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国破山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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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总被时代裹挟着前进,并不是自己进步了,而是这个世界改变了。改变的是思考的逻辑,以前认为对的,现在成了错的,以前认为错的,现在倒成了对的了。

    人得感谢这世道,世道变化,才能经历,人生才显得不那么沉闷。

    大清国没了,爱新觉罗们被圈养起来了。大元帅袁世凯成了大总统。

    上面闹得热闹非凡,可是偏远的刘家洼还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村里的木匠贺老六到县城走亲戚,回来以后辫子被剪了。这可是一件大事,在那个年月这好比杀头,应该就是杀头的罪过吧?

    人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物种,当初满清鞑子入关的时候要求剃头留辫子,大家觉得有伤风化,对不起祖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伤。抵制大辫子。砍了一帮犟种之后,也都老老实实留起了辫子。代表蛮夷的大辫子就成了每个人的标配。

    现在要把代表屈辱的辫子给剪掉,又遇到了阻力。现在辫子又成了天朝上国文明的标志了。剪掉辫子男不男女不女的,跟那些洋鬼子有什么区别?

    一条辫子就如同这中国人的历史。只要能够让大家都屈从在规矩之下,这规矩就比天还大。充分的暴力可以获得充分的权力,普通人永远都是被裹挟着屈服于规矩。

    没多久县长杨安民让乡长到各村去要求把辫子剪掉,现在共和了,不兴大清国那一套了。其实这县长就是原来的县令,上面传达大清皇帝退位的消息到了县里,自己就把辫子一剪,官服一脱,到成衣店做了一套时兴的洋装,这就算完成了权力交接。从大清国到民国就在这样悄无声息之中完成了。

    没有硝烟也没有杀人放火发生。紧接着让几个衙役也拾掇拾掇。没过多久上面来人送来了警察制服,说是成了县保安所,不管怎样吧,就如同过家家一般,老百姓稀里糊涂的就成了新国民。

    县里四处张贴告示,要求剪辫子。一开始老百姓相当抵触,觉得这是羞辱自己,羞辱自己的先人,死了以后也没脸到那边去见列祖列宗,似乎他也记不得自己的祖宗曾经为了不留辫子也抗争过。

    县长就组织县里商户以及财主们出来,先让他们把辫子剪了。你还别说,聪明人到什么时候都是聪明人,晓得识时务者方为俊杰。生怕自己剪慢了落一个不积极的罪名。各个商户纷纷挂上民国旗帜,老百姓出来吃早餐,早餐店主剪了辫子,去粮店买粮,粮店老板伙计全剪了辫子,去布店买布,老板伙计也全是没了辫子。大部分老百姓也就默认了既定事实,换了皇上照样交税纳粮,剪了就剪了吧。

    还有些老顽固,拿着辫子当宝贝一样,平日里也不敢出门。躲在家里不敢上街。

    按理说换了朝廷,该剿匪了吧?新朝廷得焕然一新才是,可是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上面忙着争权夺利,哪有时间管下面的事情。

    范老板把大清国没了,现在民国了的消息传到西山后的时候,一帮人听说能把辫子剪了,各个争先,比起那些平头百姓更显积极。一时之间竟然把范老板给惊住了。

    “历朝历代土匪这一行当就没有消失过,占山为王的也有的是。自古政府就能管到县一级,只要能完成纳粮纳税的任务,不反朝廷,如果县太爷还能捞到油水,谁在乎有没有土匪呢?只要不威胁县太爷,不威胁朝廷,就没人关心。”

    其实想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就县里那几个衙役,现在叫保安队,让他们出来剿匪他们有那个胆吗?就算是现在给配了两条老套筒,他们也只敢在县城里面耍耍横,出了县城的地面也不咋灵。再说了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征粮征税,不是为了剿匪。

    范老板这趟也没白来,土匪要求更换装备,以前拿着火铳大头刀的日子要过去了,既然大清国没了,现在民国了,土匪也要做新土匪,买几条好枪。范老板又得狠狠地发一笔横财。

    刘福生在刘家洼,当着自己的小地主,其实就是一个长工。刘满囤还在就不分家,不分家这100多亩地五兄弟一人20亩,自己种去吧。刘福生的婚事也定下了,刘满囤这辈子也算是完成了任务。把剩下的积蓄都拿出来又置办了一百来亩地。

    钱都买了地,平日里的日子也就清苦起来了,吃咸菜吃地瓜面窝窝成了常态。刘福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所有的钱都买了地,还要过这种苦日子。

    “从古至今,哪个有钱的不买房子置地?地就是咱们庄稼人的命根子,那钱是当吃还是当喝?买了地,撒上种子这地里就能长出粮食来,有了粮食就饿不着。拿着钱你就琢磨着怎么花了它,吃点好的,喝点好的,穿点好的,再出去耍耍。再大的家业也禁不住败。”

    刘福生不明白,又似乎明白了。这钱能买肉能买好多好多东西,怎么到了老爹这里就成了没用的东西,全得换成地呢?

    后来他似乎又懂了。

    收了粮食之后,粜了粮食换了钱,一家人的生活水平又有了改观,隔三差五又能吃肉解解馋,也掺和玉米窝窝和白面馍馍吃了。粥也稠了不少。

    农民觉得粮食可以交换一切东西。吃穿用度任何东西都是用粮食换来的。可是这粮食又不能自己长,要想有粮食就得有地。有了地就有了粮,有了粮就有了一切。

    二姐夫葛天豹托人捎信回来,说自己由于在北洋新军中表现出色,得到上级领导的赏识,现在已经是个连长了,还捎回来几块银元。让二妮好好照看孩子,春节的时候他就回来探亲,别让家人惦记。

    刘满囤揣着几块银元,又开始了他四处踅摸买地的行当。

    大清国似乎是亡了,又好像没有亡。只是县令变成了县长。平日里见不到,现在还是见不到。以前征粮征税,现在照样征粮征税,也没见少一分一厘。只是辫子没了,不再科举了,也许这就是变化吧?但是对于刘福生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变化,攒钱买地,然后种田打粮食,收了粮食换钱,换了钱买地,这是一个人生的闭环。

    曹丕曾经说过:天下无不亡之国。

    杜甫也曾经说过:国破山河在。

    种田人的本分就是种田纳粮,其他的似乎与此无关。千百年都是如此。

    传统中国的乡村社会,传宗接代是一件比天还大的事情。如果一个男人没有子嗣,攒下再大的家业,也是别人的。为了能够传宗接代,很多中国人都费尽心机。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管他本意是什么。在刘家洼的意思就是得生个儿子出来。不生个儿子出来就算是绝了后。

    人生无常大肠套小肠。这事偏偏还就出在了刘福生他们家。刘福利结婚5年了,可是媳妇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可愁坏了一家人,刘满囤四处找偏方,吃各种补药。把刘福利整的整天闻到药味就想吐。刘福利媳妇叫巧儿,在人群中不算是出挑的,但是属于耐看型的。鹅蛋脸,身体结实,长得白白净净,胸前鼓鼓囊囊,屁股也是浑圆。按农村的讲法,这样的女人是生儿子的材料。

    地是好地,可就是不长粮食,不得把人急坏了。

    后来听说临县有位神医,两口子套上车就去了。带回来一口袋的草药。又喝又洗的,可这肚皮就是不见动静。

    刘满囤也是干着急,根本帮不上忙。

    “他爹,老四家的老是怀不上也不是办法啊。”满囤媳妇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有啥法?总不能把巧儿休了再娶吧?再者说了,你咋就知道不是儿子的毛病,老四从小就体弱多病的,这几年吃药我看也折腾的够呛。我也急,可光急有什么用?”满囤叹了口气。

    “听说王家巷那里有个姓王的神医,据说以前在宫里当过差,看这个是把好手。光这么四处踅摸偏方也不是办法。”

    “偏方治大病你不知道啊?可是找个明白人给好好瞧瞧倒是应该的。这几年老四可没少花钱,从分了家,哪年都得贴补他,不然根本不够吃喝。”

    “要万一是儿子的毛病可咋整?”满囤媳妇又担心起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人还能让尿憋死?”

    就这么着,第二天吃过早饭,刘满囤就去了老四家。

    “爹来了。吃了没?”两口子正在吃饭。

    “吃了吃了,我寻思着到县里再卖车粮食,你要有空你跟我走一趟。现在天短,晚上咱们就在县城待一宿,明天再回来。”

    “行啊爹,啥时候走?我让老四收拾收拾。”

    “不急,我去套车,让你弟帮着装上车,等老四吃饱了换好衣服就差不多了。”

    “要不我也去装车吧!”

    \"好好吃你的饭,你弟现在长大了,一个人就干了。”

    现在刘福生已经十四了,虚岁十五了,明年冬天就该娶媳妇了。个子也蹿起来了,嘴巴子上也黑乎乎的,一副壮劳力的架势。扛几袋粮食已经不太费力。

    吃了饭,刘满囤就带着老四赶着车去了县城。

    刘福生这边也收拾东西去了蒙学先生那里,因为约定明年要结婚,得去跟蒙学先生了解了解规矩。

    爷俩到了县城轻车熟路把粮卖了。天还不黑,老四就想早点找地方休息。他爹一把拉住他。

    “爹这次让你跟我出来是有事哩!”

    “啥事?不是找地方休息,明天回去吗?”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媳妇的肚子一直没动静。昨天我跟你娘合计着这几年你们也没少花钱吃药,可是不见效果。就像给你找个医生好好瞧瞧。是不是咱有啥问题。这次让你先来,要是先生说你没毛病,那就好办了,让巧儿也来扎古扎古,要是看不好,咱是再娶还是怎么着咱都有理。要是毛病出在你这里,咱就得好好合计合计了。巧儿还年轻,再过几年要是还没孩子,你这身体也不好,她要是走了道改嫁也不是不可能。人心隔肚皮,内外两不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那爹你说咋办?为这事巧儿没少跟我吵,说我不行。可是我有啥法?药我也吃了,可就是不见动静。”

    “你娘说王家巷有个王神医,以前给皇上瞧过病,看这个是一绝。今早晨一打听,这王神医还是你远房的一个表舅,等会儿咱们去点心铺,买些点心水果拎着。让这王神医给看看,能行不能行咱们也好死了这条心。”

    “听爹的。我也早就喝够了那些草药了,见了我就想吐。”

    爷俩在县城的糕点铺买了点心盒子,挑了几样时兴的糕点,又选了几样水果。

    这王家巷其实就在县城西关,亲家在东关范家桥,看病去西关王家巷。

    见了王神医,攀了亲戚,这亲戚关系比较远,得从五辈往上攀扯,但是也得攀扯,说张三你认识不,李四你晓得不,扯了好几个人名,终于有了共同的亲戚朋友,这就算是有了关系。要不说咱们这就是个人情社会呢,得先扯上关系才行,恨不得说五百年前咱们是一家。

    东拉西扯了半天,王神医询问来意。刘满囤把神医拉到僻静之处说明了来意。

    王神医会意,屋里只留下三个人,其他人都让他们各自忙去了。

    王神医对刘福利一同望闻问切,好半天没说话。开门看看周边没人,这才回来。

    “刘老哥,既然咱们是亲戚,我就不搞弯弯绕了,毛病就出在咱孩子身上。”

    “那有办法调理吗?”

    “老哥,跟你我也不说瞎话了,调理不好,这孩子天生身子虚,根本不可能。我话放这,吃再多的药也没有用。再就是让孩子把所有的药都给停了吧。孩子本身身子骨就虚,在这么补下去非出大事。别说没有小的,恐怕大人也命不久矣。”

    吓得爷俩儿冷汗都下来了。

    “咱都是知己亲戚,求到你门上,好歹给出个主意啊!”刘满囤这下确实慌了,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岂不是要了自己的命。

    “不行就从亲戚那里抱养一个,这孩子的药都得停了,然后我给你开个食疗的方子,以后按照我开的法子吃,能保孩子十年无忧。再就是孩子不能再行房了。这几年吃乱七八糟的药,把根基破坏了。力气活也别干了,田不行就租出去吧。”

    爷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彻底心凉了。

    “王大哥,能不能给开几服药,能要儿子的方子?”

    “刘老哥这是什么意思?我都说了咱娃不能再行房了,不要命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还有个小儿子,明年秋后就要结婚了,求个方子给他用。”

    “老哥,这种方子未必灵,既然咱们是亲戚,我也不瞒着你,方子我可以给你开,但是别乱吃,最多吃两副,不管用就不要再用了。男方和女方的药要分开煎制。行房前一个时辰喝下。”

    爷俩儿千恩万谢的出来了。找了个旅馆开了一间房两人住下。

    “孩儿,爹跟你说话你能听吗?”

    “爹你说,我听着呢。”

    “那王神医的话你也听见了,毛病在你身上,而且你这身体也不行了。爹就得想点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怕你接受不了,如果接受不了呢,后面的事你就得自己受着。人的命啊,就是磨人,让你难受。好受不是给人准备的。”

    “我听着呢。”

    “巧儿今年23了吧,你们俩注定了不会有个一儿半女了。你这身子骨,王神医保你十年无忧,可是十年之后就说不好了。到那时候她能守着你?再者说了,你从今往后都不能行房了,巧儿能熬得住?她要是外面有了人,往好了说她改嫁把事办在明面上,虽然咱们爷俩脸面上不好过,但是好歹这件事也算是过了。就怕她偷摸的跟人跑了,你这辈子就再也直不起腰来了,就得让人指指点点。你懂吗?”

    说着说着刘福利哭了,哭自己的无能,哭这命运的捉弄,哭这个世界的残酷。

    “哭也没用。哭哭也好,心里能痛快一些。可是日子还得过,想要过就得琢磨。就得想点邪的。人这辈子活着不就是为了一张脸吗?只要咱爷们不倒下,谁也不能把咱们打趴下。”

    顿了顿,老刘头接着说。

    “男人得学会把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这件事我其实昨天就盘算了,就怕毛病出在你身上,果不其然怕什么来什么。你要是听你爹的,咱们就干,咱们还得保密。你听不听?你要是听话我就给你办。”

    “爹你说吧。我全听你的。”老四从小就没主意。

    “这事就算是你几个哥哥也不能说,你懂吗?”

    刘福利狠狠地点了点头。

    “得亏你还有个弟弟,老五也不小了,明年也该结婚了。可是我打听了他老范家不是什么好鸟,闺女也不是什么好鸟。所以我盘算着让你兄弟跟巧儿生几个孩子。你看咋样?”

    刘福利都傻在那里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也是不是没有先例,上去几辈咱们家就有过这事,哥哥没生养小叔子代也不是什么秘密。关键就是一家人要一条心,这事才能成你懂吗?你要是不同意,就当我没说。你自己盘算盘算怎么守住你的巧儿。”

    好半天房间里没有声响,就算是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声音。

    刘福利思前想后,无论如何推演,这秀儿都得走道改嫁。这样的话死了也没有办法埋在一起,就算是到了那边也还是孤身一人。如果接受了爹的办法,虽然心里憋屈,可是也没办法啊,谁叫自己不行呢?再说了那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算是什么。不接受百害而无一利,接受有利有弊,生的孩子明面上都管自己叫爹。都入自己的家谱,自己死了还有人给上坟烧纸。

    “爹,我想好了,就按你说的办。”

    农村人也有农村人的办法,虽然不一定光彩,但是为了脸面好看也顾不得其他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驴粪蛋子外面光。

    回去之后,把老太婆巧儿还有刘福生叫到一块,既然已经决定要干,就没必要藏着掖着,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讲了。开始巧儿还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看着健壮的刘福生,心早就飞了。刘福生到了龙精虎猛的年龄,对异性的渴望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几个人起誓,谁将事情讲出去就天打五雷轰。

    爷几个在院子里装了一个暗门,可以从刘满囤的老院子里直接到刘福利的院子里。刘满囤按王神医给的方子偷摸的抓了药,熬了让巧儿和刘福生按时服了。

    这天晚上,巧儿准备好洗澡水,穿着单衣单裤,浑圆的身体显得格外丰满。就等着刘福生。

    天黑以后刘福生经过暗门溜了进来。刘福利就到刘福生的房间里去睡。

    “嫂子,还没睡呢?”说着话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巧儿的胸脯和私密三角区域。

    屋里的火盆生的很旺。巧儿吹熄了蜡烛。

    领着刘福生到了洗澡的大盆中,拨弄一下让火生的更旺。

    一晚上颠鸾倒凤,折腾了两三次,两个人累的赤条条的搂在一起睡了。

    冬季农闲,本来就没事,两个人经常趁没人的时候就行事。

    没多久巧儿的肚子就像吹了气的皮球一样鼓了起来。

    刘满囤逢人就说西关王家巷王神医是个神医,一剂方子就见了效果。让大家如果有这方面的需求都去找王神医。还专门给王神医送了一块送子神医的匾额。大家都心照不宣,王神医也乐得收了这礼。

    从此以后王神医的名号越传越神,简直成了包治百病,死人都能医的半仙。

    刘家一家人也是其乐融融,脸面保住了,这比什么都重要。大清国没了不要紧,巧儿有了身孕才是大事。

    第二年秋后巧儿果不其然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这让王神医有生儿子秘方的消息不胫而走,十里八乡经常有人重金求方的。王神医也是讲良心,对大家承诺,用了方子如果生了女娃,可以到医馆把钱退回去,没有效果分文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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