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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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迈进了文夫人的房间，即便是有几个下人在旁边伺候，可依然十分安静。
文夫人脸色苍白，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画着精致的妆容，她靠在枕头上，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和桐雨单独聊一聊。”
宁玉最后一个出去，她瞥了我一眼，转身将房门关上。
我走近了几步，尽管有些艰难，还是唤出了那个字：“妈。”我端起了一旁的药碗，坐到了她的身边，用勺子舀了舀里面黑乎乎的养身药。
“我知道妈因为孩子的事情伤神，可不能熬坏了身子，这药还是要按照大夫的嘱咐喝些。”我吹了吹，将勺子送到了文夫人的嘴边。
文夫人眼圈泛红，她躲开了我喂给她的药，哑着嗓子说道：“我知道，你是来给你的丫头求情的。桐雨，你不知道当时的情景，她是真的发疯一般撞向我，杜辉把他送入疯人院，实在也不只是为了替我泄恨，而是为了文家人的安全考虑。再说，若是医生觉得她正常，怎么会不放她出来呢？”
我将勺子收回来，稳稳的放入药碗中，将碗往柜上一搁，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文夫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已经没有力气虚以委蛇，“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这上海滩上的事，大家都明白，只要是夫人你一句话，别说是把阿九关到疯人院，就算是进了局子也不奇怪。我现在只想要夫人一句准话儿，这人到底还能不能放？怎么才能放？”
文夫人面露哀戚，伸手就想要扶我起来，情到深处，竟还挤出了两滴眼泪：“桐雨，瞧你这话说的，我无端失了孩子，把神智不清的罪魁祸首抓起来，倒成了我的错？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和你公公唯一的孩子，你公公不在了，你知道这孩子对我意味着什么吗？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而你为了那样一个小丫头，连我这个妈都不肯认了吗？”
“妈？”我抬头淡淡的迎上她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妈，你明知道我想要离开文家，却给我和文清逸下药，让我们牵扯不清，你那时有想过我的心情吗？”
文夫人依旧是一脸委屈，她抚着自己的胸口，剖白道：“我自然是为你考虑了。傻孩子，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一跃成为文家的少奶奶，你看看这文家的一切，难道还有更享福的日子吗？我既认可你在文家的位置，清逸也没说要休了你，你又为什么要放弃呢？我下药，只是为了成全你，按清逸的性格，此时肯定是不会放你走的。再说，我什么时候给他下过药？他碰你，完全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我瞳孔一缩，虽然文夫人的话让我半信半疑，可这最后一句，似乎是真的。
回想起文清逸昨夜的急切，恐怕那一晚说什么被下药了，只是糊弄我罢了。
我虽然有些怔愣，却也记得，文清逸曾提醒过我，想要阿九安全，就必须让文夫人收了杀心。阿九不知了解了什么样的秘密，反正唯一可能让文夫人放过阿九的办法，就是我表现出完全相信文夫人的样子。
我握着文夫人的手，作出一副后悔的表情来。“妈，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没想到，你一直这么用心良苦。”
文夫人拍了拍我的手，释然一笑，道：“没关系，只要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就还是我的好孩子。”
我委屈的跪坐在文夫人的手边，诺诺的告起状来：“妈早就知道柳依依了，对不对？妈你知不知道，清逸他欺侮我，他要我把正室的位置让出来，好让他风风光光的娶柳依依进门！”
“胡闹！”文夫人佯作生气的样子，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那柳依依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在夜玫瑰逢场作戏的女人，也好意思成为文家的大少奶奶？桐雨，你放心，我不会让清逸这么做的。”
“多谢妈。”我甜甜的冲文夫人笑了笑，似乎是真的很心满意足，“只要妈能保证不让那女人进门，我一定管好清逸，让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别在商会里给妈捣乱。”
文夫人听了很受用，轻轻的点了下头。“嗯。”
我作出一副全然没有心事的样子，给文夫人喂完了药。临走时，我仿佛无意中的提了一句：“对了，妈，那阿九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莱茵修女也常记挂着她。虽然她发疯害得妈失了孩子，也请妈高抬贵手，留她一条活路。”
文夫人在我提到“莱茵修女”时，一双丹凤眼好像亮了亮，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也就没在意。她在我要踏出门的那一刹那，答应我说：“你放心，她不会死。”
我见目的已经达到，把房门关上的时候，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
我很清楚，文夫人肯留下阿九的性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阿九无意中得知了她的秘密，不但被毒哑，连她失去孩子这笔帐也要记到阿九的头上，凡此种种，又怎么会轻易的放阿九出来。
既然我决心要留在文家照顾阿九，就不能再轻易的受谁摆布。既然文夫人和文清逸都不可以信任，那不如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无暇顾及我。
暂时我还是不要去疯人院看阿九比较好，免得文夫人觉得我对她还有异心。可是，谁又能代替我去安抚担惊受怕的阿九呢？
我思来想去，倒是有了一个人选。可是，真的能行吗？我一时间犯了难。
本着试试再说的原则，我坐车去了仁心医院。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一见到前台的护士就装病说，我胸口憋闷，需要苏医生帮我看看。
人命关天，她果然没有拦我。
苏子规穿着白大褂，正埋头研究着病人的案例，他懒懒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公式化的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眉眼很干净，无端的让人觉得舒服。我讪讪的坐到他对面，轻声说道：“张校长的病，应该没有大碍吧？”
苏子规连眼皮都没抬，顺口应付我：“你不是他的学生吗？关心他的话，就去他家里探病。”
“啊，不是，我是说，余奶奶的事情，无论如何，谢谢你了。”我有些尴尬的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见他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树上的杜鹃正对着月亮哀啼，旁边题了两行字，字迹灵动清秀，上书：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我一心想要套近乎，所以就什么都往外说：“这画上的词，与我襁褓里绣的字，是一样的呢。”
苏子规听了这话，竟然一反常态的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了我一眼。
我傻乎乎的咧嘴笑了笑，双手合十，歪着脑袋问他：“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苏子规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苏子规到底会不会答应，所以很紧张，“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被人抓进了疯人院，而且她还被人毒哑了。我能不能请你帮忙治治她的伤？”
苏子规略一沉吟，我以为他不答应，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跪在他面前，请求道：“拜托你了，我上次把钱都花在给余奶奶办后事上了，现在身上确实没钱，可你也知道我是文家人，文家是不会少你的这些诊金的。我救不了我的姐妹，只能尽量减轻她的痛苦，我知道苏医生你悬壶济世，求求你帮帮我……”
苏子规伸手虚扶了我一把，点头应道：“你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谢谢你，谢谢你！”我连着给他鞠了几个躬，给他写了个地址，就离开了医院。
苏子规摸摸下巴，探询的看了看我的字，又瞟了一眼墙上的水墨画。
文清逸一大早就出了门，是因为想起了我昨天跟他说的那句话：我见到柳依依了。
连我的表现都尚且如此神经质，他不知道，他柔弱的柳依依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要把快娶柳依依入门的消息早点儿告诉她。
可是临出门前，他还是做了三件事：给我贴了一剂膏药，拿走了一条裂开的手帕，和断掉的玉镯。
他来到文家的别院时，柳依依也是刚睡醒。
“清逸，你来了？”柳依依披散着柔软的长发，像是在水中摇曳的芙蕖一般，向文清逸走了过来。
文清逸将她搂在怀里，低声说道：“你瘦了。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柳依依微笑着点了点头，柔声答道：“我很好，我只是担心你不好。”
文清逸爱怜的端详了一下柳依依白皙的脸蛋儿，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还担心我。对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要尽快娶你做我的妻子了，文家上下都已经同意了。夜玫瑰，还有教别人钢琴的事，你还是早些辞了吧。”
原本，文清逸是等着看柳依依笑靥如花的，哪里知道柳依依眸色一黯，竟然泫然欲泣道：“清逸，你告诉我这件事，我真的是好开心。只是，都怪我，都怪我……”
我迈进了文夫人的房间，即便是有几个下人在旁边伺候，可依然十分安静。
文夫人脸色苍白，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画着精致的妆容，她靠在枕头上，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和桐雨单独聊一聊。”
宁玉最后一个出去，她瞥了我一眼，转身将房门关上。
我走近了几步，尽管有些艰难，还是唤出了那个字：“妈。”我端起了一旁的药碗，坐到了她的身边，用勺子舀了舀里面黑乎乎的养身药。
“我知道妈因为孩子的事情伤神，可不能熬坏了身子，这药还是要按照大夫的嘱咐喝些。”我吹了吹，将勺子送到了文夫人的嘴边。
文夫人眼圈泛红，她躲开了我喂给她的药，哑着嗓子说道：“我知道，你是来给你的丫头求情的。桐雨，你不知道当时的情景，她是真的发疯一般撞向我，杜辉把他送入疯人院，实在也不只是为了替我泄恨，而是为了文家人的安全考虑。再说，若是医生觉得她正常，怎么会不放她出来呢？”
我将勺子收回来，稳稳的放入药碗中，将碗往柜上一搁，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文夫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已经没有力气虚以委蛇，“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这上海滩上的事，大家都明白，只要是夫人你一句话，别说是把阿九关到疯人院，就算是进了局子也不奇怪。我现在只想要夫人一句准话儿，这人到底还能不能放？怎么才能放？”
文夫人面露哀戚，伸手就想要扶我起来，情到深处，竟还挤出了两滴眼泪：“桐雨，瞧你这话说的，我无端失了孩子，把神智不清的罪魁祸首抓起来，倒成了我的错？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和你公公唯一的孩子，你公公不在了，你知道这孩子对我意味着什么吗？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而你为了那样一个小丫头，连我这个妈都不肯认了吗？”
“妈？”我抬头淡淡的迎上她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妈，你明知道我想要离开文家，却给我和文清逸下药，让我们牵扯不清，你那时有想过我的心情吗？”
文夫人依旧是一脸委屈，她抚着自己的胸口，剖白道：“我自然是为你考虑了。傻孩子，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一跃成为文家的少奶奶，你看看这文家的一切，难道还有更享福的日子吗？我既认可你在文家的位置，清逸也没说要休了你，你又为什么要放弃呢？我下药，只是为了成全你，按清逸的性格，此时肯定是不会放你走的。再说，我什么时候给他下过药？他碰你，完全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我瞳孔一缩，虽然文夫人的话让我半信半疑，可这最后一句，似乎是真的。
回想起文清逸昨夜的急切，恐怕那一晚说什么被下药了，只是糊弄我罢了。
我虽然有些怔愣，却也记得，文清逸曾提醒过我，想要阿九安全，就必须让文夫人收了杀心。阿九不知了解了什么样的秘密，反正唯一可能让文夫人放过阿九的办法，就是我表现出完全相信文夫人的样子。
我握着文夫人的手，作出一副后悔的表情来。“妈，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没想到，你一直这么用心良苦。”
文夫人拍了拍我的手，释然一笑，道：“没关系，只要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就还是我的好孩子。”
我委屈的跪坐在文夫人的手边，诺诺的告起状来：“妈早就知道柳依依了，对不对？妈你知不知道，清逸他欺侮我，他要我把正室的位置让出来，好让他风风光光的娶柳依依进门！”
“胡闹！”文夫人佯作生气的样子，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那柳依依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在夜玫瑰逢场作戏的女人，也好意思成为文家的大少奶奶？桐雨，你放心，我不会让清逸这么做的。”
“多谢妈。”我甜甜的冲文夫人笑了笑，似乎是真的很心满意足，“只要妈能保证不让那女人进门，我一定管好清逸，让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别在商会里给妈捣乱。”
文夫人听了很受用，轻轻的点了下头。“嗯。”
我作出一副全然没有心事的样子，给文夫人喂完了药。临走时，我仿佛无意中的提了一句：“对了，妈，那阿九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莱茵修女也常记挂着她。虽然她发疯害得妈失了孩子，也请妈高抬贵手，留她一条活路。”
文夫人在我提到“莱茵修女”时，一双丹凤眼好像亮了亮，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也就没在意。她在我要踏出门的那一刹那，答应我说：“你放心，她不会死。”
我见目的已经达到，把房门关上的时候，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
我很清楚，文夫人肯留下阿九的性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阿九无意中得知了她的秘密，不但被毒哑，连她失去孩子这笔帐也要记到阿九的头上，凡此种种，又怎么会轻易的放阿九出来。
既然我决心要留在文家照顾阿九，就不能再轻易的受谁摆布。既然文夫人和文清逸都不可以信任，那不如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无暇顾及我。
暂时我还是不要去疯人院看阿九比较好，免得文夫人觉得我对她还有异心。可是，谁又能代替我去安抚担惊受怕的阿九呢？
我思来想去，倒是有了一个人选。可是，真的能行吗？我一时间犯了难。
本着试试再说的原则，我坐车去了仁心医院。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一见到前台的护士就装病说，我胸口憋闷，需要苏医生帮我看看。
人命关天，她果然没有拦我。
苏子规穿着白大褂，正埋头研究着病人的案例，他懒懒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公式化的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眉眼很干净，无端的让人觉得舒服。我讪讪的坐到他对面，轻声说道：“张校长的病，应该没有大碍吧？”
苏子规连眼皮都没抬，顺口应付我：“你不是他的学生吗？关心他的话，就去他家里探病。”
“啊，不是，我是说，余奶奶的事情，无论如何，谢谢你了。”我有些尴尬的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见他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树上的杜鹃正对着月亮哀啼，旁边题了两行字，字迹灵动清秀，上书：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我一心想要套近乎，所以就什么都往外说：“这画上的词，与我襁褓里绣的字，是一样的呢。”
苏子规听了这话，竟然一反常态的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了我一眼。
我傻乎乎的咧嘴笑了笑，双手合十，歪着脑袋问他：“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苏子规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苏子规到底会不会答应，所以很紧张，“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被人抓进了疯人院，而且她还被人毒哑了。我能不能请你帮忙治治她的伤？”
苏子规略一沉吟，我以为他不答应，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跪在他面前，请求道：“拜托你了，我上次把钱都花在给余奶奶办后事上了，现在身上确实没钱，可你也知道我是文家人，文家是不会少你的这些诊金的。我救不了我的姐妹，只能尽量减轻她的痛苦，我知道苏医生你悬壶济世，求求你帮帮我……”
苏子规伸手虚扶了我一把，点头应道：“你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谢谢你，谢谢你！”我连着给他鞠了几个躬，给他写了个地址，就离开了医院。
苏子规摸摸下巴，探询的看了看我的字，又瞟了一眼墙上的水墨画。
文清逸一大早就出了门，是因为想起了我昨天跟他说的那句话：我见到柳依依了。
连我的表现都尚且如此神经质，他不知道，他柔弱的柳依依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要把快娶柳依依入门的消息早点儿告诉她。
可是临出门前，他还是做了三件事：给我贴了一剂膏药，拿走了一条裂开的手帕，和断掉的玉镯。
他来到文家的别院时，柳依依也是刚睡醒。
“清逸，你来了？”柳依依披散着柔软的长发，像是在水中摇曳的芙蕖一般，向文清逸走了过来。
文清逸将她搂在怀里，低声说道：“你瘦了。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柳依依微笑着点了点头，柔声答道：“我很好，我只是担心你不好。”
文清逸爱怜的端详了一下柳依依白皙的脸蛋儿，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还担心我。对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要尽快娶你做我的妻子了，文家上下都已经同意了。夜玫瑰，还有教别人钢琴的事，你还是早些辞了吧。”
原本，文清逸是等着看柳依依笑靥如花的，哪里知道柳依依眸色一黯，竟然泫然欲泣道：“清逸，你告诉我这件事，我真的是好开心。只是，都怪我，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