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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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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暖娄沉大婚那日,身为大理寺卿的曹畔自然也是入宫祝贺了,她是真心的为沈暖高兴,终于可以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厮守,而她……

    看着旁边被人敬了半天酒依旧面不改色毫无醉意的楚厢,她心底无声叹息了一声,她的情路只因为在沈暖这个路口多张望了一会儿,回头之时再想往前走便莫名忐忑了许多。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楚厢哪点,但是从那日楚厢哭着跟她说了他喜欢她之后,她心底除了惊讶之外,却还有一抹她下意识忽视掉的心跳加速。

    她本以为被人表明心意都会这般,直到后来又有人站在她面前羞红脸跟她说喜欢她,她才发现不是那样,面对面前那个男子,她心底波澜不惊,委婉的说出拒绝之词,甚至在日后还刻意避免再碰上那人。而她那日,却没有对楚厢说任何话,甚至事后还多次去找他。

    等她明白自己心底喜欢的到底是谁的时候,她便想去找他说明心意,可是楚厢已经不愿意再见她。

    她当时实在是没有了办法,只能找沈暖求了一个大理寺卿的位子,和他做同僚,如此,他再躲着她也没有用。

    而上天似乎是故意的,一个简简单单的求职却让她顶替了本来该升职到此位的楚厢,让她见到自己便气的抡起手中的拐杖要抽她,走之前还对她说了他有自己的骄傲,不需要她的同情。

    顿时把她之前准备好的说辞死死的堵在嗓子眼里,生生的又吞了回去。

    她想着既然如此,那便让时间来证明她的心意吧。而她明明已经做的很明显了,他却好像看不见似得。

    眼见着他今年十七了,一般如此年龄的男子都已经有了孩子,他却整日在大理寺里转来转去也不急。左相找了她两次,左右暗示着一个意思,问她对楚厢有没有感觉,如果有就赶紧的,如果没有,她就要为儿子物色合适的妻主了。

    她一听便急了,拉着左相的手保证今年一定会让楚厢嫁给她,不然、不然她就是入赘到楚家,也不会让别人娶了他。

    左相顿时乐眯了眼,拍着她的手一个劲的夸她好孩子。

    那事都是年初的事了,眼见着现在都阳春三月了,楚厢还是没一点要给她机会的意思。

    前两日她跟他暗示了两句比他小的那谁女儿都满月了,他顿时拍着桌子质问她男子就非得在家里生孩子养孩子提防侧侍爬床妻主偷吃吗?如今男子能入朝为官,有这个机会与能力,他楚厢偏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算孤独一生,他也不会只做一个只会生孩子的人!

    那眼神看着她,仿佛她反驳一句,他握着的拳头就能招呼到她脸上,她顿时只能点头默认。他好似还是不高兴,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从那天起,他对她更是爱理不理,眼看着陛下大婚,他整日看她的眼神更是奇怪的很。

    想着自己对左相入赘的承诺,曹畔顿时觉得她爹到时候估计得哭。

    这还不是关键,就怕到时候她愿意入赘,他都不要她……

    曹畔看着前面恩爱的娄沉沈暖,更是觉得自己的幸福遥遥无望。不由得又倒满了一杯酒,猛灌了一口。

    她不是很喜欢喝酒,平日里应酬也是点到为止,今日却猛的灌了两杯,顿时觉得胃里火辣辣的,不舒服极了。

    楚厢瞥了一眼被酒呛的猛咳的人,宽大袖口下的拳头早已握紧,指甲陷进肉里的疼痛也抵不过心头疼痛的一分。

    就这么爱他吗?他大婚,你便如此灌自己酒折磨自己!

    楚厢垂下眼眸,克制住再去看她的眼神,嘴里一阵苦涩,一向酒量极好的他此时灌进肚子里的酒却像醋一般,酸的他难受,五脏六腑仿佛都被腐蚀掉了一般……

    面前又来一个敬酒的女子。他官位并不是很高,想来巴结他的人其实极少,而他那左相唯一一子的身份,却让在座的许多女子都活跃了心思。

    看他坐在这里,便一个接着一个的借着敬酒跟他搭讪,结果他闷头把酒喝了之后,杯子倒立在那女子面前,她才讪讪的笑着夸了一句好酒量,自讨没趣的离开了。

    看着出现他桌子前面的女子,楚厢眼皮都没抬便把酒又端了起来,正欲一口喝下让她走人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他的手,轻巧的从他手里夺过那酒杯。

    他猛的抬头,便看见那只手的主人站在他面前,笑着跟前来搭讪的那女子说道:“他酒量虽好,好歹是个男子,喝多了终归对身子不好,这酒,我替他喝了。我相信以李大人的体贴和细心,定是能体谅的。”

    说着便把手里的酒一口闷,笑着看着那女子脸色僵硬的甩袖转身走远。

    那女人走了之后她便立马没了人前的从容浅笑模样,扶着他的桌子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楚厢紧抿着嘴唇,半响儿才抬起手替她顺了顺背,皱着眉头说道:“你又不会喝酒,逞什么强!”

    她咳的眼睛都红了,却笑着说道:“咳、咳咳,我总不能眼、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老来欺负你吧。”

    楚厢嘴巴抿的更紧了,生硬的回了一句,“不需要。”

    “我知道你不需要,”她终于顺了气,干脆让人把椅子搬了过来,坐在他身旁说道:“可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看不得别人欺负你。”

    她伸手拿起筷子,吃了两口东西压下嗓子中的痒意之后,又夹了虾,剥好放在他面前的小碟子里,说道:“喝酒之前你也不知道先吃点东西垫垫胃,将来胃要是难受,看你到时候疼不疼。”

    他看着躺在碟子中剥的比自己好无数倍的完整粉虾,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口不对心的话,“我将来如何,那也跟你无关。”

    她剥虾的动作僵硬了一瞬,楚厢猛的意识到这话有些过分,手不由得紧握进来,刚想找话弥补,她又笑着说道:“也不一定呢。”

    楚厢低头看着碟子里的虾,心底想着她的话。是也不一定跟不跟她有关,还是也不一定会胃疼呢……

    有她坐在他身边,前来借着敬酒搭讪的人便少了很多,绕是如此,她还是被灌醉了。

    回去的时候整个人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他看不过去,伸手去扶她的胳膊,她却趁机搂住他,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宫内是不许进马车的,从大殿到宫门口这段路得自己走着过去,他想着反正都是被她压着,不如背她算了,还能快些回去灌点醒酒汤少难受些。

    他刚拉着她的胳膊,她便笑了,似醒非醒的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小乖,这么多人面前,给我留一分面子可好……免得别人明日又要笑话我。”

    她呼出的热气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拂在他敏感的颈侧,带着浓浓的酒味,瞬间他那白皙的脖颈便染上了一层粉色,一直蔓延到那张清秀的脸庞,他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侧头问了一句,“你喊我什么?”

    “小乖……”她笑着应道:“楚小乖。”

    这是他的乳名,现在家里也只有爹爹偶尔还会这般唤他两句,而她却从他五岁之后便不再这样叫过他,如果不是今天她唤了出来,他都以为,她早已不记得了……

    也是因为这么一打岔,他便放弃了背她出宫的念头,扶着她慢慢的走着。

    等看到曹家马车的时候,他刚想让小厮来扶她,她便紧紧的扣着他的肩膀不松手。他没有办法,最后跟她上了同一辆马车,让楚府的马车跟在后面。

    路上她靠在车壁上安静的看着他。楚厢撩起车帘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夜空,才发现今晚好像没有月亮。

    夜太黑,赶车的小厮一个不注意,马车轱辘便不知道磕到了哪里的石块,猛的颠簸了一下。

    楚厢刚想扶住东西稳住身形,下一刻便跌进一个带着浓浓酒气的温暖怀抱里,她温润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响起,带有一丝安抚之意,“别怕。”

    “马车又不是翻了,我才不怕呢。”他脸刷的一下变的通红,一把将她推开,把头伸到外面借着看外面的路不让她看见自己红透了的脸。

    等到了曹府之后,他下车要离开,她靠在车厢上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低声问他,“你还喜欢我吗?”

    楚厢烧了一路脸上的温度此时慢慢褪去,他也不挣脱手腕上的手,而是冷声说道:“曹畔,你不能因为他成亲了便放纵自己,无所谓的接受别人的感情。”

    知道他误会了,她立马说道:“我没有,”看着他逐渐冷漠的侧脸,她苦笑,问他,“已经一年多了,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也是喜欢你的……”

    “你不喜欢我!”楚厢猛的回头,将手腕从她手里挣脱,力道极大,将本来就站的不稳的她甩的背撞上车厢闷哼一声。

    他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红着眼眶说道:“你不是喜欢我,你是因为愧疚,愧疚我喜欢你那么久,想要弥补我才对我好,才觉得喜欢我……你骗得了所有人你却骗不了你自己的心,你摸着你的心问自己,他大婚,你今天晚上心里难受吗?”

    他似乎哭了,伸手抹了一下脸,又笑着说道:“我娘说你官路不该止于大理寺卿的,你不需要为了弥补我再待在那里。他大婚了,你放弃与否我都不想再知道,我们纠缠了这一年也够了,我也累了,以后你要是愿意我们就还做朋友,你成亲我也会去祝贺,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不再见,我让娘换个宅子住,见不到彼此,便也不会尴尬。”

    曹畔没说任何话,安静的听着他吐出要跟她分道扬镳一刀两断的绝情话,只觉得心头像是有人钉了一颗钉子一般,他每说一个字,那钉子便往肉里扎深一分,等他说完话要走的时候,那钉子便完全钉入她心里,疼的她几乎窒息。

    “小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曹畔急切又无助的喊了一声,他身子顿了一瞬,又继续往前走,她想去追,奈何腿脚无力,一动整个脑仁都在疼,瞬间跌坐在地上,眼前一片眩晕,心口处却疼的不行。她揪着心口的衣服,坐在地上,等缓过神的时候,停在府门口的楚家马车早就没了踪影。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闭上酸涩的眼睛便笑了起来。

    她笑自己眼瞎,这么些年来都没看到他对自己的心思。她笑自己心盲,只因为一个简单原因便觉得那人才是自己喜欢的。她笑自己嘴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说不出想说的。她笑自己无用,追不到他,留不住他……

    曹畔像是魔怔了一般靠在车轱辘上大笑,笑的流出眼泪,笑到咳嗽不止,等看到她嘴角咳出血的时候,旁边一直不敢言语的小厮才慌了起来,一边扶着昏过去的人,一边让人去喊大夫。

    曹畔病了,大夫来看了一遍本来说气急攻心没什么大碍,喝点药就好了。

    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做起来却很难。因为曹畔抗拒吃药。

    不怪楚厢总说曹畔不是个女人,因为哪有一个女人会害怕吃药的,可偏偏她就是。

    喂她十碗药,她能喝进去的加起来都没有一勺,那一点,还是从她紧闭的牙缝中滴进去的。

    曹府上下急得是抓耳挠腮,而曹畔却似乎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

    她比楚厢大一岁,因着她爹和楚厢爹是手帕交,两家的关系一直很不错,那时候还不是左相的楚母便在她家旁边买了处宅子,两家做起了邻居。

    楚厢出生那天,她爹便抱着她等在外面,以至于她是第一批看到楚厢出生模样的人。

    那时候他小小的一个,长得皱皱巴巴的,她指着他咯咯咯的笑着,觉得这人长得跟猴子一样难看。

    本来很乖的楚厢,突然哭了起来,不管怎么哄都不行。她爹佯装要打她为楚厢赔不是,说她不该笑,把她递到楚厢面前。本来就是这么一做,也没指望刚出生的孩子听的懂什么,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还握着的小手,对着她凑近的脸“啪”的挥了一拳头后便不哭了。

    众人不管她红着的眼眶,直夸楚厢是个聪慧早慧的孩子。她当时就觉得,这个弟弟不讨喜。

    谁知道这才仅仅是刚开始。

    他满月那天,她爹和楚爹爹有点事,离开一小会儿,留下她看着他。

    她看着咬着手指头的弟弟,觉得脸长得好看了点,便决定不计较他打了自己的事。她手脚并用的爬上床,屁股刚沾到床,他就哭了起来,脚一直蹬她,直到她下去他才消停。

    后来她两岁了,他一岁,看着爹爹抱在怀里的那个对她咯咯直笑的人,她下意识的往一旁缩了一下。

    爹爹说过来看着小乖,要跟弟弟多亲近。于是这个刚会爬的小乖便揪着她的头发要跟她“亲近”,往她脸上印口水印子。

    她觉得这个弟弟太可怕了,为什么别人的弟弟都那么乖,就他那么皮!

    虽然觉得可怕,她还是一边忍着被揪疼的头发,一边学会了给他换尿布,还好奇的趁着没人看见的时候偷偷捏了下他裤裆里的那颗小蚕豆,结果被他一脚丫塞进嘴巴里,吐了半天,以后再也不敢轻易摸他。

    等他两三岁能跑的时候,便天天跟条小尾巴似得跟在她屁股后面,她看别人掏鸟蛋,他却跟着别人往树上爬,她拉都拉不住。她要是看别人打架,他就会挥着粉嘟嘟的肉拳头往前面凑,后来被人揍的鼻青脸肿的她背着完好无损却哭的稀里哗啦的他回家,并且暗暗发誓以后哪里安静往哪里去。

    他四岁学的武,左相说他身子骨弱,学点健体防身,她也跟着学了一段时候。五岁那年,两人比划,他一个没注意把她胳膊扯脱臼之后,她就对武术敬而远之,紧接着对那个扯她胳膊的人也敬而远之,再也不敢喊他小乖了。

    她始终不明白楚叔叔为何叫他小乖,从出生到现在,他哪里乖了一分!

    她脑海里的弟弟应该是乖巧可爱,笑起来就像人家说的那样脸上有两个好看的窝窝,眼里盛着星星,而不是笑的跟只小狐狸一样,张嘴就咬她的那种。

    很快她就见到了脑海中弟弟的模样。她有幸被选为天子伴读入了宫,见到了那个笑起来眼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的人,他嘴边还有两个窝窝。

    她满足了,觉得这样的人才是她喜欢的。

    本来以为以后再也不用被邻家暴力弟弟打了,谁知道却看见他也进了学子苑。

    第一次见到他想捏他粉嫩小脸的人,都被他连抓带挠的收拾了一遍,以至于他们同届的人中,没有一个小孩子敢跟他玩儿。

    她跟她们在一起玩儿的时候,他就揪着小手巴巴的看着她,他一过来,那些人就跑掉了,说他是只公老虎!会咬人!

    他气的眼睛都红了,豆大的眼泪在眼框里直打转就是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到底是邻家的,她心疼别人欺负他,站在他面前拿着小树枝把那些说他是老虎的人赶跑了,回头时他笑着扑她身上,把她压在地上,磕到了后脑勺……

    她不喜欢吃药,那年高烧几日不退,那时候正是大雪天,雪下了几夜,都能没了大人的膝盖,他却自己摸了过来,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摸在她滚烫的额头上说痛痛飞走,快快好起来快快好起来。

    她爹事后说楚家发现他丢了,都找疯了,最后却发现他缩她被窝里睡的正香。他爹气的要揍他,还是他娘拦住了,说以后人要是不嫁到曹家,就把这事说给他听,羞死他。

    而当天,她的烧就退了。大夫说可能是因为什么东西帮她降了温……阴差阳错的被他抱着睡了一次,她的高烧就退了,第二天一向身体健康的跟只小牛一样的他却发了高烧,一连烧了几天才好,小脸都瘦了一圈。

    她觉得他虽然力气大了些,下手没个轻重,好歹是对她好的,心里有她的,因此便不再疏离他,而是有什么事都会跟他说。

    他喜欢听她说话,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听,听了之后要是不开心就要掐她腰侧的软肉。她疼的眼泪乱转,他才气哼哼的松手。

    她记得掐的最疼的一次就是她气极了说他不如沈暖乖,没沈暖可爱,笑的不如沈暖好看。他那次都给她掐紫了。一连好几天不理她。

    她也生气,两个人气哼哼的冷战了好几天还是她厚着脸皮去找他说的话,因为她那天把他气哭了……

    他还算大气,看她来找他,立马气就消了,拉着她依旧有说有笑。

    他爱吃板栗,东街右手边倒数第三家那家铺子的板栗是他最喜欢吃的。她小时候会陪他一起过来,长大后路过这儿时会给他带一包。

    爱吃板栗,他却不会剥,或者说所有带壳的他都不会剥。看着把板栗塞嘴里就咬,脸撑的像偷食的老鼠一样的人,她总会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自然,他还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她背上,拍的她瞬间变笑为咳。

    他不会剥,她会。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反正就是剥的特别好,剥完顺手就塞他嘴里去了。这个习惯到现在仍然还保留着。

    她十一岁那年,沈暖大病,她担心的不行,便问他该怎么办?他咬牙切齿的跟她说担心你就蹲那守着去!

    ……她照办了。被太公提溜回去的时候他气的瞪圆了一双桃花眼,那要咬人的模样吓得她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被他留下过牙印的脖子。

    除去脾气不说,他长得也是极其好看的,即使站在沈暖面前也不逊色,因此也有女子喜欢他,想要拉他的小手。

    她看他躲开了,知道他不愿意,第一次凶巴巴的将那人轰走,说下次再看见就告诉太傅!

    他笑嘻嘻的躲她身后,拉着她的手要一起回家,她看他这样,不由得皱着眉头问他:不喜欢的,你怎么没打她?

    他却抿着嘴乐弯眼睛不说话。

    后来她想跟沈暖走的近些,便处处留意沈暖的举动,然后跟他说沈暖笑的时候她很开心,而他笑的时候,她……就有些害怕了。

    因为他一旦眯着眼睛笑,她准没好事。所以她说他像只小狐狸。

    那年花灯节,他想逛灯展。她看有人约他一起,怕别的女子欺负他,便跟着去了。谁知道竟然碰到了出宫逛花灯节的娄沉和沈暖。

    一路上的她每次想离沈暖近些,他就会拍她的手,最后跟他们走散了,她背着他看完了灯展送他回家。

    他快及笄那年,沈暖差点从树上摔下来,她站出来顶罪,被太傅以失望的口气训斥一顿,他跑过来,问她眼里看不见别的吗?

    她还没理解那是什么意思,他便通过自己的努力进了大理寺,做了少卿。人家都说大理寺拿男人当女人使唤,拿女人当牲口使唤,她想去问问他累不累,却总是被他以事情忙拒绝见她。

    她十五岁那年冬天,沈暖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及笄了,亲政以后不会再去学子苑,一下子同时见不到他和沈暖,她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说不清到底是因为见不着谁。

    想着以后不能再随意见到沈暖了,她便想把自己对他的心意说出口。一时间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该不该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说我喜欢你,因为你笑的时候眼里有星星,不像楚厢一样笑的像只阴谋诡计得逞的小狐狸?

    她去大理寺找他,一边看他任职的地方,一边把这事跟他说了。

    他从长大后便很少跟她说心事了,她说话的时候他会听,但是眼睛不再像以前那样亮晶晶的看着她,而是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灰色的阴影,遮住他眼里的神色。

    他最后还是跟她说让她投其所好,亲手做些糕点吧。她之前因为沈暖喜欢糕点特意去了一些糕点店看人家是如何做的,也学了一手。

    那天她抱着食盒去宫里的时候,从东街走,看见那家板栗店开门了,下意识的下车跑了过去,等把热乎乎的板栗提在手里的时候才想起来她是要进宫的。

    她当时想着没事,先塞怀里捂着,回来再给他。现在细细想来,那时候的自己根本不在意沈暖会不会拒绝她,想的都是回去把板栗给他送去。

    沈暖那天是打算出宫的,她还没把食盒里的东西来意说明,他便告诉她楚厢摔着了,还摔伤了腿。

    她当时便愣在原地,只想着他怎么没告诉她这件事!

    她心不在焉的抱着食盒跟着沈暖去了自己从小到大进出过无数次好比自己第二个家的楚府,然而在踏进他房门的那一刻她心底突然有一丝恐惧和不安,她似乎觉得他房里陌生了好多……

    他似乎在离她越来越远……

    她压抑着心头的怪异不安感,忍着想要问他的话,站在一旁看着他被包裹起来的腿,垂在身侧的手早已紧握成拳。心底想着,他肯定很疼……

    他脸色的确不太好,人也没什么精神,在她打开食盒要给他拿糕点的时候,他却冷漠的说他不喜欢吃甜的。

    她知道,沈暖喜欢吃甜的,他不喜欢,可是她也不喜欢为什么,食盒里放着的糕点,都是偏咸的……她也是在打开后仔细看的那一刻才发现,她拿的那一份,不是甜的,而是他喜欢的唯一一种……咸的。

    他冷漠的语气加上食盒里拿错的糕点让她僵在原地。

    沈暖走的时候她并没怎么注意到,因为她觉得她是属于这里的,是不用左相府送出去的客人。

    她忍不住的问他为什么疏离了自己,随后她却听到了他藏了多年的心里话。

    他说,他喜欢她……

    那一刻她想说你怎么不早说!这样她就不会和他说那么多沈暖的事情让他伤心了!

    她顿时知道了他腿是怎么摔的了,也知道自己是多么混蛋。

    可她还没能组织好话语说些什么,他便冷漠的说出了狠心的话。她心底有些乱,也有闷,便把怀里一直捂着的板栗给他放在桌子上便走了,走的时候还想着自己这次没给他剥板栗,不知道他吃的时候又得咬成什么样子。

    那天她回去在家里躺了一夜都没能睡着,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伤害了楚厢。她起初是想弥补的,可他不见她,做足了要和她老死不相往来的势头。

    左相也没说什么,但是明显对伤了她儿子心的她表示了不满,她去就拉着她下棋。

    她见不到他,却听到别人说左相府最近来了不少楚厢的同僚来看望他,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来的有男有女,女的却比男的要多。

    她顿时坐不住了,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烦躁的感觉,恨不得拿起扫把把那些人都赶出去。楚厢一向要强,被那么多人看见他起不了床,心底一定很难受。

    那时候她才发现,她对他的保护似乎成为本能。

    她在自家门口坐了半天,后来她爹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看望小乖的时候,她摇了摇头。理不清自己情绪的她,现在谁都不想见,更不想见他,免得心绪更乱。

    她扪心自问,对他的到底是愧疚的多,还是喜欢的多,自己心底在意的到底是沈暖还是他。

    小厮看她痛苦的很,跟她假设了一个事,说一辆马车失控,沈暖和楚厢同时站在街上,她只能伸手拉一个,小厮问她拉谁,是她心底那人,还是楚厢。

    她当时脑海里下意识的出现楚厢的名字,答案脱口而出,快到她还没反应过来,看着小厮揶揄的神色,她自欺欺人说楚厢刚从马车上摔下来,腿到现在都还没好,她当然不想让他再被撞一次了。

    小厮却瞥嘴说她说谎。

    她的确不擅长说谎。所以她欺骗不了自己,更是说服不了自己她喜欢的是沈暖不是楚厢。

    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她便想告诉他,她揪着头发想着见他的办法。后来想到跟他成为同僚的方法。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去求官职,自己的官路应该不会止步于大理寺卿,甚至自己将来位居宰相亦或是太傅也不是不可能的。可她觉得那些跟楚厢比起来都不重要,将来的几十年里如果没有他陪自己一起走,她就是成为宰相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本以为成为大理寺卿就能缓和自己和他的关系,谁知道自己阴差阳错的居然顶替了他本来该有的位子。气的他说出那番不需要同情的话……

    同时也堵住了她所有想要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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