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爷这炮灰当的 21 爷是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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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玉的声音越发娇柔，脸上的笑容也甜得似乎能拧出一大碗蜂蜜来：“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不但不会害你，反而还会阻止别人害你，我要让皇上专宠你一人，那些妄想分得皇上宠爱的女人，我会不择手段地为你铲除，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维护你在宫里的地位。”
我悚然一惊，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哆嗦，背后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这个宁玉好聪明！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她虽不见得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云晔想要我这一点她必然是猜出来了，我越是怕云晔的宠爱，她越是要帮助云晔得到我，甚至不顾及自身恩宠，也要将我往不归路上推！
怪不得她这些天来什么事情都没做，我预想中的下毒啦、暗杀啦、嫁祸啦，这些宫中女子常用的害人手段她一个都没用，原来她是要利用云晔折磨我！
只是这样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做法真的好吗？
我不可思议地瞪着她，这女人已经完全疯了！
宁玉得意一笑，扬长而去。陆浅霜看看我，再看看宁玉，咬咬牙，一跺脚，跟着走了。
我的兴致顿时被扫得一干二净，顾不得听戏了，闷着头往台阶上一坐，托着腮帮子想对策。
宁玉若是直接对我下手，我倒并不如何担心，这毕竟是在宫里，暗杀的可能性不大，而下毒的话，有龙泉在，我压根不怕，至于嫁祸，那就更不用说了，她无非是杀几个人栽赃在我头上，云晔绝不会把我怎样。
可她若是暗地里给我使绊子，将我好不容易弄进来的女人给挡在龙床外头，那我岂不是危险了？
我长叹一声，愁眉苦脸地对韩绿薇说道：“清贵人，你可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留住皇上，并且要尽快怀上龙胎，只要你怀了龙胎，我便去求皇上封你为妃，到时候你就与宁玉平起平坐了。”
韩绿薇什么也没问，只是柔柔地回道：“嫔妾谨遵主子吩咐，必定竭尽全力。”
我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好在韩绿薇还算靠谱，不像陆浅霜那般好奇心强烈，方才一番针锋相对，她必然能猜出些什么，对于我的身份肯定有好奇心，但她什么都没问，这一点还算令我满意。
我正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明黄色朝靴，顺着朝靴往上看去，明黄色龙袍，再往上，是云晔的脸。
“怎么啦，瞧你一脸不高兴的！”云晔揉揉我的脑袋，笑道，“旭儿今日这副装扮当真是美绝人寰，谁给你装扮的？倒是有双巧手，赶明儿个调到养心殿来伺候好了。”
我随手一指韩绿薇，眼皮子也没力气抬，懒懒道：“喏，就是清贵人咯！”
云晔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韩绿薇柔柔怯怯地跪着行礼，他龙眉微拧，淡声道：“清贵人免礼。”
“听见了没，清贵人？还不谢主隆恩？”我捏着腔调说道，却斜着眼睛睨着云晔，我觉着我的小眼神必然是十分哀怨的。
这哀怨却是丝毫不作假的，刚被宁玉给威胁了一番，我憋了一肚子火，却又没地儿发，这种事又不好摊开来讲，只能用眼神怨念一下了。
韩绿薇十分机灵地屈身谢恩，云晔也不知是故意逗我，还是真对韩绿薇有点儿意思，朗声一笑，道：“既如此，清贵人明日便到养心殿伺候着吧！”
韩绿薇有些愣神，没反应过来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明日一早去养心殿伺候着，这话的含义可就深了，今夜云晔多半是不会去蔷薇阁了，并且也不会招韩绿薇侍寝，至于找谁，那就不好说了。
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扶起来一个韩绿薇，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像陆浅霜一样成为一招臭棋吧！
我撅着嘴，阴阳怪气道：“四哥好狠的心，你瞧人家清贵人，这身娇体弱的，天不亮就得从热被窝里爬起来，大老远赶去养心殿，这风寒露重的，你忍心么？”
云晔见我一副酸溜溜的口气，心情大好，爽朗笑道：“既然旭儿都这么说了，那么朕今夜索性宿在蔷薇阁好了，也免得清贵人奔波受累，旭儿以为如何？”
我脸一扭，凉凉道：“自然是极好的，你是皇上嘛，还不是你说了算！”
他既然想看我吃醋，那我就酸给他看看。
我心里很清楚，云晔是个很理智的皇帝，绝不会犯因美、色误国的错误，即便我再怎么吃醋，他也不会将后、宫众人完全晾下，只专宠我一人。正如他所说，他是皇上，他有他的责任，他必须平衡后、宫势力，进一步安定前朝。
我并不担心我的吃醋会弄巧成拙，更何况如今我身子不爽利，那就更安全了。
云晔笑着揉揉我的脑袋，将我新梳的发髻揉成一个黑疙瘩，接着又伸手来拉我，柔声道：“起来，坐在地上做什么？也不怕受了寒气。”
我就着云晔的手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土，恹恹地耷拉着脑袋，从头发梢到脚后跟都透露着浓浓的不快、活。
云晔微挑龙眉，侧目瞧着我，问道：“旭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我连连叹气：“还不就是宁玉喽！四哥，那个女人真是太讨厌了，我瞧见她就头皮发炸、两腿发软，一阵一阵地冒虚汗。四哥，要不你下个旨，将她禁足一个月，成不？”
云晔横我一眼，一手往我脑门子上戳了几下，笑骂道：“你呀！还是那么爱胡闹，她怎么说也是后、宫里唯一的妃位主子，又没犯什么错，哪能说禁足就禁足？”
我脸一沉，开始耍无赖，蛮横地拽着云晔的袖子好一阵摇晃，撇着嘴道：“那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讨厌她，我不想瞧见她，禁不禁足的我不管，反正你叫她别老是在我面前晃荡，不然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了！”
云晔没好气地瞪着我，“啧”了一声：“你能如何对她不客气？论武功，她一个打你一百个都没问题，论计谋，人家是能征惯战的沙场骁将，你是个只会耍小孩子脾气的小丫头，你要怎样对她不客气？”
我冷哼一声，白眼一翻，冷冷道：“我找龙泉杀了她不就得了么？相信我，龙泉绝对有弄死她还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能耐！”
“胡闹！”云晔低斥一声，抬眼瞥了韩绿薇一眼，眼里带着很明显的警告意味。
韩绿薇低眉顺眼，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很是乖觉地屏蔽了不该听到的声音。
云晔沉声道：“定北侯一家于京郊遇刺之事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命令虽不是你下的，到底是为了你，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再追究，但你若再敢胡来，别怪我罚你！”
原来云晔已经查出了定北侯遇刺一事的真相，他知道那是龙泉做的了！
我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虽说弄死宁玉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但没想到居然套出了龙泉暴露这件事！云晔如今虽说不追究，但这到底是个把柄，云晔捏着这个把柄，龙泉总是随时都有倒大霉的危险。
“好啦！好啦！那不是没成功么！再说了，底下人做的，那便算是我做的，你要罚，那就罚我好了。只不过我一无品级，二无封号，三不领俸禄吃皇粮，你就是想罚，又能罚些什么？”我摆摆手，先将这件事糊弄过去再说吧！
云晔见我更加郁闷了，一手搭在我肩头，将我转向他，柔声哄道：“旭儿听话，即便是看在倩儿的面子上也别去动宁玉，好吗？你既然烦她，我叫她别来烦你就是，你可别乱来，听见了没？”
我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拉长了腔调道：“是！遵旨！”
云晔摸摸我的脑袋，笑道：“真乖！”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不满地嘟囔：“别摸我的头！我又不是狗！”
云晔一怔，随即无奈地摇摇头，笑骂道：“你呀！倘若真跟你计较，你便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皇上，你该对我恭敬点！”
我越发烦了，踮着脚尖凑到他面前，仰着脸狠狠冲他“哼”了一声：“是！皇、上！”
他却不恼，笑着拉过我的手，道：“今日得闲，带你去园子里逛逛吧！”
我一撇嘴，懒洋洋地回绝了：“有什么好逛的，花都开败了，就剩光秃秃的枝桠了，我才不要去呢！”
云晔无奈道：“就当陪四哥逛，可好？”
我一手捂上肚子，打了个哈哈，道：“不好，我肚子疼，大约是受了凉，不想再去吹风了。”
云晔拧眉，我瞧着他有些扫兴，连忙推了韩绿薇一把，闷闷道：“喏，清贵人想必是很乐意陪你逛园子的，你们俩去吧，我先回去躺会儿去。”
云晔看看我，又看看韩绿薇，兴味索然地一摆手，道：“去吧！去吧！你可真是知道如何扫我的兴！”
我连忙堆起一个十分狗腿的笑脸，讨好道：“我有听你的话好好吃药，好好养身体哦！等我好了，四哥记得带我去打猎，你答应过的，可不许耍赖！”
云晔连连挥手，赶苍蝇似的啐了一口：“去去去！瞧着你心里就堵得慌！”
我乐颠颠地跑开了，心里暗暗琢磨着，瞧着云晔的态度，他并不反对我将韩绿薇往他怀里推，如此看来，美人计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他本就不多的空闲时间不得不匀出来，花在那些美人身上。
拐了几条岔道，离得远了，瞧不见云晔了，我才缓下脚步，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天心宫挪。
昨日我一力扶持韩绿薇，助她拔了个头筹，又获得了封号，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如今想要攀附我这棵大树的人只怕也有几个了，接下来，是时候让云晔雨露均沾，广洒圣泽了。
刚进宫时各人都不熟悉情况，斗不起来，可是等到大家都接触到了皇上，得了恩宠，自然就开始积极斗争了。
而我，就是那阵推波助澜的东风。
夜间云晔又留宿蔷薇阁了，并且次日一早，一大批赏赐流水价送进了蔷薇阁，韩绿薇仍是乖觉地一早便来给我请安，将赏赐里头最好的东西一一呈了上来孝敬我。
对于韩绿薇的识时务，我还是很欣慰的，提点了她几句，便打发她走了。
一日无事。
夜间，云晔再次宿进了蔷薇阁，并且次日下了一道旨，晋韩绿薇为清嫔。
一大早，韩绿薇就来谢恩了，照旧是屈身下跪，行了全礼，我等到她跪下去了才抬手止住，笑道：“你如今已经是嫔位主子，不必再向我下跪了。”
韩绿薇柔柔回道：“嫔妾能有今日，全凭主子扶持，嫔妾不敢忘记主子的大恩大德。”
我淡淡一笑，又道：“皇上可有指明让你住哪儿？”
韩绿薇柔顺地回道：“皇上圣旨之中只说封臣妾为嫔，并未赐新的住所。”
我了然，云晔这是试探我呢！
我是该表现得单纯一点呢，还是该表现得愤怒一点呢？
我靠在床头上想了半天，唔，还是不要太单纯了。云晔肯定是不乐意我一门心思帮韩绿薇争宠的，他多半更想看我如何在后、宫这群女人中耍手腕，将她们的恩宠荣辱捏在手心里。
我淡笑着瞧着自己的手指，柔柔笑道：“既如此，你便去清凉殿吧。”
清凉殿离养心殿很远，皇上一般很少会去那儿，我将韩绿薇丢在清凉殿，那么她的恩宠便是捏在我手里的，我若是在旁帮衬着，她还有些机会，我若是不管她，上头还有宁玉压着，她就只有在清凉殿发霉的份儿了。
韩绿薇脸色不变，依旧笑得柔和温婉：“嫔妾多谢主子。”
我淡淡一笑，抬手道：“我今日倦得很，还要再躺会儿，你先回吧。”
韩绿薇柔顺地屈身行礼，道：“嫔妾告退。”
她走后，我再次躺了回去，懒懒地翻了个身，耷拉着眼皮子合计下一步的动作。
没等我合计明白，又有人来了，我觉着这些天我这儿真是格外热闹啊！
来人正是陆浅霜，她一进来就跪下了，耷拉着脑袋，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浑不见往日凌厉的气势。
我淡淡地瞥她一眼，语气清淡：“哟，陆贵人来了？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话虽如此，我却没叫她起来，她既然要跪，那就跪吧。我一门心思抬举她的时候，她不识好歹，如今我已经舍弃她了，她又巴巴的紧赶着送上门来给我当棋子了。
陆浅霜磕了一个头，惶然道：“求主子救救嫔妾！”
我淡淡地一挑眉：“哦？”
“嫔妾……嫔妾求主子帮助嫔妾得到皇上的宠爱，嫔妾愿意为主子做任何事！”
陆浅霜又磕了一个头，抬头看我，我对上她的眼睛，她眼里有满满的决心，以及破釜沉舟的勇气。
我拨拨鬓边乱发，不冷不淡道：“哦？愿意为我做任何事？那么，我要是让你去死，你也愿意去么？”
陆浅霜一怔，呆呆地望着我，眼里渐渐浮起一层恐惧之色。
我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语带嘲讽：“陆浅霜，我救你父亲性命，赐你郡主尊号，如此抬举你，你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与宁玉勾搭在一起，你说，你这样的人，我如何敢用？”
陆浅霜脸色一变，身子一颤，咬咬牙，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撞上床前的硬木踏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嫔妾知错了！嫔妾知错了！嫔妾甘愿做主子的一条狗，只求主子肯收下嫔妾，不论主子要嫔妾咬谁，嫔妾都绝无二话！”
我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轻蔑之情：“做我的狗？你配么？不忠心的狗，只有被杀了炖肉吃的份儿！”
陆浅霜闻言，浑身一僵，打了个哆嗦，跌坐在地上，眼泪刷的一下流了满脸，哀求道：“求主子给嫔妾一个机会，嫔妾虽为相府千金，却不过是个庶女，母亲在相府地位低下，长日受人欺侮，嫔妾只想出人头地，母女二人不再为人所辱，求主子救救嫔妾吧！”
我冷声道：“你受人欺侮，与我何干？我瞧着你气焰挺高，该是你欺负旁人才对呀！”
陆浅霜受我一番折辱，也算得上委屈了，满眼泪水地望着我，道：“当日冲撞主子，罪在嫔妾，主子要打要罚，嫔妾绝无二话，只求主子大发慈悲，搭救嫔妾一把，嫔妾甘愿当牛做马，报答主子的大恩。”
我放声冷笑，斜乜她一眼，不屑道：“连做狗都不配的人，还妄想当牛做马？你就别侮辱牛马了！”
陆浅霜半张着嘴看着我，兴许是我之前一直对她和颜悦色的，她打从心底里不怕我，这会儿见我如此决绝，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耷拉着眼皮子，凉凉道：“瞧在陆千里的面子上，我不与你一般计较，但你既然背叛过我，我自然不会再用你，你便老老实实待在你的隆福堂吧！你若是乖觉老实，我也不耐烦去触你霉头，但你若是再这么不知死活，一旦宁玉那座城门失火了，我保证你第一个被烤成鱼干！”
陆浅霜瘫坐在地上，眸光直愣愣地瞪着我，有绝望，有懊悔，也有恨意。
我怎么着也算是有恩于她的，但只是因为那日谋算失误，她便将我的救命之恩、提携之情全盘抹杀，毫不犹豫跟在宁玉屁股后头做狗，我就是杀了她都不算过分，更何况如今只是冷眼旁观。
打发走陆浅霜，我心里有些乱，想不出下一步的眉目，便寻思着出去转悠两圈。
这一趟有七位新人进宫，除却陆浅霜与韩绿薇，还有柳含烟、梁青青两位美人，以及三位没啥印象的佳人。
我自个儿出了门，闷着头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也不管是什么方向，见路就走，越走越远。
走着走着，忽然听见一阵埙声传来，那声音却不似寻常埙声那般浑厚低沉，反倒有一种轻逸灵动之感。
听着埙声，我不禁想起了兰舟，他便是善吹埙的，两次听他吹埙，还都是《盼人归》。
我循着埙声往前走，转过一座假山，穿过一片花木，最终在一片合欢树林下见到了吹埙人。
那人背靠着一株合欢树席地而坐，瞧服色应当是美人。宫里的美人只有柳含烟与梁青青，这儿离清平轩不远，应当是梁青青。
我试探着轻声唤道：“梁美人？”
那人闻声回头，却是柳含烟。
她见我走来，微微勾唇，笑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朝我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闭上双眼，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曲子上。
她分明已经一曲吹罢，却又将方才的曲子吹了一遍。我猜她要么是不想搭理我，要么是有心事。
我满意地笑了，若是连我都懒得搭理，只怕她也未必肯搭理云晔。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很好，这个柳含烟，我喜欢！只是有一点，她懒得理我，又如何能够为我所用？
我缓步上前，在她侧面盘腿坐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瞧着她。
柳含烟很美，比陆浅霜和韩绿薇还要美，并且她美得清极淡极孤极傲极，仿佛一朵出水白莲一般，决不沾染半丝凡俗之气。
倘若连这样的女人都不能勾起云晔的兴趣的话，那我只能哀叹一声“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天意如此，夫复何言”了。
一曲又罢，柳含烟才缓缓睁开眼来，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怔了一下，淡声道：“为何这么看着我？”
她没有称我为“主子”，也没有自称“嫔妾”，看样子她不喜欢皇宫，不想当宫妃。
我淡淡一笑：“我觉着你有一个音吹错了。”
柳含烟这才正眼瞧我，上下打量我一番，讶然问道：“哦？你听过这首曲子？”
我咧嘴一笑：“刚刚听你吹了两遍……哦，不对，是一遍半。”
柳含烟垂眸看着手里的埙，语音低如自语：“只听一遍半，你就知道这曲子出错了么？”
宁玉的声音越发娇柔，脸上的笑容也甜得似乎能拧出一大碗蜂蜜来：“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不但不会害你，反而还会阻止别人害你，我要让皇上专宠你一人，那些妄想分得皇上宠爱的女人，我会不择手段地为你铲除，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维护你在宫里的地位。”
我悚然一惊，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哆嗦，背后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这个宁玉好聪明！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她虽不见得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云晔想要我这一点她必然是猜出来了，我越是怕云晔的宠爱，她越是要帮助云晔得到我，甚至不顾及自身恩宠，也要将我往不归路上推！
怪不得她这些天来什么事情都没做，我预想中的下毒啦、暗杀啦、嫁祸啦，这些宫中女子常用的害人手段她一个都没用，原来她是要利用云晔折磨我！
只是这样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做法真的好吗？
我不可思议地瞪着她，这女人已经完全疯了！
宁玉得意一笑，扬长而去。陆浅霜看看我，再看看宁玉，咬咬牙，一跺脚，跟着走了。
我的兴致顿时被扫得一干二净，顾不得听戏了，闷着头往台阶上一坐，托着腮帮子想对策。
宁玉若是直接对我下手，我倒并不如何担心，这毕竟是在宫里，暗杀的可能性不大，而下毒的话，有龙泉在，我压根不怕，至于嫁祸，那就更不用说了，她无非是杀几个人栽赃在我头上，云晔绝不会把我怎样。
可她若是暗地里给我使绊子，将我好不容易弄进来的女人给挡在龙床外头，那我岂不是危险了？
我长叹一声，愁眉苦脸地对韩绿薇说道：“清贵人，你可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留住皇上，并且要尽快怀上龙胎，只要你怀了龙胎，我便去求皇上封你为妃，到时候你就与宁玉平起平坐了。”
韩绿薇什么也没问，只是柔柔地回道：“嫔妾谨遵主子吩咐，必定竭尽全力。”
我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好在韩绿薇还算靠谱，不像陆浅霜那般好奇心强烈，方才一番针锋相对，她必然能猜出些什么，对于我的身份肯定有好奇心，但她什么都没问，这一点还算令我满意。
我正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明黄色朝靴，顺着朝靴往上看去，明黄色龙袍，再往上，是云晔的脸。
“怎么啦，瞧你一脸不高兴的！”云晔揉揉我的脑袋，笑道，“旭儿今日这副装扮当真是美绝人寰，谁给你装扮的？倒是有双巧手，赶明儿个调到养心殿来伺候好了。”
我随手一指韩绿薇，眼皮子也没力气抬，懒懒道：“喏，就是清贵人咯！”
云晔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韩绿薇柔柔怯怯地跪着行礼，他龙眉微拧，淡声道：“清贵人免礼。”
“听见了没，清贵人？还不谢主隆恩？”我捏着腔调说道，却斜着眼睛睨着云晔，我觉着我的小眼神必然是十分哀怨的。
这哀怨却是丝毫不作假的，刚被宁玉给威胁了一番，我憋了一肚子火，却又没地儿发，这种事又不好摊开来讲，只能用眼神怨念一下了。
韩绿薇十分机灵地屈身谢恩，云晔也不知是故意逗我，还是真对韩绿薇有点儿意思，朗声一笑，道：“既如此，清贵人明日便到养心殿伺候着吧！”
韩绿薇有些愣神，没反应过来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明日一早去养心殿伺候着，这话的含义可就深了，今夜云晔多半是不会去蔷薇阁了，并且也不会招韩绿薇侍寝，至于找谁，那就不好说了。
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扶起来一个韩绿薇，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像陆浅霜一样成为一招臭棋吧！
我撅着嘴，阴阳怪气道：“四哥好狠的心，你瞧人家清贵人，这身娇体弱的，天不亮就得从热被窝里爬起来，大老远赶去养心殿，这风寒露重的，你忍心么？”
云晔见我一副酸溜溜的口气，心情大好，爽朗笑道：“既然旭儿都这么说了，那么朕今夜索性宿在蔷薇阁好了，也免得清贵人奔波受累，旭儿以为如何？”
我脸一扭，凉凉道：“自然是极好的，你是皇上嘛，还不是你说了算！”
他既然想看我吃醋，那我就酸给他看看。
我心里很清楚，云晔是个很理智的皇帝，绝不会犯因美、色误国的错误，即便我再怎么吃醋，他也不会将后、宫众人完全晾下，只专宠我一人。正如他所说，他是皇上，他有他的责任，他必须平衡后、宫势力，进一步安定前朝。
我并不担心我的吃醋会弄巧成拙，更何况如今我身子不爽利，那就更安全了。
云晔笑着揉揉我的脑袋，将我新梳的发髻揉成一个黑疙瘩，接着又伸手来拉我，柔声道：“起来，坐在地上做什么？也不怕受了寒气。”
我就着云晔的手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土，恹恹地耷拉着脑袋，从头发梢到脚后跟都透露着浓浓的不快、活。
云晔微挑龙眉，侧目瞧着我，问道：“旭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我连连叹气：“还不就是宁玉喽！四哥，那个女人真是太讨厌了，我瞧见她就头皮发炸、两腿发软，一阵一阵地冒虚汗。四哥，要不你下个旨，将她禁足一个月，成不？”
云晔横我一眼，一手往我脑门子上戳了几下，笑骂道：“你呀！还是那么爱胡闹，她怎么说也是后、宫里唯一的妃位主子，又没犯什么错，哪能说禁足就禁足？”
我脸一沉，开始耍无赖，蛮横地拽着云晔的袖子好一阵摇晃，撇着嘴道：“那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讨厌她，我不想瞧见她，禁不禁足的我不管，反正你叫她别老是在我面前晃荡，不然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了！”
云晔没好气地瞪着我，“啧”了一声：“你能如何对她不客气？论武功，她一个打你一百个都没问题，论计谋，人家是能征惯战的沙场骁将，你是个只会耍小孩子脾气的小丫头，你要怎样对她不客气？”
我冷哼一声，白眼一翻，冷冷道：“我找龙泉杀了她不就得了么？相信我，龙泉绝对有弄死她还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能耐！”
“胡闹！”云晔低斥一声，抬眼瞥了韩绿薇一眼，眼里带着很明显的警告意味。
韩绿薇低眉顺眼，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很是乖觉地屏蔽了不该听到的声音。
云晔沉声道：“定北侯一家于京郊遇刺之事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命令虽不是你下的，到底是为了你，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再追究，但你若再敢胡来，别怪我罚你！”
原来云晔已经查出了定北侯遇刺一事的真相，他知道那是龙泉做的了！
我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虽说弄死宁玉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但没想到居然套出了龙泉暴露这件事！云晔如今虽说不追究，但这到底是个把柄，云晔捏着这个把柄，龙泉总是随时都有倒大霉的危险。
“好啦！好啦！那不是没成功么！再说了，底下人做的，那便算是我做的，你要罚，那就罚我好了。只不过我一无品级，二无封号，三不领俸禄吃皇粮，你就是想罚，又能罚些什么？”我摆摆手，先将这件事糊弄过去再说吧！
云晔见我更加郁闷了，一手搭在我肩头，将我转向他，柔声哄道：“旭儿听话，即便是看在倩儿的面子上也别去动宁玉，好吗？你既然烦她，我叫她别来烦你就是，你可别乱来，听见了没？”
我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拉长了腔调道：“是！遵旨！”
云晔摸摸我的脑袋，笑道：“真乖！”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不满地嘟囔：“别摸我的头！我又不是狗！”
云晔一怔，随即无奈地摇摇头，笑骂道：“你呀！倘若真跟你计较，你便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皇上，你该对我恭敬点！”
我越发烦了，踮着脚尖凑到他面前，仰着脸狠狠冲他“哼”了一声：“是！皇、上！”
他却不恼，笑着拉过我的手，道：“今日得闲，带你去园子里逛逛吧！”
我一撇嘴，懒洋洋地回绝了：“有什么好逛的，花都开败了，就剩光秃秃的枝桠了，我才不要去呢！”
云晔无奈道：“就当陪四哥逛，可好？”
我一手捂上肚子，打了个哈哈，道：“不好，我肚子疼，大约是受了凉，不想再去吹风了。”
云晔拧眉，我瞧着他有些扫兴，连忙推了韩绿薇一把，闷闷道：“喏，清贵人想必是很乐意陪你逛园子的，你们俩去吧，我先回去躺会儿去。”
云晔看看我，又看看韩绿薇，兴味索然地一摆手，道：“去吧！去吧！你可真是知道如何扫我的兴！”
我连忙堆起一个十分狗腿的笑脸，讨好道：“我有听你的话好好吃药，好好养身体哦！等我好了，四哥记得带我去打猎，你答应过的，可不许耍赖！”
云晔连连挥手，赶苍蝇似的啐了一口：“去去去！瞧着你心里就堵得慌！”
我乐颠颠地跑开了，心里暗暗琢磨着，瞧着云晔的态度，他并不反对我将韩绿薇往他怀里推，如此看来，美人计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他本就不多的空闲时间不得不匀出来，花在那些美人身上。
拐了几条岔道，离得远了，瞧不见云晔了，我才缓下脚步，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天心宫挪。
昨日我一力扶持韩绿薇，助她拔了个头筹，又获得了封号，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如今想要攀附我这棵大树的人只怕也有几个了，接下来，是时候让云晔雨露均沾，广洒圣泽了。
刚进宫时各人都不熟悉情况，斗不起来，可是等到大家都接触到了皇上，得了恩宠，自然就开始积极斗争了。
而我，就是那阵推波助澜的东风。
夜间云晔又留宿蔷薇阁了，并且次日一早，一大批赏赐流水价送进了蔷薇阁，韩绿薇仍是乖觉地一早便来给我请安，将赏赐里头最好的东西一一呈了上来孝敬我。
对于韩绿薇的识时务，我还是很欣慰的，提点了她几句，便打发她走了。
一日无事。
夜间，云晔再次宿进了蔷薇阁，并且次日下了一道旨，晋韩绿薇为清嫔。
一大早，韩绿薇就来谢恩了，照旧是屈身下跪，行了全礼，我等到她跪下去了才抬手止住，笑道：“你如今已经是嫔位主子，不必再向我下跪了。”
韩绿薇柔柔回道：“嫔妾能有今日，全凭主子扶持，嫔妾不敢忘记主子的大恩大德。”
我淡淡一笑，又道：“皇上可有指明让你住哪儿？”
韩绿薇柔顺地回道：“皇上圣旨之中只说封臣妾为嫔，并未赐新的住所。”
我了然，云晔这是试探我呢！
我是该表现得单纯一点呢，还是该表现得愤怒一点呢？
我靠在床头上想了半天，唔，还是不要太单纯了。云晔肯定是不乐意我一门心思帮韩绿薇争宠的，他多半更想看我如何在后、宫这群女人中耍手腕，将她们的恩宠荣辱捏在手心里。
我淡笑着瞧着自己的手指，柔柔笑道：“既如此，你便去清凉殿吧。”
清凉殿离养心殿很远，皇上一般很少会去那儿，我将韩绿薇丢在清凉殿，那么她的恩宠便是捏在我手里的，我若是在旁帮衬着，她还有些机会，我若是不管她，上头还有宁玉压着，她就只有在清凉殿发霉的份儿了。
韩绿薇脸色不变，依旧笑得柔和温婉：“嫔妾多谢主子。”
我淡淡一笑，抬手道：“我今日倦得很，还要再躺会儿，你先回吧。”
韩绿薇柔顺地屈身行礼，道：“嫔妾告退。”
她走后，我再次躺了回去，懒懒地翻了个身，耷拉着眼皮子合计下一步的动作。
没等我合计明白，又有人来了，我觉着这些天我这儿真是格外热闹啊！
来人正是陆浅霜，她一进来就跪下了，耷拉着脑袋，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浑不见往日凌厉的气势。
我淡淡地瞥她一眼，语气清淡：“哟，陆贵人来了？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话虽如此，我却没叫她起来，她既然要跪，那就跪吧。我一门心思抬举她的时候，她不识好歹，如今我已经舍弃她了，她又巴巴的紧赶着送上门来给我当棋子了。
陆浅霜磕了一个头，惶然道：“求主子救救嫔妾！”
我淡淡地一挑眉：“哦？”
“嫔妾……嫔妾求主子帮助嫔妾得到皇上的宠爱，嫔妾愿意为主子做任何事！”
陆浅霜又磕了一个头，抬头看我，我对上她的眼睛，她眼里有满满的决心，以及破釜沉舟的勇气。
我拨拨鬓边乱发，不冷不淡道：“哦？愿意为我做任何事？那么，我要是让你去死，你也愿意去么？”
陆浅霜一怔，呆呆地望着我，眼里渐渐浮起一层恐惧之色。
我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语带嘲讽：“陆浅霜，我救你父亲性命，赐你郡主尊号，如此抬举你，你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与宁玉勾搭在一起，你说，你这样的人，我如何敢用？”
陆浅霜脸色一变，身子一颤，咬咬牙，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撞上床前的硬木踏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嫔妾知错了！嫔妾知错了！嫔妾甘愿做主子的一条狗，只求主子肯收下嫔妾，不论主子要嫔妾咬谁，嫔妾都绝无二话！”
我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轻蔑之情：“做我的狗？你配么？不忠心的狗，只有被杀了炖肉吃的份儿！”
陆浅霜闻言，浑身一僵，打了个哆嗦，跌坐在地上，眼泪刷的一下流了满脸，哀求道：“求主子给嫔妾一个机会，嫔妾虽为相府千金，却不过是个庶女，母亲在相府地位低下，长日受人欺侮，嫔妾只想出人头地，母女二人不再为人所辱，求主子救救嫔妾吧！”
我冷声道：“你受人欺侮，与我何干？我瞧着你气焰挺高，该是你欺负旁人才对呀！”
陆浅霜受我一番折辱，也算得上委屈了，满眼泪水地望着我，道：“当日冲撞主子，罪在嫔妾，主子要打要罚，嫔妾绝无二话，只求主子大发慈悲，搭救嫔妾一把，嫔妾甘愿当牛做马，报答主子的大恩。”
我放声冷笑，斜乜她一眼，不屑道：“连做狗都不配的人，还妄想当牛做马？你就别侮辱牛马了！”
陆浅霜半张着嘴看着我，兴许是我之前一直对她和颜悦色的，她打从心底里不怕我，这会儿见我如此决绝，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耷拉着眼皮子，凉凉道：“瞧在陆千里的面子上，我不与你一般计较，但你既然背叛过我，我自然不会再用你，你便老老实实待在你的隆福堂吧！你若是乖觉老实，我也不耐烦去触你霉头，但你若是再这么不知死活，一旦宁玉那座城门失火了，我保证你第一个被烤成鱼干！”
陆浅霜瘫坐在地上，眸光直愣愣地瞪着我，有绝望，有懊悔，也有恨意。
我怎么着也算是有恩于她的，但只是因为那日谋算失误，她便将我的救命之恩、提携之情全盘抹杀，毫不犹豫跟在宁玉屁股后头做狗，我就是杀了她都不算过分，更何况如今只是冷眼旁观。
打发走陆浅霜，我心里有些乱，想不出下一步的眉目，便寻思着出去转悠两圈。
这一趟有七位新人进宫，除却陆浅霜与韩绿薇，还有柳含烟、梁青青两位美人，以及三位没啥印象的佳人。
我自个儿出了门，闷着头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也不管是什么方向，见路就走，越走越远。
走着走着，忽然听见一阵埙声传来，那声音却不似寻常埙声那般浑厚低沉，反倒有一种轻逸灵动之感。
听着埙声，我不禁想起了兰舟，他便是善吹埙的，两次听他吹埙，还都是《盼人归》。
我循着埙声往前走，转过一座假山，穿过一片花木，最终在一片合欢树林下见到了吹埙人。
那人背靠着一株合欢树席地而坐，瞧服色应当是美人。宫里的美人只有柳含烟与梁青青，这儿离清平轩不远，应当是梁青青。
我试探着轻声唤道：“梁美人？”
那人闻声回头，却是柳含烟。
她见我走来，微微勾唇，笑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朝我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闭上双眼，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曲子上。
她分明已经一曲吹罢，却又将方才的曲子吹了一遍。我猜她要么是不想搭理我，要么是有心事。
我满意地笑了，若是连我都懒得搭理，只怕她也未必肯搭理云晔。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很好，这个柳含烟，我喜欢！只是有一点，她懒得理我，又如何能够为我所用？
我缓步上前，在她侧面盘腿坐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瞧着她。
柳含烟很美，比陆浅霜和韩绿薇还要美，并且她美得清极淡极孤极傲极，仿佛一朵出水白莲一般，决不沾染半丝凡俗之气。
倘若连这样的女人都不能勾起云晔的兴趣的话，那我只能哀叹一声“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天意如此，夫复何言”了。
一曲又罢，柳含烟才缓缓睁开眼来，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怔了一下，淡声道：“为何这么看着我？”
她没有称我为“主子”，也没有自称“嫔妾”，看样子她不喜欢皇宫，不想当宫妃。
我淡淡一笑：“我觉着你有一个音吹错了。”
柳含烟这才正眼瞧我，上下打量我一番，讶然问道：“哦？你听过这首曲子？”
我咧嘴一笑：“刚刚听你吹了两遍……哦，不对，是一遍半。”
柳含烟垂眸看着手里的埙，语音低如自语：“只听一遍半，你就知道这曲子出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