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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再与君逢心向暖,恐陷深潭别潇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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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满室旖旎褪去,他看着我,抽抽嘴角:“你终于是我的了。www.Pinwenba.com”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或者说,我看不出他的表情,这句话让我忽然有种“终于被拿下”的不安。自己一直以来,也许只是他无法彻底征服的欲望,一个有钱的老板,你还指望他真的爱上你?我内心鄙视自己得五体投地,赵小薇,你还真是拿自己当根葱了。我咬咬牙,脑子一抽,就冒了句:“冯总,你可以先预支我十万块钱吗?”他一愣,似乎不相信地看着我,目光阴晴不定,半晌,冷笑了一声:“还真是高看你了。”说着从外间回来,甩给我一张银行卡,再没有说话,穿上衣服用力摔上门离去。

    子越摔门而去,我心里倒未曾有太大震动,他对我,本就该是这个样子吧。咬咬嘴唇,拿起那张银行卡,小心翼翼地放到包里。终于可以给家里寄钱了。早知今日如此,当初何必费那周折?一上午,我不停地问自己,要不要这么下去?还可以反悔吧?最后不停在挣扎中徘徊,决定先不去想这些,脚伤好了再说。

    中午的时候,有人开门进来了,居然是以前照顾我的保姆,瞬间我的眼眶湿润了。故人相见易伤别,保姆一声“小薇,你瘦了”,让我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保姆为我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帮我洗了头发,我终于清爽些了。

    下午有个年轻人过来,说是冯总让他带我去医院检查脚。我带着银行卡,先让他在附近的银行停下来,保姆扶着我进去把钱汇了,我才踏实地去了医院。拍了片子,有骨裂,绑上了石膏外托固定。“要多久才能好?”我问。医生冷冰冰甩给我句“两个月”。我的心一紧,两个月不能动弹,太痛苦了。

    从医院出来,那个小伙子打了个电话,然后把我送回了冯子越那里。过了一小时,又送来一副拐杖和一架轮椅。我抽抽嘴角,设备齐全,我可以安心地卧床不起了。

    有过对比才有感觉,如果说什么是幸福?那时的感觉是,能睡个踏实觉,不用担心人进来,是幸福。不用吃面包饼干,可以喝到粥,是幸福。上厕所不用蹲着可以坐着,是幸福,而且是最大的幸福。

    子越一周没有再来,再来是个周末,见了我淡淡地问句“怎么样”。我淡淡的回了句“还好”。他似乎很累的样子,什么也没说进了书房。晚饭的时候,他不时地咳嗽几声。我没有吭声,不是没有注意到他脸色不好,也猜测他是不是病了,可就是不想开口,就是那么别扭着。我很快地扒拉了几口饭,摇着轮椅回了卧室。

    随手翻起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着,过了两个小时,听着没什么动静,以为他在另间卧室睡了,我挣扎着爬上了床,正睡得迷糊,忽然门一响,子越披了件睡袍进来了。

    我一激灵睁开眼,挣扎着稍微支起了身子。子越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冷漠地看着我说:“你怎么就喂不熟呢?”我笑笑,本想说还不如狗是吧,还是没那个胆子,出口改成了:“我就是这个样子,你说过的。”他冷笑了一声,掐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你还说过是我的女人呢,那你就该尽女人的本分。”我和孙总说的话他知道了,孙总真的问他了……我的脸瞬间臊得通红,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把睡袍上的带子扯下来用力绑住我的手。我有些害怕,哆嗦着问他:“你要做什么?”他仿佛没听见,把我的手绑好后,扯着我的头发极尽侮辱。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闭上眼,如果无法反抗,就承受吧。这种状态,才是我和他该有的吧?他的动作粗暴,疼得我一身冷汗,双手偏偏不能动,眼泪都疼出来了,我双手挣扎着,含着眼泪咬牙忍着。

    他闭着眼睛不看我,仿佛对待夜总会的小姐般粗暴无情。也许,对小姐都比对我好吧?他此刻,我更像他的仇人般被报复欺凌。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究竟隔着什么,总如万水千山般难以跨越。我怕他,却总在惹怒他。

    他疯狂过后背对我再不言语。我的手还没有松开,我用牙一点点地把结扯开,看着红肿的手腕,我哭不出来了。

    第二天早晨,子越冷冷甩给我一句:“我会再给你卡上打钱。”头也不回地走了。这算是按次计费么?我的心隐隐作痛。

    白天我让保姆推着出去查了查,卡上又有十万。我的心跳得很快,十万在我看来是个很大的数字了,按我现在的工资不吃不喝攒三年才够,可是对有钱人来说,甩甩手的事儿。不禁苦笑,原来我还能值这个钱。把钱又给父母寄回去,顺便打了个电话,爸爸的声音满是担心:“孩子,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啊?”在父母面前撒谎总是无法心安理得,我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和艾云借的,她嫁了个大款。慢慢还就行。修房子够吗?”爸爸连说:“足够了,重盖都够了。”我说那就重盖吧,修的不长久,过几年又得修,干脆重盖了省事儿。爸爸答应了。我的心终于踏实了。

    一件心头的大事儿终于了了,觉得天都放晴了。买了束百合回家,全当自己犒劳自己了。还没到家,忽然手机响了,是幼珍的电话。对幼珍,我有几分愧疚。说过不再找子越的,可自己和子越现在这个状况,真是说不清。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接起了电话。

    幼珍的声音带着几分挑衅:“姐妹儿,还记得我吗?”我说:“幼珍,我当然记得你啊。”电话那头冷笑两声:“我还以为你跟着冯子越就把我忘了。”我沉默了,半天挤出句:“我脚伤了,只是先养伤。”幼珍的声音变得尖利:“你tm这个借口哄小孩儿呢?傍上大树你会走?装高贵装纯洁,口口声声说不做这个,做起来比谁都快……”接着一堆污言秽语出口,我已经复述不来了。呆呆地拿着电话,手脚开始发冷。她骂了一阵儿,怨气似乎发泄得差不多了,说:“赵小薇,冯子越现在要我滚,要不是你,他不会这么对我。你最好赶紧滚开他的身边,否则你走着瞧。”

    幼珍的电话让我很慌乱,我本就对她有愧,现在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子越不要她了。我脑子一片混乱,被保姆推回了家。不是怕幼珍的威胁,也不是伟大到自己退出来成全幼珍,而是这条路,我本就没有决定走下去。待脚伤好了,还是尽快离开吧,子越身边的是是非非,牵牵绊绊,本也不是我能应对的来的。

    子越的出现素来是突然袭击,从不会打个电话或发个短信说自己要来,总是想来就突然来了,可能是白天,也可能是夜里。过了两天的晚上,我躺在床上正无聊翻着杂志准备睡觉,外间有动静,我知道是他回来了,不禁有些紧张,坐起来靠在床头。卧室的门砰的一声被用力推开了,一股酒气扑来。子越喝酒后,喝多了脸不红反白,看他的样子又喝了不少。他几步走到床前,就那么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挣扎着起身说:“我去给你倒茶水醒酒。”

    刚站起来就被他一把推倒在床上,右脚刚好磕在了床沿上,疼得我一龇牙。他俯身掐住我的下巴,冷笑:“知道倒茶了?我还道你这辈子都不会伺候人呢。看来钱真是个好东西。”一边说着,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身体。他的手经过之处,我就是一身鸡皮疙瘩。因为猜不出他要做什么,全身因为害怕直打哆嗦。

    忽然他的手用力地掐了一把,手劲很重,痛得我忍不住“啊”的一声。我的叫声似乎刺激了他,他更加兴奋,不停地在我身上掐着,抓着。记得以前有一次出差也是喝了酒,也这样地掐我,当时就是害怕,疼痛,今天却是疼痛,悲凉。收了钱财,就得付出,不是吗。怎么折磨你是他的自由,我只觉得心酸,开始还挣扎,后来只是随着他的动作身体在自然反应,咬着嘴唇眼泪不住地流。

    他在我身上掐了一会儿,转而直奔主题。那时的感觉,我就如一个任他宰割的奴隶,或者一个没有知觉的活物,任他的狂风暴雨袭击,我只能流着泪默默的承受。

    他用力扯着我的头发,我的头皮疼得火辣辣的。我睁着眼睛看着他,内心荒芜一片,我不过就是一个玩具,一个任你消遣的玩物。他用手遮上我的眼睛,骂:“贱人,你为了钱什么都肯是不是?我真想弄死你。”一边说一边疯狂地蹂躏,疯狂地掐着我,我痛到了极致,声音嘶哑到哭不出来。我第一次,为了自己心痛而落泪。以前我悲哀过,愤懑过,却从没有一次,如今天这么委屈,心疼。我明明不是见钱眼开的女人,为什么要沦落到别人掌中犯贱玩物的下场?

    他发泄过后在我身边沉沉睡去,我全身痛得厉害,根本睡不着。莫名地委屈,眼泪流了一夜。看着身边的男人,竟然一点都不恨他,只是悲凉,心酸。

    第二天醒来,看着我哭肿的眼睛和满身的青紫,子越有一瞬的怔忪,终究没说什么。

    他穿衣服的动作很缓慢,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在他离开的时候,我说了句:“不用再给我钱了。”他转头,冷笑:“够了?”我点点头:“够了。”

    他继续出门,忽然转头问我:“什么够了?”我笑笑:“修房子够了。”他愣住了。向我走过来,问:“谁家的房子?”我答:“老家的铺子塌了。”忽然我就哭了,我觉得委屈,真的委屈,不是家里难,我至于受你冯子越的气吗,我是爱钱,那是因为我需要钱啊。“我真的需要钱。”我捂着脸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坐到我身边,忽然搂住我,身体微微有些抖:“对不起,小薇,对不起。”我趴在他肩上放声大哭。

    中午吃饭的时候,保姆看着我手臂上的淤青,忍不住叹口气:“造孽哟。”我羞红了脸,忍不住问:“他是不是脾气一直不好?”保姆摇摇头,我知道她们不好随便评论主家,也就没再继续问,但她忍不住又说了句“都一样”。我心里隐隐地难受。

    接下来几天他都没有再来,脚伤却比预期好得快一些。多亏了保姆的精心照料,每天傍晚还会推我下楼在小区里走走。小区里的美女很多,经常看到遛狗的各种美女,娇俏的,婉约的,洋气的……看得我眼睛都要直了,忍不住叹气:“哪来的这么多美女啊?”保姆笑了:“这个小区人们叫二奶区。”说完似乎觉得不妥,没再吭声。二奶区……听着很刺耳,我的脸红了。

    在这里住了一个月,我已经能缓缓地站起来走路了,不过不能走太多。子越很久没有再来,幼珍的电话却是越来越频繁,每次都是污言秽语不断,后来看到她的电话我就不接,她又换别的电话打,着实不堪其扰。

    一个傍晚,门响了,我以为是保姆买菜回来了,扭头开心的应了句:“回来啦?”话刚说完,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子越回来了。我的心每次见到他都会跳得好快,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抽抽嘴角淡淡笑着:“是你啊。”

    子越也淡淡笑笑:“是我。”我和他,相对无言还有几分尴尬。我有几分慌乱:“我去倒水。”站起来慢慢向厨房走去。“你可以走了?”子越问。“嗯。”我一边答一边去了厨房。子越几步过来,靠在厨房门口,深看着我:“你在躲什么?”我把水立即递过去,装作轻松:“没有啊。”门又响了,保姆回来了,子越接过水,说了句“真够挠人的”,转身去了书房。我松口气。

    晚饭后,我自己看了两集电视剧,子越仍在书房,屋里有点闷,我坐到客厅阳台打开窗户乘凉。北京的晚上很难看到星星,却有凉风携夏花的荼蘼清香,也很惬意。子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问:“看什么呢?”

    我一慌,就想站起来,偏偏脚在该给力的时候不给力,一疼身子跟着歪过去,子越一把扶住我站好,问:“怪我了?”“什么?”我装糊涂。子越看着我,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干脆一把把我搂在怀里:“你可真磨人。”我没有吭声,对他的动作,竟然没有反感。那时的景,那时的情,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的声音。

    我静静靠在他怀里,第一次,怯怯地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他身子一僵,继而把我搂得更紧,下巴抵着我的额头,俯身轻柔地吻着我,低声说:“小薇,出差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你去哪出差了?”我问。“新西兰,考察个项目。”他答。“好玩吗?”我问。“不好玩。”他答。我不着边际的问,声音细若游丝,他天马行空地答,声音低沉有力。那晚,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情愫。他要了我,我第一次给得心甘情愿。

    那一觉睡得特别香甜,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枕边有个小盒子,打开是个玫瑰金的链子。说实话,收到他的礼物我很纠结,没有什么快乐可言。他送的东西价格不会低,不收他会不开心,可是收了,终有一天,我还是无法戴着。白白睹物伤情。

    接下来的几天,不论早晚,他都会来。看到他,居然有一丝丝的喜悦,这种感觉让我很慌乱。这似乎不是我应该有的感觉,却偏偏有了,每当到了夕阳黄昏,我都会情不自禁地移到窗口,看楼下车来车往,寻着他的车的踪迹,当看到他的黑色的车稳稳开过时,心就会慌乱地狂跳不止,他的车如同他的人一样行云流水般开过,没一丝的磕绊犹豫或鲁莽歪斜,就那么划过我的视线,滑入我的心里。也会期盼着门会开,他走进来的身影,一步步,仿佛就踏入我的心里,随着我的心跳一起律动。

    幼珍的电话还是每天雷打不动,换着号码不停地辱骂。我想过换自己的手机号,又怕子越问起原因给幼珍带来麻烦。而且我也怕换号会有人找不到我。

    一天,幼珍又打来电话,难得她那天没有开口就骂,声音很颓废,却是一句就让我呆住了,“我怀了姓冯的孩子,快两个月了。”我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你怎么不找他?”“找他?我找得见么?他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王八蛋,手机号都换了……”她又开始骂,我的心完全乱了。怀孕了,只能做掉,不对,幼珍不一样,也许她会生下这个孩子向子越要钱,子越要吗?看上次他的反应,也许,他喜欢孩子,他会要的……我挂了电话心里乱作一团,幼珍怀了孩子,我心里居然酸酸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哆嗦着给子越发了条短信,晚上早点回来。他很快回,“好”。

    这一天我过得失魂落魄的,心跳得都要无力了。六点多,在我的坐立不安中,门响了,子越回来了,我立即从沙发上跳起来,“你回来了。”“想我了?”他坏笑。我无心跟他开玩笑,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

    他看出不对,几步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小薇,出什么事了?”我哆哆嗦嗦地说:“幼珍,怀孕了,两个月。”子越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小声嘟囔:“怎么就不可能。”子越冷笑两声:“她没耍花样就不可能。”看着我,“你找我回来就这个事儿?”我点点头。他似乎有点失望,去卧室换衣服,我跟进去,“你准备怎么办?”他冷声:“你别管了。”换好衣服,他忽然抓过我的手机,翻看着通话记录,斜看我,一边用我的手机给幼珍拨通了电话。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呆呆地看着他。

    电话很快接通了,幼珍蛮横的声音传过来:“你和姓冯的说了吗?”听我这边没声音,又开始骂,子越把电话挂了,看着我问:“多久了?”我继续装傻:“什么?”他皱眉:“你真能忍。”我没吭声。

    那晚我一直心不在焉,说不上什么感觉,和子越一起也是意兴索然。我忍不住问他:“孩子你会要吗?”“不要!”他回答得干净利索。我的心一凉:“要是幼珍想要呢?”子越一下坐起来冲着我大声说:“赵小薇,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你以为是个女人都能给我生孩子吗?”他的表情,他的声音,那么生硬无情,我的心瞬间凉得彻底,不知为自己还是为幼珍。他一把搂过我:“睡觉!”我僵着身子,一夜无眠。

    那之后子越很久没来,幼珍也很久没有电话,有一次我忍不住给她电话,她没有接。

    在这里已经住了快两个月了,我开始考虑离开。幼珍的事,让我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幼珍的今日,便是我的明日。喜欢你时,如珠如宝,厌弃你时,弃如敝屣。何况,我隐隐觉得,他即使现在,有的也不只是我一个女人。最要命的是,我自己已经心不再宁,见不到他,会有思念,一丝丝一缕缕,不说刻骨相思,没有那么严重,但是也会将自己缠得无法喘息。我在作死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要离开。

    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上次来这里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很多东西都是新买的。不过想把东西都归整一下。

    一天中午,子越忽然给我电话,要我准备身衣服,晚上陪他参加一个聚会,他五点回家接我。我本想拒绝,因为我不具备在人多的场合高贵优雅的社交气质,以前每次陪吃饭都是除了低头吃饭和倒水什么也不会。但他说得匆忙,没等我回应就挂了电话。我只好打车去最近的商场挑了件黑色的过膝长裙和一双闪亮的高跟鞋,又把他送的项链戴上,头发松松挽了一下。当我忐忑不安地出现在子越面前时,他的眼睛不觉一亮,满含笑意看着我。

    车子开到了小汤山附近的一个别墅区,路上子越告诉我是某个业内既有实力又有政治背景的老总的生日晚宴。目前该老总基本把生意交给了大儿子打理,但重要决定还是他做,是名副其实的太上皇。称呼他老徐总吧。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有钱人的宴会,和电视上的差不多,不过房间布置更奢华些,而参加的人长得更普通些。子越告诉我中午已经在某个星级酒店进行了宴请,更为奢华,还有明星出现的文艺表演,晚上不过是业内交好的朋友再聚聚。我听了直感慨,小聚都这么奢华,中午得是多大排场。

    晚宴是酒会形式的,子越一入场就进入了状态,谈笑风生,我一时适应不来,只跟在他身后尽量保持个淡定的微笑。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他的肩打招呼:“子越,令宜。来了?”我一扭头,一个四十多的男人,看到我的脸后一愣,子越一把拍过去,笑道:“这是小薇。”我补充:“赵小薇。”“赵小姐。”那人伸出手来,看来和子越很熟。冲子越眨眨眼,笑说:“赵小姐腼腆得很。”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一会儿,主角老徐总出来了,和大家打过招呼,由于开始时间还没到,客人来得不算多,老徐总兴致勃勃说最近又有宝贝收纳,于是大家都提议要去看宝贝,老徐总很高兴地在大家的簇拥下带着去看宝贝。

    下了一层,去了地下室,哇……我在心里赞叹着,原来老徐总喜欢收藏,地下室被他布置成了像博物馆的陈列室,每件藏品都放在特制的展柜里,室内保持着恒定的温度和湿度。有瓷器、书画,等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对老徐总说:“下午宋局长送来的字画,您看放哪里?”老徐总一下来了兴致,“老宋说给我找某某的字,还真找来了。”我没听过那个让老徐总眼睛一亮的书法家的名字,我对书法没研究,除了知道赵朴初和欧阳中石,其他的都不曾耳闻。

    老徐总打开卷轴,我倒吸一口冷气,好一幅草书,我就没认识几个字。周围一群人也看着直咂嘴,纷纷说“好字”。我抽抽嘴角,认识才怪。老徐总缓缓地念着:“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然后卡住了。停顿了十几秒,我脑子一抽,脱口而出,“奉而不骄,威而不猛”。倒不是我认识那字,只是我刚好知道这句论语里的句子。我的话一出口,所有的人沉默了。当时的感觉,就像在我脸上抽了个响亮的耳光。我话出口才知道说得极不适宜,老徐总都不认识,我在鲁班门前卖的什么大斧……可是我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地接过去。那个尴尬劲儿,现在想起来都脸红。

    子越最先打破沉默,捏捏我的手,笑道:“你还认识这个。”老徐总也温和地笑道:“不错,不错。”我面红耳赤地说:“满屋子的字画,我也就认识这一句。”老徐总听了呵呵笑起来,大家也跟着笑了。老徐总说:“说明你和这幅字有缘,就送给你了。”我一愣,看向子越,子越笑道:“还不谢谢徐总。”我去道谢,老徐总很慈祥地拉着我,一边走着给大家介绍藏品,一边随口问我几句,多大了、哪儿的人之类。

    经过那幕险象环生,我对酒会也提不起什么兴趣,蔫蔫的,倒是后来有好几个其他宾客带来的“夫人”来和我闲聊,还留了手机号,说有机会找我一起“活动”。

    中间我实在觉得很压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走到门厅外透透气。出去就不想进去,里面的灯红酒绿根本不属于我,可我为什么要跻身这个圈子?不觉几分可笑。

    一会儿又出来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是老徐总的三儿子,叫他小徐吧。长得虽然不帅,但是很阳光很干净的感觉。看见我笑笑,问:“怎么不进去?”我也回笑:“出来透透气。”停顿了一会儿,他说:“你是第一次来这里?”我脸红了,答:“嗯,第一次参加这种酒会。”他忙摇手:“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刚从国外回来不久。”我不禁笑了,“都是第一次,没关系。”他呵呵笑了:“看很多人挺喜欢你的。”他说的是那些向我要电话的夫人们吧,她们喜欢的,只怕不是我,她们在意的,不过是我在子越心里的位置,以及子越在老徐总心里的位置。

    “也许吧。”我淡淡笑笑,跟着他进屋去了。

    从宴会出来,我挽着子越胳膊的手马上放了下来。他没有吭声,一直在前面走着,我跟在后面。

    一路无话,快到家了,他忽然开口:“你今天还小有收获。”我不好意思地问:“有没有给你很丢脸啊?”他忽然笑了,眸子亮亮地看着我,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没有阴霾沉郁而爽朗的笑,声音很沉,却很有磁性,他捏捏我的手:“不会,我觉得很有面子。老徐的东西轻易不给人。”我愈发地脸红,转移话题:“老徐总的夫人好年轻啊。”老徐总六十多,他夫人保养得特别好,雍容华贵,看着只有四十多。子越一边停车,随口应着:“那是二夫人。”“啊?”我太惊讶了,“明明听着小徐叫她妈妈啊。”子越看着我,一副我实在少见多怪的样子:“她是小徐的妈,也是二夫人,大夫人是徐总的妈。”我呆住了。半晌才愣愣地回过神,看着子越,认真地问:“这就是你今晚带我来这个宴会的醉翁之意?”子越一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不禁嘴角上扬:“赵小薇,原来你一点儿都不笨。”我咬咬嘴唇,没有吭声。

    我的脑子里还在盘旋小徐的事,下了车,我和他一前一后地走,我脑子一抽,脱口就来了句:“其实,如果想要的话,幼珍那里不也有个——”话没说完,他猛地一回头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我立马闭上了嘴。可是我这句话似乎又惹他不高兴了。本来在前面缓缓走着的他忽然加快了脚步,害得我穿着高跟鞋在后面噔噔地猛追。他却又放慢了步子,冷冷来了句:“路又不长,脚是自己的。”我一愣,不知道他是指我的伤脚还是指什么。

    到了家,他闷声换了衣服就进了书房。快十二点了还是没有动静,按照往常,我自然是先睡了。可是那天,心里总有丝忐忑的内疚,觉得似乎是自己把他惹得不开心了。在卧室里辗转了半天,还是决定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去书房看看。敲了几声门,传来闷声“进来”。推开门,满屋子的烟把我呛得直咳嗽,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在屏保状态。我把灯开了,他特别颓废地坐在椅子里,面前的烟灰缸里有大概十几个烟头。我没敢看他的脸,低着头走过去,把蜂蜜水放在他面前,怯怯说了句“别太晚”。

    转身就要出去,身后传来他沉闷的声音“站住”。我的心又开始扑扑跳,他走过来从后面抱着我,下巴蹭着我的头发,长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半晌,说了句,“我要出差走几天。”我低声应着“嗯”。他补了句“等我”。把我搂得更紧,我应“嗯”。他的吻又缠绵缱绻而至,我的应随温柔扑朔回往。那晚的他,很温柔,我的心,似乎点点沉沦。

    面对他,我似乎总在挣扎中沉沦,不论是他的粗暴霸道难以抗拒,抑或是他的温柔深情同样让我迷失自己。

    第二天中午,收到他的一条短信,“已到机场”。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以前从来没接到过他这种类似报日程的短信。

    想了半天,本想敲个一路平安,觉得有些生分,又想敲个注意身体,觉得这话用在他身上似乎特别地意味深长,最后敲了一个字“嗯”。

    三个多小时候,又收到一条“已到广州”。我很快回了个“好”。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和他说什么好。

    好在之后好几天也没有再收到他的短信。过了两三天没有忍住主动给他发了条短信“在做什么?”眼巴巴地瞅了一天也没有等到回复,心里涩涩的,他的那丝情,也不过就到如此了吧,就算有偶尔的挂念,还能指望什么呢?别忘了他可是幼珍口中的“还真指望他知冷知热?”

    却是半夜里,忽然接到他的电话,低沉的声音:“小薇,你还好吗?”我掩饰住内心的失落,轻松的调子:“很好啊。”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好。”我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过几天就回去。”听着他淡淡的声音,一股苍凉升起,这算什么呢,离开的小鼓又开始打,结结巴巴说了句:“你早点回来。”还有半句“我有事和你谈”没说出去。他听到我要他早点回来似乎很高兴,声音变得轻快,“我这两天就回。”

    过了两天,收到了子越的短信,“已上飞机,中午到”。不知为何,那天心情忽然觉得很好,看窗外已近秋色的晴朗,心也随着一起放了晴。细细为自己化了个淡妆,却又有画眉深浅入时无的小小担心。我不禁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却又忐忑不安坐立不宁。特意让保姆买了菜,却是等到下午两点多还没有音讯。忍不住发了个短信,“到哪儿了?”过了半个小时,也没有回复,忍不住给他打电话,却是无人接听,打了好几次,却是个陌生的男声:“赵小姐吗?冯总在医院,不方便接电话。”我的头忽然就懵了,声音有些颤抖:“他怎么了?”“一两句说不清,在××医院,你过来吗?我去接你。”“不用,我自己过去。”我抓起包就跑出门,一路上思想仿佛游离在躯体之外,心神恍惚得就像被掏空了一般。那一刹那,我忽然六神无主了。慌乱到出了门看见车就挥手,全然不管那是不是出租。

    到了医院,又打过去电话,一个年轻的男人五分钟后出现在我面前,我认出来是上次带我去看脚的那个,是子越的秘书,姓李。李秘书带我去了他的病房,路上说了子越的情况。那天他去了广州,晚上刚吃过饭,突然就肚子痛得厉害,去了医院,是急性阑尾炎,做了手术。本来应该休息几天,又急着拆了线赶回来,结果一下飞机伤口有点裂,只好又来医院。我的心一抖,开始自责为什么要说那句“你早点回来”。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公事,自己这么自作多情做什么。

    到了病房门口,我一下又紧张起来。敲门进去,子越正斜靠在病床上,皱着眉头,见我进来,似乎有点惊讶。李秘书忙解释:“冯总,赵小姐打了好几次电话。”子越转看向我,我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潮潮的,站在他病床前,嗫嚅着说:“怎么成这样了。”他眉头一展,拉起我的手:“小毛病,很快就好。”说完只盯着我看。我倒不好意思了,说:“不认识啊?”他嘴角一抽:“不认识就好了。”说完似乎很累的样子,额角出了层薄汗。

    我想扶他躺下,却发现自己笨手笨脚,想碰他又不敢碰他。为了解窘,问他想吃什么,他摇摇头,我急了:“总得吃饭啊。”他皱眉:“你看着弄。”我便出去帮他买了点粥和鸡蛋羹,还有两个素菜,他也没吃多少,只把粥喝了,我暗暗记着,他看起来对红豆粥不讨厌,下次可以继续买。又陪他待了一会儿,七点多他让李秘书送我回家,我摇摇头说:“我留下来吧。”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接近他,虽然觉得他是为公务回来的,但自己催他回来或多或少有些内疚,想为他做点什么。他很惊讶,“你?”我点点头:“晚上有个人方便些。”怕他不答应又补充了句“如果你方便的话”。他眉头一皱,哼:“有什么不方便。”

    留下来有些无聊,他几乎每隔一会儿就要接电话,也不知哪那么多的事儿。我忍不住说:“必须要接吗?多累啊。”他摇摇头:“有些是急事儿,有些是老搭子,不接他们会疑心的。”我好奇:“你生病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叹口气,“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能惹乱子。”说实话我理解不了他生病了会出什么乱子,但当时心里微微有些疼,觉得他也怪不容易的。

    晚上十点后,他的电话总算少了,我和他也能安静地待会儿,但是当我和他真的面对了,我又特别地不自然,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也不敢直面他。从前是害怕,怕他会有什么可怕的举动,现在知道他不会,但是仍然会害怕,心跳得很厉害,也不知自己怕什么。怕他深邃的目光?让我瞠目结舌对不上来的话语?还是冷冰冰的态度?似乎都不是,又似乎都有点儿。

    给他削了个苹果,切开用温水过了过递给他,他忽然就愣住了,看着我的目光有几分五味杂陈的感觉,一会儿他淡淡笑笑:“我还从来没被人这么细心照料过。”我心里微微诧异,怎么可能,他身边的女人个个不扑过去就算不错了,我并未当真,也笑着回他:“是吗?你这么好哄啊,早知道早用这办法让你对我高抬贵手了。”说完自己也吃了一惊,我居然敢和他抬杠了?我有些不自然,他吃了一小块苹果,深看向我,认真地说:“那我更不会放了你。”我心里一突,没再言语。

    他靠着床头躺着,我坐在他身边,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才知道他小时候很顽皮很淘气,青春期很叛逆,大大小小的捅了不少篓子,气得他那公安局长的老爸要抓他去劳教。后来改邪归正,居然考上了大学。这点我真没看出来,他身上的那种肃穆严厉,我想象不出他大学是什么样子。板着脸和人家踢球?心里都想笑了。其实很想问是什么让他改邪归正的,但是他不说,我便不问。他也知道了我从小很乖巧,但也做过很多小坏事,譬如藏了同学的作业害人家被老师揍,会去邻居家偷梅子吃……那晚的我和他,似乎都回到了小时候,那些无忧无虑没有痛苦,没有算计的日子。直到很晚了,我熬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清晨醒来看他抓着我的手睡得正香,便又悄悄地趴了下去……第二天上午回去补了会儿觉,又被艾云的电话呼起来。她心情似乎不好,想约我出去聊聊,我吞吞吐吐地说有些事情。艾云的声音有些落寞:“忙完了你找我吧。”我急忙应好。忽然又想起什么,追问她:“你最近和幼珍有联系吗?”艾云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她啊,被甩了,听说不在北京了。”我的心一凉,脱口而出:“那孩子呢?”艾云有些奇怪:“什么孩子?你怎么这么关心她?”我语塞,又为自己找借口:“我打她电话她总不接。”艾云朗声笑道:“小薇,你现在越来越多的事儿瞒着我了。不说了,改天记得找我。”我挂了电话沉默了,对幼珍,不管怎么样,似乎我都是她的劫数,心开始发凉。

    中午去医院看子越,顺便帮他买了红豆粥。电话依然多,他睡着的时候,我很想偷偷帮他调静音,最后把手机放在手上掂了掂,还是没敢。却是手机忽然响了,闪出一个来电“令宜”。我的心突地就是一阵猛跳,自从上次出席老徐总的宴会,对这个名字,我脑子里就像刻进去了一般。我把手机递给睁开眼的他,不看他的表情,匆匆就走出了病房。想必人家有很多悄悄话要说吧。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酸。赵小薇,你算个什么,酸个什么劲儿?心情很复杂地在医院转悠了老半天,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才回到病房,看到我,子越面露不满:“你这看护很差劲,半天不见影,想去洗手间都没人扶。”我忍不住就是一句:“愿意看护你的人都排大队了吧。”子越瞅着我,面色阴晴不定地来了句:“赵小姐,你这句我可以理解为吃醋吗?”他从来没这么和我说过话,这是开玩笑?还是调侃?我的脸一红,故作镇定地笑笑:“冯先生,没有。还去洗手间吗?”他盯着看了我一会儿,我始终保持平静的微笑,他一扬手,闷声“不去”。

    过了一会儿,看他还闷着,我怯怯地说了句:“要不,我先回去?”他冷冷扫了我一眼,我解释,“待会儿会不会有人来看你?”。这几句话我真的是说得很诚恳,因为我猜令宜既然打电话了,可能会来看他,我杵在这里实在不应该。总不能等人家撵我才走,也太没眼力价了。他笑笑:“你可真懂事。”我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他一下子爆发了,声音很大:“赵小薇,你在这儿,有什么狗屁别人?你到底是个什么做的?”我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便迷惑地看着他,对他的爆发反倒没太在心里回转。他看我愣愣的样子,半天咬着牙说:“我要去洗手间。”我忍不住扑哧一笑,去扶皱着眉头的他。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但是心里微微有丝快乐,是因为他是真的希望我留下吗?我又有些惭愧,我的快乐,什么时候开始源自于他的细微动作了?我似乎开始迷茫了。

    在医院待了三天,他坚持要回家,便出院了。本来想和他说离开的事,但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又怕惹得他不痛快,还是决定等他痊愈了再说。子越在家里待了近两周,他其实是个蛮好照顾的人,虽然平日里出入高档饭店,倒也不挑食。保姆做的家常菜也吃得津津有味。我有时炒两个清爽的小菜也能令他大快朵颐。但是他一天还是会在书房很久,又怕他吸烟咳嗽会把伤口崩裂,我只好偷偷把能看到的烟全部扔掉。那些日子,我随他左右照顾,偶尔聊几句,他也会问问某个菜是怎么炒的,我也会百度后向他灌输术后该注意什么,日子浅浅丝丝过,平静如流云照水,却也惬意如雁过风清。

    两周后,他开始去上班了。我正盘算着哪天约艾云去聊聊,却接到了马太太的电话。马太太是上次在老徐总的宴会上见到的,当时由于老徐总将那幅字送了我,后来好多太太和我互留了电话。我当时出于礼貌都存了,但是说实话,我已经不记得马太太是那个瘦瘦的瓜子脸,还是那个丰满的圆脸女子了。马太太说很久没见了,几个朋友想约着一起去做SPA。我忙拒绝,一来是不熟,二来实在也是不愿意往这个圈子里扎。尽管马太太很热情,我还是婉转地以有事拒绝了。晚上子越回来,他问我白天做什么了,我无意就说出马太太找我的事,子越冷笑:“估计是听到我生病的风声了。”我一愣,做生意还不能生病么?看我不知所措,子越叹口气:“趁着生病搞大动作的多了去了。”看着他,忽然觉得依旧是那么陌生,他的世界,我理解不了,走不进去。

    却是过了两天,马太太又约,再拒绝有些不好意思,而且那天子越的两句话,也令我很好奇,这些“太太们”不是整天遛狗搓麻做SPA吗,怎么还掺和这些事?而且如果真如子越所言,她们想打听什么呢?我也有种想看看的冲动,便答应了。马太太依旧热情,到楼下接我,我认出是那晚那个微丰满却很有韵味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开着一辆宝马。我对车不懂,看不出价位,只认得车标。到了约定的地方,是间泰式的SPA,装修得极有格调,整个金碧辉煌的眩晕,我手心有点微微出汗,自己太鲁莽了,出来时带了张卡,是子越给的我取过两次那张,后来他有次又和我提起里面存钱了,让我买东西用。但由于住在他那里也没什么花销,我也没再动过。里面有多少钱我根本不知道,只知道有钱。如今看着这个排场,有点怯怯。万一钱不够就糗大了。马太太善解人意地对我笑笑:“我有这里会员卡,你来就给我面子了。”这话太客气了,我有点受宠若惊的胆颤。却也暗暗佩服这些女人其实很不寻常,察言观色的能力明显异于常人。这也算是职业技能吧。想想自己,虽然很怕冯子越,却还真的从没委屈自己迎合他,心中难免生出一丝丝的惭意。

    我先做完SPA,在大厅的沙发上喝水等马太太,旁边坐着个乖巧的女孩子,似乎也在等人,看了一眼,我便无法把目光再挪开了,美女的气质有很多种,有的温婉如兰,有的高雅出尘,这个女孩子就四个字,精致秀气。除了明星,现实中从没见过那么精致的五官,像个瓷娃娃,白皙的皮肤,如墨的双瞳,小巧的嘴巴。美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看我傻乎乎地盯着,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时马太太出来了,我和她竟同时站了起来,看来也是她认识的,马太太寒暄:“你们出来了?这是小薇,这是邵琦。”我冲那个叫邵琦的女孩子笑笑,她看着有点羞涩内向,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又出来一位关太太,我才知道共是四个人。在马太太的提议下,又去吃一家私房菜。是个小四合院,屋内是屏风木案,倒也雅致。一边闲聊,一边喝着红酒,马太太和关太太负责打开话题,我和邵琦大部分在听。也知道了邵琦的“老公”是个富二代,姓周,但至于是不是真老公,也不便问了。说到养生,马太太忽然问我:“小薇,你们老冯平时怎么养生啊?”我一愣,我们老冯……这四个字震得我头有些晕,第一次在外人的口中,听到他是我的。心一颤,笑笑:“他不怎么注重这些。”马太太又笑:“现在人们压力都大,不注意不行,听说前些日子病了?”我心中一凉,原来这就是今天大费周折的主题,还真如他所言。我当时也不知哪来的急智和勇气,淡然地抿了口酒说道:“是我糊涂了,保姆不在,我把隔夜饭热了吃,我和他都上吐下泻的。我都瘦了五斤。”说完还冲她笑笑,马太太似乎有点失望,愣了一下转移话题到隔夜饭如何处理上。我心里有点纠,也不知道这话说得对不对。

    吃饱喝足,也下午三点多了,大家都站起身赶着回去,只有邵琦脸微红还坐着,关太太招呼她,“邵琦,走吧。”她尴尬地转看向我,我一下明白了,脱下薄外套递给她,她系在腰上,又陪她去了洗手间。关太太和马太太笑:“还是小姑娘们怕羞。”我和她都尴尬笑笑。

    晚上和子越说起此事,说到我对马太太的应对时,不觉有点吃不准地看他。他眯眼笑了笑:“你有时真是个精灵。”又叹气,“怎么有时就是个木头。”我抽抽嘴角不知怎么回答,看来回答还是合他心意的。想到马太太的察言观色,我看他神情似有几分疲惫,便说:“看你似乎挺累,我去冲参茶。”他一把扯住我,唇际弯弯,“这么看也不像木头了。”一把揽我入怀,头在我肩上蹭着,沉声:“是累了,还好你安静。”我心里一突,不知该怎么回应,只静静偎在他怀里没有再吭声。

    凉风习习,忽地想起乐府诗里“愿化西南风,长逝入君怀”。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从何时开始,这个男人的怀抱,让我有了安宁踏实的暖意?

    过了几天,邵琦给我电话,说要还我衣服。一件衣服虽不是那么紧要,但是想起那个白瓷般的女孩儿,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连连答应她的要求。她约在我家附近的一个上岛咖啡见面,我自然是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不一会,看她从一辆卡宴上下来。娇小的她配着那辆车,说不出地好看。

    她把衣服给我,连连道谢。我却是看着她美得炫目的脸庞舍不得移开目光。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我这个淡淡的性格使得我与同学或同事间总是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有几个相处得很好的,但与邵琦,却是难得地一见如故,她比我小一岁,有点羞怯的少女情怀加上不经意间像撒娇的语气,我对她毫不掩饰地欣赏,她也说觉得我像姐姐一样特别投缘,加上又是同龄人,聊了一会儿我们已经不再拘束了。

    快到中午时分,我提议就到我家,我给她做饭吃。她有点惊喜地看着我。在她们这个圈子里,能到彼此的家里去做客很不容易。一方面是男主人大部分非富即贵害怕泄露住址,另一方面往往女主人并非正室,呼朋引伴的相聚总少了些底气。因此可以去家中做客的一般都是十分亲近的关系。我与邵琦只是第二次见面,但我却第一次对人这么不设防,并第一次主动地想和一个人做朋友。

    邵琦参观了一圈,抿嘴对我笑:“姐姐,这个房子肯定只有你的书房是你自己布置的。”我很惊讶,邵琦继续笑:“只有那里我看到了天意的东西。”天意是北京的小商品批发市场,这句话要是别人说出来,可能会是嘲讽或不屑的口气,但邵琦说出来就是俏皮的玩笑,我也随她一起大笑。说是书房,其实本是间客房,把床处理掉再添了个书桌便成了我可以独处的书房,也是子越这次在家养病时我提议改的,因为他整日在书房,我也不好意思看电视或出去,便为自己整理了一间书房出来独自消遣。然后从天意捧回一堆装饰的摆件和挂件,总价不超过三百块,确实和这房子其他地方的名贵家具极不相称,难怪邵琦一眼就看出来了。

    吃饭闲聊着,我知道了邵琦老家是福建的,大学是北京的一个外语学校,那里和北影一样,每到放学时总有豪车排队的景观。邵琦学的是日语,不过没等毕业就跟了那个富二代,周川,干脆就辍学了。我有点为她惋惜,为什么不坚持到毕业呢,也没半年了。邵琦却是岔开了话题,我也不便再细问。这个圈子,谁的故事只怕都能写成小说了。

    可能是和邵琦聊得比较贴心了,我突然就冒出句:“你认识令宜吗?”话一出来,我竟然微微有些紧张,手心都出汗了,紧张什么,我也说不上来,是怕邵琦的答案吗?我也此刻才意识到,我居然开始在意令宜,迫切地想从别人的口中去了解这个可能和冯子越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女人。邵琦看了看我,敛了笑意,似乎有些不忍心地说:“姐姐,冯总对你也不错,你不用在意令宜的。”我愣住了,心像被什么剜开一样,扯得有点疼,也不错,也……那就是对令宜不错了。我勉强挤出个笑容:“我就是随便问问。听到过她的名字。你认识她?”邵琦点点头:“以前在酒会上冯总带着她,见过两三次。”我忍不住又问:“她很漂亮吗?”邵琦看看我,咬咬嘴唇说:“和你是不同的类型。我家有照片,有机会给你看看。”我的心顿时就是一沉,邵琦都不忍心说我比她漂亮,可见她定是很美。心里的酸意登时就泛了上来。为了掩饰尴尬,我开玩笑:“就你聪明,你哪儿看出来他对我也不错了?”邵琦笑得纯纯的:“他能让你这些天意淘的东西挂在这房子里,配他的卡利亚家具,还不对你好?”我抽抽嘴角,这也能算么。

    晚上和子越说起邵琦,他只皱着眉送给我四个字:“离她远点。”他的强势态度令我有些不悦,何况邵琦是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但还是克制着问:“为什么?”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自然有道理。”我咬咬嘴唇不想再和他争辩。但对他的结论是十二万分地不满。

    之后的一天忽然接到小丽的电话,我微微有些吃惊,因为这个号码是这次来北京新换的,原来公司几乎没人知道。小丽一通抱怨我没良心,一直不和她联系,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小丽对我还是不错的。聊了一会,说到中心话题,小丽要结婚了,“啊!”我在电话里开心地惊呼出来,却瞬间黯然,我如今这个样子,怎么见之前的同事。小丽贴心地说:“婚宴的前一天亲戚朋友会一起吃顿饭,你那天来吧。”我知道小丽老家那边的习俗是婚宴头一天晚上有一顿聚餐叫“卯宴席”(音,字不知道对不对),出席的都是亲戚和至交,算是提前感谢她们的帮助,正式的婚宴再去一次。小丽特意安排我参加卯宴席,释然中又有几分了解的感激。

    周六晚上去参加小丽的卯宴席,有新郎新娘双方的亲戚和几个好朋友,一共两桌。我却是一个也不认识。许久没见,小丽成熟了很多,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洋溢着幸福,和之前的青涩爽朗有了好大的转变。见到我,一个熊抱,使劲摇着我:“死丫头,这么久不联系我。”我的眼眶瞬间湿润,别人的一点惦记一丝牵挂总让我心里暖暖的。

    平静地吃了一顿饭,席间偶尔有人和我说几句话,大致问是新郎还是新娘的什么亲戚朋友。看着小丽和老公幸福的样子,我真的好羡慕,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幸福,对我来说这么奢侈?心微微有些痛。临走的时候,小丽送我出来,似乎无意地说起:“你知道吗?子清被开了。”我没来由地一颤,摇晃着差点晕倒,子清,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乍听来,却是承受不住的眩晕,多少前尘旧事瞬间涌上心头,如浪潮般让我窒息。用力稳了稳,我勉强撑出个微笑:“为什么?”小丽看着我叹口气:“冯总开的,没有理由。”“什么时候的事儿?”“两个月了吧。”小丽转而又说别的,我一句也再听不下去了,勉强应付了几句,匆忙离开。

    到家已是不早,冯子越在沙发上飞快地换着频道,看我进来,脸就是一沉:“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我一愣,翻出电话,是有未接来电,我不知什么时候调了静音,也根本没心思看。对他问我去哪儿了的问题,我神情游离也没回答,直接去厨房倒水喝。在厨房犹豫挣扎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走到他身边问:“你是不是把子清开了?”他唇角上扬,斜看着我:“是,怎么了?”“为什么?”我在压抑自己的激动。“不为什么,想开。”子越转头看着电视,面无表情。我忍不住了,声音提高:“你这种大老板体会不到小老百姓找个工作有多难,他辛辛苦苦干了那么多,你凭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子越腾的一下站起来,扯着我有伤痕的手腕,用一种阴森的语气说:“就凭这个,你忘得了,我忘不了!”我顿时语塞,半晌艰难地说:“这是我自找的。”子越冷笑:“我不用猜都知道那个王八蛋是怎么对你的。开了他是轻饶他。”他的阴狠的语气让我瞬间噤声了,再说下去,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这种剑拔弩张的对峙再一次让我看清了,他认定的事,我根本无力去改变去说服什么。我默默挣开他的手,回了卧室。

    说不上是赌气,但却真的懒懒的,懒得和他说话,懒得和他聊天,他似乎也憋着气,一宿无话,第二天扔下一句要去出差,就是几天再不见人影。我本想打电话问问子清的近况,可是号码输了删,删了输,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拨出去,我该怎么说,说什么……纠结很久还是作罢了。

    本想再找时间联系艾云,但她的电话却已先我而至了。一天晚上八点多,抽泣着给我电话,电话里的她第一次让我觉得那么无助:“小薇,来陪陪我。”声音像一只受伤舔舐自己伤口的小猫,我挂了电话立即打车去了艾云家里。

    屋子里乱得像被打劫过般,只有盏昏暗的地灯,艾云披头散发躺在沙发里,衣服上泪渍酒渍一团,憔悴不堪,我坐在她身边,心好疼,艾云不该是这样的,她一直是那么坚强,潇洒。艾云抬眼看了看我,凄惶地笑着,一张嘴酒气熏人,看来又喝了不少:“小薇,我是个蠢货。”反复地说着这句话,开始时激动地喊着,还把手边的东西扒拉着摔了个遍,后来变成嘟囔。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此刻的她,让我的心揪得好疼。我扶着她的头放到我腿上,摸着她的头发,我缓缓地说着:“艾云,你知不知道,你是我最佩服的人。”她开始静静地听我说话,不再叫嚣嘶闹。“你大一的时候就开始做兼职,我们一个宿舍的,只有你能做到。你自己赚生活费,不用你没人性的爸爸的一分钱。你的成绩拿一等奖学金,把那些纨绔子弟都吓跑了。我被学校的流氓欺负,是你敢拿着酒瓶子和他们拼命。”我的声音哽咽了,艾云抱着我的腰放声大哭,声音凄惨地像嚎叫,“小薇啊!”直哭得天昏地暗,我抽泣着紧紧抱着她。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缓缓地止住,低低地说:“林育诚要和我离婚。”“为什么?”我有些惊讶,林育诚是艾云的老公,听艾云说,他家是在广东那边发家的,渐渐把生意做到了北京。有些家底,但在林育诚手上才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人看着很忠厚老实,没读过什么书,当年娶了艾云满脸知足的幸福。艾云的学历身高样貌着实做足了他的门面。虽然在艾云这里住的时候已经发觉有些不对劲,但是依艾云的条件,做个撑门面的太太还是绰绰有余,何苦到了这么绝情的地步?

    艾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过了很久,才像下定决心似的说:“我生不了孩子。”我愣住了,呆呆地问:“为什么?”艾云哭着说:“我不知道。检查了多少遍,一会儿说宫寒,一会儿说输卵管堵着,各种都试过了。林育诚的妈前年住在我这儿,天天逼着我去看医生,做检查,做治疗,吃激素吃得肿了好久,通输卵管的时候疼得我差点儿死在手术台上。”艾云哭着说,我哭着听,女人怎么就这么难啊。

    “林育诚在外面包了个二奶,我本来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孩子生出来了,逼着我让位了。”艾云哭的不成了形,断断续续说完大致情况,我也六神无主,牙齿都在打架。陪着艾云半哭半睡折腾了很久,发现天已经位亮了,我实在熬不住睡了过去。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有好几个子越的未接来电。我调了静音没有听到。却是一点回电话的心情都没有。艾云比昨天稍微好了些。只是呆呆地看窗外,也不说话。到了傍晚,我想回去拿点衣服和日常用品过来,陪艾云多呆几天,她的样子,我实在不放心。

    “小薇,你会回来吧?”艾云说得可怜兮兮,我使劲点头:“我会。”艾云凄凉地笑笑:“小薇,我知道你和冯子越在一起。”我一愣,她这句话没头没脑的,而且她怎么知道的?艾云叹口气:“冯子越是个老狐狸,你小心点,早点回来。”我想再问个究竟,艾云冷笑:“和林育诚一个德行,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幼珍是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才流产的。你说是谁干的?”我像被人浇了盆冷水从头寒凉彻骨。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早点离开冯子越吧,和他们这种人一起不会有好下场。”艾云的话让我彻底清醒了,恍惚着不知道怎么到的家。开始拼命收拾东西,胡乱地把东西塞进箱子里就想逃,我当时真的只有一个想法,“逃”。

    拉着箱子刚走到客厅,门哐的开了,冯子越站在门口,我有种被抓个现行的感觉,转头看着保姆闪烁的目光,知道是她告诉了冯子越。此刻看着他竟然像个魔鬼,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要去哪?”他一步步地向我走过来,脸色铁青。我不自觉地向后退着,眼睛看着别处:“我要离开。”他一把冲过来掐住我的下巴,“昨晚去哪儿了?”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可是他审问的目光和粗暴的动作让我反而执拗起来,就是不愿意回答,只是用力挣扎着。他把我推到窗边,死死抵着墙角,目光竟有些凄凉:“赵小薇,在你心里,我算个什么?”我的心没来由地痛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说:“我在你心里同样不算什么。”“很好。”他冷笑了一声,让我一哆嗦,“那我就告诉你算什么。”

    他扯着我的胳膊把我拖进卧室,胳膊像要被捏碎了般,一把把我甩到床上,看我的眼神有些绝望的意味。我挣扎着起来,又被他一把推倒,粗暴地扯了我衣服,强行掠夺。我痛得大叫,他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我抬起泪眼倔强地看着他,他一把捂上我的眼睛。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对我这么粗暴,但我的心情却有了变化。从最初的恨,恨不得杀了他,到后来的无奈、强忍,再到后来的无助、接受;到后来的心甘情愿,如今的他,再让我疼痛,我却已经没法恨起他来。只是说不上来地苍凉,说不上地挣扎。在快乐与痛楚间纠结着,不仅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灵上的,我不是没有心,这么多日子来,他的心思我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又是那么残忍,这种残忍会不会早晚落到我头上?到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那是我第一次心那么痛,尤其是当自己随他如冰峰烈焰般燃烧的时候,那种痛尤其尖刻地撕裂着我的心,那一瞬间,我真的就想死在他的怀里,就那么死了算了,不用纠结任何问题,该不该的问题,会不会的问题……统统不用去想。我哭着低声喊:“你为什么不弄死我,我就不用这么痛苦。”

    他的声音喘息着:“你还会痛苦?你没心。”纠缠中我哭着了,他抱着我微微颤抖,声音有些沙哑:“小薇,你如果说直到现在,你心里还是没有我,我立即放你走。”咬咬牙又补了一句,“这辈子都不再纠缠你。”我无力地抬眼看他,他的眸子里像什么碎裂了般的痛楚,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般,咬着牙说:“直到现在,我……”我的声音开始抖,进而全身剧烈地抖,我想说,可是我的心疼得说不出来,那种疼,像用冰刀在剜一样,除了疼,还有冷。

    他一把把我紧紧的抱住,沉声说:“别说了,我不逼你。”自嘲地冷笑了两声:“这是我的报应。”说完狂乱地吻我的眼,我的唇,吻得我喘不上气,吻了很久,他松开手,摸摸我的头发,说:“你不用走,就住在这儿也行,想搬走也行,你卡上有钱。我走。”说完很快地穿好衣服走了出去。让我惊呆的不是他今天的动作,是他最后这句话。在北京待了很久,我的心一直在一种仓皇中度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背,总是很难找到合适的住的地方,好的嫌贵,便宜的又出种种状况,在子清家的时候,一次次被人锁在门外的感觉,让我对房子这两个字特别的敏感。特别害怕搬家。可是他在最后,仍然没有赶我走。还没回过神,听着门哐当一声,我的心痛得像窒息似的,跳下床追到门口,已经听不到他的脚步声,我无力地滑坐在门口,哭着低声喊他的名字:“子越,子越,你别走啊。”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地上爬起来,拉着箱子打车去了艾云家,进屋就是倒头大哭,直哭得全身抽空,没有力气。看我这样子,艾云反倒有些害怕,止住了自己的哭,喂了我几口红酒定了定神。我抽抽搭搭地和她说了我和冯子越的事情,艾云的嘴半天没合上,大口灌了几杯酒后骂:“真他妈见识了,你和那老狐狸演苦情戏呢?”艾云使劲晃着我:“小薇,你玩不过他的。”叹口气说:“之前我知道你躲着一个人,那时候林育诚天天不回家,回来也不和我说话,玩冷暴力,我还劝你,只要有人爱你,你就跟了,管它什么名分的,有人爱有钱拿,比我这守活寡强多了。后来幼珍被甩了,我辗转听人说是因为你,我就知道你跟了冯子越。当时就替你捏把汗,冯子越上过的女人比咱们见过的都多,在圈里是有名的花,还有好几个包长期的,偏偏那时候正是林育诚妈来了先逼我离婚,和他妈吵了半个月,乱七八糟的事没顾上找你。上次想找你你又有事儿,听你说幼珍的孩子,我一打听,除了冯子越派人下狠手,还能有谁。他对跟过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孩子都那样,你说他还有人性吗?小薇,你跟着他太危险了,你看你现在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儿,你别说你爱上他了。”我大声地哭喊着:“我没有,我没有!”艾云紧紧抱着我:“行行行,你没有,别闹腾了。我的祖宗,脸都哭肿了。”

    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也说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是不是只有失去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才告诉我,傻瓜,你已经陷进去了。就是对那个不该陷进去的人,对那个别人眼中的衣冠禽兽陷进去了。只要一睁眼,就会想起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皱眉一个微笑,本来想着开解艾云,最后成了陪艾云喝酒,喝得醉醺醺,她骂林育诚和冯子越,我哭,喝高了就唱,唱的啥自己也不记得了。有次艾云清醒了笑我唱《两只蝴蝶》,难听得能吓死人。我却是完全没印象。我都不记得我还会唱《两只蝴蝶》,真是喝高了。折腾了一个礼拜,终于一天清晨,艾云扯着我到卫生间,把我摁在洗脸池里一盆冷水从头浇了过来,用力给我洗了脸洗了头,扯着我照镜子:“看,赵小薇,这才是干干净净的你,冯子越不是走了吗?正好,你赶紧给我重新好好做人。我要去林育诚老家走一趟,离婚?我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再说。”艾云终究是艾云,很快就振作去筹谋下一步了。

    艾云走了后,我独自守在她的房子里,却夜夜无法安睡。思念像疯长了的草四溢。我抑制不住,不想一次次地在醉生梦死里慌了自己,却也无法安宁入睡。

    忍了三天,最终还是回到冯子越的家,家里没人,保姆也不知道哪去了。我看看我一手布置的书房,想起刚买回那堆廉价的摆件,他倒是饶有兴致,还对我的杰作评论不已;走到他的书房,他生病时我给他买的小龟还在,想起那时对他说,“小龟长寿,讨个彩头。”他皱眉:“总觉得是骂我王八。”说归说,有空他还是会喂喂小龟。现在想想,他皱眉的样子也没那么讨厌;转到厨房,第一次学着熬红豆粥,是因为他把我买的红豆粥全喝了,那时,自己便动了心思了么;来到阳台,荼蘼夏夜,他在这里拥着我感受过习习凉风,再到卧室,我已是泪流满面,哭着滑坐在地上。拿出手机,好想拨出那个在我心里转了千百回的电话,终究还是没能。难别离,究竟是恨还是爱……和他的一幕幕像电影似的从我脑海里闪过,开始的恨,却次第,点点滴滴,不知何时已化作了丝丝缕缕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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