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伤春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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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病重的事儿也让前朝又旧事重提起两年前关于册立皇后的议程，前朝的人又分成了两派，一派则是支持端贵妃当皇贵妃，一派则是支持敬贵妃当皇贵妃，就连这两年隐藏着野心的端贵妃也蠢蠢欲动起来。
宫中的萨满在坤和宫给皇贵妃祈福，訾陵与后宫的妃嫔均是穿着吉服出席。菀与惠贵妃虔诚地跪在蒲团上，两人双手合十举着清香，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吉祥的话。相比两人的虔诚，其他的宫妃则是显得慵懒许多。
『这皇贵妃之位到底还是命薄之人无福消受。』端贵妃这话说得不大不小，正好让惠贵妃与菀两人听见。
菀对惠贵妃摇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如今皇上在此，若她们两个起了什么冲突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端贵妃的嚣张在于她生育了两个皇子，其他的人不过是半斤八两，后宫中的妃嫔多以养育皇子的多少论功。
惠贵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皇贵妃人还没走，后宫如今已变成如此，也不知皇上的心里是如何盘算的。若然被端贵妃攀了上去，那岂不是她们将来的日子比死还难熬？
『哼，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小声回话的是伊嫔，伊嫔的封号乃是根据其惊为天人的美貌而赐的，她堪称是全后宫最漂亮的妃嫔。
伊嫔的出身比起恭熹皇后还要尊贵，她与韵贵人同为完颜氏后裔，但她的血统比起韵贵人这个外孙更高贵。她才是清隆国货真价实的郡主，她的祖父是太祖的亲兄弟，她的阿莫是先帝的堂兄，而她则是訾陵的远亲堂妹。
『伊嫔入宫多年前却未曾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本宫看你才是五十步笑百步之人。』端贵妃冷傲一笑。
『有劳端贵妃娘娘操心，嫔妾尚且年轻，子嗣的事儿自是不及娘娘急切。』伊嫔和煦一笑，她不过十七岁比起二十五岁的端贵妃确实是年轻了不少。
『大胆！你一个小小的正五品嫔位，居然敢以下犯上，该当何罪？』端贵妃瞪着一双大眼，这个伊嫔自持与太祖同宗同族便不将她放在眼里。
菀见状只是轻咳几声以作提醒，皇上还在佛殿中，她们居然不顾场合地吵了起来，端贵妃时常跟底下的妃嫔撒气，也难怪宫中的人个个不服她。
伊嫔与端贵妃在菀的冷眼下只好止住自己的嘴巴，訾陵不是不知后方的骚动，他只是想看看如此场面，菀到底是如何处理罢了。他自幼耳力就比一般人要好，刚才端贵妃说皇贵妃是命薄之人的话，他可是一句不留地听入耳边。
端贵妃从来就不是他心中的人选，若不他怎会两年也不恢复端贵妃协理六宫之职？
对于皇贵妃的病情，他与太后也是早早心里有数，皇贵妃本来就深受寒食散的毒害，加上被端贵妃以藏红花谋害至小产，她的性命本就是勉强靠着江源的药给拖着而已。
关于册后的事儿，他早就跟太后商量过，皇贵妃这两年虽未曾有大功劳，可也极力稳住后宫的形势，太后与他的意思是怎也得给皇贵妃皇后的名号，只是册封她为皇后当天也顺势把敬贵妃册封为皇贵妃。
皇贵妃的祈福法事还没做完，玉华宫的人便来急急禀报说皇贵妃快不行了，訾陵也顾不上更换衣服便领着后宫的妃嫔急急赶往玉华宫去。太医院的孙皓与江源分别给皇贵妃施针，这才让晕厥过去的皇贵妃辗转醒来。
訾陵让从三品以上的妃子跪在外殿，正四品以下的宫嫔则是跪在屋外，端贵妃此时领头哭得梨花带泪，内外两殿的宫娥均是低声抽泣着，反倒是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菀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异常烦躁，心情谈不上低落可总是两耳发鸣。
訾陵坐在皇贵妃床边不知说了多久的安慰话，皇贵妃苍白无力的模样让訾陵掉下了两行眼泪，床上这个女子虽陪伴自己多年，可此时他才发觉自己从未正眼看过她。
『臣妾有愧于皇上??????』皇贵妃艰难地张着嘴巴，由于她过于疲惫，訾陵几乎要把耳朵贴在她的耳边才听清她的话。『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她从没跟皇上说过在她最美好的年华，她遇上了皇上，虽然她知道皇上的剑眉星眸永远在贤皇贵妃身上流转，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可她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等那轻轻的一瞥。可惜直到她香消玉损，皇上还是一眼也没在她身上流转??????
她好想问他，多年的夫妻，他可知她的闺名？
可是她知道皇上从没在意过她的一切，贤皇贵妃在位时，她不过是他用来牵制着贤皇贵妃的，就连这个皇贵妃头衔也不过是为了牵制着敬贵妃的如日中天，她这一辈子不过是娘家与夫家的工具罢了。
皇贵妃唤菀进入内殿中，她没有站起来而是跪着走过去。皇贵妃的纤手如今是如枯朽的惨木般，皇贵妃还没张嘴说话，她一手抽出绢巾想拭干在眼眶的泪珠却发现自己早已是泣不成声。
『妹妹??????朝阳公主还得拜托你??????本宫不能??????』皇贵妃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公主若是哭闹??????你便随她不出几月便会忘却了本宫??????』
『不会的??????公主一辈子也会记住姐姐??????』菀执起皇贵妃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哭得如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般，任她如何睁开眼也看不清床上的人影。她的鼻子堵得很厉害，她的心跳得太快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因此而死去。
『妹妹??????』皇贵妃自己也是哭得双目如桃子般，人家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也好想跟她说一声『对不住』，她曾经也想过若是敬贵妃死了，朝阳公主便是自己一辈子的孩子。
『姐姐不要说??????姐姐已把我弄成泪人??????』菀不想她说太多伤感的话，刚才一路赶来她已是好几次要哭。
『皇上，臣妾一辈子从未求过您??????如今您可愿答应臣妾??????臣妾的身后事由敬贵妃主持??????』皇贵妃伸出一手拉着訾陵的手，皇上一直属意敬贵妃当皇后，这个事儿她是知道的。
『臣妾时刻在想着??????若臣妾从未进宫??????不曾遇到皇上那该是多好的事儿？』皇贵妃哭得悲切，看着床边两个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不曾遇见皇上???????臣妾多年的痴心就不会付之流水??????每每夜深都是臣妾最惧怕的??????』
『是朕对不住你??????』訾陵倒吸了几口气，皇贵妃如今要责怪他的寡情，责怪他害得她痴心错付。
皇贵妃大口吸了几口气，最终还是缓不过气便软了下来。訾陵深呼吸了几口气，他让高无求传话：『皇后驾崩！』
菀听着一声声的『皇后驾崩！』传遍玉华宫，她是哭得近乎崩溃，她哭得连声音也是颤抖，訾陵想拉起跪在地上的菀却被她一手挥开，菀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形象全无。訾陵知道她与皇后的感情深厚，比起其他的宫娥都要深厚，玉华宫内外是哭成一遍。
皇贵妃虽在死后被追封为皇后，册谥恭仁皇后，但她的丧礼按皇贵妃丧仪。皇帝辍朝五日，服缟素，日三奠，内外会集服布素，朝夕哭临三日。移至帝陵，帝亲送。自初丧至百日，亦躬亲致祭。宫中女子内监皆剪发截发辫成服，姻戚人等成服，皆大祭日除服。特遣宗亲大臣办理丧仪，奏遣近支王公七人、内务府总管一人、散秩大臣三人、侍卫九十人成服，大祭日除服；尚茶、尚膳人等成服，皆大祭日除服；内府三旗佐领内管领下官员男妇，以三分之一成服，大祭日除服；执事内管领下人员，大祭日除服。
恭仁皇后的祭礼办了三个月，宫中上下乃至举国三个月内不得穿华服，官员上朝皆外罩丧服。訾陵没有吃言，在恭仁皇后百日之后便择了个吉日吉时把敬贵妃晋为皇贵妃，惠贵妃则被晋为西宫贵妃，端贵妃听了圣旨则是当即晕了过去，菀也不想跟她多加计较便免了她殿前失仪的罪。
訾陵特赐了香色的纱帐绢巾等给皇贵妃，这是连恭仁皇后在位时也仅允许用杏黄色纱帐，华清宫内是金碧辉煌，菀的一切用度均以皇贵妃的礼遇，其中更有皇贵妃金册与金印，靺鞨文玉箸篆，蹲龙纽，平台，方四寸，厚一寸二分，赐凤纹明黄领，香色缎绣彩云金龙纹吉服。
菀早早便起来梳洗一番，今日乃是后宫妃嫔前来请安的大日子。小顺子与云袖早早把要赏赐的物品一一排好，菀在宫中多年库房的珍品不少，自是无须皇上再带些珍品过来。皇上一身明黄色的朝服早早过来与菀一并用膳，一切流程均是与恭仁皇后当皇贵妃时的一般，只是当初宫中的妃嫔只需正四品以下的宫嫔到其寝宫三跪九叩便是，如今则是正二品以下的宫嫔都需前来。
『端贵妃、惠贵妃上前，跪！』随着小顺子的点名，东西宫贵妃随即上前给皇贵妃请安。云袖把两颗珍稀珊瑚树分别送到两位贵妃。
『密妃、宁妃上前，贞庶妃、容庶妃、兰庶妃上前，跪！』小顺子宣读的是如今的二妃与三庶妃，云袖把迦南木嵌金珠寿字手镯一一送到五位妃嫔。
『慎贵嫔、禧贵嫔上前，舒庶贵嫔、络庶贵嫔上前，玫嫔、伊嫔上前，秀庶嫔、纤庶嫔上前，跪！』小顺子宣读着八嫔的名号上前跪拜，云袖把八只金累丝嵌宝石八宝（一套共八只，分别为：金花、金盖、金螺、金轮、金伞、金肠、金罐、金鱼）分别送到八嫔手中。
『韵贵人、常贵人、春贵人、申贵人上前，那常在、温常在、安常在、海常在上前，劳答应、苏答应、珠答应、原答应上前，跪！』小顺子宣读十二位小主上前，云袖把十二串碧玺珠翠十八子手串（以翡翠、珍珠、碧玺、蜜蜡、珊瑚、伽楠木等串成。）分别送到十二位小主手中，剩余的官女子均是送赠东珠耳坠便是。
訾陵知道这些不过是他赏赐给皇贵妃的冰山一角，对于菀，他自问是不用给她树立威信的，她的性子不似恭仁皇后懦弱，今日吃了亏明日她便能连本带利讨回来。
訾陵对于菀今日的赏赐之物甚为满意，既是端庄不失大体又能让其他宫娥见识到她是如何深得圣恩的，这些东西均不是寻常的宫中物品，件件皆是世间仅有的，可这一赏便是整套整套地在她这儿。若不是今日前来，他也许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如何宠她的。
午膳则是按照惯例在华清宫用膳，华清宫的小厨房做的是八大碗：鱼翅四丝、一品官燕、桂花鱼骨、虾仁蛋羹、溜油盖、干贝四丝、寿字肉、喜字肉，统一装在大海碗里，在餐桌上摆放成八角形。
『就皇贵妃宫中的宝贝儿就比朕的还要多，怎么就以八个小菜便把朕给打发了？』訾陵举起一双翡翠镶金的筷子轻笑道。
『就这八大碗的功夫就难住了华清宫里的厨子。』菀轻笑着，今日的赏赐均是出自她的珍藏，皇上不曾动过他的库房。
菀当然知道宫里内外的人均是说她狐媚误国，恭仁皇后的丧仪刚办完便晋封她为皇贵妃，当年的恭熹皇后丧仪虽是一个月却是在半年后才大封六宫，相比起两位皇后的恩宠，似乎她是占尽了一切先机。别人总看到她的风光一面却谁又能知道，她是牺牲了多少才换来今日的风光？
她今日就是要后宫那些贱蹄子个个闭起自己的嘴巴，她纥舍烈*菀不需要依附在完颜氏的庇荫之下才能生存。她的威信不用皇上为他造势，昔日待自己不好的人，她也不会让她们有好日子过。
『内务府的人说明年那「栖凤宫」便能使用，朕希望菀菀能入主那儿，这一辈子也陪伴着朕。』訾陵举起两只酒杯示意菀与自己喝下去，『朕想过，你入主栖凤宫当日，朕定要赐你椒房，要与你喝下合卺酒。』
『臣妾有皇上的宠爱便是最大的幸福。』菀举起酒杯与訾陵碰杯一饮而尽，她头上的七尾东珠金凤凰在灯光之下闪闪生辉，照得她一张姣好的容颜闪着冰冷的金光。
恭仁皇后的不得宠从訾陵对她死后的一切便能看出，他是那样的急不及待提携着新人，恭仁皇后的死在他眼里不过是昙花一现般，仿佛他当日留下的泪水不过是逢场作戏般。
然而，他又怎会知道这个痴心错付的女子为了这个错付宁愿一辈子的错付，她的痴心等不来他的任何怜悯，就连眼泪也不过是为了衬托他神情的工具。姐姐你可知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便是爱上这个自问多情的帝王？
訾陵留宿在华清宫，两人翻云覆雨后，他是沉沉睡下，而她则是恨不得用一把冰冷的匕首把其心脏挖出以祭祀死去的恭仁皇后。若不是她快撑不下去，皇上是否就不打算册封她为皇后？若他有心，姐姐早就在一年前被册立为皇后，而不是如今这个可笑的虚衔，人死了留着这个皇后的名号又有何用？
她隔着訾陵俊逸的脸容看着那件代表一切皇权的明黄龙袍，一年之后她必须要以同样的高高在上傲视着后宫，傲视着枕边的这个无情男子。
翌日一早，在伺候了訾陵上朝后，菀这才移驾到玉华宫把恭仁皇后的旧物逐一整理，恭仁皇后生前欢喜的用品早已随着她的梓宫深埋地底，如今的不过是她昔日的用品，恭仁皇后的东西不消一个上午便整理完工。
这时她才知道恭仁皇后身前是如何不得宠，她侍上一十二年有余，可库房里的珍藏却不及自己一半的多。难怪她被册封为皇贵妃当日，訾陵需要亲自把赏赐带到玉华宫内，她的东西比起一般大臣的妻妾也不如。
恭仁皇后的旧衣虽是保养得宜，可也能看出岁月的痕迹，显然她的宫中生活一直都是拮据，她生前的恩宠比起一个得势的贵人还不如。难怪她把朝阳公主托付给她时，她的神情是那么的雀跃与期待，菀一边亲自收拾着恭仁皇后的东西，一边嵌入深深的沉思中。
似乎恭熹皇后比恭仁皇后要幸福多了，即使她这一生干过太多的坏事，可皇上对她的恩情比起恭仁皇后要多太多。恭熹皇后至今仍是皇上不容揭开的疮疤，至今他是至死也不愿再看见恭熹皇后，可他的矛盾也让菀深深痛恨着，他允许自己对禧贵嫔视而不见却不允许别人去伤害这个唯一的正妻。
皇贵妃病重的事儿也让前朝又旧事重提起两年前关于册立皇后的议程，前朝的人又分成了两派，一派则是支持端贵妃当皇贵妃，一派则是支持敬贵妃当皇贵妃，就连这两年隐藏着野心的端贵妃也蠢蠢欲动起来。
宫中的萨满在坤和宫给皇贵妃祈福，訾陵与后宫的妃嫔均是穿着吉服出席。菀与惠贵妃虔诚地跪在蒲团上，两人双手合十举着清香，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吉祥的话。相比两人的虔诚，其他的宫妃则是显得慵懒许多。
『这皇贵妃之位到底还是命薄之人无福消受。』端贵妃这话说得不大不小，正好让惠贵妃与菀两人听见。
菀对惠贵妃摇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如今皇上在此，若她们两个起了什么冲突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端贵妃的嚣张在于她生育了两个皇子，其他的人不过是半斤八两，后宫中的妃嫔多以养育皇子的多少论功。
惠贵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皇贵妃人还没走，后宫如今已变成如此，也不知皇上的心里是如何盘算的。若然被端贵妃攀了上去，那岂不是她们将来的日子比死还难熬？
『哼，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小声回话的是伊嫔，伊嫔的封号乃是根据其惊为天人的美貌而赐的，她堪称是全后宫最漂亮的妃嫔。
伊嫔的出身比起恭熹皇后还要尊贵，她与韵贵人同为完颜氏后裔，但她的血统比起韵贵人这个外孙更高贵。她才是清隆国货真价实的郡主，她的祖父是太祖的亲兄弟，她的阿莫是先帝的堂兄，而她则是訾陵的远亲堂妹。
『伊嫔入宫多年前却未曾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本宫看你才是五十步笑百步之人。』端贵妃冷傲一笑。
『有劳端贵妃娘娘操心，嫔妾尚且年轻，子嗣的事儿自是不及娘娘急切。』伊嫔和煦一笑，她不过十七岁比起二十五岁的端贵妃确实是年轻了不少。
『大胆！你一个小小的正五品嫔位，居然敢以下犯上，该当何罪？』端贵妃瞪着一双大眼，这个伊嫔自持与太祖同宗同族便不将她放在眼里。
菀见状只是轻咳几声以作提醒，皇上还在佛殿中，她们居然不顾场合地吵了起来，端贵妃时常跟底下的妃嫔撒气，也难怪宫中的人个个不服她。
伊嫔与端贵妃在菀的冷眼下只好止住自己的嘴巴，訾陵不是不知后方的骚动，他只是想看看如此场面，菀到底是如何处理罢了。他自幼耳力就比一般人要好，刚才端贵妃说皇贵妃是命薄之人的话，他可是一句不留地听入耳边。
端贵妃从来就不是他心中的人选，若不他怎会两年也不恢复端贵妃协理六宫之职？
对于皇贵妃的病情，他与太后也是早早心里有数，皇贵妃本来就深受寒食散的毒害，加上被端贵妃以藏红花谋害至小产，她的性命本就是勉强靠着江源的药给拖着而已。
关于册后的事儿，他早就跟太后商量过，皇贵妃这两年虽未曾有大功劳，可也极力稳住后宫的形势，太后与他的意思是怎也得给皇贵妃皇后的名号，只是册封她为皇后当天也顺势把敬贵妃册封为皇贵妃。
皇贵妃的祈福法事还没做完，玉华宫的人便来急急禀报说皇贵妃快不行了，訾陵也顾不上更换衣服便领着后宫的妃嫔急急赶往玉华宫去。太医院的孙皓与江源分别给皇贵妃施针，这才让晕厥过去的皇贵妃辗转醒来。
訾陵让从三品以上的妃子跪在外殿，正四品以下的宫嫔则是跪在屋外，端贵妃此时领头哭得梨花带泪，内外两殿的宫娥均是低声抽泣着，反倒是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菀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异常烦躁，心情谈不上低落可总是两耳发鸣。
訾陵坐在皇贵妃床边不知说了多久的安慰话，皇贵妃苍白无力的模样让訾陵掉下了两行眼泪，床上这个女子虽陪伴自己多年，可此时他才发觉自己从未正眼看过她。
『臣妾有愧于皇上??????』皇贵妃艰难地张着嘴巴，由于她过于疲惫，訾陵几乎要把耳朵贴在她的耳边才听清她的话。『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她从没跟皇上说过在她最美好的年华，她遇上了皇上，虽然她知道皇上的剑眉星眸永远在贤皇贵妃身上流转，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可她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等那轻轻的一瞥。可惜直到她香消玉损，皇上还是一眼也没在她身上流转??????
她好想问他，多年的夫妻，他可知她的闺名？
可是她知道皇上从没在意过她的一切，贤皇贵妃在位时，她不过是他用来牵制着贤皇贵妃的，就连这个皇贵妃头衔也不过是为了牵制着敬贵妃的如日中天，她这一辈子不过是娘家与夫家的工具罢了。
皇贵妃唤菀进入内殿中，她没有站起来而是跪着走过去。皇贵妃的纤手如今是如枯朽的惨木般，皇贵妃还没张嘴说话，她一手抽出绢巾想拭干在眼眶的泪珠却发现自己早已是泣不成声。
『妹妹??????朝阳公主还得拜托你??????本宫不能??????』皇贵妃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公主若是哭闹??????你便随她不出几月便会忘却了本宫??????』
『不会的??????公主一辈子也会记住姐姐??????』菀执起皇贵妃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哭得如一个被抛弃的孩子般，任她如何睁开眼也看不清床上的人影。她的鼻子堵得很厉害，她的心跳得太快让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因此而死去。
『妹妹??????』皇贵妃自己也是哭得双目如桃子般，人家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也好想跟她说一声『对不住』，她曾经也想过若是敬贵妃死了，朝阳公主便是自己一辈子的孩子。
『姐姐不要说??????姐姐已把我弄成泪人??????』菀不想她说太多伤感的话，刚才一路赶来她已是好几次要哭。
『皇上，臣妾一辈子从未求过您??????如今您可愿答应臣妾??????臣妾的身后事由敬贵妃主持??????』皇贵妃伸出一手拉着訾陵的手，皇上一直属意敬贵妃当皇后，这个事儿她是知道的。
『臣妾时刻在想着??????若臣妾从未进宫??????不曾遇到皇上那该是多好的事儿？』皇贵妃哭得悲切，看着床边两个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不曾遇见皇上???????臣妾多年的痴心就不会付之流水??????每每夜深都是臣妾最惧怕的??????』
『是朕对不住你??????』訾陵倒吸了几口气，皇贵妃如今要责怪他的寡情，责怪他害得她痴心错付。
皇贵妃大口吸了几口气，最终还是缓不过气便软了下来。訾陵深呼吸了几口气，他让高无求传话：『皇后驾崩！』
菀听着一声声的『皇后驾崩！』传遍玉华宫，她是哭得近乎崩溃，她哭得连声音也是颤抖，訾陵想拉起跪在地上的菀却被她一手挥开，菀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形象全无。訾陵知道她与皇后的感情深厚，比起其他的宫娥都要深厚，玉华宫内外是哭成一遍。
皇贵妃虽在死后被追封为皇后，册谥恭仁皇后，但她的丧礼按皇贵妃丧仪。皇帝辍朝五日，服缟素，日三奠，内外会集服布素，朝夕哭临三日。移至帝陵，帝亲送。自初丧至百日，亦躬亲致祭。宫中女子内监皆剪发截发辫成服，姻戚人等成服，皆大祭日除服。特遣宗亲大臣办理丧仪，奏遣近支王公七人、内务府总管一人、散秩大臣三人、侍卫九十人成服，大祭日除服；尚茶、尚膳人等成服，皆大祭日除服；内府三旗佐领内管领下官员男妇，以三分之一成服，大祭日除服；执事内管领下人员，大祭日除服。
恭仁皇后的祭礼办了三个月，宫中上下乃至举国三个月内不得穿华服，官员上朝皆外罩丧服。訾陵没有吃言，在恭仁皇后百日之后便择了个吉日吉时把敬贵妃晋为皇贵妃，惠贵妃则被晋为西宫贵妃，端贵妃听了圣旨则是当即晕了过去，菀也不想跟她多加计较便免了她殿前失仪的罪。
訾陵特赐了香色的纱帐绢巾等给皇贵妃，这是连恭仁皇后在位时也仅允许用杏黄色纱帐，华清宫内是金碧辉煌，菀的一切用度均以皇贵妃的礼遇，其中更有皇贵妃金册与金印，靺鞨文玉箸篆，蹲龙纽，平台，方四寸，厚一寸二分，赐凤纹明黄领，香色缎绣彩云金龙纹吉服。
菀早早便起来梳洗一番，今日乃是后宫妃嫔前来请安的大日子。小顺子与云袖早早把要赏赐的物品一一排好，菀在宫中多年库房的珍品不少，自是无须皇上再带些珍品过来。皇上一身明黄色的朝服早早过来与菀一并用膳，一切流程均是与恭仁皇后当皇贵妃时的一般，只是当初宫中的妃嫔只需正四品以下的宫嫔到其寝宫三跪九叩便是，如今则是正二品以下的宫嫔都需前来。
『端贵妃、惠贵妃上前，跪！』随着小顺子的点名，东西宫贵妃随即上前给皇贵妃请安。云袖把两颗珍稀珊瑚树分别送到两位贵妃。
『密妃、宁妃上前，贞庶妃、容庶妃、兰庶妃上前，跪！』小顺子宣读的是如今的二妃与三庶妃，云袖把迦南木嵌金珠寿字手镯一一送到五位妃嫔。
『慎贵嫔、禧贵嫔上前，舒庶贵嫔、络庶贵嫔上前，玫嫔、伊嫔上前，秀庶嫔、纤庶嫔上前，跪！』小顺子宣读着八嫔的名号上前跪拜，云袖把八只金累丝嵌宝石八宝（一套共八只，分别为：金花、金盖、金螺、金轮、金伞、金肠、金罐、金鱼）分别送到八嫔手中。
『韵贵人、常贵人、春贵人、申贵人上前，那常在、温常在、安常在、海常在上前，劳答应、苏答应、珠答应、原答应上前，跪！』小顺子宣读十二位小主上前，云袖把十二串碧玺珠翠十八子手串（以翡翠、珍珠、碧玺、蜜蜡、珊瑚、伽楠木等串成。）分别送到十二位小主手中，剩余的官女子均是送赠东珠耳坠便是。
訾陵知道这些不过是他赏赐给皇贵妃的冰山一角，对于菀，他自问是不用给她树立威信的，她的性子不似恭仁皇后懦弱，今日吃了亏明日她便能连本带利讨回来。
訾陵对于菀今日的赏赐之物甚为满意，既是端庄不失大体又能让其他宫娥见识到她是如何深得圣恩的，这些东西均不是寻常的宫中物品，件件皆是世间仅有的，可这一赏便是整套整套地在她这儿。若不是今日前来，他也许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如何宠她的。
午膳则是按照惯例在华清宫用膳，华清宫的小厨房做的是八大碗：鱼翅四丝、一品官燕、桂花鱼骨、虾仁蛋羹、溜油盖、干贝四丝、寿字肉、喜字肉，统一装在大海碗里，在餐桌上摆放成八角形。
『就皇贵妃宫中的宝贝儿就比朕的还要多，怎么就以八个小菜便把朕给打发了？』訾陵举起一双翡翠镶金的筷子轻笑道。
『就这八大碗的功夫就难住了华清宫里的厨子。』菀轻笑着，今日的赏赐均是出自她的珍藏，皇上不曾动过他的库房。
菀当然知道宫里内外的人均是说她狐媚误国，恭仁皇后的丧仪刚办完便晋封她为皇贵妃，当年的恭熹皇后丧仪虽是一个月却是在半年后才大封六宫，相比起两位皇后的恩宠，似乎她是占尽了一切先机。别人总看到她的风光一面却谁又能知道，她是牺牲了多少才换来今日的风光？
她今日就是要后宫那些贱蹄子个个闭起自己的嘴巴，她纥舍烈*菀不需要依附在完颜氏的庇荫之下才能生存。她的威信不用皇上为他造势，昔日待自己不好的人，她也不会让她们有好日子过。
『内务府的人说明年那「栖凤宫」便能使用，朕希望菀菀能入主那儿，这一辈子也陪伴着朕。』訾陵举起两只酒杯示意菀与自己喝下去，『朕想过，你入主栖凤宫当日，朕定要赐你椒房，要与你喝下合卺酒。』
『臣妾有皇上的宠爱便是最大的幸福。』菀举起酒杯与訾陵碰杯一饮而尽，她头上的七尾东珠金凤凰在灯光之下闪闪生辉，照得她一张姣好的容颜闪着冰冷的金光。
恭仁皇后的不得宠从訾陵对她死后的一切便能看出，他是那样的急不及待提携着新人，恭仁皇后的死在他眼里不过是昙花一现般，仿佛他当日留下的泪水不过是逢场作戏般。
然而，他又怎会知道这个痴心错付的女子为了这个错付宁愿一辈子的错付，她的痴心等不来他的任何怜悯，就连眼泪也不过是为了衬托他神情的工具。姐姐你可知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便是爱上这个自问多情的帝王？
訾陵留宿在华清宫，两人翻云覆雨后，他是沉沉睡下，而她则是恨不得用一把冰冷的匕首把其心脏挖出以祭祀死去的恭仁皇后。若不是她快撑不下去，皇上是否就不打算册封她为皇后？若他有心，姐姐早就在一年前被册立为皇后，而不是如今这个可笑的虚衔，人死了留着这个皇后的名号又有何用？
她隔着訾陵俊逸的脸容看着那件代表一切皇权的明黄龙袍，一年之后她必须要以同样的高高在上傲视着后宫，傲视着枕边的这个无情男子。
翌日一早，在伺候了訾陵上朝后，菀这才移驾到玉华宫把恭仁皇后的旧物逐一整理，恭仁皇后生前欢喜的用品早已随着她的梓宫深埋地底，如今的不过是她昔日的用品，恭仁皇后的东西不消一个上午便整理完工。
这时她才知道恭仁皇后身前是如何不得宠，她侍上一十二年有余，可库房里的珍藏却不及自己一半的多。难怪她被册封为皇贵妃当日，訾陵需要亲自把赏赐带到玉华宫内，她的东西比起一般大臣的妻妾也不如。
恭仁皇后的旧衣虽是保养得宜，可也能看出岁月的痕迹，显然她的宫中生活一直都是拮据，她生前的恩宠比起一个得势的贵人还不如。难怪她把朝阳公主托付给她时，她的神情是那么的雀跃与期待，菀一边亲自收拾着恭仁皇后的东西，一边嵌入深深的沉思中。
似乎恭熹皇后比恭仁皇后要幸福多了，即使她这一生干过太多的坏事，可皇上对她的恩情比起恭仁皇后要多太多。恭熹皇后至今仍是皇上不容揭开的疮疤，至今他是至死也不愿再看见恭熹皇后，可他的矛盾也让菀深深痛恨着，他允许自己对禧贵嫔视而不见却不允许别人去伤害这个唯一的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