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折花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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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一早起床便亲自烧了一道参杞猪肝汤，巳时领着宫人前往养和殿去，途经赤霞殿时看见高无求守在门外，菀暗笑一声，皇帝越来越注重犬马声色了。高无求看见她先是一愣，其后苦笑地上前请安。
『奴才恭迎皇后娘娘圣驾。』随着高无求幼细的嗓音响起，屋内的嬉戏声停了下来。
菀挑眉冷笑，她无意为难高无求，只是觉得这对主仆如今倒是枪头一致对外了。『既然高公公在此，那本宫便把这参杞猪肝汤交付给你，你可要叮嘱皇上吃了。』
屋内一声不大不小的笑声打消了菀本想离开的念头，她扬了扬下巴让高无求报出伺候的人是谁。高无求低声报出里头侍寝的人是伊嫔与玫嫔，菀自觉得可笑至极，皇帝的眼光是越老越差，连主次也不会分辨的宫人也纵容。
『臣妾无能请皇上恕罪！两位妹妹不懂尊卑之礼乃是臣妾之罪，臣妾恳请皇上准许两位妹妹到栖凤宫去受罚。』菀恭敬地对着大门紧闭的赤霞殿道。
『准奏。』皇帝不假思索地道，两位嫔的行径他可是看在眼里，她们对皇后不敬便是自己不敬，皇后乃是他亲自册封的，她们胆敢藐视便是死罪。
『嫔妾知罪，请皇上开恩。』玫嫔与伊嫔没想到皇帝会不理会自己的死活把两人交给皇后处罚，刚才不过是嬉笑一声却招惹了谁？
『你们毋须多话，你们尊卑不分便是错。』皇帝摆手示意两人不要再多辩驳，往日恭仁皇后遇见这种事儿也是不敢多言，如今的皇后不似恭仁皇后般娇弱，后宫藐视尊卑之分乃是大罪。
菀回到栖凤宫不到半个时辰，玫嫔与伊嫔则是低着头进来请案。菀手中抚着念珠，眼角也不去看两位嫔妃。她当然知道她们两个在屋内因何而笑，那种暗自得意、沾沾自喜的笑是怎也瞒不住的。
『你们可知自己错在哪儿？』菀微微抬头看着两个跪在地上的嫔妃。
『皇后娘娘有所误会，嫔妾不是笑您的话，嫔妾等只是觉得??????』玫嫔不知该如何解释，若说是笑那道毫不起眼的参杞猪肝汤便是藐视中宫，若说是与皇上嬉闹**那便是狐媚。
『只是觉得与皇上在她人跟前偷偷**甚为欢喜。』菀此言一出让玫嫔与伊嫔面面相觑，『贵为皇家宫妃却恬不知耻地干出青楼女子的行径，着实是有违妇德。』
『臣妾知罪。』伊嫔不敢辩驳，皇上如今是事事顺着皇后的意思，她们不过位处嫔级，怎敢忤逆中宫正主之意。
『既然知罪那便各自回宫抄写《女训》五十遍，除每日三个时辰睡眠和用膳外，不得停顿休息。此外，在你们抄写完成之前不得侍寝。』菀冷冷地说，今日不过是小惩大诫他日再烦便是禁足三个月。
玫嫔与伊嫔离开后，菀才走到佛堂中去礼佛。这个小小的佛堂摆设均与华清宫时如出一辙，佛堂之地一般都是不允许他人进入的。菀自入主栖凤宫后除却宫中大小宴会与串宫门，其余时间均是留在佛堂看书诵经。
高无求笑嘻嘻地前来复命，他站在佛堂外隔着珠帘打千儿：『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回娘娘的话，皇上尝了您的参杞猪肝汤直说好。』
『皇上每日御女有三，这身子再年轻也扛不住，本宫这汤汤水水的自是不能缺。这份内之事乃是本宫的职责。』菀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免了高无求的礼。『高公公伺候皇上都多少年了，难不成连自保的事儿也忘记了？』
『娘娘此话怎讲？』高无求蹙眉，他自问从没有得罪过这位新晋封的皇后，自是不至于会招惹到什么。
『公公如今是身处要职，皇上身子垮了，首当其冲的便是您。旧主殁新主晋，试问谁还会用旧主的人？』菀说得轻松，可高无求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历朝历代的新主都不喜欢用旧主的人，哪个不是刚上任便大刀阔斧地把自己的人给换上？他自己是怎么上位的，如今还是历历在目，他的师傅是如何的下场他也是记忆犹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今日听娘娘一眼简直是茅塞顿开！』高无求行了三跪九叩之礼，之所以行如此大礼乃是皇后的话彷如迷途中的明灯。
『今日一席言不过是汇报昔日公公对本宫的关照，公公也不必放在心上。』菀让小顺子送来一套白玉茶具，高无求高声答谢离开。
云袖嘟着嘴道：『主子何以卖高公公如此大的人情？』当天高公公还事事顺着皇上，看着她们的到来还去通风报信。
『有些事儿他开口去说总比本宫自己去说来得好。』高无求去说便是忠心护主，若是她去说那便是妇人嫉妒。高无求是个聪明人，他自有法子说服皇帝。
『原来如此。』难为主子送去一套白玉茶具，这么一套名贵的珍品赏给了高无求便是抬举了他，不过主子历来都是自有主张的，她还是少说两句为妙。
『他日将来你嫁人了也是要如此才不至于招惹夫君的厌恶。』菀含笑对云袖说，云袖伺候自己也有些时日，她的性子虽不及素心谨慎但胜在率真。
『奴婢不愿嫁，奴婢要一辈子伺候您。』云袖看多了后宫的争宠自是不愿走这趟浑水，何况自己欢喜的人早已心有所属。
『女大当婚岂有不嫁之理？待你再长大些，本宫给你物识人选。』云袖欢喜莫纳格的事儿她是看在眼里，奈何莫纳格如今已是深陷不伦之中，这趟浑水岂敢让云袖去趟？
两人正说着闲话不想宫中一个小宫女哭哭啼啼地跑来说琦琦死了，菀蹙眉惊恐地看着那个宫女。琦琦本是莫纳格收养的狗儿，当年为了救她而把琦琦寄养在自己宫中，这条狗儿虽不是名贵的品种却甚通人性。
菀领着小顺子与云袖急急赶到栓住琦琦的地方却见狗儿的身子早已发硬，仔细查问了今日喂养的小太监都说不过是寻常的饭菜。负责喂养的小太监从琦琦的咽喉处找到一颗硕大圆润的玉球，菀一看便知乃是有人故意杀之。
几番审问之下，个个都说自己冤枉，其中一个小太监说翎王世子来过，其后琦琦便是倒地不起了，菀闻言心中一惊。
菀气吁吁地走到偏殿，只见翎王世子此时坐在罗汉床上玩耍，看见菀的身影他急急下床施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本宫问你，今日你可是去看过琦琦？可是你把玉石喂狗？！』菀气得让云袖取来鸡毛掸子，翎王世子看见她一脸怒火吓得哇哇大叫。
『是琦琦抢我吃得在先，我不过是惩罚它而已。皇阿莫不要我，额颞也不要我，额颞坏坏！』翎王世子哭着骂着，才不过四岁的他哪知道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博弈，哪知道皇位之争是如何残酷。他只知道自己被人撵走了，皇阿莫不要他了。
『哭？你还有这脸面来哭？此事若是传进皇上耳边，也不知变成了何等工于心计之事？狗儿命贱，可你连小小的贱命也不肯放过那便是你心胸狭窄所致。』小儿无知，可当娘的人不能无知，后宫中添盐加醋的事儿太多，一个小小的孩童率真也能变成杀人的利器，更何况如今四皇子乃是杀了一条狗！
菀揪着翎王世子的屁股便是一顿猛揍，孩子哭得力竭声嘶，常言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孩子一边说着知错了一边哭着抱着菀的身子。菀也是被他哭得揪心：『如今你我乃是如履薄冰，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为娘的处处夹着尾巴做人便是不想你他日将来过得难堪，你弄出这样的岔子，玩意被人谣传到皇上耳边，便会以为你年纪小小却是记恨着他的不是，赐死那是必定的事儿。』
『你如今手无搏鸡之力，连保全自己也无能为力，更何况保护其他的人？额颞打你是因为你不懂得忍辱负重，额颞教你的兵法算是白搭了。』菀抱着孩子哭了起来，『你以为额颞不要你，可你怎知额颞为你夜夜哭啼。』
『儿臣知错，额颞不哭??????』翎王世子用着稚嫩的小手在菀的脸上抹眼泪，看着母亲哭得双眼发红，他也是于心不忍。
『将来你出了宫尤其是寄人篱下，你需时刻谨记事事忍让，除非你能一手把敌人扳倒。额颞没什么可以给你，你若是想念额颞便看看《孙子兵法》。』菀早早就把那本发旧的兵书交给四皇子，那本书原是王爷的收藏，如今又辗转到了四皇子的手中。
『儿臣知道。』四皇子哭哭啼啼地点头。
小顺子和云袖站在一旁也偷偷抹眼泪，皇上这么一拨弄，却是苦煞了一对母子。四皇子打小就在皇宫里长大，若是赐封为贝勒或是亲王还说得过去，可如今却是硬生生地过继到旁支宗亲，这何尝不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面么？
菀让小顺子出去吩咐宫里的人把琦琦的尸首给处理了，另外若是别人问起便说是琦琦吞了翎王世子的玩具而死的，至于详情便说是琦琦自己抢了玩具便溜走。
皇帝闻说此事便过来看看翎王世子，在他的眼里猫狗乃是畜生，不懂人性抢小孩的东西也是常事。如今只要世子并无被咬伤那便是最好的结果，看到翎王世子时，那张童稚的模样与自己如出一辙，他毕恭毕敬地对自己行着君臣之礼。
『世子可有被咬伤？』皇帝弯下腰道。
『奴才谢主隆恩，托皇上的福奴才并无受伤。』翎王世子说着得体的官腔，额颞说过也教导过忍辱偷生。
『皇后这儿有小孩在，着实不宜养猫狗这些小玩意。洵贝勒答应代为抚养翎王世子，过些日子他便到皇后宫中把孩子领出去。』皇帝这话是说给菀听的，也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苦衷，孩子若是跟她一起太久，怕以后永远分不开。
『那臣妾便让云袖和小顺子把世子的东西给收拾好。』菀含笑点头。
洵贝勒来接翎王世子出宫，菀依旧是端庄得体地把孩子送出去，皇帝怕她不舍得早早便在栖凤宫等候着洵贝勒的到来。洵贝勒走后，皇帝知道菀心中的舍不得，他只是静静地陪菀站在栖凤宫的二楼长廊，看着一片金黄的琉璃瓦顶。
『皇后可是在怪罪朕的残忍？』皇帝叹了一口气，身旁的菀一身明黄色的白蝶滚边长裙褂，头上的凤凰珠钿随着微风发出清脆的声响。
『皇上不过是保全咱们的孩子，臣妾知道的。』菀任凭微风把自己眼眶里的雾水给吹散，她的耳边还伴随着珠络相互摩擦的声音。
『朕说过，你与朕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夫妻，更像是知己般。朕心里的所思所想你皆是清楚，朕知道自己是亏欠了你。』皇帝说得动情，却是唤不来菀的怜悯。『自古皇子间夺嫡皆是刀剑相拼，不是文斗便是武斗，朕也是想保全我们的孩子。』
他亏欠她的何止是一个儿子，还有她心中所爱之人，她曾是对皇帝动过感情，却不想消逝得比她预期中要快。他是值得托付的君王却不是值得托付感情的男人，君臣之礼永远是跨不过去的坎儿。他是君王，他要思索的比别人要多太多。
当夜皇帝没有在栖凤宫过夜而是回到养和殿用膳，亥时栖凤宫上下睡得最安稳之时却被一阵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来人正是高无求，他身后的皇帝则是一脸苍白地捂着左手，左手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绢布，若她没看错绢布上早已被鲜血染湿了一大片。
菀从库房内取出上等的金创药给皇帝包扎伤口，那道整齐的刀痕划得很深，皇帝一脸阴沉不说话。菀一边给他包扎一边怒问道：『这是何人所为？可有通知太后？』如此大胆刺伤了皇帝，若无记错今日皇上乃是掀了绿头牌的。
『没有??????今夜侍寝的是??????是禧贵嫔。』高无求看了看皇帝又看看了菀，几番挣扎他才甘说出这个久违的人。今夜皇帝掀了禧贵嫔的绿头牌，连他也是颇为错愕，皇帝也有三年不曾见过禧贵嫔了，今夜却是??????
闻说是禧贵嫔，菀也只是蹙眉。『这一路上可有碰见谁？』
『没有，朕一受伤便赶来你宫中。』皇帝是没想过禧贵嫔是狠毒了自己，曾经的夫妻一场演变成今日不容相见的局面到底是他的错吗？
『高公公到养和殿取来朝服，今夜皇上便在本宫这儿。』菀三言两语便把高无求打发出去，禧贵嫔连侍寝也不愿意了？也不知皇帝有否察觉出她经已变心的迹象。
『皇后，是朕辜负了她吗？还是为了她阿哥的事儿埋怨朕？』皇帝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今日的事儿让他受了不少惊吓。曾经的她是满怀喜悦地期待他的宠幸，可如今不过是轻触其衣襟却被一把冷冽的刀刃划伤。
菀收起金疮药静静坐在罗汉床的一端，听着皇帝说清今夜发生的事儿。本是打算让禧贵嫔弹奏琵琶，一曲过后他喝了一壶烈酒，酒迷意乱之际抬手想解开她的衣襟，也看不清哪来的刀子。当他回过神来，地上已是血腥点点。
『皇上多虑了，禧贵嫔怕是久不觐见皇上，难免有些生疏之感。仔细想来，她也是忠贞之举而已。』菀尽量挑了些无关紧要的字眼，皇帝此时心灵颇为脆弱，若是她添盐加醋禧贵嫔定是必死无疑。
『真是如此？』皇帝像是自言自语般，菀见高无求捧着朝服朝冠等走了进来，便让云袖领着高无求把衣服一一挂在架子上。
『是。』菀双手握着皇帝发颤的双手，『若换作臣妾，臣妾也会如此，禧贵嫔能让您走进便是不记恨，只是一时的生疏。』
『皇后，朕有那么可怕吗？朕的宠幸能让她如此不愿意？』皇帝不懂，不解，女人的心思怎会比兵书还难懂。
『皇上别胡思乱想。臣妾就睡隔壁那屋，皇上今晚便在这儿就寝。臣妾先行告退！』菀跪安准备离开却被皇帝唤住脚步。
『皇后今夜就陪着朕吧。』皇帝显得心事重重，菀也不好拒绝。
这夜皇帝虽是紧紧地拥着她睡下，他睡得并不沉稳甚至呼吸也不平缓。菀轻轻枕在他的手臂上，两人面对面地闭目，其实谁也没有睡着。菀是满脑子的想不通，禧贵嫔到底在为谁守身如玉？女人只为自己心意的男子守身如玉，莫非莫纳格与她??????菀叹了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不去多想，可思绪老是不自觉地飘到这个层面上。
『皇后明日待朕送些安神的药给禧贵嫔吧，想必今夜她也受了惊吓。』皇帝双目虽闭着，可他能感觉到菀的呼吸颇为凌乱就如自己这般。
『臣妾知道了。』菀轻轻把被子给拉上皇帝的肩膀，男人终是放不下曾经欢喜过的女人。到底皇帝这一生中欢喜过多少个女人？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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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一早起床便亲自烧了一道参杞猪肝汤，巳时领着宫人前往养和殿去，途经赤霞殿时看见高无求守在门外，菀暗笑一声，皇帝越来越注重犬马声色了。高无求看见她先是一愣，其后苦笑地上前请安。
『奴才恭迎皇后娘娘圣驾。』随着高无求幼细的嗓音响起，屋内的嬉戏声停了下来。
菀挑眉冷笑，她无意为难高无求，只是觉得这对主仆如今倒是枪头一致对外了。『既然高公公在此，那本宫便把这参杞猪肝汤交付给你，你可要叮嘱皇上吃了。』
屋内一声不大不小的笑声打消了菀本想离开的念头，她扬了扬下巴让高无求报出伺候的人是谁。高无求低声报出里头侍寝的人是伊嫔与玫嫔，菀自觉得可笑至极，皇帝的眼光是越老越差，连主次也不会分辨的宫人也纵容。
『臣妾无能请皇上恕罪！两位妹妹不懂尊卑之礼乃是臣妾之罪，臣妾恳请皇上准许两位妹妹到栖凤宫去受罚。』菀恭敬地对着大门紧闭的赤霞殿道。
『准奏。』皇帝不假思索地道，两位嫔的行径他可是看在眼里，她们对皇后不敬便是自己不敬，皇后乃是他亲自册封的，她们胆敢藐视便是死罪。
『嫔妾知罪，请皇上开恩。』玫嫔与伊嫔没想到皇帝会不理会自己的死活把两人交给皇后处罚，刚才不过是嬉笑一声却招惹了谁？
『你们毋须多话，你们尊卑不分便是错。』皇帝摆手示意两人不要再多辩驳，往日恭仁皇后遇见这种事儿也是不敢多言，如今的皇后不似恭仁皇后般娇弱，后宫藐视尊卑之分乃是大罪。
菀回到栖凤宫不到半个时辰，玫嫔与伊嫔则是低着头进来请案。菀手中抚着念珠，眼角也不去看两位嫔妃。她当然知道她们两个在屋内因何而笑，那种暗自得意、沾沾自喜的笑是怎也瞒不住的。
『你们可知自己错在哪儿？』菀微微抬头看着两个跪在地上的嫔妃。
『皇后娘娘有所误会，嫔妾不是笑您的话，嫔妾等只是觉得??????』玫嫔不知该如何解释，若说是笑那道毫不起眼的参杞猪肝汤便是藐视中宫，若说是与皇上嬉闹**那便是狐媚。
『只是觉得与皇上在她人跟前偷偷**甚为欢喜。』菀此言一出让玫嫔与伊嫔面面相觑，『贵为皇家宫妃却恬不知耻地干出青楼女子的行径，着实是有违妇德。』
『臣妾知罪。』伊嫔不敢辩驳，皇上如今是事事顺着皇后的意思，她们不过位处嫔级，怎敢忤逆中宫正主之意。
『既然知罪那便各自回宫抄写《女训》五十遍，除每日三个时辰睡眠和用膳外，不得停顿休息。此外，在你们抄写完成之前不得侍寝。』菀冷冷地说，今日不过是小惩大诫他日再烦便是禁足三个月。
玫嫔与伊嫔离开后，菀才走到佛堂中去礼佛。这个小小的佛堂摆设均与华清宫时如出一辙，佛堂之地一般都是不允许他人进入的。菀自入主栖凤宫后除却宫中大小宴会与串宫门，其余时间均是留在佛堂看书诵经。
高无求笑嘻嘻地前来复命，他站在佛堂外隔着珠帘打千儿：『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回娘娘的话，皇上尝了您的参杞猪肝汤直说好。』
『皇上每日御女有三，这身子再年轻也扛不住，本宫这汤汤水水的自是不能缺。这份内之事乃是本宫的职责。』菀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免了高无求的礼。『高公公伺候皇上都多少年了，难不成连自保的事儿也忘记了？』
『娘娘此话怎讲？』高无求蹙眉，他自问从没有得罪过这位新晋封的皇后，自是不至于会招惹到什么。
『公公如今是身处要职，皇上身子垮了，首当其冲的便是您。旧主殁新主晋，试问谁还会用旧主的人？』菀说得轻松，可高无求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历朝历代的新主都不喜欢用旧主的人，哪个不是刚上任便大刀阔斧地把自己的人给换上？他自己是怎么上位的，如今还是历历在目，他的师傅是如何的下场他也是记忆犹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今日听娘娘一眼简直是茅塞顿开！』高无求行了三跪九叩之礼，之所以行如此大礼乃是皇后的话彷如迷途中的明灯。
『今日一席言不过是汇报昔日公公对本宫的关照，公公也不必放在心上。』菀让小顺子送来一套白玉茶具，高无求高声答谢离开。
云袖嘟着嘴道：『主子何以卖高公公如此大的人情？』当天高公公还事事顺着皇上，看着她们的到来还去通风报信。
『有些事儿他开口去说总比本宫自己去说来得好。』高无求去说便是忠心护主，若是她去说那便是妇人嫉妒。高无求是个聪明人，他自有法子说服皇帝。
『原来如此。』难为主子送去一套白玉茶具，这么一套名贵的珍品赏给了高无求便是抬举了他，不过主子历来都是自有主张的，她还是少说两句为妙。
『他日将来你嫁人了也是要如此才不至于招惹夫君的厌恶。』菀含笑对云袖说，云袖伺候自己也有些时日，她的性子虽不及素心谨慎但胜在率真。
『奴婢不愿嫁，奴婢要一辈子伺候您。』云袖看多了后宫的争宠自是不愿走这趟浑水，何况自己欢喜的人早已心有所属。
『女大当婚岂有不嫁之理？待你再长大些，本宫给你物识人选。』云袖欢喜莫纳格的事儿她是看在眼里，奈何莫纳格如今已是深陷不伦之中，这趟浑水岂敢让云袖去趟？
两人正说着闲话不想宫中一个小宫女哭哭啼啼地跑来说琦琦死了，菀蹙眉惊恐地看着那个宫女。琦琦本是莫纳格收养的狗儿，当年为了救她而把琦琦寄养在自己宫中，这条狗儿虽不是名贵的品种却甚通人性。
菀领着小顺子与云袖急急赶到栓住琦琦的地方却见狗儿的身子早已发硬，仔细查问了今日喂养的小太监都说不过是寻常的饭菜。负责喂养的小太监从琦琦的咽喉处找到一颗硕大圆润的玉球，菀一看便知乃是有人故意杀之。
几番审问之下，个个都说自己冤枉，其中一个小太监说翎王世子来过，其后琦琦便是倒地不起了，菀闻言心中一惊。
菀气吁吁地走到偏殿，只见翎王世子此时坐在罗汉床上玩耍，看见菀的身影他急急下床施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本宫问你，今日你可是去看过琦琦？可是你把玉石喂狗？！』菀气得让云袖取来鸡毛掸子，翎王世子看见她一脸怒火吓得哇哇大叫。
『是琦琦抢我吃得在先，我不过是惩罚它而已。皇阿莫不要我，额颞也不要我，额颞坏坏！』翎王世子哭着骂着，才不过四岁的他哪知道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博弈，哪知道皇位之争是如何残酷。他只知道自己被人撵走了，皇阿莫不要他了。
『哭？你还有这脸面来哭？此事若是传进皇上耳边，也不知变成了何等工于心计之事？狗儿命贱，可你连小小的贱命也不肯放过那便是你心胸狭窄所致。』小儿无知，可当娘的人不能无知，后宫中添盐加醋的事儿太多，一个小小的孩童率真也能变成杀人的利器，更何况如今四皇子乃是杀了一条狗！
菀揪着翎王世子的屁股便是一顿猛揍，孩子哭得力竭声嘶，常言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孩子一边说着知错了一边哭着抱着菀的身子。菀也是被他哭得揪心：『如今你我乃是如履薄冰，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为娘的处处夹着尾巴做人便是不想你他日将来过得难堪，你弄出这样的岔子，玩意被人谣传到皇上耳边，便会以为你年纪小小却是记恨着他的不是，赐死那是必定的事儿。』
『你如今手无搏鸡之力，连保全自己也无能为力，更何况保护其他的人？额颞打你是因为你不懂得忍辱负重，额颞教你的兵法算是白搭了。』菀抱着孩子哭了起来，『你以为额颞不要你，可你怎知额颞为你夜夜哭啼。』
『儿臣知错，额颞不哭??????』翎王世子用着稚嫩的小手在菀的脸上抹眼泪，看着母亲哭得双眼发红，他也是于心不忍。
『将来你出了宫尤其是寄人篱下，你需时刻谨记事事忍让，除非你能一手把敌人扳倒。额颞没什么可以给你，你若是想念额颞便看看《孙子兵法》。』菀早早就把那本发旧的兵书交给四皇子，那本书原是王爷的收藏，如今又辗转到了四皇子的手中。
『儿臣知道。』四皇子哭哭啼啼地点头。
小顺子和云袖站在一旁也偷偷抹眼泪，皇上这么一拨弄，却是苦煞了一对母子。四皇子打小就在皇宫里长大，若是赐封为贝勒或是亲王还说得过去，可如今却是硬生生地过继到旁支宗亲，这何尝不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面么？
菀让小顺子出去吩咐宫里的人把琦琦的尸首给处理了，另外若是别人问起便说是琦琦吞了翎王世子的玩具而死的，至于详情便说是琦琦自己抢了玩具便溜走。
皇帝闻说此事便过来看看翎王世子，在他的眼里猫狗乃是畜生，不懂人性抢小孩的东西也是常事。如今只要世子并无被咬伤那便是最好的结果，看到翎王世子时，那张童稚的模样与自己如出一辙，他毕恭毕敬地对自己行着君臣之礼。
『世子可有被咬伤？』皇帝弯下腰道。
『奴才谢主隆恩，托皇上的福奴才并无受伤。』翎王世子说着得体的官腔，额颞说过也教导过忍辱偷生。
『皇后这儿有小孩在，着实不宜养猫狗这些小玩意。洵贝勒答应代为抚养翎王世子，过些日子他便到皇后宫中把孩子领出去。』皇帝这话是说给菀听的，也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苦衷，孩子若是跟她一起太久，怕以后永远分不开。
『那臣妾便让云袖和小顺子把世子的东西给收拾好。』菀含笑点头。
洵贝勒来接翎王世子出宫，菀依旧是端庄得体地把孩子送出去，皇帝怕她不舍得早早便在栖凤宫等候着洵贝勒的到来。洵贝勒走后，皇帝知道菀心中的舍不得，他只是静静地陪菀站在栖凤宫的二楼长廊，看着一片金黄的琉璃瓦顶。
『皇后可是在怪罪朕的残忍？』皇帝叹了一口气，身旁的菀一身明黄色的白蝶滚边长裙褂，头上的凤凰珠钿随着微风发出清脆的声响。
『皇上不过是保全咱们的孩子，臣妾知道的。』菀任凭微风把自己眼眶里的雾水给吹散，她的耳边还伴随着珠络相互摩擦的声音。
『朕说过，你与朕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夫妻，更像是知己般。朕心里的所思所想你皆是清楚，朕知道自己是亏欠了你。』皇帝说得动情，却是唤不来菀的怜悯。『自古皇子间夺嫡皆是刀剑相拼，不是文斗便是武斗，朕也是想保全我们的孩子。』
他亏欠她的何止是一个儿子，还有她心中所爱之人，她曾是对皇帝动过感情，却不想消逝得比她预期中要快。他是值得托付的君王却不是值得托付感情的男人，君臣之礼永远是跨不过去的坎儿。他是君王，他要思索的比别人要多太多。
当夜皇帝没有在栖凤宫过夜而是回到养和殿用膳，亥时栖凤宫上下睡得最安稳之时却被一阵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来人正是高无求，他身后的皇帝则是一脸苍白地捂着左手，左手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绢布，若她没看错绢布上早已被鲜血染湿了一大片。
菀从库房内取出上等的金创药给皇帝包扎伤口，那道整齐的刀痕划得很深，皇帝一脸阴沉不说话。菀一边给他包扎一边怒问道：『这是何人所为？可有通知太后？』如此大胆刺伤了皇帝，若无记错今日皇上乃是掀了绿头牌的。
『没有??????今夜侍寝的是??????是禧贵嫔。』高无求看了看皇帝又看看了菀，几番挣扎他才甘说出这个久违的人。今夜皇帝掀了禧贵嫔的绿头牌，连他也是颇为错愕，皇帝也有三年不曾见过禧贵嫔了，今夜却是??????
闻说是禧贵嫔，菀也只是蹙眉。『这一路上可有碰见谁？』
『没有，朕一受伤便赶来你宫中。』皇帝是没想过禧贵嫔是狠毒了自己，曾经的夫妻一场演变成今日不容相见的局面到底是他的错吗？
『高公公到养和殿取来朝服，今夜皇上便在本宫这儿。』菀三言两语便把高无求打发出去，禧贵嫔连侍寝也不愿意了？也不知皇帝有否察觉出她经已变心的迹象。
『皇后，是朕辜负了她吗？还是为了她阿哥的事儿埋怨朕？』皇帝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今日的事儿让他受了不少惊吓。曾经的她是满怀喜悦地期待他的宠幸，可如今不过是轻触其衣襟却被一把冷冽的刀刃划伤。
菀收起金疮药静静坐在罗汉床的一端，听着皇帝说清今夜发生的事儿。本是打算让禧贵嫔弹奏琵琶，一曲过后他喝了一壶烈酒，酒迷意乱之际抬手想解开她的衣襟，也看不清哪来的刀子。当他回过神来，地上已是血腥点点。
『皇上多虑了，禧贵嫔怕是久不觐见皇上，难免有些生疏之感。仔细想来，她也是忠贞之举而已。』菀尽量挑了些无关紧要的字眼，皇帝此时心灵颇为脆弱，若是她添盐加醋禧贵嫔定是必死无疑。
『真是如此？』皇帝像是自言自语般，菀见高无求捧着朝服朝冠等走了进来，便让云袖领着高无求把衣服一一挂在架子上。
『是。』菀双手握着皇帝发颤的双手，『若换作臣妾，臣妾也会如此，禧贵嫔能让您走进便是不记恨，只是一时的生疏。』
『皇后，朕有那么可怕吗？朕的宠幸能让她如此不愿意？』皇帝不懂，不解，女人的心思怎会比兵书还难懂。
『皇上别胡思乱想。臣妾就睡隔壁那屋，皇上今晚便在这儿就寝。臣妾先行告退！』菀跪安准备离开却被皇帝唤住脚步。
『皇后今夜就陪着朕吧。』皇帝显得心事重重，菀也不好拒绝。
这夜皇帝虽是紧紧地拥着她睡下，他睡得并不沉稳甚至呼吸也不平缓。菀轻轻枕在他的手臂上，两人面对面地闭目，其实谁也没有睡着。菀是满脑子的想不通，禧贵嫔到底在为谁守身如玉？女人只为自己心意的男子守身如玉，莫非莫纳格与她??????菀叹了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不去多想，可思绪老是不自觉地飘到这个层面上。
『皇后明日待朕送些安神的药给禧贵嫔吧，想必今夜她也受了惊吓。』皇帝双目虽闭着，可他能感觉到菀的呼吸颇为凌乱就如自己这般。
『臣妾知道了。』菀轻轻把被子给拉上皇帝的肩膀，男人终是放不下曾经欢喜过的女人。到底皇帝这一生中欢喜过多少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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