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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古宅旧事与……护短的亡命之徒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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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传送回“主神”空间的同时，广场中央白光闪过，出现了两道纤细的身影——一个绑着麻花大辫子的清秀少女，与一个难以分辨性别的俊美小男孩（也许是小女孩）。
他们茫然地环视四周，似乎有点奇怪，自己怎么从房间里突然消失，又瞬间出现在广场上。但在看到各自的亲人后，两人皆是眼前一亮飞奔过来。
少女挽住了程啸的胳膊，柔声细气地叫了声“哥。”小男孩则紧紧抱住了零点的大腿，又欢喜又害羞地把脸埋在他腰间，而后迅速躲到他身后，露出小半张脸怯生生地窥探着众人，像对零点以外的人都充满惧怕似的。
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兄长做出了同样的举动，温情脉脉地抚摸了一下弟妹的脑袋。
只有中洲队众人知道，一旦他们死亡，制造的生命体也将被“主神”抹杀，而他们一旦复活，制造生命体便会在同时重新出现。
如果我死了，玄冥也会这样消失吧，就像蒸发的水滴、被风卷去的沙砾、醒来后一无所有的梦境……蓝易咬了咬嘴唇，感受到另一个男人始终沉默守护的温度——就在肩膀后面，那样的位置，如同从体内延伸出的一双强壮而温柔的羽翼。
不想失去这种感觉。这是自己现在唯一能紧握住的东西了吧……
“无论如何，我都会活下去。”他低声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身后的男人。
“是的，少爷。”一个声音回答道。
“在大家开始讨论强化的内容之前，先给我几秒钟时间。”低醇的声音打破了温情流动的气氛，蓝易微笑着对众人说道：“我有点事情，想回现实世界一段日子。大家如果有什么需要寄送的东西，我可以代劳。”
郑吒有点意外地问：“为什么突然要回现实世界？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麻烦事吧？”
“没什么，只是有个不得不回去拿的东西。”
蓝易回答得语焉不详，但众人很默契地没有追问下去——被“主神”拉进轮回世界的人，有几个没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呢，既然是彼此认定的同伴，除了信任与性命，他们已没有什么可以互相交付了。
“那么，虽然过几秒就再见面了，还是要说声‘保重’。” 郑吒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
付出d+750的代价后，蓝易向“主神”兑换了回到现实世界的选项，为期十五天。他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整个人又进入了半睡半醒的朦胧状态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只是一瞬间，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装修简约的书房。伸手抹了抹书桌上的灰尘，一直未关机的电脑居然还没有爆掉，仍旧停留在休眠状态中，蓝易恍如隔世地吁了口气：“要不是你还在我身边，我准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漫长又荒唐的怪梦。”
玄冥在窗外洒进的灿烂阳光中微微眯起了眼，自语般道：“这就是少爷生活的世界吗……”
“是啊。没有战斗、任务、进化，只有金钱、权势和欲望。血腥味同样在这个世界的许多角落弥漫，但每个人都觉得它离自己很遥远。”蓝易走到窗边，鸟瞰午后骄阳下懒洋洋的城市，“这么明媚的阳光，平静的街道，真令人有点不习惯呢，好像这个现实世界才是虚假的镜象一样，真是……”他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从衣柜里取出两套适合节令的便装换上，蓝易拨通了航空公司的订票电话。
翌日中午，两人便已飞越了三个省份，步出一座海滨小城的飞机场，而后包了辆车，又经过数小时的颠簸跋涉，黄昏时分才抵达一处偏远的郊外村落。
“接下来的路，要徒步了。”蓝易戴上墨镜，拉起休闲装的风帽，带着玄冥穿越村落，朝绵延群山的方向前进。
半小时后，两人在山麓下一座明清建筑风格、占地近两万平方米的古宅前停住脚步。这古宅远望飞檐斗拱、气势恢弘，走近了看才发现，四处是蛛网燕泥，门户腐朽，一股毫无人气的阴冷扑面而来，显然已荒废多时。
蓝易看着古宅，整个人惊诧地愣在那里，许久后才喃喃道：“怎么回事……整个家族全搬空了？为什么没人通知我……”他忽然低头轻笑了一声，“也是，他们凭什么要通知我，除了死去多年的老头子，他们恨不得把我踢出族谱，就当没出过我这个不肯继承祖业的忤逆子。”
玄冥安慰似的握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还有人在。”
没人了，这里已经是座死宅。蓝易默默地想，但还是跟他一起进了大门。横厝冥弄一派空洞森冷，连天井中的花草都已枯槁多时，荒凉暮色中，屋脊檐角的阴影颓圮似的倾倒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呼吸不畅的压迫感。
蓝易厌恶地眉头微蹙，转身道：“走吧！”
玄冥跟在后面，不太放心地问：“那本心法呢，被带走了？少爷想继续追查下去吗？”
“应该是。那可是祖传之物，千年来历代天师修行的心得、从古籍中复原出的符，甚至自创的法术都批注在上面，他们自然视如珍宝。”蓝易的语调中透出淡淡的讽刺与倦意，“对于修真界中声名赫赫的蓝氏家族，就算一夜之间全族迁移而不留下蛛丝马迹，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使我想追查下去，也要花相当大的时间和精力，这下有点麻烦了呢……”
两人边说着话，边步出古宅，沿原路返回。此时周围的光线已逐渐昏暗，蓝易摘掉墨镜，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小少爷！是小少爷回来了吗？”嘶哑颤抖的声音从路边传来。
蓝易猛地转头，怔怔地望向路边那名手捧一簸箕草药的老妪。
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丢了簸箕，蹒跚上前，拉着他的手仔细端详，浊泪纵横：“真的是小少爷！这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哟，长成个大人了……也不知道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怎么一点儿音信都没有……”
蓝易有些心酸地望着这个曾是蓝家厨娘的老妇人，纵横的皱纹布满了她苍老的脸颊，他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胳膊不停叨念，半晌后方才说道：“婆婆，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好，就是老啦，腿脚吃不住力，幸亏眼睛还好使……对了，小少爷是回来祭祖的吗？可是三年前整个蓝家都搬走啦，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一个晚上就全走光了，就剩座空宅子。早先时候村里人还会时常进去清扫一番，到现在大家也都不再管它了……”老妇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无意中抬头看清他身后高大的身影，未说完的话语陡然僵硬在干瘪的嘴唇上。
她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惊骇至极的表情，仿佛所有皱纹都在这见鬼般的神色里堆叠起来，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粗砺的怪叫：“嗄——”
她用枯枝般的手指着那个藏青色头发的男人，用尽余生残力似的尖叫起来：“你、你是……滚！快滚！离开这个村子！这里有历代天师的庇佑，你别想进来！滚啊——”
老妇人用抖抖索索的手指，从衣兜里抓出一把东西，劈头盖脸地撒在玄冥身上：“快滚！别再出现在村子里！”
无数赤的绿的黑的豆子洒落一地，在黄土路上力量微薄地跳跃着，蓝易愕然道：“婆婆，你这是干什么？他是我的同伴，第一次来这里……”
“小少爷！”老妇人厉声截住了他的话音，“你怎么还跟他混在一起！七年前的那件事你这么快就忘光了？你忘记为什么被逐出家门，忘记老太爷是怎么死的？到现在你还不醒悟！你……你不是我印象中的小少爷！你走！跟他一起走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走——”
老妇人毫不迟疑地转身，逃难似的冲进路边的砖房，砰的一声将木门关上。
蓝易听见一阵插梢栓上的声响，紧接着窗户也被关上。紧闭的门户充满了决然与惧恨的拒绝意味，他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用力咬了咬嘴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是我在轮回世界里造出来的，为什么婆婆好像见过你似的，还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面对他探询的目光，玄冥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竖瞳深处一闪而逝的凶暴与邪气。
低头沉默了片刻，蓝易疲惫地吐了口气，“算了，这个村子原本与蓝家同气连枝，如今连婆婆也不知族人搬去了哪里，这一带怕是再无人知晓了。天黑了，先回酒店再说吧。”
躺在酒店套间的床上，蓝易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默默思忖：三年前一夜之间举族迁徙，走得这么急，莫非是遇上什么大变故？如果他们是刻意掩人耳目，短期内恐怕无迹可查，而这一行只兑换了半个月的时间，想要取回心法更是难上加难……可恶啊，当初明明在老头子的淫威下可以倒背如流的，怎么会说忘就忘了呢……
他恨恨地咬了一下被角，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个语调冷淡却笃定睿智的声音：
“这不正常，遗忘是阶段性的。除非你是心因性失忆，因为精神上受了某种创伤，才会有选择地遗忘掉潜意识中不想记住的东西。这是心理障碍的一种，我建议你可以用催眠等办法解决……”
蓝易冷静地琢磨着话中之意，不由产生了一种想法：或许楚轩这么说并非是记恨或报复，而是经过迅速而理性的分析后，得出他认为最接近真实的结论——
蓝易猛地坐起身，走到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房间的另一张单人床上，玄冥立刻睁开双眼：“少爷，有什么吩咐？”
“没事，我在找资料……”蓝易在键盘上运指如飞，“楚轩说的没错，这不是普通的失忆，就像被锁上的抽屉，有什么东西屏蔽了我某个部分的记忆，我现在要做的，是找人撬开这把锁……”
将电脑屏幕挪到玄冥面前，蓝易的眉宇间露出一丝晴色，“明天，我们就直飞上海，去找这位据说是国内顶级催眠术大师之一的李明升博士。”
郑吒在心里默默数了五秒，眼前白光又起，蓝易与玄冥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主神”广场上。
程啸正笑嘻嘻地想上前打招呼，忽然变了脸色道：“怎么衣服上都是血迹？蓝易，你受伤了？莫非现实世界也有其他的轮回小队？也有战斗？”
“不，现实世界平静如常，我身上的血不是自己的。”蓝易摇头，脸上笼着一层黯淡的霜气，看起来似乎精神状态不好。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谁又在你身上装追踪器，国安局也来找你的麻烦了吧？”郑吒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着，眼角却瞥了楚轩一下。虽然他认为楚轩完全没必要故计重施，但谁说得准那颗超光脑一样的脑袋里，又在盘算些什么弯弯绕绕的东西呢？毕竟这家伙有前科……
“不关楚轩的事。”蓝易苦笑，“实话跟你们说，我杀了人，在现实世界中。估计现在整个网络上，都挂着我这个在逃通缉犯的悬赏令了吧！”
杀人？众人面面相觑，霸王先开口道：“就这样？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看你脸色这么差。要说杀人，你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难受的。”
“那不一样……恐怖片中我能说服自己，这是个虚幻的世界，这是为生存而战，不杀掉对方自己和伙伴就要死！但是在现实世界中，我杀了一个普通人，一个无辜的、与我无怨无仇的普通人……”蓝易用力地咬住嘴唇，在上面留下一圈渗血的牙印，“甚至，他正在向我提供帮助，而我就在那个时候杀了他！”
玄冥从后面握住了他的肩膀，“少爷，不关你的事……前几个人不都好好的，谁知道到他那里，情况会突然失控。你根本没想过要杀他，这只是个意外！”
“我不知道……他是唯一一个能让我回想起那些消失的记忆的催眠师，虽然只是模糊的碎片……我就在那时失去了自主意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蓝易用掌心按住前额，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才渐渐平静下来。
众人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纷纷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与后背。霸王瓮声粗气地道：“好啦，就算是在现实世界，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子当雇佣兵的时候，手下还不知道了结过多少条人命呢！”他伸手一指零点和赵樱空：“你看他们，一个职业杀手，一个刺客，在进入轮回世界之前，手上的人命估计比我只多不少。还有王侠，身为在南部丛林服役过的特种兵，要说在国界线的冲突中没杀过人我是不信的。还有我们的队长——”
郑吒一愣：“喂，我之前只是个公司部门主管而已。”他挠了挠头发，“不过，如果是受到威胁的话，就算在现实世界我也会杀人的……而且听你刚才所说，这应该算是意外，毕竟不是出于你的本意。大不了以后回现实世界时让赵樱空在警方电脑里动点手脚，实在不行还可以找楚轩，他不是政府和军方的宝贝，享受国宝级待遇吗，这点小事难道还摆不平？”
蓝易微怔地看着郑吒，像是有点想不到以他以往的性格会说出这番话，这算什么，同伴爱压倒了正义感吗……他环顾关切地围着自己的伙伴们，轻叹道：“看来在一群护短的亡命之徒中，我的负罪感维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郑吒捶了他一拳，“说过了，我可不是什么亡命之徒，只是个普通的小白领。”
“对不起。”楚轩忽然开口说道，“这件事之所以会发生，我的那个关于催眠术的提议应该是根源所在，因此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向你道歉。”虽然说着这些话，这个青年的脸上却没有丝毫人性化的表情，仿佛道歉是个按照常理必须履行的程序，一旦触发就要强制执行似的。
蓝易注视着他，慢慢露出了一抹妖艳到近乎诡魅的微笑，语含深意地说：“如果你今晚半夜来我的房间，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好。”楚轩若无其事地回答。
在众人诧然与诡异的眼神中，郑吒目瞪口呆地说：“蓝、蓝易，你真的是……”
程啸乍舌道：“这算什么，饥不择食吗……啊，楚大校，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在品相上属于饿昏了头才会去吃的那类……啊啊！我都说了些什么？完了，这下我死定了！”
众人传送回“主神”空间的同时，广场中央白光闪过，出现了两道纤细的身影——一个绑着麻花大辫子的清秀少女，与一个难以分辨性别的俊美小男孩（也许是小女孩）。
他们茫然地环视四周，似乎有点奇怪，自己怎么从房间里突然消失，又瞬间出现在广场上。但在看到各自的亲人后，两人皆是眼前一亮飞奔过来。
少女挽住了程啸的胳膊，柔声细气地叫了声“哥。”小男孩则紧紧抱住了零点的大腿，又欢喜又害羞地把脸埋在他腰间，而后迅速躲到他身后，露出小半张脸怯生生地窥探着众人，像对零点以外的人都充满惧怕似的。
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兄长做出了同样的举动，温情脉脉地抚摸了一下弟妹的脑袋。
只有中洲队众人知道，一旦他们死亡，制造的生命体也将被“主神”抹杀，而他们一旦复活，制造生命体便会在同时重新出现。
如果我死了，玄冥也会这样消失吧，就像蒸发的水滴、被风卷去的沙砾、醒来后一无所有的梦境……蓝易咬了咬嘴唇，感受到另一个男人始终沉默守护的温度——就在肩膀后面，那样的位置，如同从体内延伸出的一双强壮而温柔的羽翼。
不想失去这种感觉。这是自己现在唯一能紧握住的东西了吧……
“无论如何，我都会活下去。”他低声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身后的男人。
“是的，少爷。”一个声音回答道。
“在大家开始讨论强化的内容之前，先给我几秒钟时间。”低醇的声音打破了温情流动的气氛，蓝易微笑着对众人说道：“我有点事情，想回现实世界一段日子。大家如果有什么需要寄送的东西，我可以代劳。”
郑吒有点意外地问：“为什么突然要回现实世界？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麻烦事吧？”
“没什么，只是有个不得不回去拿的东西。”
蓝易回答得语焉不详，但众人很默契地没有追问下去——被“主神”拉进轮回世界的人，有几个没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呢，既然是彼此认定的同伴，除了信任与性命，他们已没有什么可以互相交付了。
“那么，虽然过几秒就再见面了，还是要说声‘保重’。” 郑吒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
付出d+750的代价后，蓝易向“主神”兑换了回到现实世界的选项，为期十五天。他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整个人又进入了半睡半醒的朦胧状态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只是一瞬间，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装修简约的书房。伸手抹了抹书桌上的灰尘，一直未关机的电脑居然还没有爆掉，仍旧停留在休眠状态中，蓝易恍如隔世地吁了口气：“要不是你还在我身边，我准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漫长又荒唐的怪梦。”
玄冥在窗外洒进的灿烂阳光中微微眯起了眼，自语般道：“这就是少爷生活的世界吗……”
“是啊。没有战斗、任务、进化，只有金钱、权势和欲望。血腥味同样在这个世界的许多角落弥漫，但每个人都觉得它离自己很遥远。”蓝易走到窗边，鸟瞰午后骄阳下懒洋洋的城市，“这么明媚的阳光，平静的街道，真令人有点不习惯呢，好像这个现实世界才是虚假的镜象一样，真是……”他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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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两人便已飞越了三个省份，步出一座海滨小城的飞机场，而后包了辆车，又经过数小时的颠簸跋涉，黄昏时分才抵达一处偏远的郊外村落。
“接下来的路，要徒步了。”蓝易戴上墨镜，拉起休闲装的风帽，带着玄冥穿越村落，朝绵延群山的方向前进。
半小时后，两人在山麓下一座明清建筑风格、占地近两万平方米的古宅前停住脚步。这古宅远望飞檐斗拱、气势恢弘，走近了看才发现，四处是蛛网燕泥，门户腐朽，一股毫无人气的阴冷扑面而来，显然已荒废多时。
蓝易看着古宅，整个人惊诧地愣在那里，许久后才喃喃道：“怎么回事……整个家族全搬空了？为什么没人通知我……”他忽然低头轻笑了一声，“也是，他们凭什么要通知我，除了死去多年的老头子，他们恨不得把我踢出族谱，就当没出过我这个不肯继承祖业的忤逆子。”
玄冥安慰似的握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们进去看看，说不定还有人在。”
没人了，这里已经是座死宅。蓝易默默地想，但还是跟他一起进了大门。横厝冥弄一派空洞森冷，连天井中的花草都已枯槁多时，荒凉暮色中，屋脊檐角的阴影颓圮似的倾倒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呼吸不畅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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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跟在后面，不太放心地问：“那本心法呢，被带走了？少爷想继续追查下去吗？”
“应该是。那可是祖传之物，千年来历代天师修行的心得、从古籍中复原出的符，甚至自创的法术都批注在上面，他们自然视如珍宝。”蓝易的语调中透出淡淡的讽刺与倦意，“对于修真界中声名赫赫的蓝氏家族，就算一夜之间全族迁移而不留下蛛丝马迹，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使我想追查下去，也要花相当大的时间和精力，这下有点麻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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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是小少爷回来了吗？”嘶哑颤抖的声音从路边传来。
蓝易猛地转头，怔怔地望向路边那名手捧一簸箕草药的老妪。
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丢了簸箕，蹒跚上前，拉着他的手仔细端详，浊泪纵横：“真的是小少爷！这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哟，长成个大人了……也不知道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怎么一点儿音信都没有……”
蓝易有些心酸地望着这个曾是蓝家厨娘的老妇人，纵横的皱纹布满了她苍老的脸颊，他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胳膊不停叨念，半晌后方才说道：“婆婆，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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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惊骇至极的表情，仿佛所有皱纹都在这见鬼般的神色里堆叠起来，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粗砺的怪叫：“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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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毫不迟疑地转身，逃难似的冲进路边的砖房，砰的一声将木门关上。
蓝易听见一阵插梢栓上的声响，紧接着窗户也被关上。紧闭的门户充满了决然与惧恨的拒绝意味，他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用力咬了咬嘴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是我在轮回世界里造出来的，为什么婆婆好像见过你似的，还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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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沉默了片刻，蓝易疲惫地吐了口气，“算了，这个村子原本与蓝家同气连枝，如今连婆婆也不知族人搬去了哪里，这一带怕是再无人知晓了。天黑了，先回酒店再说吧。”
躺在酒店套间的床上，蓝易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默默思忖：三年前一夜之间举族迁徙，走得这么急，莫非是遇上什么大变故？如果他们是刻意掩人耳目，短期内恐怕无迹可查，而这一行只兑换了半个月的时间，想要取回心法更是难上加难……可恶啊，当初明明在老头子的淫威下可以倒背如流的，怎么会说忘就忘了呢……
他恨恨地咬了一下被角，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个语调冷淡却笃定睿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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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易冷静地琢磨着话中之意，不由产生了一种想法：或许楚轩这么说并非是记恨或报复，而是经过迅速而理性的分析后，得出他认为最接近真实的结论——
蓝易猛地坐起身，走到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房间的另一张单人床上，玄冥立刻睁开双眼：“少爷，有什么吩咐？”
“没事，我在找资料……”蓝易在键盘上运指如飞，“楚轩说的没错，这不是普通的失忆，就像被锁上的抽屉，有什么东西屏蔽了我某个部分的记忆，我现在要做的，是找人撬开这把锁……”
将电脑屏幕挪到玄冥面前，蓝易的眉宇间露出一丝晴色，“明天，我们就直飞上海，去找这位据说是国内顶级催眠术大师之一的李明升博士。”
郑吒在心里默默数了五秒，眼前白光又起，蓝易与玄冥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主神”广场上。
程啸正笑嘻嘻地想上前打招呼，忽然变了脸色道：“怎么衣服上都是血迹？蓝易，你受伤了？莫非现实世界也有其他的轮回小队？也有战斗？”
“不，现实世界平静如常，我身上的血不是自己的。”蓝易摇头，脸上笼着一层黯淡的霜气，看起来似乎精神状态不好。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谁又在你身上装追踪器，国安局也来找你的麻烦了吧？”郑吒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着，眼角却瞥了楚轩一下。虽然他认为楚轩完全没必要故计重施，但谁说得准那颗超光脑一样的脑袋里，又在盘算些什么弯弯绕绕的东西呢？毕竟这家伙有前科……
“不关楚轩的事。”蓝易苦笑，“实话跟你们说，我杀了人，在现实世界中。估计现在整个网络上，都挂着我这个在逃通缉犯的悬赏令了吧！”
杀人？众人面面相觑，霸王先开口道：“就这样？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看你脸色这么差。要说杀人，你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难受的。”
“那不一样……恐怖片中我能说服自己，这是个虚幻的世界，这是为生存而战，不杀掉对方自己和伙伴就要死！但是在现实世界中，我杀了一个普通人，一个无辜的、与我无怨无仇的普通人……”蓝易用力地咬住嘴唇，在上面留下一圈渗血的牙印，“甚至，他正在向我提供帮助，而我就在那个时候杀了他！”
玄冥从后面握住了他的肩膀，“少爷，不关你的事……前几个人不都好好的，谁知道到他那里，情况会突然失控。你根本没想过要杀他，这只是个意外！”
“我不知道……他是唯一一个能让我回想起那些消失的记忆的催眠师，虽然只是模糊的碎片……我就在那时失去了自主意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蓝易用掌心按住前额，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才渐渐平静下来。
众人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纷纷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与后背。霸王瓮声粗气地道：“好啦，就算是在现实世界，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子当雇佣兵的时候，手下还不知道了结过多少条人命呢！”他伸手一指零点和赵樱空：“你看他们，一个职业杀手，一个刺客，在进入轮回世界之前，手上的人命估计比我只多不少。还有王侠，身为在南部丛林服役过的特种兵，要说在国界线的冲突中没杀过人我是不信的。还有我们的队长——”
郑吒一愣：“喂，我之前只是个公司部门主管而已。”他挠了挠头发，“不过，如果是受到威胁的话，就算在现实世界我也会杀人的……而且听你刚才所说，这应该算是意外，毕竟不是出于你的本意。大不了以后回现实世界时让赵樱空在警方电脑里动点手脚，实在不行还可以找楚轩，他不是政府和军方的宝贝，享受国宝级待遇吗，这点小事难道还摆不平？”
蓝易微怔地看着郑吒，像是有点想不到以他以往的性格会说出这番话，这算什么，同伴爱压倒了正义感吗……他环顾关切地围着自己的伙伴们，轻叹道：“看来在一群护短的亡命之徒中，我的负罪感维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郑吒捶了他一拳，“说过了，我可不是什么亡命之徒，只是个普通的小白领。”
“对不起。”楚轩忽然开口说道，“这件事之所以会发生，我的那个关于催眠术的提议应该是根源所在，因此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向你道歉。”虽然说着这些话，这个青年的脸上却没有丝毫人性化的表情，仿佛道歉是个按照常理必须履行的程序，一旦触发就要强制执行似的。
蓝易注视着他，慢慢露出了一抹妖艳到近乎诡魅的微笑，语含深意地说：“如果你今晚半夜来我的房间，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好。”楚轩若无其事地回答。
在众人诧然与诡异的眼神中，郑吒目瞪口呆地说：“蓝、蓝易，你真的是……”
程啸乍舌道：“这算什么，饥不择食吗……啊，楚大校，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在品相上属于饿昏了头才会去吃的那类……啊啊！我都说了些什么？完了，这下我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