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尘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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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三娘轻轻拍着田沅的背脊,对田祖父、田祖母说道:“阿爹,阿娘我先带着阿沅出去,你们继续。”

    田祖母似是被田沅哭声影响到,竟也是摸了摸眼角道:“你先去吧,剩下的我和你爹来就可以了,你带阿沅去看看二郎也好。”

    “哎……”田三娘转头接着对吕良说道:“姐夫今天也辛苦了,还是早些回去温书吧。”

    说完这些话,也不等吕良回答,田三娘抱着田沅直径走了出去,还不忘替田沅挡着风。

    田祖父开口道:“阿良你读书要紧,先回屋去吧,可别耽误了功夫。等吃饭的时候你也别费心,会另让人给你送过去的。”

    吕良那里不知这是恼了他,可也无法,只得说道:“小婿知道了,那小婿就先告退了。”

    吕良跟个没事人儿一样,行了个礼便回了书房。俩老人也没多说什么,看着这吕良走了出去。

    “哎呦……好端端的你打我做什么?”田祖父不过被田祖母敲了一下,便夸张的叫唤了起来。

    只是天寒地冻,众人都穿着厚厚的冬衣,田祖母隔着这层厚厚衣服敲了下田祖父当真是一点也不疼。

    田祖母没好气地说道:“就你好心,独独得儿给他送吃的。阿沅生了这些日子的病也没见他去看几回,以为自己中了举人就金贵了,自从大娘……”

    说到这里田祖母立即住了口,耳边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田祖父看着自己那生生被生活压弯了脊柱的老妻,也是不愿再提起那些伤心事。

    田祖父用他那干糙而温暖的手握起田祖母的手摩挲着说道:“人还没走远呢,别说了。你要是不耐烦多洗那几副碗筷,就由我来洗。今天这天儿也确实是冷,让你冻伤了手也是让我受累。”

    “呸!你个老不羞的。还不和我一起去灶间看看。”田祖母赶忙抽回了手说道。

    田祖父听着田祖母的絮絮叨叨,携手和她走了出去。其实在这家里哪用得着田祖母来洗碗。

    这一家人家也是奇怪,主人家除了吕良姓吕之外,一家子全是姓田。田沅姓田却叫吕良为“父亲”,这其中也是有些缘故的。

    田祖父一生只生得三个女儿,但是在这个时代光凭女儿是顶不得门户的。还是要有儿子继承祖业,延续香火。

    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人家都是一件难事。

    如果没有男子立起门户,等到了田祖父百年之后,这一家子便成了绝户。家中财产很有可能被他人夺了去,到时候留下孤儿寡母连个栖身之所也要仰看他们脸色。

    倒不是没人前来游说田祖父去过继个儿子,只是之前田祖父觉得自己还年轻定是生的出儿子的,再就是那前来游说的人家多是起了贪念,想要从中得到一二分好处。

    外人看田祖父并没有这个心思,又碰了几次壁,多是不再提起过继之事,只是冷眼瞧着这一家子是个什么结果。

    随着家中女郎渐渐长大,家中两老是一天比一天感到愁苦。待到女郎们长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更是愁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田祖父原想着让家中大娘招赘,到时候生了儿子姓田便也算是有了后,只是好人家的儿子又怎么会去做赘婿。在时人看来做了赘婿,平白便要比他人矮上一节。

    自田祖父放出了风声也是有那么几家人家前来说和,田祖父原想矮个子里面拔高个儿挑出个好的来,可到底是没遇到个合适的。

    田沅的父亲吕良原并不是临泉县人,但吕良的母亲却是从临泉县的东郊清泉村中嫁出去的。

    吕良家中略有薄产,又是家中独子,父母自是对他千好万好。吕良自己也是知上进、肯吃苦的人,家中父母便送他去县学中求学。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吕良父母先后去世,使吕良一时失了主意,两场丧事下来更是将家中财产花了大半。

    当时吕良将将十五岁,祖父母早已过世,也无兄弟帮扶,独自剩下他一人。他在心中合计一番,便将家产变卖给族人之后,独自一人来了清泉村投亲。

    吕良来投的这门亲便是他母亲的娘家,一则是为了报丧,二则吕良要守孝那县学暂时是去不了了。他虽没有到不事生产的地步,但到底是对这些俗物不太在行,一个人过难免要凄苦一些。

    吕良为了赶路并没有穿孝衣,只是把麻衣穿在里面,外面再穿上一件素净的长衫。

    从吕良的家乡到清泉村足足要有七八天的路程,路途平坦,一路上倒也是顺利。

    田祖父身为清泉村的里长,里中若有亲朋来投,作为户主是要向里长报备一番的。

    田祖父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次见到了吕良。

    那时的吕良经了些风雨,就算是在上门之前收拾的再干净,也是遮不住他满身的落拓之气。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田祖父一见便觉得眼前一亮,也许真是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就连吕良衣摆上粘的泥点子田祖父当时看了也是觉得跟幅画儿一样。

    田祖父的三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十五岁了,要是真算算日子她还要比那吕良大上小半年。

    这个年龄出嫁的女子比比皆是,只是田祖父是想让田大娘座山招婿,这婚事便一直拖着。这一拖不要紧直接连累到了下面小的,田二娘当时十三岁,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乡里多有人中意,有私下请人来说和的,也有特地请了媒婆去提亲的。

    家中老人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家有好女百家求,忧的则是家中无后,怕百年之后无人为女儿撑腰。

    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田祖父一见这吕良便觉得定是有神相助,他横看竖看都觉得这吕良真是好女婿的人选。即读过书人长得也俊,家无恒产也是不要紧的,田祖父也是愿意供养他,到时候吃住在田家不正趁了田祖父的意。

    这赘婿不赘婿的田祖父也一时觉得无所谓了,只要到时生了孩子,田祖父将那孩子上了田家的族谱,那不就是田家的了吗?

    只是不知这吕良愿不愿意,更何况吕良还要守孝,这一等最起码就是三年。

    再者说,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到底也是看看家中女儿的意思,想到这里,田祖父愁得揪了把胡子下来也不觉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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