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命运之泥（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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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德不断地在宣纸上写：
谢谢你让我活着。
我是个没用的人，没有能够用于感谢你的东西。我只剩下两样东西，写字和等姐姐。如果你喜欢我的字，我可以一直为你写。写多少都没关系。
这是我唯一能够给你的东西了。
百德双手捧着这些字，捧着雪白的纸，恭恭敬敬地放在离的面前。
离点点头，但没有多说什么。
他很清楚，百德真的一无所知，除了活着这件事本身，就只剩下她日日夜夜都在写的字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米特和交欢海的字都比不上她。
“你不用谢我。”好久好久之后，离开口了，躺在湖边的草地上，望着上空游动的清澈的生物，它们比太阳更加明亮，“我只是想看你的字，如果哪天，我写得比你好看，你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那时我会杀了你。”
百德在纸上写下：我想活下去，我要等姐姐。
“她已经死了。”离平静地说。
他从不欺骗百德，即便谎言能够让人好受一点，他也从不说谎。
但百德似乎也并不需要用谎言来让心变得宁静，她相信姐姐没有死，因为她曾说过，会来这儿找她。姐姐从不失约。
她只需要等。
离有时候会疑惑，百德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地等待一个注定不会到来的人。生死都是痛苦的事情，绝大部分人，用一生做准备，只是为了能够有勇气，面对终将会来临的死亡。而她为了等待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人，不断死去又不断重生。
离为此疑惑，却也产生了憧憬。
离从未想过，他会憧憬这么卑微的生命。
生命悲凉落寞，毫不起眼，就像一粒沙子，风一吹就不见了。但这种不起眼的东西，有时候却会燃起出乎意料的光彩。
最初离想熄灭这朵光，于是给了百德最深邃、也最漫长的剧痛——生与死。让她不断在生死之中轮回。
这种悠长的剧痛，是捅进生命的一支刀，血槽细而长，有条不紊地放着血。
但百德却只是等待，不问生死。
离觉得有意思，开始写字。
如果他的字写得比百德更好，那包裹在这个女孩身上的神秘与不解，也会跟着烟消云散。
离的字很快就和百德写得一样好了，可是百德的字写得更好了。离继续写，百德也继续写。每次即将追上她时，她总能写得更好。
漫长的岁月疏忽而过，百德的字越来越好看。
离以前觉得时间难熬，现在依然觉得时间难熬，但看着百德的字，时间变成了一块无垠的湖泊，有风吹过，有风吹皱。
……………
空中花园的桌椅都不是拼接成的，而是从一整块木料中切割出来，磨平，最后用植物汁液和动物油上色。
这一切当然出自米特之手，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但交欢海很不喜欢。
他说每次吃饭时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腐肉的味道，怎么都散不去。他本就不喜欢肉食，但因为不做饭，所以容忍了米特对肉菜的偏爱。可是就连桌子都一股肉味，这一点就难以忍受了。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不爱呆在这张桌子旁边，但这一刻，他却将双腿架在桌子上，半眯着眼睛，躺在泛着漆黑光泽的高背椅上。
他已经保持这个动作半小时了。
平时米特是不会容忍交欢海把腿放在桌子上的，今天的他却对此一眼不发，只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读书。
这是一本讨论战争的书。
安娜对她弃之如敝履，但米特觉得这本书很有意思。
他们两个人安静地呆在空中花园，仿佛和平时一样，没有新意。但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宙斯感受到了这种奇特的氛围，兴奋地躲在进入花园的门口，观察这两个人。直觉告诉他，有事要发生。
呆在这儿让他闷得难受。安迪纳斯又走了，安娜就知道看书，发呆，可儿则是从头无聊到脚，他闲得发慌，期待有一些不寻常的事发生，充实他的生命。
“怎么还不过来？”交欢海眯着眼睛，耳朵柔顺地垂着，像两条丝带，躺在浓密雪白的卷发中，“有点不对劲，这个时间点，他们该来了。”
“也许迷路了。”米特正看到精彩的段落，不想被打扰，“回忆上次跟他们两个对阵，那个女人在拔出‘世界树’之后，却又着急撤离了，你想过因为什么吗？”
“父亲。”交欢海没有睁开眼睛，脱口而出地。
“仅仅听到父亲的声音，她就觉察到了危机，所以选择撤退。但很显然撤退只是暂时的，这一回他们再一次进攻，是因为不害怕父亲了吗？”米特优雅地翻过一页书。
“没有人不害怕父亲。”
“如果依旧害怕父亲，却还是想杀了我们，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暗杀。在不惊动父亲的情况下，拿走我们的脑袋。”米特一边说，又默默摇头，“但他们不会这么做。上次短暂地交锋之后，他们很清楚，暗杀对于我们并没有用，拿走我们的脑袋，还不如那走一双鞋来得有威慑力。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其他方案。”
“切割战场。”交欢海平静地说。
“选择一张弃牌牵制住父亲，然后对我们发动总攻，以全部火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杀了我们。”米特说，“但是他们有足够多的‘兵力’进行这种作战吗？”
“何满尊被救走了。”交欢海说。
“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上吗？”米特皱了皱眉头，“你说过，在捕捉乐丰云的时候，她身边还有两个女孩。从当时的局面而言，他们并不像是同一阵营的，反而更像彼此敌对。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毫无意义，即便当时敌对，在拥有共同的敌人之后，也可以结盟。你之前说过，当时和乐丰云在一起的女孩，也有异形？”
“对啊，表现上来看，他的异形能够‘隐身’。但跟深层的原理还不清楚，所以也推测不了，究竟是哪一个异形。”
“也许救走何满尊的人，就是她。”
交欢海点点头，赞同这种说法。
何满尊消失得悄无声息，没有半点动静，应该就是源于这个异形。
“如果真的是这样，”米特一边说，一边将目光从书页中缓缓抬起来，“那也许他们已经到了，只是我们感觉不到罢了。”
百德不断地在宣纸上写：
谢谢你让我活着。
我是个没用的人，没有能够用于感谢你的东西。我只剩下两样东西，写字和等姐姐。如果你喜欢我的字，我可以一直为你写。写多少都没关系。
这是我唯一能够给你的东西了。
百德双手捧着这些字，捧着雪白的纸，恭恭敬敬地放在离的面前。
离点点头，但没有多说什么。
他很清楚，百德真的一无所知，除了活着这件事本身，就只剩下她日日夜夜都在写的字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米特和交欢海的字都比不上她。
“你不用谢我。”好久好久之后，离开口了，躺在湖边的草地上，望着上空游动的清澈的生物，它们比太阳更加明亮，“我只是想看你的字，如果哪天，我写得比你好看，你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那时我会杀了你。”
百德在纸上写下：我想活下去，我要等姐姐。
“她已经死了。”离平静地说。
他从不欺骗百德，即便谎言能够让人好受一点，他也从不说谎。
但百德似乎也并不需要用谎言来让心变得宁静，她相信姐姐没有死，因为她曾说过，会来这儿找她。姐姐从不失约。
她只需要等。
离有时候会疑惑，百德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地等待一个注定不会到来的人。生死都是痛苦的事情，绝大部分人，用一生做准备，只是为了能够有勇气，面对终将会来临的死亡。而她为了等待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人，不断死去又不断重生。
离为此疑惑，却也产生了憧憬。
离从未想过，他会憧憬这么卑微的生命。
生命悲凉落寞，毫不起眼，就像一粒沙子，风一吹就不见了。但这种不起眼的东西，有时候却会燃起出乎意料的光彩。
最初离想熄灭这朵光，于是给了百德最深邃、也最漫长的剧痛——生与死。让她不断在生死之中轮回。
这种悠长的剧痛，是捅进生命的一支刀，血槽细而长，有条不紊地放着血。
但百德却只是等待，不问生死。
离觉得有意思，开始写字。
如果他的字写得比百德更好，那包裹在这个女孩身上的神秘与不解，也会跟着烟消云散。
离的字很快就和百德写得一样好了，可是百德的字写得更好了。离继续写，百德也继续写。每次即将追上她时，她总能写得更好。
漫长的岁月疏忽而过，百德的字越来越好看。
离以前觉得时间难熬，现在依然觉得时间难熬，但看着百德的字，时间变成了一块无垠的湖泊，有风吹过，有风吹皱。
……………
空中花园的桌椅都不是拼接成的，而是从一整块木料中切割出来，磨平，最后用植物汁液和动物油上色。
这一切当然出自米特之手，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但交欢海很不喜欢。
他说每次吃饭时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腐肉的味道，怎么都散不去。他本就不喜欢肉食，但因为不做饭，所以容忍了米特对肉菜的偏爱。可是就连桌子都一股肉味，这一点就难以忍受了。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不爱呆在这张桌子旁边，但这一刻，他却将双腿架在桌子上，半眯着眼睛，躺在泛着漆黑光泽的高背椅上。
他已经保持这个动作半小时了。
平时米特是不会容忍交欢海把腿放在桌子上的，今天的他却对此一眼不发，只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读书。
这是一本讨论战争的书。
安娜对她弃之如敝履，但米特觉得这本书很有意思。
他们两个人安静地呆在空中花园，仿佛和平时一样，没有新意。但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宙斯感受到了这种奇特的氛围，兴奋地躲在进入花园的门口，观察这两个人。直觉告诉他，有事要发生。
呆在这儿让他闷得难受。安迪纳斯又走了，安娜就知道看书，发呆，可儿则是从头无聊到脚，他闲得发慌，期待有一些不寻常的事发生，充实他的生命。
“怎么还不过来？”交欢海眯着眼睛，耳朵柔顺地垂着，像两条丝带，躺在浓密雪白的卷发中，“有点不对劲，这个时间点，他们该来了。”
“也许迷路了。”米特正看到精彩的段落，不想被打扰，“回忆上次跟他们两个对阵，那个女人在拔出‘世界树’之后，却又着急撤离了，你想过因为什么吗？”
“父亲。”交欢海没有睁开眼睛，脱口而出地。
“仅仅听到父亲的声音，她就觉察到了危机，所以选择撤退。但很显然撤退只是暂时的，这一回他们再一次进攻，是因为不害怕父亲了吗？”米特优雅地翻过一页书。
“没有人不害怕父亲。”
“如果依旧害怕父亲，却还是想杀了我们，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暗杀。在不惊动父亲的情况下，拿走我们的脑袋。”米特一边说，又默默摇头，“但他们不会这么做。上次短暂地交锋之后，他们很清楚，暗杀对于我们并没有用，拿走我们的脑袋，还不如那走一双鞋来得有威慑力。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其他方案。”
“切割战场。”交欢海平静地说。
“选择一张弃牌牵制住父亲，然后对我们发动总攻，以全部火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杀了我们。”米特说，“但是他们有足够多的‘兵力’进行这种作战吗？”
“何满尊被救走了。”交欢海说。
“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上吗？”米特皱了皱眉头，“你说过，在捕捉乐丰云的时候，她身边还有两个女孩。从当时的局面而言，他们并不像是同一阵营的，反而更像彼此敌对。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毫无意义，即便当时敌对，在拥有共同的敌人之后，也可以结盟。你之前说过，当时和乐丰云在一起的女孩，也有异形？”
“对啊，表现上来看，他的异形能够‘隐身’。但跟深层的原理还不清楚，所以也推测不了，究竟是哪一个异形。”
“也许救走何满尊的人，就是她。”
交欢海点点头，赞同这种说法。
何满尊消失得悄无声息，没有半点动静，应该就是源于这个异形。
“如果真的是这样，”米特一边说，一边将目光从书页中缓缓抬起来，“那也许他们已经到了，只是我们感觉不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