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爷这炮灰当的 13 旭儿竟有如此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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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传来，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将我们三人的笑声齐刷刷地切断了。
云晔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眉眼含笑，道：“说什么呢，笑得这么欢，来，说给朕听听，让朕也乐呵乐呵！”
云晔的到来便如一枚定身咒，将我们三人全部定住了。气氛顿时凝滞下来，我心里暗暗叫糟，这般强烈的反差，他想不察觉也难，若是惹恼了他，我又要倒霉了。
我连忙用逃命的速度冲了过去，踮起脚尖捂住云晔的眼睛，作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尖声叫道：“不许你看！你把眼睛闭上，快点出去！”
曦儿与倩儿呆呆地看着我，仿佛被我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出吓傻了。
我朝她俩使个眼色，也不知她俩看懂了没。
“哦？为何不许看？”云晔僵硬的脸有些松动，声音里的笑意淡了些，但总算没完全消失。
曦儿率先回过神来，捂着嘴笑道：“瞧，七哥哥害羞了呢！”
倩儿愣了一下，连忙接口：“就是，啧啧，想不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厚脸皮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呢！”
曦儿笑着冲我眨眨眼睛：“可惜方才粉擦多了，瞧不出脸色，也不知七哥哥脸红了没有。”
她俩一搭一合，我又死死捂着云晔的眼睛，他来了兴致，一边掰我的手，一边笑道：“瞧你们说的，朕还真是好奇了，旭儿怎么了？什么粉擦多了，还脸红害羞？旭儿那么厚的脸皮，又怎会害羞？”
我一跺脚，赌气道：“不许说！不许看！不许笑！”
我一连三个不许，将云晔的好奇心吊到了最高点，他起先大约存了逗我玩的心思，没真用劲掰我的手，我话音未落，他突然抓着我的拇指一拧，我不由自主地松了手，连忙转过身背对着他。
他这才看清我穿着的是百褶凤裙，惊叫了一声：“哟，原来旭儿穿裙子了，还梳了个美人髻，来来来，转过来让四哥瞧瞧。”
我气哼哼地不理他，他大笑着抓住我的肩膀，硬生生将我掰过来，我垂着头，不肯让他看见我的脸，他又是一阵大笑，哄小孩子一般拍拍我的后脑勺，柔声哄道：“来，抬起头，让四哥瞧瞧。”
我别别扭扭的不肯抬头，他笑着轻轻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来，我耷拉着眼皮子不肯看他，蓦地，他的手猛一紧，下巴上传来一阵突兀的微痛。
我一咧嘴，一巴掌甩过去，正中他手背，他手一松，我连忙后退了一步，捂着下巴垮着脸埋怨：“那么用力做什么，好疼的！”
他却不吭声，对于我的无礼冒犯，他浑不在意，我抬眼看他，只见他睁大了双眼，痴痴地看着我，目光中充满痴迷。
我心口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滋啦啦地冒了出来，我隐隐觉得，我今天这身装扮，只怕要惹下大祸了。
云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里满满的都是惊艳，痴痴道：“朕竟不知，旭儿竟有如此惊世绝俗的美貌！”
果然，他被迷住了，我似乎可以预见最终的悲惨下场了。
自古美人薄命，难见白头，并不是因为这人本身命不长，绝大多数都是因为美、色引来了太多人垂涎，被人争来抢去，引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最后死于非命。
我不敢将心里的恐惧表现出来，只得强作娇羞，极快地瞥了他一眼，垂着头背过身去，嘟囔一句：“你也笑我！不理你们了！”
云晔朗声大笑，一手搭在我肩上将我转了过来，道：“朕在养心殿等你回来用午膳，见你久久不回，便寻了来，没想到竟见着了如此春、色，这一程劳顿可真是值了！”
我听他说到午膳，急忙岔开话题，摸摸肚子，做出一副很饿的样子，道：“四哥不说，我倒险些忘了，都怪这两个小丫头，闹得我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倩儿与曦儿连声附和，一边一个拉住我的手，硬生生将我从云晔手中拽了出来，笑着闹着往膳堂走。
云晔在后头跟着，朗朗笑道：“旭儿走慢点，可别踩着裙摆摔着了！”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我这真是吃饱了撑的，好好的偏要去穿什么女装，这下好了，一头撞在了刀口上。
进了膳堂，我们各自坐下，倩儿与曦儿很有眼力见儿地紧挨着坐在我两边，我不得不与云晔面对面。
我既尴尬，又害怕，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坐立不安。倒是云晔，他似乎心情极好，一边吃一边连声称赞小厨房的手艺好。
我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得想办法见见兰舟他们，没有他们的帮助，我就只有困死在宫中了。
膳罢，云晔笑道：“旭儿可要回养心殿午睡？”
我故作轻松，瞧瞧曦儿与倩儿，道：“不了，许久没见曦儿与倩儿了，今日想与她俩说说话。”
云晔淡淡一笑，算是回应。我偷眼打量他的神色，见他脸色平静如常，试探着问道：“今夜我想宿在曦儿这里，成么？”
这问题太不堪，原本不该当着曦儿与倩儿的面问的，但有她俩在，即便云晔心有不快，想来也不至于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云晔脸色一寒，眼中升腾起警觉的怒意，探究地望着我。
他定然察觉出了我的逃避，眼里的警告太明显。他的目光让我胆战心惊，但我不得不壮着胆子迎视他，我不能让他看出我的怯懦。
“那我也要宿在曦儿公主这里！我要跟七哥哥联床夜话！”倩儿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小手举得老高，一脸雀跃的样子，显得分外天真无邪。
曦儿丢了个白眼过去，指着倩儿的脑门子取笑道：“哼，宿在本公主这里，却说要跟七哥哥联床夜话，宁倩，你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么？”
曦儿与倩儿的插科打诨使得云晔周身的寒意淡了些，他龙眉微挑，星目略凝，不冷不淡道：“哦？你们有那么多话要说？竟连觉都不睡了！”
“那是！女儿家的悄悄话，你可不许派人偷听！”我脸一扭，借着撒娇躲开他审视的目光。
云晔犹豫了片刻，淡声道：“你既不想回去，那便随你吧，只一点，明日辰时上御书房侍候笔墨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糟，他这是变着法儿软禁我，刚放了我一夜假，明儿个便要补回来，我明日若是去了，只怕以后日日都要困在御书房被他亲自监视了。
“我不要去。”我耷拉着脑袋，拽住他一只袖子，轻轻地晃了晃，委委屈屈哀求，“我既不要念书，又不要写字，侍候哪门子笔墨来着？”
云晔听我说不要去时，脸色一下子沉了，待我后头撒娇的话说完，他又变了一副神情，笑骂道：“又没让你念书写字，只是让你去候着罢了。”
我怏怏地仰望着他，心有不甘：“我不干！批折子已经够无聊了，陪着你批折子那岂不是要无聊死了！我不要去！”
云晔脸一沉，微微眯着双眸，眼里有淡淡的警告之意，语带微寒：“真不去？”
我心肝一颤，若我再说一个“不”字，他是不是立时便要动真火了？
我故作无奈地长叹一声，愤愤道：“去！谁让你是皇上，你的话就是圣旨，违抗圣旨是要杀头的！”我说着，右手在脖子里比了个杀头的动作，龇牙咧嘴地扮了一个鬼脸。
云晔被我逗乐了，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我一把拍开他的手，龇牙咧嘴地叫道：“别动！别动！好不容易梳成的，人家还要多美一会儿呢！”
云晔朗声大笑着，步履轻捷地离开了，他的身子刚一转出屋门，我便瘫坐在了椅子上，长长地喘着气，好险！
只是过了今夜，恐怕我又得乖乖回到养心殿了。
兰舟没见到，程不归没见到，倒是镇国公——我那个亲爹，快该回来了。
春困秋乏，午膳过后，原是人最困倦的时候，我们三人倒在床上，却没有好好睡觉的心思，打打闹闹，滚来滚去，几乎要将屋顶给掀了。
蓦地，倩儿突然停了手，轻叹了一声，幽幽道：“皇上登基已有一个月了，前些日子，礼部尚书递了折子，请皇上广选秀女，充实后、宫。”
曦儿瞪她一眼，没好气道：“皇上选秀女关你什么事呀，瞧你那一脸哀怨样儿，跟自家夫君被人抢了似的！”
倩儿回她一个白眼，娇声道：“当然关我的事呀，皇上可是我姐夫，我姐夫要纳妾，我能不为我姐姐忧心么！”
我心里暗暗琢磨着，新皇登基，理应大选，但云晔是个克己自持之人，未必会广选天下美人，照我所想，他多半会在朝中要员的千金中选几个合意的纳入宫中，以此来拉拢人心。
至于倩儿的忧心，我多半也能摸个七八分，现如今宫里只有宁玉一名嫔妃，一旦广纳后、宫，宫里的主子多了，免不了明争暗斗，宁玉与云晔本就郎无情妾无意，一旦新人进宫，宁玉八成是没好日子过的。
但倩儿的话也给我提了个醒，现如今宫里只有宁玉一个女人，云晔的心思完全放在了我身上，若是广纳美女，后、宫里有来头的女人多了，他光是应付那些女人都要头大了，哪还有心思理会我？
我打定了主意要促成选妃一事，并且要选几个家世优渥、容貌秀美、心机深沉、手段高超的，让她们将后宫搅得一团糟，到时候我就有几天清闲日子过了。
我用胳膊肘子捅捅曦儿，往窗外探头看了看，确定没有偷听的人，这才小声说道：“曦儿，你去求四哥，将选妃之事揽过来，咱们给四哥选。”
曦儿瞪大了眼睛，愕然望着我，吞吞吐吐道：“可……可是选妃……哪有公主操办的？”
倩儿也用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看着我，不解道：“七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卖了个关子：“现在先别问那么多，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倩儿一撇嘴，微带不屑，“虽然我不知道七哥哥要做什么，但是我敢肯定，皇上绝不会将选妃的事情交给公主去做的，历朝历代还没有哪个妃子是公主选出来的呢！”
曦儿也附和地点头，皱着秀气的眉毛说道：“是呀，四哥哥不会答应的，他老是将我当小孩子，怎么会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我？”
她俩虽没信心，我却是胸有成竹的，母后薨了，良嫔殁了，后、宫里的主子除了宁玉就是曦儿，有我撑腰，还愁曦儿争不过宁玉么？
我附在曦儿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曦儿听罢，秀眉皱得越发紧了，咬着嘴唇满面踌躇地看着我，我冲她笑笑，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保管成事。”
倩儿不悦道：“七哥哥有什么话还要背着倩儿么？你难道还怕我出卖你不成？”
我知道她孩子心性，性格虽大而化之，却爱在小事上较真，于是侧身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你去给我弄一份朝中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家适龄女子的画像，每一幅画像都要附上详细的介绍，性格才艺往日所做的坏事等等越详细越好。”
倩儿狐疑地看着我，满眼的“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斜着眼睛问道：“这些东西礼部都会准备，为什么还要我去弄？”
我淡淡一笑，礼部准备的资料自然是往好处说的，云晔年少为君，想要将自家女子送进宫的人太多了，难保他们不会动什么手脚，礼部的资料未必可信。
我要弄一大堆表面温柔如水，实则阴狠毒辣的蛇蝎美人进来，让后、宫惊涛骇浪，没一刻安生，云晔后院起火，自然没那个闲心搭理我了。
午后没什么事，清闲得紧，我没得云晔的许可，不敢到处乱窜，老老实实在天心宫待着，有曦儿与倩儿作伴，倒也自在。
傍晚时分，李全过来传了话，说是明日卯时六刻来接我去御书房。
我寻思着，今日我来见了曦儿，若是明日曦儿便去向云晔请求办理选妃事宜，云晔多半是要疑心到我身上的，这事虽说最后必须由我来拍板，但事先还是撇清一点好，免得云晔起疑。
我与曦儿又细细地商量了一番，拿定了主意，明日便让曦儿去御书房大闹一场，反正局面已经够混乱了，索性让它乱到极致好了。
次日一早，李全便来天心宫候着了，我故意磨磨蹭蹭的，他苦着脸乞求地望着我，急得满头大汗却又不敢催我，我视而不见，硬是磨蹭到辰时才动身。
到了御书房，云晔正批着折子，见我走进去，他抬头望了一眼，脸拉得老长，不悦道：“不是说辰时来的么？这都什么时辰了？”
我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这不正是辰时么！也就是你，这要是换了旁人，我才不起那么大早呢！”
云晔又瞥了我一眼，淡声道：“迟到还狡辩，罚你将案上的书抄一遍。”
我正纳闷为何龙案下首还摆着一张小书案，上面还放着文房四宝，原来是给我准备的，他今日唤我过来，哪里是为了伺候笔墨，分明就是让我抄书来着。
“切，连书都备好了，还说什么罚我，分明就是故意的！”我撇撇嘴，缓步走过去拿起书扫了一眼。
那书竟是一卷《女则》！
我心里一凉，看样子，他是铁了心开始行动了，要将我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好给他当母仪天下的皇后。
我心知再怎么抗议也没用了，指不定还会惹恼了他，万一他再把《女戒》《女训》《列女传》搬出来让我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老老实实地在小书案前坐下，将书翻到最后一页，抬头望了望云晔，他半颗脑袋都被奏折遮住了，只有一个带着金冠的头顶露出来，我耸耸肩，抓起笔就往宣纸上涂。
“今日怎么又穿起男装来了？”云晔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只是单纯的与我聊家常。
“穿起来太麻烦，走路也不方便，还是穿男装舒服。”我也淡淡地回应。
云晔不再接话，我舒了一口气，我若是穿男装还好些，穿得花枝招展的，危险系数少不了要蹭蹭蹭地直往上冒，无异于将自己洗干净了送到云晔嘴边。
我这边刚将心放回肚子里，云晔却云淡风轻地说道：“旭儿穿女装极美。”
我手一抖，一滴墨落在了宣纸上，染出一块圆圆的黑点。
我强作镇定，道：“毕竟当了十六年男人，这一时半会的还适应不过来。”
云晔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专注于他手里的折子，不再说话了。我拍拍胸口，瞧着到处都是黑疙瘩的宣纸，拧着眉头扯了扔掉，换一张新的继续涂鸦。
“安心写字，写不出一幅字就别想用午膳了。”云晔的声音淡淡的，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却对我的心不在焉了如指掌。
我吐吐舌头，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着曦儿何时会到。
等曦儿来了，御书房也就热闹了。
我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写几个字打发打发时间，却不知该写些什么，望着案边的书，却又提不起兴致，抬眼去看云晔，他正全神贯注地批折子，根本没有搭理我的打算。
我趴在案上，懒洋洋地提笔瞎胡画，突然想起了程不归，又想到了程尽忠，再想到母后，曦儿，龙泉，宁玉……
美人与名将，终归是不许见白头的，这世间美好的东西太多，却不得长远，当真是可悲可叹！
我暗自感慨着，想到自身，突然发觉，我比那些美人啊名将什么的更为悲催，他们好歹活不成还能死，我却是连死都死不痛快！
不知等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了曦儿的声音：“四哥哥在做什么呢？”
我心里一喜，好戏就要开场了！
却听李全捏着沙哑刺耳的公鸭嗓阻拦：“回公主的话，皇上正批折子呢，现下不得闲，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公主请回吧。”
曦儿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骄横的怒意：“瞪大你的狗眼瞧清楚，本公主是任何人吗？起开，本公主要进去！”
“公主，您可别难为奴才呀！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公主……哎，公主，不可硬闯呀！”
单听李全的声音，便知道曦儿在门外闹腾起来了，我抬头看了云晔一眼，正见他也抬起了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我连忙抢在他头里喊道：“让她进来！”
云晔拧着眉头横我一眼，我故作无辜地耸耸肩，两手一摊，回他一个嬉皮笑脸。
曦儿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快步走了进来。
我连忙扔下笔，快步迎了上去，一脸绝处逢生的表情哀声叹道：“我的小祖宗，幸好你来了，走走走，咱们出去透透气去，我都快要闷死了！”
曦儿却拉长了脸，一把甩开我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龙案前，怒气冲冲地质问道：“四哥哥，你又要选妃了是不是？”
云晔两道剑眉蹙拢了，满目不悦地瞪着曦儿，冷声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御书房也是你能擅闯的么？”
曦儿却不理会他的责备，小嘴一撅，哭丧着小脸，抽了抽鼻子，眼里立时泛起了泪光：“四哥哥要广选佳人，充入后、宫了是不是？以后、宫里会有很多很多女人，三宫六院，数不尽的莺莺燕燕，，四哥哥以后再也不会疼曦儿了是不是？”
曦儿泫然欲泣地望着云晔，眼神哀怨之极，倘若不是事先通过气，知道她这是在做戏，我必然是要心疼万分，将她搂进怀里好生抚慰的。
果然，云晔一见曦儿这副委屈得如同被抛弃的小兔子一般的可怜劲儿，那一丝本就没几分重量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连忙拉住她的手好生安抚：“曦儿听谁说的，四哥哥什么时候说过要广选佳人了？”
蓦地，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传来，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将我们三人的笑声齐刷刷地切断了。
云晔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眉眼含笑，道：“说什么呢，笑得这么欢，来，说给朕听听，让朕也乐呵乐呵！”
云晔的到来便如一枚定身咒，将我们三人全部定住了。气氛顿时凝滞下来，我心里暗暗叫糟，这般强烈的反差，他想不察觉也难，若是惹恼了他，我又要倒霉了。
我连忙用逃命的速度冲了过去，踮起脚尖捂住云晔的眼睛，作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尖声叫道：“不许你看！你把眼睛闭上，快点出去！”
曦儿与倩儿呆呆地看着我，仿佛被我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出吓傻了。
我朝她俩使个眼色，也不知她俩看懂了没。
“哦？为何不许看？”云晔僵硬的脸有些松动，声音里的笑意淡了些，但总算没完全消失。
曦儿率先回过神来，捂着嘴笑道：“瞧，七哥哥害羞了呢！”
倩儿愣了一下，连忙接口：“就是，啧啧，想不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厚脸皮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呢！”
曦儿笑着冲我眨眨眼睛：“可惜方才粉擦多了，瞧不出脸色，也不知七哥哥脸红了没有。”
她俩一搭一合，我又死死捂着云晔的眼睛，他来了兴致，一边掰我的手，一边笑道：“瞧你们说的，朕还真是好奇了，旭儿怎么了？什么粉擦多了，还脸红害羞？旭儿那么厚的脸皮，又怎会害羞？”
我一跺脚，赌气道：“不许说！不许看！不许笑！”
我一连三个不许，将云晔的好奇心吊到了最高点，他起先大约存了逗我玩的心思，没真用劲掰我的手，我话音未落，他突然抓着我的拇指一拧，我不由自主地松了手，连忙转过身背对着他。
他这才看清我穿着的是百褶凤裙，惊叫了一声：“哟，原来旭儿穿裙子了，还梳了个美人髻，来来来，转过来让四哥瞧瞧。”
我气哼哼地不理他，他大笑着抓住我的肩膀，硬生生将我掰过来，我垂着头，不肯让他看见我的脸，他又是一阵大笑，哄小孩子一般拍拍我的后脑勺，柔声哄道：“来，抬起头，让四哥瞧瞧。”
我别别扭扭的不肯抬头，他笑着轻轻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来，我耷拉着眼皮子不肯看他，蓦地，他的手猛一紧，下巴上传来一阵突兀的微痛。
我一咧嘴，一巴掌甩过去，正中他手背，他手一松，我连忙后退了一步，捂着下巴垮着脸埋怨：“那么用力做什么，好疼的！”
他却不吭声，对于我的无礼冒犯，他浑不在意，我抬眼看他，只见他睁大了双眼，痴痴地看着我，目光中充满痴迷。
我心口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滋啦啦地冒了出来，我隐隐觉得，我今天这身装扮，只怕要惹下大祸了。
云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里满满的都是惊艳，痴痴道：“朕竟不知，旭儿竟有如此惊世绝俗的美貌！”
果然，他被迷住了，我似乎可以预见最终的悲惨下场了。
自古美人薄命，难见白头，并不是因为这人本身命不长，绝大多数都是因为美、色引来了太多人垂涎，被人争来抢去，引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最后死于非命。
我不敢将心里的恐惧表现出来，只得强作娇羞，极快地瞥了他一眼，垂着头背过身去，嘟囔一句：“你也笑我！不理你们了！”
云晔朗声大笑，一手搭在我肩上将我转了过来，道：“朕在养心殿等你回来用午膳，见你久久不回，便寻了来，没想到竟见着了如此春、色，这一程劳顿可真是值了！”
我听他说到午膳，急忙岔开话题，摸摸肚子，做出一副很饿的样子，道：“四哥不说，我倒险些忘了，都怪这两个小丫头，闹得我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倩儿与曦儿连声附和，一边一个拉住我的手，硬生生将我从云晔手中拽了出来，笑着闹着往膳堂走。
云晔在后头跟着，朗朗笑道：“旭儿走慢点，可别踩着裙摆摔着了！”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我这真是吃饱了撑的，好好的偏要去穿什么女装，这下好了，一头撞在了刀口上。
进了膳堂，我们各自坐下，倩儿与曦儿很有眼力见儿地紧挨着坐在我两边，我不得不与云晔面对面。
我既尴尬，又害怕，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坐立不安。倒是云晔，他似乎心情极好，一边吃一边连声称赞小厨房的手艺好。
我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得想办法见见兰舟他们，没有他们的帮助，我就只有困死在宫中了。
膳罢，云晔笑道：“旭儿可要回养心殿午睡？”
我故作轻松，瞧瞧曦儿与倩儿，道：“不了，许久没见曦儿与倩儿了，今日想与她俩说说话。”
云晔淡淡一笑，算是回应。我偷眼打量他的神色，见他脸色平静如常，试探着问道：“今夜我想宿在曦儿这里，成么？”
这问题太不堪，原本不该当着曦儿与倩儿的面问的，但有她俩在，即便云晔心有不快，想来也不至于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云晔脸色一寒，眼中升腾起警觉的怒意，探究地望着我。
他定然察觉出了我的逃避，眼里的警告太明显。他的目光让我胆战心惊，但我不得不壮着胆子迎视他，我不能让他看出我的怯懦。
“那我也要宿在曦儿公主这里！我要跟七哥哥联床夜话！”倩儿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小手举得老高，一脸雀跃的样子，显得分外天真无邪。
曦儿丢了个白眼过去，指着倩儿的脑门子取笑道：“哼，宿在本公主这里，却说要跟七哥哥联床夜话，宁倩，你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么？”
曦儿与倩儿的插科打诨使得云晔周身的寒意淡了些，他龙眉微挑，星目略凝，不冷不淡道：“哦？你们有那么多话要说？竟连觉都不睡了！”
“那是！女儿家的悄悄话，你可不许派人偷听！”我脸一扭，借着撒娇躲开他审视的目光。
云晔犹豫了片刻，淡声道：“你既不想回去，那便随你吧，只一点，明日辰时上御书房侍候笔墨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糟，他这是变着法儿软禁我，刚放了我一夜假，明儿个便要补回来，我明日若是去了，只怕以后日日都要困在御书房被他亲自监视了。
“我不要去。”我耷拉着脑袋，拽住他一只袖子，轻轻地晃了晃，委委屈屈哀求，“我既不要念书，又不要写字，侍候哪门子笔墨来着？”
云晔听我说不要去时，脸色一下子沉了，待我后头撒娇的话说完，他又变了一副神情，笑骂道：“又没让你念书写字，只是让你去候着罢了。”
我怏怏地仰望着他，心有不甘：“我不干！批折子已经够无聊了，陪着你批折子那岂不是要无聊死了！我不要去！”
云晔脸一沉，微微眯着双眸，眼里有淡淡的警告之意，语带微寒：“真不去？”
我心肝一颤，若我再说一个“不”字，他是不是立时便要动真火了？
我故作无奈地长叹一声，愤愤道：“去！谁让你是皇上，你的话就是圣旨，违抗圣旨是要杀头的！”我说着，右手在脖子里比了个杀头的动作，龇牙咧嘴地扮了一个鬼脸。
云晔被我逗乐了，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我一把拍开他的手，龇牙咧嘴地叫道：“别动！别动！好不容易梳成的，人家还要多美一会儿呢！”
云晔朗声大笑着，步履轻捷地离开了，他的身子刚一转出屋门，我便瘫坐在了椅子上，长长地喘着气，好险！
只是过了今夜，恐怕我又得乖乖回到养心殿了。
兰舟没见到，程不归没见到，倒是镇国公——我那个亲爹，快该回来了。
春困秋乏，午膳过后，原是人最困倦的时候，我们三人倒在床上，却没有好好睡觉的心思，打打闹闹，滚来滚去，几乎要将屋顶给掀了。
蓦地，倩儿突然停了手，轻叹了一声，幽幽道：“皇上登基已有一个月了，前些日子，礼部尚书递了折子，请皇上广选秀女，充实后、宫。”
曦儿瞪她一眼，没好气道：“皇上选秀女关你什么事呀，瞧你那一脸哀怨样儿，跟自家夫君被人抢了似的！”
倩儿回她一个白眼，娇声道：“当然关我的事呀，皇上可是我姐夫，我姐夫要纳妾，我能不为我姐姐忧心么！”
我心里暗暗琢磨着，新皇登基，理应大选，但云晔是个克己自持之人，未必会广选天下美人，照我所想，他多半会在朝中要员的千金中选几个合意的纳入宫中，以此来拉拢人心。
至于倩儿的忧心，我多半也能摸个七八分，现如今宫里只有宁玉一名嫔妃，一旦广纳后、宫，宫里的主子多了，免不了明争暗斗，宁玉与云晔本就郎无情妾无意，一旦新人进宫，宁玉八成是没好日子过的。
但倩儿的话也给我提了个醒，现如今宫里只有宁玉一个女人，云晔的心思完全放在了我身上，若是广纳美女，后、宫里有来头的女人多了，他光是应付那些女人都要头大了，哪还有心思理会我？
我打定了主意要促成选妃一事，并且要选几个家世优渥、容貌秀美、心机深沉、手段高超的，让她们将后宫搅得一团糟，到时候我就有几天清闲日子过了。
我用胳膊肘子捅捅曦儿，往窗外探头看了看，确定没有偷听的人，这才小声说道：“曦儿，你去求四哥，将选妃之事揽过来，咱们给四哥选。”
曦儿瞪大了眼睛，愕然望着我，吞吞吐吐道：“可……可是选妃……哪有公主操办的？”
倩儿也用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看着我，不解道：“七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卖了个关子：“现在先别问那么多，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倩儿一撇嘴，微带不屑，“虽然我不知道七哥哥要做什么，但是我敢肯定，皇上绝不会将选妃的事情交给公主去做的，历朝历代还没有哪个妃子是公主选出来的呢！”
曦儿也附和地点头，皱着秀气的眉毛说道：“是呀，四哥哥不会答应的，他老是将我当小孩子，怎么会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我？”
她俩虽没信心，我却是胸有成竹的，母后薨了，良嫔殁了，后、宫里的主子除了宁玉就是曦儿，有我撑腰，还愁曦儿争不过宁玉么？
我附在曦儿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曦儿听罢，秀眉皱得越发紧了，咬着嘴唇满面踌躇地看着我，我冲她笑笑，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保管成事。”
倩儿不悦道：“七哥哥有什么话还要背着倩儿么？你难道还怕我出卖你不成？”
我知道她孩子心性，性格虽大而化之，却爱在小事上较真，于是侧身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你去给我弄一份朝中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家适龄女子的画像，每一幅画像都要附上详细的介绍，性格才艺往日所做的坏事等等越详细越好。”
倩儿狐疑地看着我，满眼的“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斜着眼睛问道：“这些东西礼部都会准备，为什么还要我去弄？”
我淡淡一笑，礼部准备的资料自然是往好处说的，云晔年少为君，想要将自家女子送进宫的人太多了，难保他们不会动什么手脚，礼部的资料未必可信。
我要弄一大堆表面温柔如水，实则阴狠毒辣的蛇蝎美人进来，让后、宫惊涛骇浪，没一刻安生，云晔后院起火，自然没那个闲心搭理我了。
午后没什么事，清闲得紧，我没得云晔的许可，不敢到处乱窜，老老实实在天心宫待着，有曦儿与倩儿作伴，倒也自在。
傍晚时分，李全过来传了话，说是明日卯时六刻来接我去御书房。
我寻思着，今日我来见了曦儿，若是明日曦儿便去向云晔请求办理选妃事宜，云晔多半是要疑心到我身上的，这事虽说最后必须由我来拍板，但事先还是撇清一点好，免得云晔起疑。
我与曦儿又细细地商量了一番，拿定了主意，明日便让曦儿去御书房大闹一场，反正局面已经够混乱了，索性让它乱到极致好了。
次日一早，李全便来天心宫候着了，我故意磨磨蹭蹭的，他苦着脸乞求地望着我，急得满头大汗却又不敢催我，我视而不见，硬是磨蹭到辰时才动身。
到了御书房，云晔正批着折子，见我走进去，他抬头望了一眼，脸拉得老长，不悦道：“不是说辰时来的么？这都什么时辰了？”
我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这不正是辰时么！也就是你，这要是换了旁人，我才不起那么大早呢！”
云晔又瞥了我一眼，淡声道：“迟到还狡辩，罚你将案上的书抄一遍。”
我正纳闷为何龙案下首还摆着一张小书案，上面还放着文房四宝，原来是给我准备的，他今日唤我过来，哪里是为了伺候笔墨，分明就是让我抄书来着。
“切，连书都备好了，还说什么罚我，分明就是故意的！”我撇撇嘴，缓步走过去拿起书扫了一眼。
那书竟是一卷《女则》！
我心里一凉，看样子，他是铁了心开始行动了，要将我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好给他当母仪天下的皇后。
我心知再怎么抗议也没用了，指不定还会惹恼了他，万一他再把《女戒》《女训》《列女传》搬出来让我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老老实实地在小书案前坐下，将书翻到最后一页，抬头望了望云晔，他半颗脑袋都被奏折遮住了，只有一个带着金冠的头顶露出来，我耸耸肩，抓起笔就往宣纸上涂。
“今日怎么又穿起男装来了？”云晔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只是单纯的与我聊家常。
“穿起来太麻烦，走路也不方便，还是穿男装舒服。”我也淡淡地回应。
云晔不再接话，我舒了一口气，我若是穿男装还好些，穿得花枝招展的，危险系数少不了要蹭蹭蹭地直往上冒，无异于将自己洗干净了送到云晔嘴边。
我这边刚将心放回肚子里，云晔却云淡风轻地说道：“旭儿穿女装极美。”
我手一抖，一滴墨落在了宣纸上，染出一块圆圆的黑点。
我强作镇定，道：“毕竟当了十六年男人，这一时半会的还适应不过来。”
云晔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专注于他手里的折子，不再说话了。我拍拍胸口，瞧着到处都是黑疙瘩的宣纸，拧着眉头扯了扔掉，换一张新的继续涂鸦。
“安心写字，写不出一幅字就别想用午膳了。”云晔的声音淡淡的，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却对我的心不在焉了如指掌。
我吐吐舌头，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着曦儿何时会到。
等曦儿来了，御书房也就热闹了。
我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写几个字打发打发时间，却不知该写些什么，望着案边的书，却又提不起兴致，抬眼去看云晔，他正全神贯注地批折子，根本没有搭理我的打算。
我趴在案上，懒洋洋地提笔瞎胡画，突然想起了程不归，又想到了程尽忠，再想到母后，曦儿，龙泉，宁玉……
美人与名将，终归是不许见白头的，这世间美好的东西太多，却不得长远，当真是可悲可叹！
我暗自感慨着，想到自身，突然发觉，我比那些美人啊名将什么的更为悲催，他们好歹活不成还能死，我却是连死都死不痛快！
不知等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了曦儿的声音：“四哥哥在做什么呢？”
我心里一喜，好戏就要开场了！
却听李全捏着沙哑刺耳的公鸭嗓阻拦：“回公主的话，皇上正批折子呢，现下不得闲，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公主请回吧。”
曦儿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骄横的怒意：“瞪大你的狗眼瞧清楚，本公主是任何人吗？起开，本公主要进去！”
“公主，您可别难为奴才呀！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公主……哎，公主，不可硬闯呀！”
单听李全的声音，便知道曦儿在门外闹腾起来了，我抬头看了云晔一眼，正见他也抬起了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我连忙抢在他头里喊道：“让她进来！”
云晔拧着眉头横我一眼，我故作无辜地耸耸肩，两手一摊，回他一个嬉皮笑脸。
曦儿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快步走了进来。
我连忙扔下笔，快步迎了上去，一脸绝处逢生的表情哀声叹道：“我的小祖宗，幸好你来了，走走走，咱们出去透透气去，我都快要闷死了！”
曦儿却拉长了脸，一把甩开我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龙案前，怒气冲冲地质问道：“四哥哥，你又要选妃了是不是？”
云晔两道剑眉蹙拢了，满目不悦地瞪着曦儿，冷声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御书房也是你能擅闯的么？”
曦儿却不理会他的责备，小嘴一撅，哭丧着小脸，抽了抽鼻子，眼里立时泛起了泪光：“四哥哥要广选佳人，充入后、宫了是不是？以后、宫里会有很多很多女人，三宫六院，数不尽的莺莺燕燕，，四哥哥以后再也不会疼曦儿了是不是？”
曦儿泫然欲泣地望着云晔，眼神哀怨之极，倘若不是事先通过气，知道她这是在做戏，我必然是要心疼万分，将她搂进怀里好生抚慰的。
果然，云晔一见曦儿这副委屈得如同被抛弃的小兔子一般的可怜劲儿，那一丝本就没几分重量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连忙拉住她的手好生安抚：“曦儿听谁说的，四哥哥什么时候说过要广选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