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以母相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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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这几日忙着操持太妃身后之事，几乎不眠不休，原先落下病根的身子这几日因着雪雨天气，加之休息不好，渐渐有复发的迹象。偏的式微每到夜里总是难以入睡，刀口隐隐作痛，牵扯着周身也一并疼了起来，这样硬撑着熬了几日，式微便较之前更为清瘦，眼下泛着不健康的青色，看的翠珊心中焦躁不已。
这一日午后，翠珊端了刚熬好的鸡汤盛了上来，见式微斜倚在美人榻上看着诗卷，不由得心疼道：“娘娘，您的身子需要好生将养着，奴婢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听人说起过，这读书最是费神耗脑，看了这么会子，娘娘您也该歇歇了！”
式微听出了崔珊的弦外之音，轻轻放下诗卷，眼神落到翠珊放在榻上小几案的鸡汤，浅浅笑道：“你说的没错，看了这么久，本宫倒觉得有些饿了！”
翠珊喜上眉梢，一边将那碗鸡汤小心翼翼的递给式微，一边不忘补充道：“这才是呢，娘娘快趁热喝吧，这鸡汤乃是温大人教给奴婢的食疗方子，加了玉竹、莲子、莳术一起熬煮的，娘娘喝了，晚上定能睡个好觉！”
式微漫不经心的拿银勺搅动着碗里的鸡汤，不置可否，翠珊忙道：“娘娘放心，这鸡汤的油物已经尽数剔除了，这已是第二锅的了，准保清淡爽口！”
式微点点头，就着汤匙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虽然全然没有胃口，但她实在不忍姑父翠珊一片心意，还是强忍着不适喝了下去。
就在这时，彩萤打了门帘进来，弓身向式微行了里，这才回禀道：“娘娘，定国公来了！”
式微面上没有表情，甚至看不出有意外，翠珊心中不忿，从前娘娘受了刀伤，定国公尚且没有来探，如今皇后娘娘只是操劳过度，他竟巴巴的来探了。
后宫内自有规矩，但凡妃子亲人进宫来探，需得皇上皇后允准，这也是为什么崔尚书每次去后宫找娴妃总是极其隐蔽，提心吊胆的原因，但到了皇后这里就不一样了，皇后自有约束，但太妃现在已死，定国公又不比旁人，所以即使进宫来探，也并无不妥，更无人敢在私下里嚼舌根。
定国公大步跨进殿来，面上绷得铁青，想来心情不好，一双锐利如刀的双眸，直直的盯着式微，似恼似叹，看得身后的翠珊心惊不已。
定国公见到皇后，也不行礼，仿佛皇后并不在他眼中，如此目中无人，实在狂妄至极。式微却不恼，反倒是扶着翠珊的手，勉强下地，规规矩矩的向定国公行了大礼：“孙女见过祖父！”
定国公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就势坐下，右手重重敲击着几案，这是祖父发怒前的征兆，式微心中一紧，忙吩咐翠珊道：“翠珊，给定国公上茶，记得，茶叶要选大红袍，拿前些时候收集的雪水烹煮，定国公就爱喝此茶！”
定国公挑一挑眉目，冷冷道：“难为娘娘还记得，我还以为，娘娘病了这几日，人就糊涂了呢！”
式微淡淡道：“祖父何处此言？”
其实式微这句，左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皇上昨日已经晓谕全国，追封已故的福妃为皇贵妃，赐号“孝娴纯淑”，并且此事并没有征得式微的同意，乃是一意为之，摆明了不将式微放在眼里。
果然，定国公徐徐道：“皇上已经下旨，追封那个福妃为皇贵妃，此事，你可知晓了？”
式微沉默不说话，只是略略低头，定国公重重一拍几案，勃然大怒道：“你这样温吞的性子，如何配做我胡家的孙女！你可知道，皇上的本意，是要追封福妃为皇后，你一个活生生的皇后在这里，皇上却要追封一个死人为后，这样的耻辱，你忍得下，我却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如果不是昨日我联合十来个老臣一同拼死劝谏，这才让皇上迫于压力而改了旨意，如若不然，你以为，你这个皇后还做得下去吗？”
定国公越说越激动，整张脸涨得通红，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式微，喘着粗气道：“我虽尽全力保住了你，却也得罪了皇上，削减了俸禄不说，还要被罚自请调离盛京，驻守边关一年，我胡氏一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式微听着祖父的训诫，脑海里却浮现出太后临终前的遗言，她隐忍不发，是因为她不想在与已故的福妃计较。再者，皇上需要发泄情绪，如果追封福妃能让皇上心中好受的话，她不愿意再做阻拦。其实，这件事里，式微自己的小心思，皇上执意如此，面上不说，心中对于自己，多少是有愧疚之心的，如果自己不顾大局，不依不饶，那只会让皇上彻底厌了自己，自己就真的一丝机会都没有了，祖父为了逞一时之快，却不想坏了事，式微心中有些苦涩，不知皇上是否已经在心底彻底否决自己了！
定国公越是见式微沉默不语，心中越是来气，他向来事事要强，对于这个孙女的希望更是眼高于顶，现下失望不已，冷脸道：“你若继续自甘堕落，觉得做个无宠的皇后，老死宫中便好，那日后祖父绝不会再插手管你的事，只是有一点，祖父必须要告诉你，我国公府从来不养没有用的人，你与你母亲也是一样，你母亲身子不好，偏得的又是富贵命，每日都需要用上好人参吊着才好，现下我俸禄减半，已经没有能力再应付这样庞大的开销，从今日起，我便命人停了你母亲的人参！”
“祖父！”式微心中一寒，父亲战死，留下她孤儿寡母，国公府看起来光鲜亮丽，式微和母亲却也是如履薄冰，艰难度日，祖父向来冷情严苛，式微小时候，只要稍稍做不好，便会受到严厉的责罚，但式微想着，父亲总归是祖父唯一的儿子，祖父看在这份情面上，无论如何也会善待她母子二人，却不想，今日定国公竟然说出这样一席话来，委实冷血无情到了极点！
定国公乍见式微抬头，那平静无波的眼中却是飞速闪过一丝寒意，待定国公再想捕捉之前，式微眼中却又恢复了从前神态。
式微淡淡道：“既然祖父将话说到这份上，那式微也不妨直言，我胡氏虽是大贵之家，只可惜人丁单薄，难以为继，虽有叔父旁支，但终究隔了一重。祖父麾下，唯有我这一个孙女，换言之，祖父可倚靠的，便也只有我罢了。若是祖父真真没有此心，也不会这么多年来苦心调教，费尽心机将我送入宫中。祖父向来心怀远志，除非山穷水尽，否则断不会如此甘心，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所以，现在的式微，在祖父眼里，还不是一颗弃子！”
定国公面上拂过一丝猝不及防的错愕，他万万没想到，式微将他的心理拿捏的这样精准，浑不是刚才温吞的模样，那模样，只是装出来的罢了。
式微接着徐徐道：“式微心中已有对策，半月之内，一定会得到皇上垂青，祖父，我们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式微若没有十全把握，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定国公细细的观察着式微的一举一动，见式微说的十分笃定，忙改口道：“你是个踏实孩子，你说出的话，祖父自然是信的，也是祖父气糊涂了，你且放心，祖父宁可自己省着，也绝不会断了你母亲的人参！”
式微心口阵阵发冷，亲人之间，尚且算计至此，自己还指望着什么！就算定国公府削减了一半的俸禄，可是定国公家大业大，光绸缎铺，米店便有林林总总十余家，还不算那些个珠宝玉器店，何差母亲的人参钱，但倘若她真的长久无宠，只怕祖父，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在她祖父看来，人不被逼到绝境，是不会释放出最大的力量的。
见式微面色有些不好看，定国公适时告辞：“娘娘好好将养着，过两日，我让人送些上好的补药过来！”
说是来探病，可是自己的祖父，竟连一根药材，一样礼物都没有带来，实在是可笑之至，式微看着定国公心满意足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式微失神的坐在美人榻上，方才她只不过是应急一说，事实上，她根本没有把握得到启曜的垂青，可是，式微脑海中想起母亲病怏怏的面庞，心中一阵绞痛，为了母后，她必须尽力一试，必须用上不光彩的手段！
式微只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她只是盯着自己绣着连理枝图案的广袖心酸不已。
启曜，式微心中默念着启曜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原谅我，不得已也需要算计你，原谅我，仅此一次的算计！
式微闭上双眼，长如鸦翅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她再也做不到像从前那般心如止水了！
式微这几日忙着操持太妃身后之事，几乎不眠不休，原先落下病根的身子这几日因着雪雨天气，加之休息不好，渐渐有复发的迹象。偏的式微每到夜里总是难以入睡，刀口隐隐作痛，牵扯着周身也一并疼了起来，这样硬撑着熬了几日，式微便较之前更为清瘦，眼下泛着不健康的青色，看的翠珊心中焦躁不已。
这一日午后，翠珊端了刚熬好的鸡汤盛了上来，见式微斜倚在美人榻上看着诗卷，不由得心疼道：“娘娘，您的身子需要好生将养着，奴婢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听人说起过，这读书最是费神耗脑，看了这么会子，娘娘您也该歇歇了！”
式微听出了崔珊的弦外之音，轻轻放下诗卷，眼神落到翠珊放在榻上小几案的鸡汤，浅浅笑道：“你说的没错，看了这么久，本宫倒觉得有些饿了！”
翠珊喜上眉梢，一边将那碗鸡汤小心翼翼的递给式微，一边不忘补充道：“这才是呢，娘娘快趁热喝吧，这鸡汤乃是温大人教给奴婢的食疗方子，加了玉竹、莲子、莳术一起熬煮的，娘娘喝了，晚上定能睡个好觉！”
式微漫不经心的拿银勺搅动着碗里的鸡汤，不置可否，翠珊忙道：“娘娘放心，这鸡汤的油物已经尽数剔除了，这已是第二锅的了，准保清淡爽口！”
式微点点头，就着汤匙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虽然全然没有胃口，但她实在不忍姑父翠珊一片心意，还是强忍着不适喝了下去。
就在这时，彩萤打了门帘进来，弓身向式微行了里，这才回禀道：“娘娘，定国公来了！”
式微面上没有表情，甚至看不出有意外，翠珊心中不忿，从前娘娘受了刀伤，定国公尚且没有来探，如今皇后娘娘只是操劳过度，他竟巴巴的来探了。
后宫内自有规矩，但凡妃子亲人进宫来探，需得皇上皇后允准，这也是为什么崔尚书每次去后宫找娴妃总是极其隐蔽，提心吊胆的原因，但到了皇后这里就不一样了，皇后自有约束，但太妃现在已死，定国公又不比旁人，所以即使进宫来探，也并无不妥，更无人敢在私下里嚼舌根。
定国公大步跨进殿来，面上绷得铁青，想来心情不好，一双锐利如刀的双眸，直直的盯着式微，似恼似叹，看得身后的翠珊心惊不已。
定国公见到皇后，也不行礼，仿佛皇后并不在他眼中，如此目中无人，实在狂妄至极。式微却不恼，反倒是扶着翠珊的手，勉强下地，规规矩矩的向定国公行了大礼：“孙女见过祖父！”
定国公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就势坐下，右手重重敲击着几案，这是祖父发怒前的征兆，式微心中一紧，忙吩咐翠珊道：“翠珊，给定国公上茶，记得，茶叶要选大红袍，拿前些时候收集的雪水烹煮，定国公就爱喝此茶！”
定国公挑一挑眉目，冷冷道：“难为娘娘还记得，我还以为，娘娘病了这几日，人就糊涂了呢！”
式微淡淡道：“祖父何处此言？”
其实式微这句，左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皇上昨日已经晓谕全国，追封已故的福妃为皇贵妃，赐号“孝娴纯淑”，并且此事并没有征得式微的同意，乃是一意为之，摆明了不将式微放在眼里。
果然，定国公徐徐道：“皇上已经下旨，追封那个福妃为皇贵妃，此事，你可知晓了？”
式微沉默不说话，只是略略低头，定国公重重一拍几案，勃然大怒道：“你这样温吞的性子，如何配做我胡家的孙女！你可知道，皇上的本意，是要追封福妃为皇后，你一个活生生的皇后在这里，皇上却要追封一个死人为后，这样的耻辱，你忍得下，我却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如果不是昨日我联合十来个老臣一同拼死劝谏，这才让皇上迫于压力而改了旨意，如若不然，你以为，你这个皇后还做得下去吗？”
定国公越说越激动，整张脸涨得通红，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式微，喘着粗气道：“我虽尽全力保住了你，却也得罪了皇上，削减了俸禄不说，还要被罚自请调离盛京，驻守边关一年，我胡氏一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式微听着祖父的训诫，脑海里却浮现出太后临终前的遗言，她隐忍不发，是因为她不想在与已故的福妃计较。再者，皇上需要发泄情绪，如果追封福妃能让皇上心中好受的话，她不愿意再做阻拦。其实，这件事里，式微自己的小心思，皇上执意如此，面上不说，心中对于自己，多少是有愧疚之心的，如果自己不顾大局，不依不饶，那只会让皇上彻底厌了自己，自己就真的一丝机会都没有了，祖父为了逞一时之快，却不想坏了事，式微心中有些苦涩，不知皇上是否已经在心底彻底否决自己了！
定国公越是见式微沉默不语，心中越是来气，他向来事事要强，对于这个孙女的希望更是眼高于顶，现下失望不已，冷脸道：“你若继续自甘堕落，觉得做个无宠的皇后，老死宫中便好，那日后祖父绝不会再插手管你的事，只是有一点，祖父必须要告诉你，我国公府从来不养没有用的人，你与你母亲也是一样，你母亲身子不好，偏得的又是富贵命，每日都需要用上好人参吊着才好，现下我俸禄减半，已经没有能力再应付这样庞大的开销，从今日起，我便命人停了你母亲的人参！”
“祖父！”式微心中一寒，父亲战死，留下她孤儿寡母，国公府看起来光鲜亮丽，式微和母亲却也是如履薄冰，艰难度日，祖父向来冷情严苛，式微小时候，只要稍稍做不好，便会受到严厉的责罚，但式微想着，父亲总归是祖父唯一的儿子，祖父看在这份情面上，无论如何也会善待她母子二人，却不想，今日定国公竟然说出这样一席话来，委实冷血无情到了极点！
定国公乍见式微抬头，那平静无波的眼中却是飞速闪过一丝寒意，待定国公再想捕捉之前，式微眼中却又恢复了从前神态。
式微淡淡道：“既然祖父将话说到这份上，那式微也不妨直言，我胡氏虽是大贵之家，只可惜人丁单薄，难以为继，虽有叔父旁支，但终究隔了一重。祖父麾下，唯有我这一个孙女，换言之，祖父可倚靠的，便也只有我罢了。若是祖父真真没有此心，也不会这么多年来苦心调教，费尽心机将我送入宫中。祖父向来心怀远志，除非山穷水尽，否则断不会如此甘心，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所以，现在的式微，在祖父眼里，还不是一颗弃子！”
定国公面上拂过一丝猝不及防的错愕，他万万没想到，式微将他的心理拿捏的这样精准，浑不是刚才温吞的模样，那模样，只是装出来的罢了。
式微接着徐徐道：“式微心中已有对策，半月之内，一定会得到皇上垂青，祖父，我们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式微若没有十全把握，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定国公细细的观察着式微的一举一动，见式微说的十分笃定，忙改口道：“你是个踏实孩子，你说出的话，祖父自然是信的，也是祖父气糊涂了，你且放心，祖父宁可自己省着，也绝不会断了你母亲的人参！”
式微心口阵阵发冷，亲人之间，尚且算计至此，自己还指望着什么！就算定国公府削减了一半的俸禄，可是定国公家大业大，光绸缎铺，米店便有林林总总十余家，还不算那些个珠宝玉器店，何差母亲的人参钱，但倘若她真的长久无宠，只怕祖父，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在她祖父看来，人不被逼到绝境，是不会释放出最大的力量的。
见式微面色有些不好看，定国公适时告辞：“娘娘好好将养着，过两日，我让人送些上好的补药过来！”
说是来探病，可是自己的祖父，竟连一根药材，一样礼物都没有带来，实在是可笑之至，式微看着定国公心满意足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式微失神的坐在美人榻上，方才她只不过是应急一说，事实上，她根本没有把握得到启曜的垂青，可是，式微脑海中想起母亲病怏怏的面庞，心中一阵绞痛，为了母后，她必须尽力一试，必须用上不光彩的手段！
式微只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她只是盯着自己绣着连理枝图案的广袖心酸不已。
启曜，式微心中默念着启曜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原谅我，不得已也需要算计你，原谅我，仅此一次的算计！
式微闭上双眼，长如鸦翅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她再也做不到像从前那般心如止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