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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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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无边际的沙漠长着一颗树,那就是应如意在百里的家,她会将自己刻好的石头认认真真的摆放在树的周围。

    这棵树和她一样,是世人看不见的存在,有时候应如意也会和这棵树说说心里话。

    应如意想着别人看不见她是真的,可也许几千万年后,也许会有人能看见她写的石头呢?这也是说不准的吧!

    老和尚去世后,应如意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她不再感到迷惘,既然活着,就要有活着的样子,即使她的世界只有自己和这棵树。

    她每三年离开辽佸一次,在外面走十年,就回到百离,她在外面呆的越久巫女出现的频率就越多,还越来越逼真,开始应如意吓坏了,慌忙的逃回百离,可是后来就习惯了。

    可是她不敢在外面待太久,她依稀记得那年她克服了巫女带给她的恐惧,可是她自己的身边就开始出现了奇怪的现象,不论她走到哪里,都会给那个地方带来不同程度的灾难,时间越久,灾难越大……

    应如意去过最远的东面,看过一望无际的大海,去过最远的北方,那里也只有一望无际的冰白……

    应如意一直相信,一定还会找到像老和尚一样能看见她的人,或是能再见到老和尚的转世。

    德宗三十四年,战火又起,民不聊生,应如意已经忘了这是她见过的第几场战火,战场霸占了她唯一的路,于是她只能在千军万马间穿梭,俩军兵戈相见,势均力敌,一杆枪穿过应如意的身体,然后鲜血穿过应如意的身体撒在土地上,被刺的那个人倒在应如意的身边,很明显这个人已经没有了生机,可是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应如意,像是能看见她一样。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战场,可是应如意还是吓得身体一怔,慌忙的逃离,很快就逃离了战场。

    应如意在这几百年间几乎是没有一刻停下脚步,她想着人越多的地方就越可能会有人看她。

    不久,身后传来胜利的号角,应如意前行的脚步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快要黑了,天空的夕阳让应如意觉得竟然有些刺眼,有种说不上的感觉,让应如意觉得有些不自然,她不再看天空,又继续往前走,心里想着许又是钰国胜了吧,近些年总是能听见钰国的事情。

    她不在乎谁输谁赢,可是内心还是有些波动,一将功成万骨枯,曾经的单泊几经变迁如今变成钰国,而辽佸和百离都早已不复存在了,应如意想的走神,没有注意脚下,被一坨脏乎乎的布衫绊倒了。

    绊倒了?应如意怔怔的坐在地上,这怎么可能?一阵孩童的哭声把应如意拉了回来,应如意看着眼前的脏包裹,第一时间想到了老和尚的转世,忙的爬了过去,应如意在抱孩子的时候,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应如意犹豫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知道是否该抱起这个孩子。

    些许犹豫后,应如意还是试着去抱孩子,就在这时那孩子哭的厉害,应如意显得有些慌张,急忙的学着妇人的模样哄这孩子睡觉,哭声渐渐的变小,然后渐渐的安静,应如意嘴角向上,她似乎已好久不曾像现在一样开心了,应如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心,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吧!

    可是眼下又有一个大问题了,应如意该怎么养大这个孩子呢?这根本不可能啊,除了眼前这个小孩子,谁也看不见她啊!这老和尚的转世应该是因为这场战争变成了孤儿,应如意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就在她脑子里想着怀里的婴儿该怎么办时,身后传来了一阵阵的骚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应如意猛然回头,看见了一队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向她快速走来,应如意清楚的知道眼前这队士兵正是刚刚获胜的钰国士兵,而她现在所在的村庄应该就是他们的“战利品”。应如意并没有想要移动的意思,只是抱着孩子的手变得紧了,应如意的头低的像是要贴在怀里的孩子身上一样,她努力的用自己的身体包裹着怀里的孩子。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那群士兵团团的围住了应如意。

    “什么人?抬起头来!”

    士兵里为首的人冲着应如意大喊,他们的眼里,眼前这个蜷缩在地面上的女人,应该是这个村庄的幸存者,可是他们也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应如意听见士兵的声音后,盯着地面的眼睛忽然瞪的巨大,猛的抬头,她死死的盯着眼前被吓得后退了俩步的士兵。

    此时的应如意并不知道,她自己的样子有多恐怖,苍白的脸上布满了干枯的血迹,加上瞪大的眼睛,足以吓得眼前的士兵后退。

    应如意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应如意有些慌张,她不知道眼前发生的是什么情况,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忽然被眼前的士兵抓了起来,她和怀里的孩子被分开,孩子的哭声把她呆住的思绪拉了回来。应如意开始挣扎,奋力的挣扎着,她的嘴里喊叫着,可是慢慢的就没有了喊叫的力气,浑浑噩噩的被两边的士兵拖着。

    应如意被抓到关俘虏的一个堆满杂物的帐篷里,这里关着的战俘,只有小孩和妇女,应如意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刚才的叫喊挣扎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她努力的爬到一个角落,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仔细的看的话,应如意的身体现在正在不停地微微颤抖着,应如意的脑子里清晰的上演着一场大戏,一场天降异象,狂风四起,隔生人,唤天鬼的大戏,一场天鬼食人肉,吞人骨,狂风四起带来沙土淹没辽佸,吞噬了百离。这场大戏一直在应如意的脑海里重复……

    此时,钰国边疆的营帐中,一位老者独自坐在帐里,他慢慢退去了身上的盔甲,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一边叹着气,自言自语道;

    “想我裴新城一生为钰国征战沙场,与夫人和睦相处三十多年,却始终无一儿半女,这究竟为何?唉!”

    裴新城将盔甲挂在架子上,缓缓的向杂草搭起的床走去,他脸上的落寞之意尽显于他那苍老的脸上。而他的副将尤宏在帐外将老将军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的愁容让他本就狰狞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吓人,努气冲冲的向外走去。

    “裴大将军那可是战功赫赫,威震八方,可是年过半百依旧膝下无子啊,实在是可惜啊!”篝火旁微醺的士兵围在一起,你一言他一语的谈论着。

    第二日,裴老将军刚换上盔甲,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急忙唤人,“来人啊,何事如此慌张?”

    进来的小兵磕磕绊绊的说:“启禀,启禀将军,昨日抓一个女子和孩子都不见了,怕是敌军派来的奸细,尤副将已领着一队士兵去寻找了”

    “什么?”裴新城先是一愣,又想着一个女子带着孩子,不过是战争让他们流离失所罢了,逃跑也是情理之中,好过当战俘奴隶,“罢了,告诉尤宏,准备班师回朝吧,至于那女子和孩子,行军期间多留意吧!”

    “是,将军!”

    应如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里坐了一夜,紧张了一夜,直到有俩个士兵走进来,她忙的站起来,准备和他们说话,可是他们俩却慌张的大叫,“来人啊,那女子跑了!”应如意有些发愣,但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她什么也没有想,就赶紧跑出去找孩子,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应如意都快被自己气哭了,一边自责,一边想孩子不会是被野狼野狗吃了吧!应如意走神的一会儿,他的身后就有一只军队缓缓前进,应如意远远的就看见了打头的裴新城和尤宏。

    “哇哇哇……”

    一阵孩童的哭泣声同时吸引了裴新城,尤宏和应如意的注意,只见一个士兵从草丛里抱出了一个孩子。

    “启禀将军,这孩子在一妇人旁边,那妇人已然断了气息。”

    语罢,士兵将孩子高高举起,应如意赶忙跑到孩子身边,这不就是那老和尚的转世嘛。

    “许是边疆流民遭人陷害,将军您看不如我们将这孩子收留军中,待日后为他寻个人家。”尤宏明明见过这孩子,还能眼睛都不眨的说瞎话,裴新城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但也没说什么,伸手招呼士兵将孩子送到,他将孩子抱起,看着孩子,忽的大笑。

    “老夫与此子有缘!”

    应如意一路跟随着裴新城的军队,她不停地在旁边逗孩子,扮鬼脸,和他说以前老和尚的事情,可是孩子哪里听得懂,应如意决定就这样陪着这个孩子,一路回到了钰国的国都——奉安城。

    应如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是迎接裴将军得胜归来的场面是真的壮观啊,裴新城带着一路人马直奔皇宫,让尤宏将孩子送回将军府安置,还特别交代,定要和将军夫人清清楚楚的说明情况,尤宏一脸得意。

    “师傅还不放心我,我可是最得师娘喜欢啦!定让师娘给孩子起个好听的名字。”

    说完就抱着孩子屁颠屁颠的跑了,应如意看到这里不由得笑了,她想,至少这一世这孩子不用出家变和尚了,至少会有趣些,能多和她说几句话。

    应如意跟着尤宏走着走着,就感觉眼前昏昏暗暗的,应如意转念一想,自己这次出来已经七八年了,也到了该回百离的时候了,也正好,应如意要把这几天的事好好的记录下来,这来来回回几年,等她再回来,孩子也应该长大了。

    应如意跟着到了裴府,看到将军夫人也十分喜爱这个孩子,还给孩子起了裴皓。应如意也就心满意足了,走之前还对孩子摆了一个鬼脸。

    应如意这一走,便是10年,应如意开始也想着等过三年就去找裴皓,但是转念一想,若是他年幼看见自己,他人又看不见,怕是会将这孩子看做是不详的,便又在百离多呆了几年。

    仅仅十年,钰国已是大变样,新皇登基已俩年之久,而裴新城作为三朝元老更是受人尊敬,他将兵权重任一概转让他人,老来得子的快乐,让他看上去更显年轻些。应如意在奉安城转了一圈变匆匆忙忙的往裴府跑去,为了见小裴皓,她还特意带了礼物,应如意想小裴皓一定会喜欢的。

    应如意来到裴府的时候,裴皓正在私塾读书,应如意就悄悄的躲在外面看里面,看着里面的孩子们,都是10岁左右的孩子,却把一些之乎者也背的滚瓜烂熟。

    应如意仔细的瞧着里面的孩子,看见这个像裴皓,看见那个也像裴皓……

    终于到了下课的时间,应如意怕小裴皓出来瞧见他,就悄悄的躲在树后面,

    “小少爷,你慢点。”有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急忙的去追他家的少爷。

    “我要去找爹爹,教我习武,像爹爹一样,做将军!”小模样是足足的学者将军的气质,应如意心想他定是裴皓了,就一路跟着,但是她没赶上前,要是被别人知道裴皓大白天和空气对话,还不吓死。

    就这样终于熬到了晚上,应如意想这裴老将军一点也没老,似乎还年轻了几分。在晚上的饭桌上,裴皓更是逗的裴老夫人开怀大笑,应如意看着也是开心。

    站在外面的应如意忽然间竟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的呢?是否也有过如此温馨的画面,可是时间过得太久,太久了,应如意什么也记不得了。

    就在这时,“小少爷,小心滑倒,慢点。”

    小厮的一声叫喊把应如意拉了回来,她看见裴皓从房里跑了出来,路过了她,没有一丝的停留。应如意猛地的回头看裴皓。

    “裴皓,裴皓……”应如意瞪大了眼睛,大声地叫着裴皓,她的声音在颤抖,手在颤抖,她跟着裴皓来到了他的房间外,她在外面待了好久,她告诉自己,这只是意外,裴皓还小。应如意看见裴新城进了裴皓的房间,把房门打开,在房里教裴皓练武,和裴皓说笑,她往前走了走,站在台阶下面,又叫了几声裴皓,可是屋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应如意哭了,歇斯底里的哭,她被选为祭祀者的时候没有哭,她面对一片荒芜的时候没有哭,她知道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时候没有哭,她知道自己不生不死的时候没有哭,哪怕是老和尚死了,她的眼泪都没有掉下来,可是现在她哭了,应如意感觉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她的恨意从心里面涌出来,她恨那个选她做祭祀者的巫女,她恨百离,恨辽佸,她恨所有所有……

    应如意把放在腰间的石头扔了出去,这是百离的石头,她找了好久,她只能拿起百离的东西,本来想作为礼物的,现在也没什么用了。

    应如意跑了出去,跑了好久,才停下。她躺在地上,看着远方的看月亮,弯弯的,应如意哭了,她大声的吼叫着。

    良久,应如意握紧了拳头,停止了哭泣,她的脸上还有泪水再流,可她已经平复下来了。

    那一夜,应如意就坐在地上看着月亮,一直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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