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玉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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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阿哥的死让皇后颓废了好些日子，她嗜酒如命，几乎每日都在昏睡中。訾陵即使心中有怨言也不敢过多指责她，因为訾陵始终认为孩子是因为他的疏忽而死。
开春二月便是大阿哥的寿辰，后宫中人几乎个个绝口不提此事，为的便是怕被皇帝责怪下来。昌妃最近倒是时常领着孩子陪訾陵散散心，怡宁公主不过六岁便能背诗词歌赋，这些日子有怡宁公主陪伴，訾陵的心情也不至于低落。
『皇阿莫，儿臣听说二弟如今都会走路了。』怡宁公主天真烂漫地说着，年幼的她不知该如何哄着父亲，只能把弟妹的情况告知以博一笑。
『你如何得知？』二阿哥天资比大阿哥要好，打小就没让淑妃和他操心过，前段日子也曾听淑妃说过二阿哥学走路。
『额颞时常领着儿臣去瞧弟弟。』怡宁公主的话让訾陵和煦一笑。
『怡宁是姐姐，弟妹将来要以你为榜样。』訾陵摸着孩子的小脑袋，思索着要不要去长春宫内坐一坐，瞧一瞧一直被忽视的孩子。
昌妃一直坐在訾陵身边伺候着訾陵吃点心，她深知訾陵喜欢小孩子的天真烂漫，喜欢你小孩子的手足情深。当年皇帝亲政后，曾有几个兄弟不顾先帝遗诏几欲举兵谋反，幸好太后与十三王爷及时起兵镇压才平安没事。
『皇上要不一块儿去长春宫？臣妾正巧也有些小孩子的棉服要送给二阿哥。』昌妃命掌事的宫女春桃把衣服取来，她仔细把衣服逐一给訾陵查看。
訾陵看着这些都是喜气的衣服，二阿哥的体格圆圆滚滚的穿上了会十分好看。他点点头，领着昌妃与怡宁公主到长春宫去。
淑妃此时正与华妃、菀坐在院子里看着二阿哥松开宫人的搀扶走路，菀抱着六个月的朝阳公主笑容可掬地看着。一声『皇上驾到』让她们无奈地收起笑容，二阿哥的乳母急忙抱起还在学着走路的皇子。
『臣妾给皇上请安。』三人随即上前给訾陵请安，昌妃亦在訾陵身后给三人行了平礼。
『华妃与懿妃也在此，果真是好事儿。』訾陵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他伸手让乳母把二阿哥抱来，他这头才抱过孩子，二阿哥却扁着嘴巴要哭出来。訾陵蹙眉一顿，显然是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淑妃与华妃是不敢说话，昔日大阿哥在世时，訾陵鲜少过来探望二阿哥，如今父子两人是生疏难免的。只是此话又怎能轻易出口告诉皇上？
朝阳公主看见父亲的身影居然止不住地伸手要父亲抱抱，訾陵见朝阳公主主动地扬着笑脸要自己抱，顿时神色舒缓了不少。他上前改为抱着朝阳公主，朝阳公主更是亲昵地腻在父亲的怀内。
『淑妃姐姐，妹妹偶得一匹好料子，如今特意做成小孩子的棉服送给二阿哥，你且瞧瞧是否合适？』昌妃下巴一扬，宫人迅速把木漆托盘呈上，淑妃看了那几件衣服点头说好。
这些好料子不知多久没有出现在长春宫中，况且皇上也在，她也不好意思推却说不好。刚才若不是朝阳公主主动解围，只怕皇上也会计较着她的不是。
微风吹过，淑妃小声咳嗽了几声，倒是让昌妃眼尖发觉。『淑妃姐姐身子一直羸弱，如今又要分神照料二阿哥，怕是身子吃不消了。』
『淑妃既然病了又何故特意在此吹风？』訾陵关怀地问。
华妃剜了昌妃一眼，似乎在责怪她的多口。淑妃的身子时不时生病，若不是为了二阿哥，淑妃早就意志消沉了。『臣妾听太医说偶然咳嗽两声也是好事。』
『是么？』訾陵沉吟片刻，『淑妃身子若真是不爽，那华妃就多多过来走动，顺路协助淑妃教导。』淑妃的身子一向羸弱，当初他怎会忘却了。
『是。』华妃道。
『皇阿莫，儿臣想去给皇额颞请安。』怡宁公主拉了拉訾陵的腰带。
『怡宁乖巧，皇阿莫这就陪你去。』訾陵把朝阳公主交给乳母，随即拉起怡宁公主的手往外走去，昌妃依旧是笑容可掬地点头离开。
恭送了訾陵离开，华妃不屑地撇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昌妃过来不过是为了挑姐姐的毛病。瞧，人家的好闺女可是比谁都精明着。』
『妹妹也别劳气，昌妃多年位居贵嫔，若不是皇后提携又怎能登妃位，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皇后作衬。』淑妃苦笑，今天若不是有华妃与懿妃在，昌妃也不知找个什么理由指责她教导无方，皇家子嗣最忌讳的便是父子感情生疏。
『我总是稀奇皇上一向小心，怎会突然拿着干花荷包到清宁宫去。』华妃低声说着。
『姐姐小心隔墙有耳。』菀拉拉华妃示意她不要胡说。
离开长春宫，菀在西内苑的甬道上碰见高无求，他一看见是菀便上前请安。『奴才给懿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高公公为皇上奔走，辛苦了。』菀摆手示意他起来，素心点头后让步撵继续行走。
『娘娘请留步，奴才是特意来找您的。』高无求急忙唤住她们。
菀领着高无求回到玉华宫，高无求直至入到屋中才敢说话。『娘娘可要救救奴才！』
『高公公此话何解？』菀不懂高无求何以一开腔便是恳求自己救他一命。
『此事源自大阿哥病殁前一夜，当夜皇后娘娘曾抱着大阿哥前来无极宫求见皇上，只是当时皇上正与几位朝廷重臣在商讨军机大事，皇上曾说任凭何人求见也回绝。奴才这才斗胆拒绝皇后，却不想不过几个时辰大阿哥便夭折了。』高无求跪在地上说。
『公公为何不找昌妃娘娘？』菀顿时明白了因由，以前孝嫔便是时常说奴才命贱，做奴才的几乎每日都要战战兢兢地伺候，深怕一个不稳便让主子找个由头处置了，如今连訾陵身边的红人也如此。
『昌妃娘娘是皇后身边的人，奴才自是不敢去奢求。』高无求道。
『好你一个见风使舵的高无求！』菀拍案厉声一喝，吓得高无求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你来求本宫为的便是中宫素来不欢喜本宫，你此番请求岂不是把本宫置于不仁不义之位？』
『娘娘息怒。』高无求求饶。
『若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需惧怕皇后秋后算账？本宫念你当初对本宫事事提点，你这烫手山芋本宫自会帮你担待。』菀道。
皇后曾抱着大阿哥求见，那么当时的大阿哥应该是早已病重而不是因为訾陵的疏忽致死，此事若只有皇后与高无求得知，那么高无求的担忧也不是无道理的。为求后位安稳，蒲察氏当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皇后的消沉日子不到半个月便又恢复原本雍容华贵的皇后，她的妆容精致，头上的金饰在阳光下闪闪生辉。一席旭日凤纹明黄领，正红缎绣彩云金龙纹吉服诉说着她多年屹立不倒的地位。
『淑妃当真要好好教导二阿哥。』皇后说的是日前訾陵到长春宫时，二阿哥见到皇阿莫居然哭泣一事。
『娘娘教训得是，臣妾定会谨记。』淑妃上前行礼。
『本宫命太医院给你们调配坐胎药，皇上正值青年，妹妹等可要为皇家开枝散叶，不能让皇上膝下总是稀薄。』皇后今天的话让在场的人均是吓了一条跳，只有皇后自己知道自己因为生育大阿哥后日依然操劳伤神以致调理不善无法再怀孕。
如今让她们生育不过是为了甄别哪个皇子能得皇上的欢心，好让自己能杀母夺子。在后宫没有生育的女子到底是最为吃亏的。
『臣妾等谨遵娘娘教诲。』众妃嫔个个施礼道。
『皇后也不知在搞什么把戏。』素心回到宫中才敢说话，小顺子见她们回来便上前请示说江源来请平安脉。
适逢御膳房的人送来御赐的坐胎药，菀扬扬下巴让江源去查看是否有问题，江源用银勺子测了毒，其后倒出一些进小碟亲自饮了。
『回禀娘娘，此药并无任何异常之处。』江源点头道，『太医院上下已接了皇后懿旨，务必让各宫小主顺利有孕。』
『务必?』菀蹙眉，皇后此招也不知意欲为何。如今她发话让后宫的妃嫔多多生育，难得平静的后宫只怕又会是一阵腥风血雨。
江源在收拾请脉的用具时突然被菀扣着脉门，『你的袖口是怎么一回事？』看针功像极了素心的手艺，若被其他人发现定会来个诬告。
『回禀娘娘，日前微臣的衣袖有破口，素心姑姑碰见了便为奴才缝补而已。娘娘千万不能误会。』江源随即跪在地上道。
『就算是她为你缝补，可你也无须日夜小心爱护。你对素心可是暗生情愫？』菀也是过来人怎会不了解男女之间的私情。
『······微臣知罪。』江源道。
『起来吧，男女之间有感情也不是稀奇事，只是你可知素心的心思如何？本宫找些日子给你俩说媒便是。』菀摇头轻笑。
『多谢娘娘。』江源笑着离开。
菀吃过午膳，让素心伺候自己午睡。后宫的人讲究着养生之法，午睡乃是必须的休养生息之法。素心给菀卸下头饰，菀看着镜中的素心问道：『若本宫把你嫁出去，你可愿意？』
素心微微一缩，不堪的旧事又涌上脑海。菀会意地拉着她的手，『本宫也是舍不得，可总不能耽搁你的姻缘。你可知江源今日跟本宫说什么来着？』
『江太医的心思奴婢清楚，可奴婢是个不洁之人怎能嫁与他呢？』素心道。
『本宫瞧心地善良也不是个会计较之人，况且今日乃是他亲口承认的。』菀以为素心还在为自己曾嫁与太监一事介怀。
『娘娘误会了，奴婢······奴婢的清白早就在嫁与太监之前被毁了，当初宸妃给奴婢指婚便是因为奴婢知道她的事儿，最根本的便是奴婢有了皇上的骨肉。这些年奴婢一直不敢外扬，此事江源是知道的。』素心被菀说得急切便把最不该说的也说出来，『奴婢被那太监天天虐待便是宸妃命令他糟蹋奴婢腹中的孩子，奴婢小产后便无法再生育了。』
菀拉着素心让其坐下，此事虽过了多年可此刻被揭发出来，皇上也不知会是如何反应。素心伺候她至今，今日算是完全交代个清楚。宸妃这人绝不是什么好鸟，残害龙裔之事也能干出来，也亏得她早死，不然她倒是想好好教训她。
『都过去了，不用害怕。』菀道，『这些年都委屈你了，你告诉本宫，你可是喜欢皇上？』
素心摇头，她从来都不会攀龙附凤，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她只想余生常伴青灯。江源这人实在太好了，所以她不想拖累他。
『奴婢以为娘娘还是想个法子让自己再次有孕才行。』素心担心后来居上的人会不好对付。
『本宫会考虑好的。』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皇后调配坐胎药后一个月，昌妃倒是率先有孕，这个意外让訾陵颇为意外也甚为高兴，昌妃这一胎是自怡宁公主出生后六年才怀有的。皇后闻说昌妃有孕也毫不吝啬地指派了孙皓前去照料，而自己也是殷勤地让内务府多进些燕窝和花胶到太初宫去。
为了让昌妃能安静地养胎，皇后还特意把怡宁公主接到清宁宫由皇后去代为抚养，直至昌妃顺利生产。訾陵也比昔日要殷勤地到太初宫走动，只是昌妃确认有孕后不久，宫中其余的妃嫔也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几个有孕的妃嫔：云贵嫔、密嫔、宁嫔和成贵人。
皇后在清宁宫中每日念经祈求能顺利诞下皇子，孙皓来复命时皇后正巧是在院子里种花。孙皓的意思是几位妃嫔的孩儿，只有成贵人与昌妃的脉象最像是男孩，其余一干人等均是女儿。
『那你就开些花胶、燕窝给昌妃与成贵人。』皇后满心愉悦地摆弄盆中的花朵，今后无论是谁生育了，她这个嫡母都是有权抚养的。
『是，只是成贵人一向与娘娘不合，娘娘不怕她一朝母凭子贵？』孙皓低着头道。
『母凭子贵？她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即便生育了皇子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嫔，她没这个养育孩子的资格。』皇后把剪刀交还给宫女，『其余的事儿你少管，只要你尽心伺候两位妃嫔顺利生子，本宫自是不会待薄于你。』
『是。』孙皓道。
孙皓离开后，皇后宫中的玉瑶这才说话。『奴婢听闻皇上最近常到成贵人与昌妃宫中走动，但多次留宿于玉华宫。娘娘的意下是？』
『皇上喜欢去那儿就让他去，懿妃有孕最好能生下皇子。本宫要的是皇子，管她是阿猫阿狗，只要血统是皇上的血统便是。』懿妃有孕又如何，她要抢走的终归是要抢走的。
『懿妃若是再次有孕，皇上怕是会晋封她为贵妃。』玉瑶道。
『那本宫便以贵妃之位为她送葬。』杀母夺子之事不仅是太后能干得出来，她也是可以做到，甚至比太后做得更绝。
时光飞逝，又到了三年一选的秀女，今年由于后宫妃嫔有孕众多，訾陵的心情是比往年都要好，今年的秀女由于良莠不济，他与皇后在御花园内只选了十二个新进的答应，常在充裕后宫。
朝阳公主的生日宴上，菀的精神很差，时常感觉作呕生闷，訾陵担心她的身子便让太医请脉察看企却发现她有了身孕。訾陵怕她要照料朝阳公主而体力不消便让华妃带回大明宫代为抚养，菀心中很是不舍得，可华妃承诺会每日带着朝阳公主前来请安，菀也不好再出言拒绝。
皇后闻说菀有孕后，拉着后宫众妃到玉华宫道贺，她特意让玉瑶带上今年江南进贡的花胶与燕窝赐给菀。菀虽不明就里但也不好当场拒绝，于是让素心接过。
菀的这胎比怀有朝阳公主那次要辛苦得多，不过是怀有一个月的身孕，却时常呕吐，即使是一天五顿可吃下去的也没有多少。江源说她此胎多是男胎，故此反应比起朝阳公主那次要反应剧烈些。
华妃每日都领着朝阳公主到玉华宫去，可每当菀要抱公主，公主便会嚎啕大哭。华妃时常笑说公主是怕自己的母爱被弟妹分薄了，菀闻言也只得苦笑。
华妃对朝阳公主是出自真心真意的好，公主虽人在大明宫，可衣着用度不见清减甚至比起在玉华宫还要来得奢华。
『朝阳公主有劳姐姐照料了。』菀万分感谢华妃的用心。
『妹妹此话便把你我生分了，若不是有公主在大明宫，本宫哪会有什么乐子呢？妹妹可不知，公主最喜欢大明宫中的一对锦鲤，每次都要本宫抱着她去看。』说起朝阳公主，华妃额脸上随即洋溢着母爱。『妹妹可知本宫是羡慕了淑妃姐姐多久，如今幸而得到妹妹信任把朝阳公主交给本宫。』
菀看着华妃说得眉飞色舞也知道多年不曾有孕的她是多么渴望有个孩子，可是她的内心总有些不舒坦，自己的孩子却因为自己有孕而被送去别人抚养。朝阳公主不似怡宁公主般大，能认清自己的母妃。
大阿哥的死让皇后颓废了好些日子，她嗜酒如命，几乎每日都在昏睡中。訾陵即使心中有怨言也不敢过多指责她，因为訾陵始终认为孩子是因为他的疏忽而死。
开春二月便是大阿哥的寿辰，后宫中人几乎个个绝口不提此事，为的便是怕被皇帝责怪下来。昌妃最近倒是时常领着孩子陪訾陵散散心，怡宁公主不过六岁便能背诗词歌赋，这些日子有怡宁公主陪伴，訾陵的心情也不至于低落。
『皇阿莫，儿臣听说二弟如今都会走路了。』怡宁公主天真烂漫地说着，年幼的她不知该如何哄着父亲，只能把弟妹的情况告知以博一笑。
『你如何得知？』二阿哥天资比大阿哥要好，打小就没让淑妃和他操心过，前段日子也曾听淑妃说过二阿哥学走路。
『额颞时常领着儿臣去瞧弟弟。』怡宁公主的话让訾陵和煦一笑。
『怡宁是姐姐，弟妹将来要以你为榜样。』訾陵摸着孩子的小脑袋，思索着要不要去长春宫内坐一坐，瞧一瞧一直被忽视的孩子。
昌妃一直坐在訾陵身边伺候着訾陵吃点心，她深知訾陵喜欢小孩子的天真烂漫，喜欢你小孩子的手足情深。当年皇帝亲政后，曾有几个兄弟不顾先帝遗诏几欲举兵谋反，幸好太后与十三王爷及时起兵镇压才平安没事。
『皇上要不一块儿去长春宫？臣妾正巧也有些小孩子的棉服要送给二阿哥。』昌妃命掌事的宫女春桃把衣服取来，她仔细把衣服逐一给訾陵查看。
訾陵看着这些都是喜气的衣服，二阿哥的体格圆圆滚滚的穿上了会十分好看。他点点头，领着昌妃与怡宁公主到长春宫去。
淑妃此时正与华妃、菀坐在院子里看着二阿哥松开宫人的搀扶走路，菀抱着六个月的朝阳公主笑容可掬地看着。一声『皇上驾到』让她们无奈地收起笑容，二阿哥的乳母急忙抱起还在学着走路的皇子。
『臣妾给皇上请安。』三人随即上前给訾陵请安，昌妃亦在訾陵身后给三人行了平礼。
『华妃与懿妃也在此，果真是好事儿。』訾陵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他伸手让乳母把二阿哥抱来，他这头才抱过孩子，二阿哥却扁着嘴巴要哭出来。訾陵蹙眉一顿，显然是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淑妃与华妃是不敢说话，昔日大阿哥在世时，訾陵鲜少过来探望二阿哥，如今父子两人是生疏难免的。只是此话又怎能轻易出口告诉皇上？
朝阳公主看见父亲的身影居然止不住地伸手要父亲抱抱，訾陵见朝阳公主主动地扬着笑脸要自己抱，顿时神色舒缓了不少。他上前改为抱着朝阳公主，朝阳公主更是亲昵地腻在父亲的怀内。
『淑妃姐姐，妹妹偶得一匹好料子，如今特意做成小孩子的棉服送给二阿哥，你且瞧瞧是否合适？』昌妃下巴一扬，宫人迅速把木漆托盘呈上，淑妃看了那几件衣服点头说好。
这些好料子不知多久没有出现在长春宫中，况且皇上也在，她也不好意思推却说不好。刚才若不是朝阳公主主动解围，只怕皇上也会计较着她的不是。
微风吹过，淑妃小声咳嗽了几声，倒是让昌妃眼尖发觉。『淑妃姐姐身子一直羸弱，如今又要分神照料二阿哥，怕是身子吃不消了。』
『淑妃既然病了又何故特意在此吹风？』訾陵关怀地问。
华妃剜了昌妃一眼，似乎在责怪她的多口。淑妃的身子时不时生病，若不是为了二阿哥，淑妃早就意志消沉了。『臣妾听太医说偶然咳嗽两声也是好事。』
『是么？』訾陵沉吟片刻，『淑妃身子若真是不爽，那华妃就多多过来走动，顺路协助淑妃教导。』淑妃的身子一向羸弱，当初他怎会忘却了。
『是。』华妃道。
『皇阿莫，儿臣想去给皇额颞请安。』怡宁公主拉了拉訾陵的腰带。
『怡宁乖巧，皇阿莫这就陪你去。』訾陵把朝阳公主交给乳母，随即拉起怡宁公主的手往外走去，昌妃依旧是笑容可掬地点头离开。
恭送了訾陵离开，华妃不屑地撇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昌妃过来不过是为了挑姐姐的毛病。瞧，人家的好闺女可是比谁都精明着。』
『妹妹也别劳气，昌妃多年位居贵嫔，若不是皇后提携又怎能登妃位，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皇后作衬。』淑妃苦笑，今天若不是有华妃与懿妃在，昌妃也不知找个什么理由指责她教导无方，皇家子嗣最忌讳的便是父子感情生疏。
『我总是稀奇皇上一向小心，怎会突然拿着干花荷包到清宁宫去。』华妃低声说着。
『姐姐小心隔墙有耳。』菀拉拉华妃示意她不要胡说。
离开长春宫，菀在西内苑的甬道上碰见高无求，他一看见是菀便上前请安。『奴才给懿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高公公为皇上奔走，辛苦了。』菀摆手示意他起来，素心点头后让步撵继续行走。
『娘娘请留步，奴才是特意来找您的。』高无求急忙唤住她们。
菀领着高无求回到玉华宫，高无求直至入到屋中才敢说话。『娘娘可要救救奴才！』
『高公公此话何解？』菀不懂高无求何以一开腔便是恳求自己救他一命。
『此事源自大阿哥病殁前一夜，当夜皇后娘娘曾抱着大阿哥前来无极宫求见皇上，只是当时皇上正与几位朝廷重臣在商讨军机大事，皇上曾说任凭何人求见也回绝。奴才这才斗胆拒绝皇后，却不想不过几个时辰大阿哥便夭折了。』高无求跪在地上说。
『公公为何不找昌妃娘娘？』菀顿时明白了因由，以前孝嫔便是时常说奴才命贱，做奴才的几乎每日都要战战兢兢地伺候，深怕一个不稳便让主子找个由头处置了，如今连訾陵身边的红人也如此。
『昌妃娘娘是皇后身边的人，奴才自是不敢去奢求。』高无求道。
『好你一个见风使舵的高无求！』菀拍案厉声一喝，吓得高无求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你来求本宫为的便是中宫素来不欢喜本宫，你此番请求岂不是把本宫置于不仁不义之位？』
『娘娘息怒。』高无求求饶。
『若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需惧怕皇后秋后算账？本宫念你当初对本宫事事提点，你这烫手山芋本宫自会帮你担待。』菀道。
皇后曾抱着大阿哥求见，那么当时的大阿哥应该是早已病重而不是因为訾陵的疏忽致死，此事若只有皇后与高无求得知，那么高无求的担忧也不是无道理的。为求后位安稳，蒲察氏当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皇后的消沉日子不到半个月便又恢复原本雍容华贵的皇后，她的妆容精致，头上的金饰在阳光下闪闪生辉。一席旭日凤纹明黄领，正红缎绣彩云金龙纹吉服诉说着她多年屹立不倒的地位。
『淑妃当真要好好教导二阿哥。』皇后说的是日前訾陵到长春宫时，二阿哥见到皇阿莫居然哭泣一事。
『娘娘教训得是，臣妾定会谨记。』淑妃上前行礼。
『本宫命太医院给你们调配坐胎药，皇上正值青年，妹妹等可要为皇家开枝散叶，不能让皇上膝下总是稀薄。』皇后今天的话让在场的人均是吓了一条跳，只有皇后自己知道自己因为生育大阿哥后日依然操劳伤神以致调理不善无法再怀孕。
如今让她们生育不过是为了甄别哪个皇子能得皇上的欢心，好让自己能杀母夺子。在后宫没有生育的女子到底是最为吃亏的。
『臣妾等谨遵娘娘教诲。』众妃嫔个个施礼道。
『皇后也不知在搞什么把戏。』素心回到宫中才敢说话，小顺子见她们回来便上前请示说江源来请平安脉。
适逢御膳房的人送来御赐的坐胎药，菀扬扬下巴让江源去查看是否有问题，江源用银勺子测了毒，其后倒出一些进小碟亲自饮了。
『回禀娘娘，此药并无任何异常之处。』江源点头道，『太医院上下已接了皇后懿旨，务必让各宫小主顺利有孕。』
『务必?』菀蹙眉，皇后此招也不知意欲为何。如今她发话让后宫的妃嫔多多生育，难得平静的后宫只怕又会是一阵腥风血雨。
江源在收拾请脉的用具时突然被菀扣着脉门，『你的袖口是怎么一回事？』看针功像极了素心的手艺，若被其他人发现定会来个诬告。
『回禀娘娘，日前微臣的衣袖有破口，素心姑姑碰见了便为奴才缝补而已。娘娘千万不能误会。』江源随即跪在地上道。
『就算是她为你缝补，可你也无须日夜小心爱护。你对素心可是暗生情愫？』菀也是过来人怎会不了解男女之间的私情。
『······微臣知罪。』江源道。
『起来吧，男女之间有感情也不是稀奇事，只是你可知素心的心思如何？本宫找些日子给你俩说媒便是。』菀摇头轻笑。
『多谢娘娘。』江源笑着离开。
菀吃过午膳，让素心伺候自己午睡。后宫的人讲究着养生之法，午睡乃是必须的休养生息之法。素心给菀卸下头饰，菀看着镜中的素心问道：『若本宫把你嫁出去，你可愿意？』
素心微微一缩，不堪的旧事又涌上脑海。菀会意地拉着她的手，『本宫也是舍不得，可总不能耽搁你的姻缘。你可知江源今日跟本宫说什么来着？』
『江太医的心思奴婢清楚，可奴婢是个不洁之人怎能嫁与他呢？』素心道。
『本宫瞧心地善良也不是个会计较之人，况且今日乃是他亲口承认的。』菀以为素心还在为自己曾嫁与太监一事介怀。
『娘娘误会了，奴婢······奴婢的清白早就在嫁与太监之前被毁了，当初宸妃给奴婢指婚便是因为奴婢知道她的事儿，最根本的便是奴婢有了皇上的骨肉。这些年奴婢一直不敢外扬，此事江源是知道的。』素心被菀说得急切便把最不该说的也说出来，『奴婢被那太监天天虐待便是宸妃命令他糟蹋奴婢腹中的孩子，奴婢小产后便无法再生育了。』
菀拉着素心让其坐下，此事虽过了多年可此刻被揭发出来，皇上也不知会是如何反应。素心伺候她至今，今日算是完全交代个清楚。宸妃这人绝不是什么好鸟，残害龙裔之事也能干出来，也亏得她早死，不然她倒是想好好教训她。
『都过去了，不用害怕。』菀道，『这些年都委屈你了，你告诉本宫，你可是喜欢皇上？』
素心摇头，她从来都不会攀龙附凤，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她只想余生常伴青灯。江源这人实在太好了，所以她不想拖累他。
『奴婢以为娘娘还是想个法子让自己再次有孕才行。』素心担心后来居上的人会不好对付。
『本宫会考虑好的。』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皇后调配坐胎药后一个月，昌妃倒是率先有孕，这个意外让訾陵颇为意外也甚为高兴，昌妃这一胎是自怡宁公主出生后六年才怀有的。皇后闻说昌妃有孕也毫不吝啬地指派了孙皓前去照料，而自己也是殷勤地让内务府多进些燕窝和花胶到太初宫去。
为了让昌妃能安静地养胎，皇后还特意把怡宁公主接到清宁宫由皇后去代为抚养，直至昌妃顺利生产。訾陵也比昔日要殷勤地到太初宫走动，只是昌妃确认有孕后不久，宫中其余的妃嫔也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几个有孕的妃嫔：云贵嫔、密嫔、宁嫔和成贵人。
皇后在清宁宫中每日念经祈求能顺利诞下皇子，孙皓来复命时皇后正巧是在院子里种花。孙皓的意思是几位妃嫔的孩儿，只有成贵人与昌妃的脉象最像是男孩，其余一干人等均是女儿。
『那你就开些花胶、燕窝给昌妃与成贵人。』皇后满心愉悦地摆弄盆中的花朵，今后无论是谁生育了，她这个嫡母都是有权抚养的。
『是，只是成贵人一向与娘娘不合，娘娘不怕她一朝母凭子贵？』孙皓低着头道。
『母凭子贵？她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即便生育了皇子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嫔，她没这个养育孩子的资格。』皇后把剪刀交还给宫女，『其余的事儿你少管，只要你尽心伺候两位妃嫔顺利生子，本宫自是不会待薄于你。』
『是。』孙皓道。
孙皓离开后，皇后宫中的玉瑶这才说话。『奴婢听闻皇上最近常到成贵人与昌妃宫中走动，但多次留宿于玉华宫。娘娘的意下是？』
『皇上喜欢去那儿就让他去，懿妃有孕最好能生下皇子。本宫要的是皇子，管她是阿猫阿狗，只要血统是皇上的血统便是。』懿妃有孕又如何，她要抢走的终归是要抢走的。
『懿妃若是再次有孕，皇上怕是会晋封她为贵妃。』玉瑶道。
『那本宫便以贵妃之位为她送葬。』杀母夺子之事不仅是太后能干得出来，她也是可以做到，甚至比太后做得更绝。
时光飞逝，又到了三年一选的秀女，今年由于后宫妃嫔有孕众多，訾陵的心情是比往年都要好，今年的秀女由于良莠不济，他与皇后在御花园内只选了十二个新进的答应，常在充裕后宫。
朝阳公主的生日宴上，菀的精神很差，时常感觉作呕生闷，訾陵担心她的身子便让太医请脉察看企却发现她有了身孕。訾陵怕她要照料朝阳公主而体力不消便让华妃带回大明宫代为抚养，菀心中很是不舍得，可华妃承诺会每日带着朝阳公主前来请安，菀也不好再出言拒绝。
皇后闻说菀有孕后，拉着后宫众妃到玉华宫道贺，她特意让玉瑶带上今年江南进贡的花胶与燕窝赐给菀。菀虽不明就里但也不好当场拒绝，于是让素心接过。
菀的这胎比怀有朝阳公主那次要辛苦得多，不过是怀有一个月的身孕，却时常呕吐，即使是一天五顿可吃下去的也没有多少。江源说她此胎多是男胎，故此反应比起朝阳公主那次要反应剧烈些。
华妃每日都领着朝阳公主到玉华宫去，可每当菀要抱公主，公主便会嚎啕大哭。华妃时常笑说公主是怕自己的母爱被弟妹分薄了，菀闻言也只得苦笑。
华妃对朝阳公主是出自真心真意的好，公主虽人在大明宫，可衣着用度不见清减甚至比起在玉华宫还要来得奢华。
『朝阳公主有劳姐姐照料了。』菀万分感谢华妃的用心。
『妹妹此话便把你我生分了，若不是有公主在大明宫，本宫哪会有什么乐子呢？妹妹可不知，公主最喜欢大明宫中的一对锦鲤，每次都要本宫抱着她去看。』说起朝阳公主，华妃额脸上随即洋溢着母爱。『妹妹可知本宫是羡慕了淑妃姐姐多久，如今幸而得到妹妹信任把朝阳公主交给本宫。』
菀看着华妃说得眉飞色舞也知道多年不曾有孕的她是多么渴望有个孩子，可是她的内心总有些不舒坦，自己的孩子却因为自己有孕而被送去别人抚养。朝阳公主不似怡宁公主般大，能认清自己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