕大一个涡旋鸣人的贴纸。
“这可是限量版，只有参加首映式才有的。”电脑的主人外号叫生煎包，是技术团队去年校招的应届生，他说这话时两眼放光的神情小野记得清清楚楚。
老梁显然也没有料到小野的突然出现，手指连同整个人，像触电一般从键盘上跳起。
小野很快回过神来，假装颇为意外地笑着试探：“梁总也喜欢火影忍者？”
“火……人……什么？”
小野用眼神望了望电脑，说了另一个角色的名字：“这个是旗木卡卡西吧？很多男生都很崇拜他。”
老梁不明所以地转过电脑盖，突然蹦出一声极不自然的大笑：“哦……哈哈哈……是啊……是啊……”
小野笑笑，拿着餐盒轻盈地进了屋：“吃点东西吧，别伤胃。”
老梁依然惊魂未定，连说“好，好”，却偷偷看着小野走回自己的座位，开始修改起招股书，一时半会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接下来的漫长的五分钟里，老梁看了不下十几次时间，打开的餐盒一口未动。最后，他模糊而迅速地说了句“我一会儿有个面试，先走了”，没等小野回答，便仓皇飞走。
小野悄悄跟上去。
果然追到了坤泰。
老梁是个搞技术的好手，但不谈商务不碰投资，断然没有来坤泰的理由，回想起陈艾先前的无心之语，小野此刻几乎可以确定，老梁是坤泰埋在浪迹的一把炸弹。
可正寻思着，眼前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天纯！
他穿着一套极为考究的海军蓝西装，发丝上打了少许胶，更显挺拔俊逸。这身衣服天纯一直很喜欢，小野见他穿过好多次，可是说不上为什么，这一次，却有些陌生。
小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天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便看见老梁径直走向了天纯。她赶紧闪到圆柱后，离他们只有一米的距离。
两人并没有过多寒暄，为老梁做了访客登记后，天纯淡淡地说：“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自己上去吧。”
老梁照例笑呵呵地朝着天纯的背影一个劲点头，原本就瘦小的一个人，越发小得让人快看不见了。
当老梁终于消失在电梯里后，小野冲上前，拦下已经走到大楼外的天纯。
天纯吓得面色苍白。
“你为什么要帮俊哥做事？”
天纯一时答不上来。自从遇到俊哥后，他一直在回避小野，就是因为不想让小野知道自己在坤泰，因为结合近期发生在心诚的零零总总，小野无需多想就能明白他在这出戏中扮演的角色。
果然，小野紧追不舍地问：“东叔和南叔加入坤泰是不是因为你？”
天纯心绪难平。他何尝不想走一条光明磊落的康庄大道，可命运弄人，堵死了他所有的出路。这么一想，他眼神中反而闪出一道冷漠和决绝：“我没的选。”
小野惊讶于天纯的冷淡和无动于衷：“什么叫没的选？你可以继续做投资啊。”
“撤资了。”天纯咬着牙，恨恨地说。
“那就找一份工作，从头做起，用实力证明给他们看。”
“工作？”天纯突然不可思议地大笑，眼里写满了不屑，“像你一样，24小时电话在线，做别人的奴才？”
小野怔住。她从来不知道，天纯竟然是这么看她的。
许久，小野才缓慢地开口：“原来在你眼里，世界就是一群有特权可以不劳而获的人，和一群必须用自己的实力去赢得尊敬的人。”她不敢相信，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曾经差一点成为她的丈夫，可是她想要的正直、坚强和胸怀，竟在他身上找不到分毫。
“小野！”天纯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语说错了话，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抱住她，却几次被小野用力推开。
可是忽然，小野愣愣地站住。
天纯顺着小野望的方向转身，陈艾竟站在身后。一时间他不知所措，羞愧和后悔侵袭全身。那天从不二酒馆离开后他都干了什么，他无法原谅小野送走订婚戒指，和陈艾回了家，然后……
刚才发生的一切，陈艾都看在眼里。她刚买了两份午餐回来，撞见猴子和天纯打招呼，转眼又看到小野躲在柱子背面，就猜得八九不离十。可她原本只是远远看着，直到天纯突然抱住小野的那一刻，她不顾一切地站到了两人面前。
她终于得到陆天纯了，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抢走他。
哪怕是小野。
于是她冷冷地看着小野：“你连戒指都送走了，还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小野吃惊地盯着陈艾，又望向天纯。许久，她淡淡说了句“保重”，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天纯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陈艾独自一人上了楼，回到办公桌。这条不到三分钟的路，她只觉得走了很久很久。
恍惚间，她“砰”得一声，两手撞开俊哥的房间。
“你派了个人在浪迹吧。”
俊哥眯了眯眼，继续抽他的雪茄：“丫头，不知道的事不要胡说。”
“有人在查他。”
陈艾从日历上撕下一页，写上：溪源资本，孟小野。
俊哥紧紧盯着她，弹去一小撮烟灰：“你想要什么？”他从来不做单向的买卖。
陈艾望向很远的地方。十岁的小野坐在小卖部门口，挡住十几个大汉：“我们都喜欢眼镜叔叔做的面包，你们不许拆。”她从此喜欢上了小野，也开始暗自和她较劲，总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像小野一样勇敢的女孩。
陈艾绝望地笑笑。
“陆天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