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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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商品名字，让柯嘉内心震动。
逍遥山庄根本就是柯嘉当初随随便便起的，他以为他和小孩、母亲在自己的家里、做着小生意，这辈子会一直潇潇洒洒、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逍遥山庄就这么定下了。本来它也没有太多的含义，仅仅只是个标识，但是现在被樊凯用来做商品的名字，让柯嘉觉得有些沉重了。
“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会议散了之后，樊凯拉住正要走的柯嘉，“是对会上哪一项内容还有疑问？”
柯嘉叹了口气，“不是，你干嘛要用逍遥山庄这个名字？”
樊凯想也没想就说：“因为那是你原来的家啊，也是我们重逢的地方，对我来说，意义比较深重。”
柯嘉无话可说，不，是有太多话想说，但面对樊凯的执着他又说不出来。想想那天晚上樊凯所说的，兄弟在一起不是犯罪，他觉得有些可怕。
“你心里真的就没想过我们以兄弟相处么？”
“难道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不像兄弟？除了那一晚是我失控，后来我没对你怎么样吧，你不用管我心里怎么想，你按照你的方式来就行，你觉得怎么安心怎么来。”
柯嘉无奈，“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可能安心？”
樊凯摊开双手，“那就跟着我的步调走。”
柯嘉翻个白眼，拉开门走了。
根本就说不通。
这段时间充实过头了，要不是今天会上提到商标注册，柯嘉都忘了他跟樊凯诡异焦灼的状态。
突然不想回家，柯嘉把车开到了落云桥上。
桥上风特别大，柯嘉下了车，头发立刻被吹得散乱。现在是下午，桥两边的人行道上有很多来吹风的人，本地的，还有旅游的。柯嘉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他有点轻微的恐高症，三百多米的高度让他的心脏跳动微快。坚持看了两三分钟，他回过身背对了栏杆。
“呀，弟弟好有兴致，也来这里吹风。”樊杰曦戴着一副大墨镜，灰白色的t恤和黑色长裤，还有透气型的皮鞋，背靠着栏杆，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搁在栏杆上，凑着脑袋猛瞧柯嘉。
柯嘉往旁边挪了挪，“别瞎认亲戚，你不要脸可以，但我高攀不起。”
樊杰曦啧啧摇头，丝毫不为这讽刺的言语所动，“你还真是死心眼，到现在都没接受事实啊。我哥也是，明知道你们的关系了，居然也不回去，还待在这儿搞起了公司。”回转身趴在栏杆上，脑袋扭向柯嘉，“诶，你们俩是不是准备冲破血缘的禁忌，展开一段生死恋？”
柯嘉忍无可忍，转身就走。
“诶，好歹我是你哥哥，虽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吧，但我家老头子可真是你大伯，亲的，你就不能对我有个好脸色啊？”樊杰曦跟在柯嘉屁股后面追。
柯嘉充耳不闻，闷头往前走，结果走太快撞上一个女孩子，对方差点被他撞倒，幸亏他眼疾手快，扶住了对方的背，才避免摔倒。
“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
女孩子也没小题大做，非常大度，只是不知为何多看了柯嘉几眼，甚至走了之后还回头了两次。柯嘉皱皱眉，心想也不认识别人，被多看两眼就看了吧，也没少块肉。
被这小插曲打断，樊杰曦又追了上来，一把揪住柯嘉的后领，气急败坏，“你跑什么？我是你哥哥，又不是坏人。”
“你他妈是不是又想打架？”柯嘉挥开樊杰曦的手腕，恶狠狠瞪住他，“上次没把你揍舒服？”
樊杰曦举起双手，无辜，“别这么凶，我是真的想跟你拉近兄弟关系，你看我现在也是在这里常驻的嘛，跟你搞好关系，今后有什么麻烦也不用担心没熟人帮忙啊。”
“你觉得我会信你啊？吃狗屎去吧。”柯嘉才不相信他这套，他来搞投资，政府部门跟本地几大巨头都把他当佛供着，极力巴结，说他怕有麻烦鬼才相信。至于搞好兄弟关系就更没依据了，跟他一爹所生的是樊凯又不是他。
“喂你……”樊杰曦又听到狗屎一词，脸绿了，刚要反驳，手机响起来，一看是他爸的名字，顾不上继续拌嘴马上接了起来，但只听了一句就变了脸色，忙背过身去，连声音都低了两个度。
柯嘉趁机摆脱这尊见不得他好的瘟神。
回到家，刚好邵云春的饭好了，邵明宇兄妹俩也在。柯嘉心里登时就不舒坦了，邵明宇还好，邵明旭他可是半点不待见。
“柯嘉，你回来啦。”偏偏邵明旭是最没有眼力见的人，一点也看不出柯嘉讨厌她的情绪，反而是邵明宇阅历丰富点，在邵明旭打算站起来的时候猛地拽了她一把，没让她冲到柯嘉面前去。
柯嘉感激地看了一眼邵明宇，淡淡笑起来，“来看你们奶奶呀。”
邵明宇正要答话，邵明旭这嘴快地接了过去，“诶柯嘉，我奶奶是你外婆，你怎么老是你奶奶你奶奶的？”
老太婆就坐在兄弟没俩边上呢，这话一说出来，在场几人脸色都不好看。老太婆身为当事人肯定最不舒服，自从邵云春和柯嘉离开邵家后，这小子十来年没喊过她一声外婆，记仇的心性可深呢，住在还记着她的仇的外孙家里，本来柯嘉早出晚归他们同一个屋檐下也没什么交集，所以虽有这层隔阂至今倒也相安无事，可邵明旭这丫头片子真是半点脑子都不长，当着这么多人面给戳穿，叫她以后还怎么在这里待下去！
“死丫头片子，你这张嘴真该让你爸好好给抽两下。”瞥了一眼默不作声但神色极冷的柯嘉，老太婆决定先发制人，拿拐杖戳了戳邵明旭的肩膀，蹙眉骂道：“还是老一辈说的好，女儿家家的不知斯文，成天胡说八道，也不知道生来有什么用。”
邵明旭顿时像被点着了的炮仗，腾地站了起来，指着老太婆就嚷嚷开了：“女儿生来没用？那你别住你女儿家啊。”
柯嘉笑了，邵明旭长这么大，总算说了一句有脑子的话。
不过很奇怪的是，老太婆这次居然没有发怒，更没有为自己喊冤叫屈，皱巴巴的脸上变了几个颜色后生生地只憋出一句话来：“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邵明旭还要理论，被邵明宇猛拉了一把，“你跟奶奶凶什么凶啊？这是姑姑家，不是咱自己家，有话回去说不行？非得在这儿丢人。”瞅着他奶奶，语气放低了一点，“奶奶你也是，什么时候才能把你那重男轻女的思想给改过来，您自己不也是个女的么，这么骂小旭您真是……”
哥哥袒护妹妹，天经地义。
这话又把老太婆给噎了一口，她那皱巴巴的脸抽动了好几下，最后一拄拐杖站了起来，赌气道：“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嫌弃我，嫌弃我，你们放心，我八十几的人也活不久了，我死了你们就都安心了。哼！”
老太婆把自己关在房里，邵明宇愧疚地看着柯嘉，“对不起啊，每次来都给你找麻烦。”
“没什么，我觉得明旭说的没错。”柯嘉才不在意呢，偶尔看看这种喜剧改善心情也是不错的，难得他认同了邵明旭一次，也是不容易。
邵明旭得了柯嘉的赞同，得意起来，话也更多了，但除了刚才那句，基本也都是废话。开饭之前，邵明旭接了一个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邵明旭突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柯嘉看了又看，看得柯嘉心里直犯嘀咕。
更奇特的还在后面，邵云春喊开饭，邵明旭却在这个时候拉着她哥要走。邵明宇奇怪，问她干嘛，她也不说，就死拽着邵明宇要走。邵明宇没办法，只要一边跟柯嘉和邵云春道歉，一边被妹妹拽走了。
“走了好，这些好菜我还懒得给他们吃。”邵云春一边给柯嘉和孩子盛饭一边含笑唠叨，“小旭那女娃子真是瞅着她妈长的，那个性真是转了七个弯又拐了十来道卡，怪里怪气，走了好哇！”
柯嘉拿起筷子夹菜，笑道：“行了妈，都过去十多年了，您是长辈，跟她一个孩子还计较？”
邵云春冷笑着坐下，“儿子啊，咱们中国人就这点不好，但凡做错事的那一方比较弱，大众就很容易宽恕他。你可能会觉得妈跟个孩子计较很小肚鸡肠，而且她还是妈的亲侄女，可妈觉得，道理始终是道理，伤害始终是伤害，不管对方是谁，错了就是错了，除非他有悔改，有对当事人作出补偿和道歉，否则，那都不存在被原谅的道理。”
柯嘉沉默地望着邵云春，突然感到他妈有点陌生。自从他和樊凯的关系揭开后，她变得更加犀利，有时候甚至是苛刻。这番话仔细品味不无道理，但站在情感的角度上来看，就有那么一点……不原谅又能怎样呢？都是亲戚，不能一辈子做仇人，总得有一方做出退让。比如此刻正关在卧室里生闷气的老太婆，他从来没原谅过她，但现在还不是要养着她？因为情感上做不到无情无义置一个已经没有生存之力的老人家而不顾，所以，这番话再有道理，心中认同，但行动上是不可取的。
洗碗的时候柯嘉想到了樊凯，想起樊二少和柯辰奕的那段往事，他猜，邵云春刚才那番话，是不是因为那段往事有感而发呢？樊家二老以及樊凯的爸爸对樊二少所做的伤害，对柯辰奕的迫害，给邵云春留下的伤害一定是他想象不到的深重。
把碗一个个擦干净放归远处，柯嘉擦了手出去，看到邵云春在阳台上给孩子们讲故事，电风扇在旁边吹着风，把她黑白交杂的头发撩动。
妈妈也老了。
想让邵云春讲讲两个爸爸的故事，但柯嘉刚迈步，就听见身后的卧室门开了，老太婆颤悠悠地走了出来，柯嘉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樊杰曦在包工头的带领下参观落成了三分之二的码头，炎炎烈日，就算戴着遮阳的大草帽也被晒得发红。
柯嘉那栋房子已经被推了，在原来的空地上，建起一座更雄伟的十五层大楼，目前的工程进度只到五层。
查看了工地的进度，樊杰曦在树荫下歇气，顺便跟助手讨论报告的细节。这时，听见有人喊话，貌似是有谁进了施工地带，包工头正在呵斥。
樊杰曦抬头看了一眼，见一个女孩儿领着一男一女中年人正往这边走，三个人跟管事的包头争吵起来，樊杰曦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便把报告还给助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喂，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
包头回头一看樊杰曦来了，退开，皱着眉对他说：“樊总，这三个人说来找你的，说认识你。”
樊杰曦扫了三人一眼，“你们是谁？”那女孩好像是有点眼熟，至于另外两个中年人，他确定不认识。
这时，那女孩儿说话了，那笑容里透着一股得意劲儿，“诶，是我啊，柯嘉的表妹，你不记得我啦？”
樊杰曦露出一个“哦是你啊”的表情，随即笑开了，“你找我有事吗？”
邵明旭盯着包头不说话，樊杰曦看她那眼神，挥挥手，示意包头先离开，见他走远了，回过头来，“说吧，什么事，是不是柯嘉让你来的？”
邵明旭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柯嘉的哥哥对不对？”
樊杰曦那玩世不恭的笑意敛了下去，眼底多了两分冷意，“谁告诉你的？”
邵明旭没说上话，后面邵云才和赵春丽推开女儿，上了前，邵云才沉着脸，说：“你别管我们怎么知道，我就问你，柯嘉他爸在哪儿。”
樊杰曦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想替柯嘉的妈妈讨个公道的话，恐怕你们是不能如愿了，他死了很多年了。”
邵云才和赵春丽对望一眼，彼此都很吃惊，但这并没有让他们退缩。
赵春丽冷哼了一声，说：“死了就可以不负责么？柯嘉是你们樊家的人没错吧。”
樊杰曦垂眸思索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对，他爸跟我们家老头儿是亲兄弟，客观来说，他是樊家的人。”
赵春丽又冷又得意地笑了笑，“那就好，这笔账咱们可得好好算算。”
一个商品名字，让柯嘉内心震动。
逍遥山庄根本就是柯嘉当初随随便便起的，他以为他和小孩、母亲在自己的家里、做着小生意，这辈子会一直潇潇洒洒、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逍遥山庄就这么定下了。本来它也没有太多的含义，仅仅只是个标识，但是现在被樊凯用来做商品的名字，让柯嘉觉得有些沉重了。
“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会议散了之后，樊凯拉住正要走的柯嘉，“是对会上哪一项内容还有疑问？”
柯嘉叹了口气，“不是，你干嘛要用逍遥山庄这个名字？”
樊凯想也没想就说：“因为那是你原来的家啊，也是我们重逢的地方，对我来说，意义比较深重。”
柯嘉无话可说，不，是有太多话想说，但面对樊凯的执着他又说不出来。想想那天晚上樊凯所说的，兄弟在一起不是犯罪，他觉得有些可怕。
“你心里真的就没想过我们以兄弟相处么？”
“难道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不像兄弟？除了那一晚是我失控，后来我没对你怎么样吧，你不用管我心里怎么想，你按照你的方式来就行，你觉得怎么安心怎么来。”
柯嘉无奈，“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可能安心？”
樊凯摊开双手，“那就跟着我的步调走。”
柯嘉翻个白眼，拉开门走了。
根本就说不通。
这段时间充实过头了，要不是今天会上提到商标注册，柯嘉都忘了他跟樊凯诡异焦灼的状态。
突然不想回家，柯嘉把车开到了落云桥上。
桥上风特别大，柯嘉下了车，头发立刻被吹得散乱。现在是下午，桥两边的人行道上有很多来吹风的人，本地的，还有旅游的。柯嘉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他有点轻微的恐高症，三百多米的高度让他的心脏跳动微快。坚持看了两三分钟，他回过身背对了栏杆。
“呀，弟弟好有兴致，也来这里吹风。”樊杰曦戴着一副大墨镜，灰白色的t恤和黑色长裤，还有透气型的皮鞋，背靠着栏杆，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搁在栏杆上，凑着脑袋猛瞧柯嘉。
柯嘉往旁边挪了挪，“别瞎认亲戚，你不要脸可以，但我高攀不起。”
樊杰曦啧啧摇头，丝毫不为这讽刺的言语所动，“你还真是死心眼，到现在都没接受事实啊。我哥也是，明知道你们的关系了，居然也不回去，还待在这儿搞起了公司。”回转身趴在栏杆上，脑袋扭向柯嘉，“诶，你们俩是不是准备冲破血缘的禁忌，展开一段生死恋？”
柯嘉忍无可忍，转身就走。
“诶，好歹我是你哥哥，虽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吧，但我家老头子可真是你大伯，亲的，你就不能对我有个好脸色啊？”樊杰曦跟在柯嘉屁股后面追。
柯嘉充耳不闻，闷头往前走，结果走太快撞上一个女孩子，对方差点被他撞倒，幸亏他眼疾手快，扶住了对方的背，才避免摔倒。
“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
女孩子也没小题大做，非常大度，只是不知为何多看了柯嘉几眼，甚至走了之后还回头了两次。柯嘉皱皱眉，心想也不认识别人，被多看两眼就看了吧，也没少块肉。
被这小插曲打断，樊杰曦又追了上来，一把揪住柯嘉的后领，气急败坏，“你跑什么？我是你哥哥，又不是坏人。”
“你他妈是不是又想打架？”柯嘉挥开樊杰曦的手腕，恶狠狠瞪住他，“上次没把你揍舒服？”
樊杰曦举起双手，无辜，“别这么凶，我是真的想跟你拉近兄弟关系，你看我现在也是在这里常驻的嘛，跟你搞好关系，今后有什么麻烦也不用担心没熟人帮忙啊。”
“你觉得我会信你啊？吃狗屎去吧。”柯嘉才不相信他这套，他来搞投资，政府部门跟本地几大巨头都把他当佛供着，极力巴结，说他怕有麻烦鬼才相信。至于搞好兄弟关系就更没依据了，跟他一爹所生的是樊凯又不是他。
“喂你……”樊杰曦又听到狗屎一词，脸绿了，刚要反驳，手机响起来，一看是他爸的名字，顾不上继续拌嘴马上接了起来，但只听了一句就变了脸色，忙背过身去，连声音都低了两个度。
柯嘉趁机摆脱这尊见不得他好的瘟神。
回到家，刚好邵云春的饭好了，邵明宇兄妹俩也在。柯嘉心里登时就不舒坦了，邵明宇还好，邵明旭他可是半点不待见。
“柯嘉，你回来啦。”偏偏邵明旭是最没有眼力见的人，一点也看不出柯嘉讨厌她的情绪，反而是邵明宇阅历丰富点，在邵明旭打算站起来的时候猛地拽了她一把，没让她冲到柯嘉面前去。
柯嘉感激地看了一眼邵明宇，淡淡笑起来，“来看你们奶奶呀。”
邵明宇正要答话，邵明旭这嘴快地接了过去，“诶柯嘉，我奶奶是你外婆，你怎么老是你奶奶你奶奶的？”
老太婆就坐在兄弟没俩边上呢，这话一说出来，在场几人脸色都不好看。老太婆身为当事人肯定最不舒服，自从邵云春和柯嘉离开邵家后，这小子十来年没喊过她一声外婆，记仇的心性可深呢，住在还记着她的仇的外孙家里，本来柯嘉早出晚归他们同一个屋檐下也没什么交集，所以虽有这层隔阂至今倒也相安无事，可邵明旭这丫头片子真是半点脑子都不长，当着这么多人面给戳穿，叫她以后还怎么在这里待下去！
“死丫头片子，你这张嘴真该让你爸好好给抽两下。”瞥了一眼默不作声但神色极冷的柯嘉，老太婆决定先发制人，拿拐杖戳了戳邵明旭的肩膀，蹙眉骂道：“还是老一辈说的好，女儿家家的不知斯文，成天胡说八道，也不知道生来有什么用。”
邵明旭顿时像被点着了的炮仗，腾地站了起来，指着老太婆就嚷嚷开了：“女儿生来没用？那你别住你女儿家啊。”
柯嘉笑了，邵明旭长这么大，总算说了一句有脑子的话。
不过很奇怪的是，老太婆这次居然没有发怒，更没有为自己喊冤叫屈，皱巴巴的脸上变了几个颜色后生生地只憋出一句话来：“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邵明旭还要理论，被邵明宇猛拉了一把，“你跟奶奶凶什么凶啊？这是姑姑家，不是咱自己家，有话回去说不行？非得在这儿丢人。”瞅着他奶奶，语气放低了一点，“奶奶你也是，什么时候才能把你那重男轻女的思想给改过来，您自己不也是个女的么，这么骂小旭您真是……”
哥哥袒护妹妹，天经地义。
这话又把老太婆给噎了一口，她那皱巴巴的脸抽动了好几下，最后一拄拐杖站了起来，赌气道：“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嫌弃我，嫌弃我，你们放心，我八十几的人也活不久了，我死了你们就都安心了。哼！”
老太婆把自己关在房里，邵明宇愧疚地看着柯嘉，“对不起啊，每次来都给你找麻烦。”
“没什么，我觉得明旭说的没错。”柯嘉才不在意呢，偶尔看看这种喜剧改善心情也是不错的，难得他认同了邵明旭一次，也是不容易。
邵明旭得了柯嘉的赞同，得意起来，话也更多了，但除了刚才那句，基本也都是废话。开饭之前，邵明旭接了一个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邵明旭突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柯嘉看了又看，看得柯嘉心里直犯嘀咕。
更奇特的还在后面，邵云春喊开饭，邵明旭却在这个时候拉着她哥要走。邵明宇奇怪，问她干嘛，她也不说，就死拽着邵明宇要走。邵明宇没办法，只要一边跟柯嘉和邵云春道歉，一边被妹妹拽走了。
“走了好，这些好菜我还懒得给他们吃。”邵云春一边给柯嘉和孩子盛饭一边含笑唠叨，“小旭那女娃子真是瞅着她妈长的，那个性真是转了七个弯又拐了十来道卡，怪里怪气，走了好哇！”
柯嘉拿起筷子夹菜，笑道：“行了妈，都过去十多年了，您是长辈，跟她一个孩子还计较？”
邵云春冷笑着坐下，“儿子啊，咱们中国人就这点不好，但凡做错事的那一方比较弱，大众就很容易宽恕他。你可能会觉得妈跟个孩子计较很小肚鸡肠，而且她还是妈的亲侄女，可妈觉得，道理始终是道理，伤害始终是伤害，不管对方是谁，错了就是错了，除非他有悔改，有对当事人作出补偿和道歉，否则，那都不存在被原谅的道理。”
柯嘉沉默地望着邵云春，突然感到他妈有点陌生。自从他和樊凯的关系揭开后，她变得更加犀利，有时候甚至是苛刻。这番话仔细品味不无道理，但站在情感的角度上来看，就有那么一点……不原谅又能怎样呢？都是亲戚，不能一辈子做仇人，总得有一方做出退让。比如此刻正关在卧室里生闷气的老太婆，他从来没原谅过她，但现在还不是要养着她？因为情感上做不到无情无义置一个已经没有生存之力的老人家而不顾，所以，这番话再有道理，心中认同，但行动上是不可取的。
洗碗的时候柯嘉想到了樊凯，想起樊二少和柯辰奕的那段往事，他猜，邵云春刚才那番话，是不是因为那段往事有感而发呢？樊家二老以及樊凯的爸爸对樊二少所做的伤害，对柯辰奕的迫害，给邵云春留下的伤害一定是他想象不到的深重。
把碗一个个擦干净放归远处，柯嘉擦了手出去，看到邵云春在阳台上给孩子们讲故事，电风扇在旁边吹着风，把她黑白交杂的头发撩动。
妈妈也老了。
想让邵云春讲讲两个爸爸的故事，但柯嘉刚迈步，就听见身后的卧室门开了，老太婆颤悠悠地走了出来，柯嘉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樊杰曦在包工头的带领下参观落成了三分之二的码头，炎炎烈日，就算戴着遮阳的大草帽也被晒得发红。
柯嘉那栋房子已经被推了，在原来的空地上，建起一座更雄伟的十五层大楼，目前的工程进度只到五层。
查看了工地的进度，樊杰曦在树荫下歇气，顺便跟助手讨论报告的细节。这时，听见有人喊话，貌似是有谁进了施工地带，包工头正在呵斥。
樊杰曦抬头看了一眼，见一个女孩儿领着一男一女中年人正往这边走，三个人跟管事的包头争吵起来，樊杰曦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便把报告还给助手，朝那边走了过去。
“喂，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
包头回头一看樊杰曦来了，退开，皱着眉对他说：“樊总，这三个人说来找你的，说认识你。”
樊杰曦扫了三人一眼，“你们是谁？”那女孩好像是有点眼熟，至于另外两个中年人，他确定不认识。
这时，那女孩儿说话了，那笑容里透着一股得意劲儿，“诶，是我啊，柯嘉的表妹，你不记得我啦？”
樊杰曦露出一个“哦是你啊”的表情，随即笑开了，“你找我有事吗？”
邵明旭盯着包头不说话，樊杰曦看她那眼神，挥挥手，示意包头先离开，见他走远了，回过头来，“说吧，什么事，是不是柯嘉让你来的？”
邵明旭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问道：“你是柯嘉的哥哥对不对？”
樊杰曦那玩世不恭的笑意敛了下去，眼底多了两分冷意，“谁告诉你的？”
邵明旭没说上话，后面邵云才和赵春丽推开女儿，上了前，邵云才沉着脸，说：“你别管我们怎么知道，我就问你，柯嘉他爸在哪儿。”
樊杰曦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想替柯嘉的妈妈讨个公道的话，恐怕你们是不能如愿了，他死了很多年了。”
邵云才和赵春丽对望一眼，彼此都很吃惊，但这并没有让他们退缩。
赵春丽冷哼了一声，说：“死了就可以不负责么？柯嘉是你们樊家的人没错吧。”
樊杰曦垂眸思索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对，他爸跟我们家老头儿是亲兄弟，客观来说，他是樊家的人。”
赵春丽又冷又得意地笑了笑，“那就好，这笔账咱们可得好好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