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壶中天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武林中文网 www.50zw.io，最快更新宫廷风云-懿皇后最新章节！
菀步入屋中只见訾陵一身明黄的便服斜卧在贵妃椅上，双眼紧闭的他眉宇间显得比平常要安详许多。才二十一岁的他少了年少轻狂的意气风发，多了身为君王的天生霸气，有道是『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说得正巧是当今天子的时势。
『怎一眼不眨地看着朕？』訾陵张开双眸，那颗漆黑深不见底的瞳仁映出菀的姣好脸容。多年以来，他的心思是越发缜密，做事越发雷厉风行。
『人家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皇上与臣妾不知隔了多少个春秋。』菀坐在素心搬来的椅子上，有些话儿只适合恋人间的情谊，若在夫妻身上则显得虚情假意。
『如今你可是在嫔位之人，怎也跟那些下等的妃嫔计较起来。』若不是高无求的禀报，他也不知那几个小答应胆敢诅咒懿嫔腹中的孩子。『朕已让内务府的人把语答应贬为浣衣局的奴才，终身不得离开浣衣局；永常在与春答应则是赏赐了拶刑，福贵人罚了指日禁足。』
福贵人到底也是罚得太轻，若是侮辱了的人是皇后只怕早已被赐死不知几千百回了。訾陵到底也是暂时动不了蒲察氏，这个后宫的掌权者依旧是屹立不倒的蒲察氏。若要訾陵痛下杀手，那就得让他真切地感受蒲察氏残害龙裔。
『怎么还是一副生闷气的模样？朕知道你今日被气坏了，这不赶紧过来安抚你么。』訾陵自贵妃椅上爬起来，『这语答应的嘴巴着实是错了，可朕不株连九族只想等你安心生下孩子再秋后算账。』
『皇上这嘴巴是越发沾了蜜似的。』菀陪笑站起来扶着訾陵，他是天子而她是他的臣子，这一切若是弄错了便会如皇后那般。
冷冷一笑。
『奴婢记得当天惹起事端的是贤妃，为何会牵扯到皇后身上？』素心从箱子里取出福字梅花绿裙褂给菀穿上。
『贤妃若真有这般能力也不致于这么多年也扳不倒皇后，更勿论协理六宫的权力也被收回。要等到她东山再起，怕是不知要去到猴年马月。』菀坐在梳妆镜前让素心给她梳理发髻。
『皇后借刀杀人的招数早就用烂了。』素心给梳好发髻，挑了套点翠青鸾头饰给插上，她挑了镶珍珠的镂空金护甲给菀戴上。
『用烂？哼，多少人前继后扑地当她的踏脚石。』菀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穿戴，便召来小宁子。『东西可拿全了？』
『是。』小宁子道。
菀领着素心和小顺子到东内苑的晋阳宫，东内苑的宫房格局与西内苑大同小异，可各宫房的占地却比西内苑要大许多。常言的六宫指的是贵妃和妃当主位的宫房，贵嫔虽为主位论资格却不过尔尔，晋阳宫地处东内苑的东尽头。
闻说懿嫔要前来，荣贵嫔不得不停下抄书，让宫人匆忙打扫一番。受罚的妃嫔不允许穿金戴银，荣贵嫔发髻上不过是簪了些银饰和绢花。
『嫔妾给荣贵嫔娘娘请安。』菀领着宫人入宫请安，荣贵嫔双眼潮红定是哭了许久。其实也难怪她会哭，皇上在众人跟前说得如此刻薄，分明便是嫌弃她年老色衰。『小宁子，还不把本宫带来的香茶给荣贵嫔娘娘泡上一盅。』
『是。』小宁子领着一个小太监到茶室去泡茶，荣贵嫔宫中的麝香气味虽不浓烈，但年年岁岁闻着又怎会有身孕。
『素闻姐姐喜欢熏香，今日特意带来皇上赏赐的香给姐姐。』菀让素心用火镰把珐琅香炉的香点燃，然后递过去给荣贵嫔，荣贵嫔犹豫地看着菀。
『妹妹甚为喜欢此香。』菀含笑道。
此香为伴月香，其主要由沉檀、莞香、苏合香、鸡舌香、豆蔻、芸香、白茅香等配置而成。伴月香香品配伍严谨，更注重香药的炮制与和合。香气、香性清幽淡雅，芳泽溢远，留香持久。宫中的宫女多为喜欢薰燃此香，可荣贵嫔的神色似乎并不在乎此香的寻常。
『妹妹与本宫交情不深，还是不要绕圈子了。』荣贵嫔抿了口茶水尝出菀带来的茶叶是宫中特等的，她从来都是深得圣恩，这一点她是怎么也追不上的。当日她出言侮辱华妃与懿嫔，懿嫔今天前来必是为了一顿责骂。
『姐姐这话倒要你我二人生分了，当日不是姐姐诚心帮助，菀又怎能重得皇上青睐。』菀故意把訾陵宠幸自己的事扬出来，『菀今日前来是为了多谢姐姐。』
『根红顶白，从来都是常事。』荣贵嫔闻言深深懊恼自己的鲁莽成全了她人，可她真的无法忍受皇上为了她而冷落后宫众人。
『妹妹不敢说自己清高，只是那一点儿的良心还是有的。』菀话头刚落，她轻轻抚摸荣嫔颈项之上的红麝香珠项链，『姐姐这念珠手工精巧定是进贡的上品，可惜这念珠材质却是以红麝为料子。』
『你说什么红麝？！』荣贵嫔一手执着菀的手，麝香乃禁宫中有效的避孕药物，据说由御药房的管事搁在库房严加看管的，怎会平白无事出现在她宫中。
『难不成姐姐闻不到您宫中的麝香气味？』这个也是菀最大的疑惑，荣贵嫔久居宫中多少也能知道麝香的味道为何。除非······
『······本宫自幼便有鼻窒症。』荣贵嫔心中一惊，这个病症鲜少人知道，每每发病她都是嗅不到气味，久而久之她也渐渐遗忘了气味。早年太医曾说过此症并不影响她的日常生活，故此她也没再要太医医治。
『难怪此人把麝香放置姐姐宫中每每得手。』菀故作惊讶地看着荣贵嫔，话已至此，荣贵嫔也该是明白缘何未曾有孕了。
太医院对每位妃嫔的病症都会建档，若要查阅也只有皇帝、太后和皇后，况且鼻窒症不是什么隐晦的病理，自是不需多加留神。荣贵嫔入宫多年，后宫妃嫔从不知她自幼便有此病症，要排查陷害她的人也是很容易的。
菀拜别荣贵嫔回宫，皇后擅长捕风捉影，她就要她自露马脚。皇后与訾陵成婚多年，可真正胜券在握也不过是这几年，她又岂会容忍自己的风头被掩盖呢？只要她在位一日，完颜氏的血脉就必会受到她的糟蹋。
晚膳期间菀和绘常在同在东偏殿用膳，小顺子跪在地上汇报荣贵嫔请来御医把晋阳宫上下的红麝一一搜出，数量之多简直让人乍舌。据说荣贵嫔也吓得瘫坐在地上良久不能起来，荣贵嫔当夜便大病了一场。
『小主不怕荣贵嫔把事情闹大？』绘常在斜了小宁子一眼，当初她还是宫女就没少被派去给各宫妃嫔送礼。
『皇后不会让她把事情闹大的，既然病了那就一病不起吧。』菀把碗中的人参鸡汤一喝而尽，『人活一辈子，至死也糊涂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荣贵嫔宫中能有如此多的麝香，贤妃想必也有参与在内。』绘常在冷哼一声，这些人都是擅长于杀人不眨眼的。
荣嫔病倒三天，后宫中谣言四起，一传是懿嫔前去责骂荣嫔以致荣嫔摔了珍宝桶而发现宫中藏有红麝香珠；二传是荣贵嫔的首饰中均有红麝香珠镶嵌，此人定是与荣贵嫔关系甚密之人。
对于后宫的传闻，菀依旧是气定神闲地到清宁宫请安。皇后的清宁宫也只有晨昏定省的时刻才会热热闹闹，皇后一大早便起床沐浴梳洗，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的秀发又多了几根银丝。
玉安为她梳了发髻，皇后越发喜欢用九尾金凤的络子步摇，凤凰是皇后特有的标记。她穿上明黄梅花袍子，头上的发髻拉的有些紧，她不得不让玉安和总管太监搀扶到正殿去。
贤妃领着在场的宫妃上前给皇后请安，皇后免了礼让她们坐下。贤妃率先开口：『这后宫怎老是非不断。』
『贤妃妹妹说的是荣贵嫔病倒一事？谣言止于智者，那就得看看妹妹是否聪明人了。』皇后耐着性子不主动提出，是想借贤妃之口而已。
『本宫愚钝，只是觉得此谣言直指懿嫔，显得有些空穴来风吧。本宫愚见，恳请娘娘彻查。』贤妃明摆着要皇后难堪，这后宫谁不知荣贵嫔与皇后是一伙的。
『贤妃何时与懿嫔情谊如此深厚？』皇后冷哼一声，这些贱人老爱跟她作对，可惜她们是超越不了妃位的。
『唉，本宫不仅与懿嫔情谊深厚，与在座的人情谊都深厚，能共侍一夫这份情谊，相信皇后娘娘也与本宫情谊深。』贤妃意有所指，『若皇后娘娘顾忌情谊不便去彻查，那臣妾只好毛遂自荐当这个丑人了。』
『贤妃有这份心思便好，本宫待会去养和殿请示皇上吧。』皇后自是不欲她前往面圣，若被贤妃重得协理六宫之权，那岂不是所有事儿也前功尽废？
菀自是相信贤妃出头定不会是因为情谊和好心，她要的是重握协理六宫之权，至于皇后那更是不会轻易让她得逞的。宫妃与皇上既是夫妻，也是君臣，皇上不喜欢别人揣测他的心思，即便是夫妻也是不被允许的。
遣走了各宫妃嫔小主，皇后随即恢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荣贵嫔病倒，这谣言便像是狂风般让后宫大乱，她当然要把背后的始作俑者给揪出来。但如今她先要解决的是荣贵嫔这个烫手山芋，荣贵嫔宫中尚有她赐的红麝香珠，至于其他的红麝香珠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另外，此事矛头指的懿嫔，从表面上看与她这个皇后无关无关，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此人意在谋算她这个皇后。荣贵嫔这人性子愚钝沉不住气，也不知当天她有无说了不该说的。
『娘娘若是忧心，奴婢大可前去一探究竟。』玉安把皇后的忧思忧虑看在心里，贤妃刚才的意图太过明显，深怕皇后不敢面圣。
『慢，荣贵嫔生病了，本宫理应派人去探望，可本宫有孕在身不能接触麝香一物。』皇后沉思了一会，决定暂且不主动出击。
可她始终不明白，红麝香珠一事到底是谁给揭发让荣贵嫔知道的，红麝香珠让荣贵嫔佩戴已有多年，为何如今猜有人揭发出来？况且此物珍贵异常，就算是大富大贵之家也难见一次。
御书房内，訾陵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后，他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朱笔。皇后正振振有词地诉说着懿嫔种种的不是。关于荣嫔宫中搜出红麝香珠一事，他也不是没有耳闻，至于是否与懿嫔有关那就不得而知。
『皇上，贤妃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计，若不彻查岂不是让她逍遥法外？』皇后言之凿凿地恳求訾陵能下旨搜宫。
『搜宫之事兹事体大，若只因不知真假的谣言而去搜宫，只怕有损贤妃的颜面。』訾陵冷笑一声便低下头，执起朱笔批改奏折。
『皇上如此偏袒贤妃，只怕难宁后宫众人诚服。』皇后据理力争地说着。若此刻不能把懿嫔扳倒，那等其羽翼渐丰便难以拔除了。
『是众人难服抑或是皇后难服？！』訾陵愤然把手中的奏折掷到地上，『后宫任何人说朕偏袒都成，可就你皇后不许！这份奏折是西北驻地的州府与朝中大臣一并联名上书请求砍杀你大哥的！』
『······』皇后噤声一会儿道，『皇上，此等乱臣贼子祸害忠良呀，臣妾恳请皇上还国舅爷一个公道。』
『你看都没看就喊冤枉，可你又知道你阿哥在西北的驻兵奸淫掳掠当地的百姓？！你又可知当地的百姓如今官逼民反？！』訾陵拍案怒喝，『就数你大哥在驻地每日御女十余个，这些女子多为街上掳劫所来。如今朕正烦恼着如何为你哥脱身，你倒言之凿凿说贤妃挑起事端，朕给你凤印是要你为朕分担烦忧，不是要你制造祸端。』
『正正因为贤妃身份特殊，臣妾这才不得不请示皇上。试问臣妾何错之有？』皇后颇有微词地说。
『高无求，把人都撤下去，内殿三重门都得关上。』訾陵挥手让高无求把御书房内的人全数退出，只留下帝后在殿内。
待内殿的三重门都关上，訾陵这才道：『你还强词夺理？后宫妃嫔虽不少，可能生育的却不多，有多少妃嫔都遭你毒手残害只怕你比朕更清楚。若要取证，你清宁宫内的宫女便是最好的罪证，她们诚心诚意地伺候你，可你却在她们的饭菜中加入西藏红花汤汁等绝育的药物。试问这是否你的错？你以为朕就真的懵然不知？朕不作为只是为了顾全你的颜面。』
『贤妃此次挑起事端是意在臣妾。』皇后岂会不知贤妃此番小动作赌的是她的做贼心虚，所以她便顺水推舟把事儿闹大。『况且若无贤妃背后煽风点火，一个小小的嫔妾怎敢如此胆大妄为？！』
『你口口声声说贤妃挑拨是非，可你自己挑拨的争端还少吗？德贵妃被罢黜也是多得你的苦肉计。如今你如意了，朕金口已开中宫在位不立皇贵妃，没人再能威胁你的位置。』訾陵厌烦地盯着皇后一阵红一阵白的神色。
『皇上······』皇后话头刚起便被訾陵挥手打断，他的一脸厌烦让她心中暗生闷火。她就如此宁他烦忧？
『你跪安吧。』訾陵让皇后退出御书房，皇后愤然地打开紧闭的三重门，高无求在外好言劝说皇后先行离开。待皇后走远，高无求这才命人把泡好的茶水送进御书房。
訾陵疲惫地看着高无求，『你陪朕到大明宫走走。』
『皇上这是要去华妃那儿？』高无求当然知道皇帝说的大明宫是宸妃在世时的大明宫，可如今这已是华妃的寝宫，总不能冒然前去悼念前人。
訾陵这才想起大明宫早已安排了华妃进驻，『那就去玉华宫。』
『是。』高无求低头去安排一切。
入冬的皇城金黄色的琉璃瓦上铺满了银白色的雪，白茫茫的一片与天地成为一色。青砖上的积雪早已被清理干净，貌似自他有意识以来，皇城便是这样循规蹈矩一成不变。苍白的黄瓦琉璃，无色的斑驳红墙，冰冷的青砖地，他记忆中自己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十三皇叔的府邸，记忆中的菀不过六岁，穿得圆圆滚滚与府中上下在院子内打雪仗。
皇叔每每用雪球把她打得满身是雪，他也极度渴望这种亲情，可他自出生便注定要循规蹈矩地一步一脚印，他的喜怒哀乐不能被人猜中。小时候的他很妒忌菀这个名义上的堂妹，她虽没了族人，可上天给了她一个爱惜她的父亲。
玉华宫外早已传出嬉戏的玩闹声，他免了玉华宫奴仆的传话，只见菀和绘常在穿着厚重的棉鞋，披着厚重的大氅在院子里打雪仗。她的院子内积雪不算少，正好可以打雪仗，她与绘常在笑得弯下了腰。
绘常在不孕的事算是他对不住她，她的恩宠不衰也算是另一种的补偿。他蹑手蹑脚悄然加入她们的战团中，绘常在对于他的出现先是一愣，然后欣然地与菀一并对付他。高无求看着訾陵与两位小主玩闹得高兴，原本悬起的大石也放下了，他让素心去准备姜汤与热水待会儿给主子享用。
菀步入屋中只见訾陵一身明黄的便服斜卧在贵妃椅上，双眼紧闭的他眉宇间显得比平常要安详许多。才二十一岁的他少了年少轻狂的意气风发，多了身为君王的天生霸气，有道是『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说得正巧是当今天子的时势。
『怎一眼不眨地看着朕？』訾陵张开双眸，那颗漆黑深不见底的瞳仁映出菀的姣好脸容。多年以来，他的心思是越发缜密，做事越发雷厉风行。
『人家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皇上与臣妾不知隔了多少个春秋。』菀坐在素心搬来的椅子上，有些话儿只适合恋人间的情谊，若在夫妻身上则显得虚情假意。
『如今你可是在嫔位之人，怎也跟那些下等的妃嫔计较起来。』若不是高无求的禀报，他也不知那几个小答应胆敢诅咒懿嫔腹中的孩子。『朕已让内务府的人把语答应贬为浣衣局的奴才，终身不得离开浣衣局；永常在与春答应则是赏赐了拶刑，福贵人罚了指日禁足。』
福贵人到底也是罚得太轻，若是侮辱了的人是皇后只怕早已被赐死不知几千百回了。訾陵到底也是暂时动不了蒲察氏，这个后宫的掌权者依旧是屹立不倒的蒲察氏。若要訾陵痛下杀手，那就得让他真切地感受蒲察氏残害龙裔。
『怎么还是一副生闷气的模样？朕知道你今日被气坏了，这不赶紧过来安抚你么。』訾陵自贵妃椅上爬起来，『这语答应的嘴巴着实是错了，可朕不株连九族只想等你安心生下孩子再秋后算账。』
『皇上这嘴巴是越发沾了蜜似的。』菀陪笑站起来扶着訾陵，他是天子而她是他的臣子，这一切若是弄错了便会如皇后那般。
冷冷一笑。
『奴婢记得当天惹起事端的是贤妃，为何会牵扯到皇后身上？』素心从箱子里取出福字梅花绿裙褂给菀穿上。
『贤妃若真有这般能力也不致于这么多年也扳不倒皇后，更勿论协理六宫的权力也被收回。要等到她东山再起，怕是不知要去到猴年马月。』菀坐在梳妆镜前让素心给她梳理发髻。
『皇后借刀杀人的招数早就用烂了。』素心给梳好发髻，挑了套点翠青鸾头饰给插上，她挑了镶珍珠的镂空金护甲给菀戴上。
『用烂？哼，多少人前继后扑地当她的踏脚石。』菀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穿戴，便召来小宁子。『东西可拿全了？』
『是。』小宁子道。
菀领着素心和小顺子到东内苑的晋阳宫，东内苑的宫房格局与西内苑大同小异，可各宫房的占地却比西内苑要大许多。常言的六宫指的是贵妃和妃当主位的宫房，贵嫔虽为主位论资格却不过尔尔，晋阳宫地处东内苑的东尽头。
闻说懿嫔要前来，荣贵嫔不得不停下抄书，让宫人匆忙打扫一番。受罚的妃嫔不允许穿金戴银，荣贵嫔发髻上不过是簪了些银饰和绢花。
『嫔妾给荣贵嫔娘娘请安。』菀领着宫人入宫请安，荣贵嫔双眼潮红定是哭了许久。其实也难怪她会哭，皇上在众人跟前说得如此刻薄，分明便是嫌弃她年老色衰。『小宁子，还不把本宫带来的香茶给荣贵嫔娘娘泡上一盅。』
『是。』小宁子领着一个小太监到茶室去泡茶，荣贵嫔宫中的麝香气味虽不浓烈，但年年岁岁闻着又怎会有身孕。
『素闻姐姐喜欢熏香，今日特意带来皇上赏赐的香给姐姐。』菀让素心用火镰把珐琅香炉的香点燃，然后递过去给荣贵嫔，荣贵嫔犹豫地看着菀。
『妹妹甚为喜欢此香。』菀含笑道。
此香为伴月香，其主要由沉檀、莞香、苏合香、鸡舌香、豆蔻、芸香、白茅香等配置而成。伴月香香品配伍严谨，更注重香药的炮制与和合。香气、香性清幽淡雅，芳泽溢远，留香持久。宫中的宫女多为喜欢薰燃此香，可荣贵嫔的神色似乎并不在乎此香的寻常。
『妹妹与本宫交情不深，还是不要绕圈子了。』荣贵嫔抿了口茶水尝出菀带来的茶叶是宫中特等的，她从来都是深得圣恩，这一点她是怎么也追不上的。当日她出言侮辱华妃与懿嫔，懿嫔今天前来必是为了一顿责骂。
『姐姐这话倒要你我二人生分了，当日不是姐姐诚心帮助，菀又怎能重得皇上青睐。』菀故意把訾陵宠幸自己的事扬出来，『菀今日前来是为了多谢姐姐。』
『根红顶白，从来都是常事。』荣贵嫔闻言深深懊恼自己的鲁莽成全了她人，可她真的无法忍受皇上为了她而冷落后宫众人。
『妹妹不敢说自己清高，只是那一点儿的良心还是有的。』菀话头刚落，她轻轻抚摸荣嫔颈项之上的红麝香珠项链，『姐姐这念珠手工精巧定是进贡的上品，可惜这念珠材质却是以红麝为料子。』
『你说什么红麝？！』荣贵嫔一手执着菀的手，麝香乃禁宫中有效的避孕药物，据说由御药房的管事搁在库房严加看管的，怎会平白无事出现在她宫中。
『难不成姐姐闻不到您宫中的麝香气味？』这个也是菀最大的疑惑，荣贵嫔久居宫中多少也能知道麝香的味道为何。除非······
『······本宫自幼便有鼻窒症。』荣贵嫔心中一惊，这个病症鲜少人知道，每每发病她都是嗅不到气味，久而久之她也渐渐遗忘了气味。早年太医曾说过此症并不影响她的日常生活，故此她也没再要太医医治。
『难怪此人把麝香放置姐姐宫中每每得手。』菀故作惊讶地看着荣贵嫔，话已至此，荣贵嫔也该是明白缘何未曾有孕了。
太医院对每位妃嫔的病症都会建档，若要查阅也只有皇帝、太后和皇后，况且鼻窒症不是什么隐晦的病理，自是不需多加留神。荣贵嫔入宫多年，后宫妃嫔从不知她自幼便有此病症，要排查陷害她的人也是很容易的。
菀拜别荣贵嫔回宫，皇后擅长捕风捉影，她就要她自露马脚。皇后与訾陵成婚多年，可真正胜券在握也不过是这几年，她又岂会容忍自己的风头被掩盖呢？只要她在位一日，完颜氏的血脉就必会受到她的糟蹋。
晚膳期间菀和绘常在同在东偏殿用膳，小顺子跪在地上汇报荣贵嫔请来御医把晋阳宫上下的红麝一一搜出，数量之多简直让人乍舌。据说荣贵嫔也吓得瘫坐在地上良久不能起来，荣贵嫔当夜便大病了一场。
『小主不怕荣贵嫔把事情闹大？』绘常在斜了小宁子一眼，当初她还是宫女就没少被派去给各宫妃嫔送礼。
『皇后不会让她把事情闹大的，既然病了那就一病不起吧。』菀把碗中的人参鸡汤一喝而尽，『人活一辈子，至死也糊涂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荣贵嫔宫中能有如此多的麝香，贤妃想必也有参与在内。』绘常在冷哼一声，这些人都是擅长于杀人不眨眼的。
荣嫔病倒三天，后宫中谣言四起，一传是懿嫔前去责骂荣嫔以致荣嫔摔了珍宝桶而发现宫中藏有红麝香珠；二传是荣贵嫔的首饰中均有红麝香珠镶嵌，此人定是与荣贵嫔关系甚密之人。
对于后宫的传闻，菀依旧是气定神闲地到清宁宫请安。皇后的清宁宫也只有晨昏定省的时刻才会热热闹闹，皇后一大早便起床沐浴梳洗，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的秀发又多了几根银丝。
玉安为她梳了发髻，皇后越发喜欢用九尾金凤的络子步摇，凤凰是皇后特有的标记。她穿上明黄梅花袍子，头上的发髻拉的有些紧，她不得不让玉安和总管太监搀扶到正殿去。
贤妃领着在场的宫妃上前给皇后请安，皇后免了礼让她们坐下。贤妃率先开口：『这后宫怎老是非不断。』
『贤妃妹妹说的是荣贵嫔病倒一事？谣言止于智者，那就得看看妹妹是否聪明人了。』皇后耐着性子不主动提出，是想借贤妃之口而已。
『本宫愚钝，只是觉得此谣言直指懿嫔，显得有些空穴来风吧。本宫愚见，恳请娘娘彻查。』贤妃明摆着要皇后难堪，这后宫谁不知荣贵嫔与皇后是一伙的。
『贤妃何时与懿嫔情谊如此深厚？』皇后冷哼一声，这些贱人老爱跟她作对，可惜她们是超越不了妃位的。
『唉，本宫不仅与懿嫔情谊深厚，与在座的人情谊都深厚，能共侍一夫这份情谊，相信皇后娘娘也与本宫情谊深。』贤妃意有所指，『若皇后娘娘顾忌情谊不便去彻查，那臣妾只好毛遂自荐当这个丑人了。』
『贤妃有这份心思便好，本宫待会去养和殿请示皇上吧。』皇后自是不欲她前往面圣，若被贤妃重得协理六宫之权，那岂不是所有事儿也前功尽废？
菀自是相信贤妃出头定不会是因为情谊和好心，她要的是重握协理六宫之权，至于皇后那更是不会轻易让她得逞的。宫妃与皇上既是夫妻，也是君臣，皇上不喜欢别人揣测他的心思，即便是夫妻也是不被允许的。
遣走了各宫妃嫔小主，皇后随即恢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荣贵嫔病倒，这谣言便像是狂风般让后宫大乱，她当然要把背后的始作俑者给揪出来。但如今她先要解决的是荣贵嫔这个烫手山芋，荣贵嫔宫中尚有她赐的红麝香珠，至于其他的红麝香珠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另外，此事矛头指的懿嫔，从表面上看与她这个皇后无关无关，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此人意在谋算她这个皇后。荣贵嫔这人性子愚钝沉不住气，也不知当天她有无说了不该说的。
『娘娘若是忧心，奴婢大可前去一探究竟。』玉安把皇后的忧思忧虑看在心里，贤妃刚才的意图太过明显，深怕皇后不敢面圣。
『慢，荣贵嫔生病了，本宫理应派人去探望，可本宫有孕在身不能接触麝香一物。』皇后沉思了一会，决定暂且不主动出击。
可她始终不明白，红麝香珠一事到底是谁给揭发让荣贵嫔知道的，红麝香珠让荣贵嫔佩戴已有多年，为何如今猜有人揭发出来？况且此物珍贵异常，就算是大富大贵之家也难见一次。
御书房内，訾陵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后，他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朱笔。皇后正振振有词地诉说着懿嫔种种的不是。关于荣嫔宫中搜出红麝香珠一事，他也不是没有耳闻，至于是否与懿嫔有关那就不得而知。
『皇上，贤妃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计，若不彻查岂不是让她逍遥法外？』皇后言之凿凿地恳求訾陵能下旨搜宫。
『搜宫之事兹事体大，若只因不知真假的谣言而去搜宫，只怕有损贤妃的颜面。』訾陵冷笑一声便低下头，执起朱笔批改奏折。
『皇上如此偏袒贤妃，只怕难宁后宫众人诚服。』皇后据理力争地说着。若此刻不能把懿嫔扳倒，那等其羽翼渐丰便难以拔除了。
『是众人难服抑或是皇后难服？！』訾陵愤然把手中的奏折掷到地上，『后宫任何人说朕偏袒都成，可就你皇后不许！这份奏折是西北驻地的州府与朝中大臣一并联名上书请求砍杀你大哥的！』
『······』皇后噤声一会儿道，『皇上，此等乱臣贼子祸害忠良呀，臣妾恳请皇上还国舅爷一个公道。』
『你看都没看就喊冤枉，可你又知道你阿哥在西北的驻兵奸淫掳掠当地的百姓？！你又可知当地的百姓如今官逼民反？！』訾陵拍案怒喝，『就数你大哥在驻地每日御女十余个，这些女子多为街上掳劫所来。如今朕正烦恼着如何为你哥脱身，你倒言之凿凿说贤妃挑起事端，朕给你凤印是要你为朕分担烦忧，不是要你制造祸端。』
『正正因为贤妃身份特殊，臣妾这才不得不请示皇上。试问臣妾何错之有？』皇后颇有微词地说。
『高无求，把人都撤下去，内殿三重门都得关上。』訾陵挥手让高无求把御书房内的人全数退出，只留下帝后在殿内。
待内殿的三重门都关上，訾陵这才道：『你还强词夺理？后宫妃嫔虽不少，可能生育的却不多，有多少妃嫔都遭你毒手残害只怕你比朕更清楚。若要取证，你清宁宫内的宫女便是最好的罪证，她们诚心诚意地伺候你，可你却在她们的饭菜中加入西藏红花汤汁等绝育的药物。试问这是否你的错？你以为朕就真的懵然不知？朕不作为只是为了顾全你的颜面。』
『贤妃此次挑起事端是意在臣妾。』皇后岂会不知贤妃此番小动作赌的是她的做贼心虚，所以她便顺水推舟把事儿闹大。『况且若无贤妃背后煽风点火，一个小小的嫔妾怎敢如此胆大妄为？！』
『你口口声声说贤妃挑拨是非，可你自己挑拨的争端还少吗？德贵妃被罢黜也是多得你的苦肉计。如今你如意了，朕金口已开中宫在位不立皇贵妃，没人再能威胁你的位置。』訾陵厌烦地盯着皇后一阵红一阵白的神色。
『皇上······』皇后话头刚起便被訾陵挥手打断，他的一脸厌烦让她心中暗生闷火。她就如此宁他烦忧？
『你跪安吧。』訾陵让皇后退出御书房，皇后愤然地打开紧闭的三重门，高无求在外好言劝说皇后先行离开。待皇后走远，高无求这才命人把泡好的茶水送进御书房。
訾陵疲惫地看着高无求，『你陪朕到大明宫走走。』
『皇上这是要去华妃那儿？』高无求当然知道皇帝说的大明宫是宸妃在世时的大明宫，可如今这已是华妃的寝宫，总不能冒然前去悼念前人。
訾陵这才想起大明宫早已安排了华妃进驻，『那就去玉华宫。』
『是。』高无求低头去安排一切。
入冬的皇城金黄色的琉璃瓦上铺满了银白色的雪，白茫茫的一片与天地成为一色。青砖上的积雪早已被清理干净，貌似自他有意识以来，皇城便是这样循规蹈矩一成不变。苍白的黄瓦琉璃，无色的斑驳红墙，冰冷的青砖地，他记忆中自己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十三皇叔的府邸，记忆中的菀不过六岁，穿得圆圆滚滚与府中上下在院子内打雪仗。
皇叔每每用雪球把她打得满身是雪，他也极度渴望这种亲情，可他自出生便注定要循规蹈矩地一步一脚印，他的喜怒哀乐不能被人猜中。小时候的他很妒忌菀这个名义上的堂妹，她虽没了族人，可上天给了她一个爱惜她的父亲。
玉华宫外早已传出嬉戏的玩闹声，他免了玉华宫奴仆的传话，只见菀和绘常在穿着厚重的棉鞋，披着厚重的大氅在院子里打雪仗。她的院子内积雪不算少，正好可以打雪仗，她与绘常在笑得弯下了腰。
绘常在不孕的事算是他对不住她，她的恩宠不衰也算是另一种的补偿。他蹑手蹑脚悄然加入她们的战团中，绘常在对于他的出现先是一愣，然后欣然地与菀一并对付他。高无求看着訾陵与两位小主玩闹得高兴，原本悬起的大石也放下了，他让素心去准备姜汤与热水待会儿给主子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