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忆瑶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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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在诸位太医都确定没动了胎气后，皇帝才勉强点头让众人散去。恭送了皇帝离开，菀的怒火仍旧没有停下来。小顺子与云袖固然知道主子为何而怒，可是良妃先发制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污蔑主子在先，若是主子要追究便显得不顾皇上的颜面。
让菀觉得心里不好受的是皇上的态度，虽然是当场责备了良妃，可到底没动上真格儿。若良妃是宠妃那还说得过去，可良妃与皇帝本就是貌合神离多年，今日皇帝的反常似乎并不是因为怡宁公主在场，更多的是针对着她。莫非皇帝对她时刻能揣摩出他心意的事儿耿耿于怀，所以留下良妃以使她不得开心颜？
屋外的小太监通传说高无求在外求见，菀蹙眉点头。毕竟是隔了一层肚皮，要仔细揣摩到皇帝的心思也只能靠着高无求这个人了。
高无求进屋便是一阵寒暄，其后菀赐座给他，他这才把皇帝的情况逐一交代清楚。皇帝回了养和殿便是一言不发地沐浴更衣上床睡觉，皇帝的神情虽是自如，可他的动作却是异常利索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儿生气。
『这事儿虽是良妃惹出的，可皇上显然是认准了娘娘有心谋害。』高无求道。
『别说是皇上，本宫想着后宫上下皆是以为本宫所为。哎呀，这厌胜之术果真有效，那这世间便会少了很多刀刃进鲜血现的事儿。』菀渐渐有了些头绪，只是暂时不能很确定。
『娘娘这话有道理，奴才以为皇上也是这么想的。』高无求喝了一口茶，『只是娘娘如今贵为中宫，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呢？会不会是惠贵妃？』
『本宫之下的确是惠贵妃，可惠贵妃膝下无子无女且长年生病，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岂是她人的对手？』菀淡笑道，『如今后宫中在妃位的有六，其中密妃生育皇七子，宁妃生育安宁公主，良妃生育皇三子、皇八子及怡宁公主，高谙达以为六妃中可有心急如焚之人？』
『这心急如焚乃是后宫女子的通病，奴才以为不足为证。何况六妃如今成三足鼎立之势，没有谁占尽便宜与先机。』高无求道。
『或许有人早已蠢蠢欲动与其中一方成掎角之势夹击最强的一方。』这就如当年孙权与刘备结盟抵挡曹操的十万大军般，赫赫有名的赤壁之战便是以少胜多的特例。『今夜的闹剧不过是试探敌情，一来打探皇上对其的态度，二来打探本宫是否对良妃恨之入骨。若能把良妃扳倒那便是最好不过，有本宫这个目标在，良妃是不会错杀她人的。』
『娘娘这般见解，奴才顿时茅塞顿开。好个阴险的法子！』高无求没想到其中居然有这么一层意思在。
『她们想借着东风行掎角之势，可本宫偏偏欢喜三足鼎立，那便有劳高谙达多多在皇上身边举荐一下萱妃、贞庶妃和容庶妃。』菀摸着手腕中的祖母绿镯子道。
『娘娘就不怕多一个皇子与您的孩子争个高低？』高无求不解，当年的恭熹皇后是深深忌讳着这种事儿才导致后宫多年不曾有孩儿哭啼声。
『此事儿怕也没个法子，总不能让皇嗣凋零。本宫在位一日也不大愿意再出一个宸妃之流，当年后宫嫔妃无能才导致皇上宠信宫女。』太后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可后宫妃嫔无法生育也只得宠信宫女碰碰运气。宸妃膝下无子无女乃是其血统卑微不配给皇上诞下皇嗣，太后御赐的一碗绝育汤便是最好的佐证。
只要几位妃子皆有所出，皇帝的心思自然就不会走偏了。九嫔中尚且没有生育的人，也多须加把劲儿才行。贵人以下的妃嫔即便有孕也是不能亲自抚养，需交由九嫔以上的宫娥代为抚养。
『奴才遵旨。』高无求喝完一盅茶水便见云袖捧来一碗血燕甜汤，说是皇后亲自赏赐的。高无求连声答谢，一饮而尽。
送走了高无求，菀混乱的思绪也恢复平静。她此胎需要的是静养生息，要的是生个足月的大胖娃子。昔日她总以为宁妃与密妃不过是良妃手下的走狗，今日一事怕是两人早早就狼狈为奸，说到底也是恭熹皇后临走前撒下的烂摊子。
菀的胎儿稳稳当当地在五个月后出生，皇帝一脸遮掩不住地欢喜迎接第二位嫡子的降临。菀的这一胎是个大胖小子，她几乎是痛过了两天才顺利产下这个孩子。皇九子的到来让沉寂多年的后宫重新热闹起来，萱妃借着皇九子的东风让皇帝感觉其有『带子之兆』，一连几天皆是掀了其绿头牌，皇九子百日之时更是传出萱妃、贞庶妃和容庶妃均是怀有一个月的身孕。
恭熹皇后最为欢喜的便是制造不祥人的假象，而她最欢喜的便是制造一片祥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与其把她人逼上绝路倒不如把局势稳住。怡宁公主的婚事菀乃是亲自把几个可靠的年轻才俊举荐给皇帝，皇帝也是一脸满意地点头选了大学士的嫡子。
良妃以为皇帝会因为自己是公主的生母而让其复出不想，公主的婚事由始至终不曾过问过她。怡宁公主的婚事何其声势浩大，额驸与公主皆是只给皇帝与菀敬茶，至于良妃则是不曾被提起过。
菀一身明黄色凤袍移尊驾到大明宫，良妃穿着吉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到院子里跪着恭迎。菀以明黄色的绢巾轻掩朱唇，眼前的良妃与昔日高高在上的端贵妃简直判若两人，一身绛紫缎绣四团夔龙纹吉服，头上的半钿也不过是寻常的珠翠。
『姐姐如此大礼，本宫还当真受不起。』菀嘴里说着受不起，可丝毫没有让其起来的意思。她示意云袖把公主回门的贺礼逐一交到大明宫掌事姑姑手中。『姐姐好福气，找了个乘龙快婿。』
『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知道错了。臣妾本就不该与你争个高低。』良妃伏在地上不停磕头道。『臣妾本该是浑浑噩噩地走完这一辈子。』
『姐姐这话未免说得太潦草了。』菀冷笑道，『姐姐与本宫同为选秀入宫的，这其中牵扯的家世与前朝密不可分，姐姐与本宫，还有这宫里的女人打从踏入宫门便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皇上就一个，无论你争或不争，道理就摆在那儿，本宫相信在皇宫里的女人不是小白兔。』
『娘娘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良妃苦笑道。
『这句话也是本宫想问姐姐的，姐姐已是东宫贵妃，膝下已有三位皇子，如此尊贵为何还处处逼着本宫？恭熹皇后沦为废后，恭仁皇后至死才换来虚名，如此皇后便是姐姐要追求的？』菀冷眼看着良妃哭哭啼啼的模样，她不是皇帝，女人的眼泪对她丝毫不起作用。
『正如皇后娘娘所言，娘娘何尝就不是朝着后位奔走？娘娘又有何资格责备臣妾。』良妃失笑道。
『是啊，无论本宫争或不争，诸位皆是以为本宫要争，本宫又岂能让尔等失望。今日本宫尊你一声「姐姐」左不过是念你侍上多年，姐姐可要记住了：本宫是妻，汝不过是妾。本宫坐着，汝便要站着；本宫站着，汝就得跪着。』
『皇后娘娘果真是气势如虹！』良妃横眉冷对道，只要她前脚一走，她后脚便撞墙而死，她就不信皇上还会相信她！
『呵，本宫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姐姐的三位皇子皆是到了上书房的年纪，本宫问过夫子的话说三位皇子聪明睿智。本宫在猜想，若姐姐自缢，三位皇子定会知道何谓母慈子孝地追随姐姐。』菀不怒反笑。
『你好歹毒的心肠！三位皇子乃是本宫的命根！』良妃不可置信地瞪着菀，仿佛她此时手中正是掐着三位皇子般。
『所以一切皆是看着姐姐如何爱惜命根了。』菀淡淡地说，『大明宫的奴才可要竖起耳朵听着，若良妃有任何闪失，你们的人头便是良妃的陪葬品。』
『奴才遵旨。』大明宫的奴才个个面面相觑，其后才异口同声道。
回程路上，云袖不解地问菀为何要放过良妃的狗命，菀只是淡笑道：『众人越是以为本宫要迫不及待地铲除她，本宫便要留着她的狗命。这么多年本宫与其交恶，如今她即便发难，本宫也只得暂且搁置。』
待得众人不再记挂着此事方能动手，她自己虽也是时常诵经可图的不过是一时的自欺欺人。各宫中皆是设有佛堂以供妃嫔供奉，可到底有多少人是虔诚的，不是做做样子便是自欺欺人。七老八十的太妃们尚且是一丝寄托，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念经便是何等做作。
太后躺在钦安殿的床上听着菀逐一汇报后宫的大小事儿，她的双眼越是想瞪着便越是显得疲惫不堪。二十四岁的皇后与当年同为二十四岁的恭熹皇后显得年轻许多，到底是天生丽质或是保养得宜？
『到底还是你福气最好，为皇上添儿加女的。哀家若无记错，你可谓儿女成双了。』太后的一席话让人摸不出是喜是忧。
『皇额颞言重了，儿臣哪来的儿女成双。不过是生了两个女儿才给皇上添了一子。』皇四子已过继到宗亲处不算是皇子了。
『你倒是心里清楚着，皇家血脉讲求的是出身高贵。这三年一选的秀女便是最好的佐证，哀家可不愿意再看到宸妃之流的女子出现。』太后止不住地咳嗽，宁嬷嬷递上的白绢布已被她咳出的血痰染上点点猩红。
『儿臣定会把好关子，断不许再出现麻雀变凤凰之事。』菀合上手中的书籍道，『此外福答应的月信也颇为蹊跷，每每到皇上掀她的牌子便是月信刚至。』
『皇后的意思是其故弄玄虚？』太后几经喘息才感觉顺气。
『儿臣不敢妄自猜度，已命其一宫主位玫庶贵嫔代为查探。』菀自觉自己此胎生育后脸部有些浮肿，至于腰身虽是恢复如初了，可腰骨处仍感觉到不时疼痛。
『玫庶贵嫔？皇上喜好贪新，可也不要更换得太快，后宫要的是安稳。』太后蹙眉，如今后宫中的小主一个比一个新鲜，她也快记不住了。
『皇额颞身子不好，口味也怕是寡淡，儿臣命人送来梅子蜜饯。』菀让云袖把一小坛子送到宁嬷嬷手中，宁嬷嬷接过后开封尝了一颗，连声赞好。
『还是你有这心思，哀家吃那药汤都快把嘴巴给苦坏了。』太后见宁嬷嬷尝了后没出岔子这才点头。
菀回程路上看见万盛元在赶往钦安殿，看见菀的凤銮，他赶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安。菀唤住轿夫，她下了凤銮看着伏在地上的万盛元。『院判大人赶着去钦安殿请平安脉？』
『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正是赶去。』万盛元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刚才老远便看见皇后的凤銮。
『大人起来吧，本宫也正有病症想让大人请脉。』菀淡淡一句示意身后的奴才后退三丈，她用只有两人才听见的声音道：『本宫问你，太后这病最多几时？』
『微臣不懂娘娘的意思。』万盛元虚汗尽出，他不过是装作不懂。
『太后这身子一直由你担待着，太后若是突然崩天，你以为你颈项上的人头有多少个。』菀道。
『请娘娘饶了微臣，此事儿乃是皇上秘密下旨的。』万盛元言下之意便是按规章办事而已，自己也是迫不得已。
『你若老实交代，本宫还能在你出事儿的时候说上一两句话。』命从来只有一条，没有人会不爱惜自己的命。
『太后这病怕是熬不过明年。』万盛元低声道，太后这咯血发热之症本是小病，只是皇上下了旨意让太医院延误病情导致其一发不可收拾。
菀没想到太后不过是近几年才时常生病，依她的观察不过是普通的风寒之类却不想已是发展到这般程度。古语有云：无毒不丈夫！皇帝的心思果真是郎心似铁。
从钦安殿回到栖凤宫，菀一路上想了许多其中最为忧心的便是当年皇帝亲手弄死千禧的事儿。没有万万没想到的错愕，反倒是觉得自己一再被人提醒却将其拒之门外的愚蠢，皇帝曾感叹过恭熹皇后也曾是天真烂漫，不知她是否也是逐渐被权欲蒙蔽了双眼？
她刚下了凤銮宫里的人就出来说皇上在栖凤宫中，菀正了正脸色才慢条斯理地走进屋去。皇帝抱着皇九子在屋里踱来踱去，躺在他怀中的皇九子一脸慵懒的模样，看见菀进屋的身影，乳母赶忙从皇帝手里接过孩子退到偏殿去。
『皇上怎么来了？』菀仰着笑脸拉着皇帝的手坐到罗汉床上，宫女送来新沏的茶水与点心果子。
『啊，朕想着你母子二人便走来，不想你却到皇额颞那儿去了。』皇帝喝了一口茶，他拇指中的祖母绿玉扳指吸引着菀的目光。
那只祖母绿玉扳指不似是皇帝这般年纪戴的，祖母绿虽是贵不可言却反倒没有红玛瑙与白玉质地的玉扳指显得年轻。
『太后的身子不好，臣妾作为儿媳妇的总该去照料。』菀轻描淡写地说，『萱妃、贞庶妃和容庶妃也有了身孕，皇上这福泽可谓是延绵不断。』
『虽说朕的子嗣比起先帝要多，可朕也到了而立之年，与太祖皇帝相比也不过是零头。』皇帝感叹自己前些年一直光阴虚度浪费了不少光阴。
『皇上还年轻，子嗣的事儿也急不来。臣妾以为皇上要不到行宫去游玩一下？』菀道，『几位有孕和有子嗣的妃子就不跟着去了，臣妾记得今年入宫的几位答应容貌也俊俏，皇上何不让她们陪着？』
『几位答应虽是年轻，可行宫内没有能管事儿的也不行，要不这回就先捎带上九嫔，等开春后再把下边的宫人带去。』皇帝想了想道，他此回出去走走便是想抒发身心的疲惫而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的。
『皇上的心思臣妾岂会不懂，皇上是想着把九嫔稳住。』菀憨笑道，如今妃位的小主皆是个个有孕，底下的九嫔自然是心急如焚。若不想除了什么岔子，就只能雨露均沾才行。
若然皇帝在外，那么宫中的事儿便是由着她主持，也该是时候甄选一下能够收为己用的人儿了，待皇帝走远便是她动手之时。
『皇后果真与朕心思一致，后宫中的女子个个皆是出身名门，其中的枝枝蔓蔓牵扯甚大，朕也不想给人绑手绑脚。』皇帝的言下之意便是要皇后出手解决那么几个人。
『臣妾明白。』
皇后不过是皇帝的附属品，皇后的家世可有可无，但必须要对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服从永远都是皇后要学的，皇帝的意思便是圣旨。
他要铲除的人是福答应与韵贵人，一个是蒲察氏的宗女，一个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两个人的娘家皆是皇亲国戚，说好听的是亲上加亲，说难听的便是外戚专权。
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在诸位太医都确定没动了胎气后，皇帝才勉强点头让众人散去。恭送了皇帝离开，菀的怒火仍旧没有停下来。小顺子与云袖固然知道主子为何而怒，可是良妃先发制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污蔑主子在先，若是主子要追究便显得不顾皇上的颜面。
让菀觉得心里不好受的是皇上的态度，虽然是当场责备了良妃，可到底没动上真格儿。若良妃是宠妃那还说得过去，可良妃与皇帝本就是貌合神离多年，今日皇帝的反常似乎并不是因为怡宁公主在场，更多的是针对着她。莫非皇帝对她时刻能揣摩出他心意的事儿耿耿于怀，所以留下良妃以使她不得开心颜？
屋外的小太监通传说高无求在外求见，菀蹙眉点头。毕竟是隔了一层肚皮，要仔细揣摩到皇帝的心思也只能靠着高无求这个人了。
高无求进屋便是一阵寒暄，其后菀赐座给他，他这才把皇帝的情况逐一交代清楚。皇帝回了养和殿便是一言不发地沐浴更衣上床睡觉，皇帝的神情虽是自如，可他的动作却是异常利索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儿生气。
『这事儿虽是良妃惹出的，可皇上显然是认准了娘娘有心谋害。』高无求道。
『别说是皇上，本宫想着后宫上下皆是以为本宫所为。哎呀，这厌胜之术果真有效，那这世间便会少了很多刀刃进鲜血现的事儿。』菀渐渐有了些头绪，只是暂时不能很确定。
『娘娘这话有道理，奴才以为皇上也是这么想的。』高无求喝了一口茶，『只是娘娘如今贵为中宫，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呢？会不会是惠贵妃？』
『本宫之下的确是惠贵妃，可惠贵妃膝下无子无女且长年生病，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岂是她人的对手？』菀淡笑道，『如今后宫中在妃位的有六，其中密妃生育皇七子，宁妃生育安宁公主，良妃生育皇三子、皇八子及怡宁公主，高谙达以为六妃中可有心急如焚之人？』
『这心急如焚乃是后宫女子的通病，奴才以为不足为证。何况六妃如今成三足鼎立之势，没有谁占尽便宜与先机。』高无求道。
『或许有人早已蠢蠢欲动与其中一方成掎角之势夹击最强的一方。』这就如当年孙权与刘备结盟抵挡曹操的十万大军般，赫赫有名的赤壁之战便是以少胜多的特例。『今夜的闹剧不过是试探敌情，一来打探皇上对其的态度，二来打探本宫是否对良妃恨之入骨。若能把良妃扳倒那便是最好不过，有本宫这个目标在，良妃是不会错杀她人的。』
『娘娘这般见解，奴才顿时茅塞顿开。好个阴险的法子！』高无求没想到其中居然有这么一层意思在。
『她们想借着东风行掎角之势，可本宫偏偏欢喜三足鼎立，那便有劳高谙达多多在皇上身边举荐一下萱妃、贞庶妃和容庶妃。』菀摸着手腕中的祖母绿镯子道。
『娘娘就不怕多一个皇子与您的孩子争个高低？』高无求不解，当年的恭熹皇后是深深忌讳着这种事儿才导致后宫多年不曾有孩儿哭啼声。
『此事儿怕也没个法子，总不能让皇嗣凋零。本宫在位一日也不大愿意再出一个宸妃之流，当年后宫嫔妃无能才导致皇上宠信宫女。』太后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可后宫妃嫔无法生育也只得宠信宫女碰碰运气。宸妃膝下无子无女乃是其血统卑微不配给皇上诞下皇嗣，太后御赐的一碗绝育汤便是最好的佐证。
只要几位妃子皆有所出，皇帝的心思自然就不会走偏了。九嫔中尚且没有生育的人，也多须加把劲儿才行。贵人以下的妃嫔即便有孕也是不能亲自抚养，需交由九嫔以上的宫娥代为抚养。
『奴才遵旨。』高无求喝完一盅茶水便见云袖捧来一碗血燕甜汤，说是皇后亲自赏赐的。高无求连声答谢，一饮而尽。
送走了高无求，菀混乱的思绪也恢复平静。她此胎需要的是静养生息，要的是生个足月的大胖娃子。昔日她总以为宁妃与密妃不过是良妃手下的走狗，今日一事怕是两人早早就狼狈为奸，说到底也是恭熹皇后临走前撒下的烂摊子。
菀的胎儿稳稳当当地在五个月后出生，皇帝一脸遮掩不住地欢喜迎接第二位嫡子的降临。菀的这一胎是个大胖小子，她几乎是痛过了两天才顺利产下这个孩子。皇九子的到来让沉寂多年的后宫重新热闹起来，萱妃借着皇九子的东风让皇帝感觉其有『带子之兆』，一连几天皆是掀了其绿头牌，皇九子百日之时更是传出萱妃、贞庶妃和容庶妃均是怀有一个月的身孕。
恭熹皇后最为欢喜的便是制造不祥人的假象，而她最欢喜的便是制造一片祥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与其把她人逼上绝路倒不如把局势稳住。怡宁公主的婚事菀乃是亲自把几个可靠的年轻才俊举荐给皇帝，皇帝也是一脸满意地点头选了大学士的嫡子。
良妃以为皇帝会因为自己是公主的生母而让其复出不想，公主的婚事由始至终不曾过问过她。怡宁公主的婚事何其声势浩大，额驸与公主皆是只给皇帝与菀敬茶，至于良妃则是不曾被提起过。
菀一身明黄色凤袍移尊驾到大明宫，良妃穿着吉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到院子里跪着恭迎。菀以明黄色的绢巾轻掩朱唇，眼前的良妃与昔日高高在上的端贵妃简直判若两人，一身绛紫缎绣四团夔龙纹吉服，头上的半钿也不过是寻常的珠翠。
『姐姐如此大礼，本宫还当真受不起。』菀嘴里说着受不起，可丝毫没有让其起来的意思。她示意云袖把公主回门的贺礼逐一交到大明宫掌事姑姑手中。『姐姐好福气，找了个乘龙快婿。』
『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知道错了。臣妾本就不该与你争个高低。』良妃伏在地上不停磕头道。『臣妾本该是浑浑噩噩地走完这一辈子。』
『姐姐这话未免说得太潦草了。』菀冷笑道，『姐姐与本宫同为选秀入宫的，这其中牵扯的家世与前朝密不可分，姐姐与本宫，还有这宫里的女人打从踏入宫门便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皇上就一个，无论你争或不争，道理就摆在那儿，本宫相信在皇宫里的女人不是小白兔。』
『娘娘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良妃苦笑道。
『这句话也是本宫想问姐姐的，姐姐已是东宫贵妃，膝下已有三位皇子，如此尊贵为何还处处逼着本宫？恭熹皇后沦为废后，恭仁皇后至死才换来虚名，如此皇后便是姐姐要追求的？』菀冷眼看着良妃哭哭啼啼的模样，她不是皇帝，女人的眼泪对她丝毫不起作用。
『正如皇后娘娘所言，娘娘何尝就不是朝着后位奔走？娘娘又有何资格责备臣妾。』良妃失笑道。
『是啊，无论本宫争或不争，诸位皆是以为本宫要争，本宫又岂能让尔等失望。今日本宫尊你一声「姐姐」左不过是念你侍上多年，姐姐可要记住了：本宫是妻，汝不过是妾。本宫坐着，汝便要站着；本宫站着，汝就得跪着。』
『皇后娘娘果真是气势如虹！』良妃横眉冷对道，只要她前脚一走，她后脚便撞墙而死，她就不信皇上还会相信她！
『呵，本宫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姐姐的三位皇子皆是到了上书房的年纪，本宫问过夫子的话说三位皇子聪明睿智。本宫在猜想，若姐姐自缢，三位皇子定会知道何谓母慈子孝地追随姐姐。』菀不怒反笑。
『你好歹毒的心肠！三位皇子乃是本宫的命根！』良妃不可置信地瞪着菀，仿佛她此时手中正是掐着三位皇子般。
『所以一切皆是看着姐姐如何爱惜命根了。』菀淡淡地说，『大明宫的奴才可要竖起耳朵听着，若良妃有任何闪失，你们的人头便是良妃的陪葬品。』
『奴才遵旨。』大明宫的奴才个个面面相觑，其后才异口同声道。
回程路上，云袖不解地问菀为何要放过良妃的狗命，菀只是淡笑道：『众人越是以为本宫要迫不及待地铲除她，本宫便要留着她的狗命。这么多年本宫与其交恶，如今她即便发难，本宫也只得暂且搁置。』
待得众人不再记挂着此事方能动手，她自己虽也是时常诵经可图的不过是一时的自欺欺人。各宫中皆是设有佛堂以供妃嫔供奉，可到底有多少人是虔诚的，不是做做样子便是自欺欺人。七老八十的太妃们尚且是一丝寄托，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念经便是何等做作。
太后躺在钦安殿的床上听着菀逐一汇报后宫的大小事儿，她的双眼越是想瞪着便越是显得疲惫不堪。二十四岁的皇后与当年同为二十四岁的恭熹皇后显得年轻许多，到底是天生丽质或是保养得宜？
『到底还是你福气最好，为皇上添儿加女的。哀家若无记错，你可谓儿女成双了。』太后的一席话让人摸不出是喜是忧。
『皇额颞言重了，儿臣哪来的儿女成双。不过是生了两个女儿才给皇上添了一子。』皇四子已过继到宗亲处不算是皇子了。
『你倒是心里清楚着，皇家血脉讲求的是出身高贵。这三年一选的秀女便是最好的佐证，哀家可不愿意再看到宸妃之流的女子出现。』太后止不住地咳嗽，宁嬷嬷递上的白绢布已被她咳出的血痰染上点点猩红。
『儿臣定会把好关子，断不许再出现麻雀变凤凰之事。』菀合上手中的书籍道，『此外福答应的月信也颇为蹊跷，每每到皇上掀她的牌子便是月信刚至。』
『皇后的意思是其故弄玄虚？』太后几经喘息才感觉顺气。
『儿臣不敢妄自猜度，已命其一宫主位玫庶贵嫔代为查探。』菀自觉自己此胎生育后脸部有些浮肿，至于腰身虽是恢复如初了，可腰骨处仍感觉到不时疼痛。
『玫庶贵嫔？皇上喜好贪新，可也不要更换得太快，后宫要的是安稳。』太后蹙眉，如今后宫中的小主一个比一个新鲜，她也快记不住了。
『皇额颞身子不好，口味也怕是寡淡，儿臣命人送来梅子蜜饯。』菀让云袖把一小坛子送到宁嬷嬷手中，宁嬷嬷接过后开封尝了一颗，连声赞好。
『还是你有这心思，哀家吃那药汤都快把嘴巴给苦坏了。』太后见宁嬷嬷尝了后没出岔子这才点头。
菀回程路上看见万盛元在赶往钦安殿，看见菀的凤銮，他赶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安。菀唤住轿夫，她下了凤銮看着伏在地上的万盛元。『院判大人赶着去钦安殿请平安脉？』
『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正是赶去。』万盛元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刚才老远便看见皇后的凤銮。
『大人起来吧，本宫也正有病症想让大人请脉。』菀淡淡一句示意身后的奴才后退三丈，她用只有两人才听见的声音道：『本宫问你，太后这病最多几时？』
『微臣不懂娘娘的意思。』万盛元虚汗尽出，他不过是装作不懂。
『太后这身子一直由你担待着，太后若是突然崩天，你以为你颈项上的人头有多少个。』菀道。
『请娘娘饶了微臣，此事儿乃是皇上秘密下旨的。』万盛元言下之意便是按规章办事而已，自己也是迫不得已。
『你若老实交代，本宫还能在你出事儿的时候说上一两句话。』命从来只有一条，没有人会不爱惜自己的命。
『太后这病怕是熬不过明年。』万盛元低声道，太后这咯血发热之症本是小病，只是皇上下了旨意让太医院延误病情导致其一发不可收拾。
菀没想到太后不过是近几年才时常生病，依她的观察不过是普通的风寒之类却不想已是发展到这般程度。古语有云：无毒不丈夫！皇帝的心思果真是郎心似铁。
从钦安殿回到栖凤宫，菀一路上想了许多其中最为忧心的便是当年皇帝亲手弄死千禧的事儿。没有万万没想到的错愕，反倒是觉得自己一再被人提醒却将其拒之门外的愚蠢，皇帝曾感叹过恭熹皇后也曾是天真烂漫，不知她是否也是逐渐被权欲蒙蔽了双眼？
她刚下了凤銮宫里的人就出来说皇上在栖凤宫中，菀正了正脸色才慢条斯理地走进屋去。皇帝抱着皇九子在屋里踱来踱去，躺在他怀中的皇九子一脸慵懒的模样，看见菀进屋的身影，乳母赶忙从皇帝手里接过孩子退到偏殿去。
『皇上怎么来了？』菀仰着笑脸拉着皇帝的手坐到罗汉床上，宫女送来新沏的茶水与点心果子。
『啊，朕想着你母子二人便走来，不想你却到皇额颞那儿去了。』皇帝喝了一口茶，他拇指中的祖母绿玉扳指吸引着菀的目光。
那只祖母绿玉扳指不似是皇帝这般年纪戴的，祖母绿虽是贵不可言却反倒没有红玛瑙与白玉质地的玉扳指显得年轻。
『太后的身子不好，臣妾作为儿媳妇的总该去照料。』菀轻描淡写地说，『萱妃、贞庶妃和容庶妃也有了身孕，皇上这福泽可谓是延绵不断。』
『虽说朕的子嗣比起先帝要多，可朕也到了而立之年，与太祖皇帝相比也不过是零头。』皇帝感叹自己前些年一直光阴虚度浪费了不少光阴。
『皇上还年轻，子嗣的事儿也急不来。臣妾以为皇上要不到行宫去游玩一下？』菀道，『几位有孕和有子嗣的妃子就不跟着去了，臣妾记得今年入宫的几位答应容貌也俊俏，皇上何不让她们陪着？』
『几位答应虽是年轻，可行宫内没有能管事儿的也不行，要不这回就先捎带上九嫔，等开春后再把下边的宫人带去。』皇帝想了想道，他此回出去走走便是想抒发身心的疲惫而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的。
『皇上的心思臣妾岂会不懂，皇上是想着把九嫔稳住。』菀憨笑道，如今妃位的小主皆是个个有孕，底下的九嫔自然是心急如焚。若不想除了什么岔子，就只能雨露均沾才行。
若然皇帝在外，那么宫中的事儿便是由着她主持，也该是时候甄选一下能够收为己用的人儿了，待皇帝走远便是她动手之时。
『皇后果真与朕心思一致，后宫中的女子个个皆是出身名门，其中的枝枝蔓蔓牵扯甚大，朕也不想给人绑手绑脚。』皇帝的言下之意便是要皇后出手解决那么几个人。
『臣妾明白。』
皇后不过是皇帝的附属品，皇后的家世可有可无，但必须要对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服从永远都是皇后要学的，皇帝的意思便是圣旨。
他要铲除的人是福答应与韵贵人，一个是蒲察氏的宗女，一个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两个人的娘家皆是皇亲国戚，说好听的是亲上加亲，说难听的便是外戚专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