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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友情杯盛爱情酒,心困囚笼身困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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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是一打开门,看到他就在门口立着,背靠着门边的柜子,有点颓废,有点忧郁。www.Pinwenba.com

    我一愣:“你怎么站在这里?”

    周亦看了看我,像决定了什么似的,面上神情坚定而沉稳:“小薇,你愿不愿意走到我身边来?我可以给你幸福。”

    我忽然感到了头顶被惊雷炸开的茫然,没有心跳,没有激动,只有惊讶:“你说什么?”

    他扶着我的肩膀,深看向我,眸色坚定执着:“不要再做傻事,做我女朋友,我给你幸福。”

    这回我彻底听明白了,呆呆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

    “是你。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不应该受这种罪。”周亦的眸子从没像今天这么温情而闪熠。

    我回过神来,咬咬嘴唇道:“周亦,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周亦的眼神有些吃痛。

    “你是周家的二少,我是什么?我的身份,我的过去,哪点配和你站在一起?”我凄凉笑笑。

    周亦定定看着我,语气中满是力量:“我的生活,我做得了主。相信我。”

    我有些慌乱:“这不是相信的问题,这,根本就是很可笑的事情。”

    “可笑?”周亦有些失神,“哪里可笑?我喜欢你可笑?”

    “喜欢”两个字让我心剧烈跳了两下,好醉人的字眼,我竟有些贪婪了,子越还从未对我说过喜欢二字呢,可为什么,豁出自尊豁出青春去求的人,偏偏说不出喜欢?而无心插柳原做朋友的人,竟说出了这么醉心的话?

    我该怎么说?和周亦的朋友做了这么久,难道非要走到舍我其谁的绝境?

    我想了想,有些艰难地说着:“周亦,生活不是童话,我和你本就不可能,何况我心里,还牵挂着别人。”

    周亦眸子有些黯然,勾唇微笑:“小薇,你现在的方向,是不对的。你回去好好想想。冯子越可以给的,我可以给,他不能给的,我也可以给。你该被好好地呵护,而不是每天以泪洗面。”

    我从不知道周亦有这么好的口才。瞬间失神,他的话让我喘不上气来,子越可以给的,不可以给的,我统统没强求过。可当一份真心也没有的时候,我在坚定理智的周亦面前,有些自惭形秽。

    我吃力地边拒绝边解释着:“我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这样,让我很难做。”

    周亦对我笑笑:“是朋友,但更想你做我的女朋友。”

    我为难地看着他,本来想说的不辞职的话被他这么一吓,再也不敢出口了:“我已经辞职了。”

    周亦抽抽嘴角:“我暂时先不批准,给你时间去想想。我可以等。等你一起告诉我答案。”

    “周亦,我真的不用想。”我狠狠鼓了鼓勇气说道。

    周亦一愣,看着我的神色痛苦地挣扎着:“你连想都不愿意想吗?”

    我哑然,若问我对周亦是什么感情,有友情,有关心,有佩服,有欣赏,却独独没有一丝心动。可若让我因着没有心动去彻底伤他,我也实在狠不下心。犹豫片刻,我低低地说道:“那我想想。”

    周亦舒了口气,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周末过得魂不守舍,在驾校也是一直心不在焉。想找个人说说话,却翻遍手机的通讯簿,找不到一个可以诉说的人。父母不可说,亲戚朋友不可说。艾云我怕又惹火她动了胎气,徐硕、邵琦虽可取暖却无法交心。在屋里做了半天困兽斗,最后还是耷拉着脑袋去找艾云。

    满以为她在安心养胎,结果兴冲冲跑到她家小区门口,被保安告知出门了。我忙打电话,她笑着:“我在逛丽家宝贝呢,就往出口走一点儿。”

    我吭哧吭哧追出去,看着艾云正和保姆在店门口张望着。我挥挥手,艾云冲我展颜一笑。半月没见,她的气色好了许多。

    “要买什么?”我陪她进去。

    “随便看看,现在也用不着。”艾云摸着小衣服、小枕头,不自觉地笑着。

    “不买还逛,不嫌累。”我抽抽嘴角,扶住她。

    “孕妇也需要适量的运动。一看你就没经验。”艾云撇撇嘴,在一套绣着维尼熊的蓝色小套装前停住了脚步。

    “你看这个好不好?”艾云拿起来比画着。

    “好看。”我由衷地说着,若是个小男孩,白嫩嫩的小脸蛋,穿着得多粉嫩帅气。

    “那就买。”艾云拿了下来。

    我看看她,本想说句要是女孩怎么穿,忙又打住了口。若要在林家翻身,仅有女儿是不够的啊,还是大吉大利别说丧气话了。

    逛了一会儿回到艾云家,保姆端来水果,我心不在焉地吃着。

    “喂,皮!”艾云敲敲桌子,斜睨着我。

    我一愣,半天葡萄皮都没吐吞了啊?我回过神,冲着艾云嘿嘿笑着。

    “别笑得这么可爱,说,老狐狸又把你怎么了?”艾云看我总是恨铁不成钢。

    我直摇头:“没,没怎么。”

    看艾云舒了口气,我正犹豫着怎么开口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艾云的电话响了。接起来里面的女声尖利而大声:“叫林育诚听电话。”

    艾云冷笑:“有本事你去找他啊,你找我?”

    “你个不要脸的老女人,林育诚早就不爱你了,还死缠着不放,你就是图他家产。”那女人的叫骂声我听得清晰,不免担心地看着艾云,我自己早已气得直哆嗦了。

    艾云倒是气定神闲:“别用你那张镶金镶钻的贱嘴喷了,自己不尊重,没名没份搞大了肚子,这要是在旧社会,都得浸猪笼。你不图家产你图啥?爱情?别用你那满嘴乡下白萝卜味儿的口音说爱情了,连人味儿都没的人还有情?听得我砢碜。”

    艾云声音酸酸地调侃,句句掷地有声,听得我一阵痛快。

    那女人还在大骂:“你大着肚子和人抢老公,你要不要脸了?骚包。”这句话就太脏了。我简直不知道怎么还口。

    艾云冷笑两声:“你少一口一个老公叫得恶心,用你那双聚光小狗眼,地毯式搜搜你的窝,能找着结婚证吗?还有脸说。我大着肚子抢人,也比有人躺在那儿等人上都没人愿意闻你的骚味儿强。”

    我瞪大眼睛看着艾云,直倒抽凉气,艾云的骂人太痛快了。雅俗并举,她什么时候这么豪放了?那女人被噎得说不上话,艾云阴阴地来了句:“警告你,这是第二回了,再有一次,我弄死你。”说完恶狠狠地挂了电话。

    看我惊讶得张大嘴巴,艾云挑挑眉梢:“看见没,学着点儿。你也不用被人欺负到头上。”

    我抽抽嘴角:“你真厉害。她这是自己找罪受。”转而笑道:“你也太有定力了,居然不生气?”

    艾云摸摸肚子,冷哼一声:“生气不是伤害我的宝宝么?那才中她的计。再说没本事拴男人的女人才跳脚,我更不用生气了。”

    “这么说林育诚现在完全转性了?”我有些惊喜地抓着她的手。

    艾云轻轻拍上我的手:“狗改不了吃屎,转性我倒不指望。不过你教的办法是真不错,最近常回家,上回投资那事儿后,对那头也就白天去看看孩子,晚上基本不过夜了。”

    转而又叹口气:“不过这当面装贤惠,背后才能说句痛快话的日子真憋屈。为了我的宝宝,妈妈忍了。”说罢一脸幸福地摸着肚子。

    我真是由衷为她高兴,如果决定了为孩子走在一起,那么之前理想的举案齐眉、灵魂伴侣只能抛在一边。毕竟爱情的理想和生活的现实差距太大,尤其是遇到林育诚这样的,宁为玉碎负气而走便真的有好结果吗?我倒真切地觉得艾云如今的态度,不算向生活低头,反而叫生活的智慧了。也许是我自己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吧。

    最终我还是没将心中的烦忧讲给艾云,难得她心情近来大好。实在不想她为我烦心。

    却是临走时,她再三叮嘱着我:“小薇,如果能放下,赶紧好好找个人家过日子吧。”

    我心中一抖,好人家,周亦算吗?可我却偏偏无法将周亦和我生生扯在一起。甚至无法想象我怎么可能和他一起。答应他的去想想,也不过是为了不伤他更深的托词。答案早已是由内而外地笃定。

    到了周一,我便没有去上班,有些害怕面对周亦。同时也开始在网上找着工作。各大招聘网站逛了个遍,要人的不少,可待遇和职务满意的便渺茫了。由奢入俭难,从周亦那里跳槽到别家,真有忍痛割爱的感觉。

    上午接到周亦的电话,声音有些苍凉,触得我有些疼:“这就不来上班了?”

    我闪躲着,不知为何,还有些心虚的胆怯:“我,想休息休息。”

    “顾婷婷给我电话了,上面有消息,贷款批了,正在走程序,很快就能下来。”周亦的声音缓缓诉说,似乎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目标,是我们两个人都该关心的事情。

    我有些被他带入情绪,不觉问:“还得几天?”

    “一周左右吧,就能放款了。”周亦柔声道:“来帮帮我,还有很多事。”

    我心中如猫抓般纠结,很想去做点事情,可想着周亦,又怵得慌。鼓鼓勇气道:“我休息好了再说吧。”便慌张地挂了电话。

    等待的日子很难熬,一天天倚着窗子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回来。于是便是夜夜地失眠,头痛,到了后半夜便开始烦躁,看着渐渐泛白的窗户心里焦急,越焦急越睡不着,服了安眠药都没用,烦躁挠心,只想把头往床头撞,撞一撞,似乎还好些,没那么入髓地痛。

    那一周过得格外漫长,直到周五,还是没有他的音讯。我更加不安,意大利之行要走这么久吗?

    在家待着的煎熬已经忍受不住,我终于去了周亦的公司。周亦看到我时吃了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声音满是痛心:“小薇,你怎么成这样了?”

    我摸摸脸,微微笑了笑:“没事。”我早晨照过镜子,下巴尖了,眼圈黑了,衣服晃了,眼神木了,就这些吧,还能折磨到什么地步?

    “小薇,是我的问题让你烦扰?”周亦看着我,眸中神色几分不忍。

    我支吾着:“也有。”

    “如果真这么痛苦,那还是别想了。我们就做朋友吧,我只希望你开心点儿。”周亦的眸子碎开,声音有丝颤抖,不再看我。

    我心里倒是一松,点点头。正要说话,办公室的门砰砰两声,不待周亦回答请进,已有人推门而入,周川的大嗓门:“周亦,中午冯总的饭局,你别忘了。他可点了你名的。顺便带上样酒。”说罢看见了立在当地的我,点头笑笑算打过招呼。

    我的脑子瞬间像被炸开一样,全身开始哆嗦。我颤着声音问他:“冯子越的饭局?”

    “是啊。你早知道了吧。哈哈。”周川打着哈哈,又嘱咐周亦:“样酒要上季度那批。”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冯子越回来了,他居然已经回来了,我却不知道。天哪,原来折磨真的不止如此啊,我的心跳得好快,突然像换不过气一样,脑子一片空白,看着地面,软软地瘫了下去。

    悠悠地在周亦怀里回转过来,看着周亦焦急的神色,我有些茫然。头痛得厉害,在周亦的用力拉扯下,我摇晃着站了起来。止不住胃里的翻滚,冲到洗手池旁,扶着池子想吐,却由于早起水米未进,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泛酸水。

    拧开水龙头,冲了冲脸,稍微清醒了些。我不敢去看周亦的脸色,我怕看他的心疼,也怕看他眸中映出的我的憔悴。

    周亦一把扯过我的胳膊,拽着我向门口走去。“你要做什么?”我有些发怔。

    “带你去看病。”他的神色焦急上火。

    “我没病。不用看。”我轻声说着,试图挣脱他。我这算什么病?相思病还是失心疯?若是大夫问起病因,我都不好意思说。想一个男人想到睡不着觉?想到头晕恶心?

    “你病得不轻。”周亦的声音带着丝叹息,“听我的,小薇,去看看,没问题也就安心了,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心?”

    他看向我的眸子有寸寸挂念的心疼,也有丝丝不得的无奈。方才的晕厥也让自己有些后怕,在这样的关心下,我找不出强硬拒绝的理由,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有人陪着去医院,对我来说是好大的温暖。便也随着他走了。

    去医院挂了消化科,做了胃镜,没有什么问题。询问了症状后,大夫建议到神经内科再去检查检查。转到神经内科,脑CT,抽血等什么的做了一通。

    大夫看着结果,说着:“问题不大。”

    周亦微微有些释然:“没有大问题就好。”我也舒了口气。

    但是大夫的面色有些沉郁:“你这种失眠、呕吐多久了?”

    我仔细想了想:“三周多吧。严重的失眠头痛也就是上周开始。”

    “情绪怎么样?有没有低落、压抑?”

    那不是经常的事儿么,我抬眼看看周亦,咬咬嘴唇:“经常会。”

    大夫一愣,看了看我直言不讳:“年纪轻轻怎么负面情绪这么重。”说完又详细问了问我有没有焦虑不安,早晨和晚上哪个阶段情绪更不好之类的问题。我一一答着,偷眼看着周亦的脸色从正常到苍白到泛青。

    我的心有丝牵扯的疼,人就是这样,没人关心的时候,视自己也如草芥,似乎自生自灭、野火烧尽也是无所谓的事;但有人为你心疼时,自己也惜命起来,也会拿自己当回事了,身体发肤,也有了在乎的理由。

    大夫一边往电脑上敲着处方,一边道:“有点儿轻度抑郁的症状。先解决失眠,很多问题都是失眠导致的机能紊乱,像你的呕吐。”

    我呆住了,抑郁?这个词离我好遥远,在我的概念,那都是名人得的富贵压力病。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哪有那么娇贵了。

    周亦却像被什么击了一下似的面色瞬间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情绪也有些激动,声音颤抖着问大夫道:“她的抑郁,严重吗?”

    “目前只是很轻微,及早治疗,不要发展到不好控制的地步。”医生的声音很平静,似乎我这病症在他这里算不得什么。

    周亦又问:“呕吐也是抑郁的症状吗?”

    “这个倒不见得。”医生微微有些不耐,“每个人的症状不一样。失眠头痛是通常的表症,还会引起其他器官的紊乱就因人而异。”

    周亦的问题还不少:“那都开什么药?”

    医生把处方递给他,他居然认真看起来,我有些纳罕他知道这都是什么药吗,我站起来瞅了一眼,我连药名都念不通畅。周亦却煞有介事地指着其中一个问着:“这个副作用会不会太大了?”

    我抽抽嘴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博学也不至于门门精通吧。医生也一愣,看了看他,语气少了刚才的不耐,认真道:“剂量小没关系,初期用药重点儿。见效后再调整。”

    周亦这才收起处方,带我下去取药。我忍不住问道:“你对这个病很懂?”

    他看了看我,沉声道:“之前看你的状态,有点儿怀疑是这个毛病。”

    忽然他手机大作,接起来,我都听到了周川的大嗓门:“十一点半了,你怎么还不来?”冯子越的饭局!一上午忙着挂号排队检查,我都没注意时间。

    “我有事情,不去了。”周亦的声音很冷淡。

    “不要。”我扯了扯他的胳膊,小声说着,“公事重要,咱们都检查完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周川已经大声嚷着:“周亦你搞什么?什么天大的事儿不能来?千载难逢的机会,样酒呢?也不带?”

    周亦看了看我,叹口气:“那我晚点儿去。”

    “什么晚点儿?你让赵局等你?十二点以前必须到!”周川挂了电话。看周亦还在皱着眉头思考,我忙拽着他飞快地取了药出去。

    “这样吧,你先过去。我取了样酒给你送去。”我鼓鼓勇气说着。凡事权急,何况我还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周亦想了想,道:“也好,饭店离公司不远。你送来给我电话,我下去取。”

    身在周亦的路虎上,心已不知道飞到哪去了。自己的抑郁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心开始扑通着,待会是不是有机会见他?哪怕只是远远的瞟一眼?

    问着自己的心:为什么想见他?是不是心已经麻木了?除了一根筋地想见他外,他带给我的那些眼泪,是不是统统不算伤害?他的疏离,他的淡漠,他在我的生日之夜弃我而去,与别人的意大利之欢,我真的不伤吗?如果不伤,我为什么会晕倒,为什么会抑郁?

    但是此刻,我却是真真实实地想见他,迫切地想看看他从意大利回来,有没有春风满面的鱼水欢?想看看他见到憔悴的我,真的会如手机里的冷漠清淡吗?我更怕除了这个机会,我找不到机会见他。我和他,从来都是他可以随时临幸我,我想见他的时候,该去哪里?

    周亦的车在公司门口停下来,转而去了那家饭店。我看看时间,他应该没迟到。匆忙进楼。样酒一般是总部的研发部门或者负责技术开发的分公司研制后少量生产的,带点特供的性质,口感要好于市面的。周川这里的是从总部定期特运,打开市场用。我找销售部拿了一瓶,便出门打车过去。

    订的饭店倒是离公司不远,是北京一处吃高档海鲜很有名的地儿。到了饭店楼下,我细细看了看停在楼下的车,终于看到了冯子越那辆黑色的“哥就是二”,心开始狂跳,忍不住走进了大堂。服务员问我是否有预定,我有些犹豫地问着:“有一位冯先生或者周先生预订的包间,你知道在哪里吗?”

    五星饭店的服务员警惕性很高,微笑着对我说:“女士,您还是打电话问一下。或者您告诉我您的姓名,我去帮您问一下?”

    我有些沮丧,忙说不用,便给周亦打电话,电话里很安静,估计酒席初开,气氛不浓,不好走开,周亦低声道:“二楼顺风阁。你到门口。”

    我终于可以跟在服务员身后进去了。到了门口给周亦拨了一下电话,周亦出来了,我刚把酒递到他手里,门一开又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发福的身形,看起来很慈祥的表情。看到我上下打量了两眼。

    周亦忙转过身,看到那人打量着我,满是恭敬地解释着:“赵局。这是我同事,帮我送东西来的。”

    赵局呵呵笑着:“正好饭点儿,一起吃吧。”他看人的目光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扫射感,看似和蔼,却有种想看穿人的凌驾。

    我忙摆着手:“不用,我这就走了。”我也只想瞟一眼冯子越,若是进去陪吃饭,这种高难度动作还是免了吧。

    赵局的笑容微微有些凝滞,周亦说着:“好。”便扯着我的胳膊进了包间。

    进了门,远远的望去一桌也就七八个人,主位空着,应该是刚才那位赵局。旁边就是冯子越。

    看我进来,他的目光一定,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我本就是全身几乎要哆嗦,再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表情,更是心几乎要跳出来。忙躲闪开不敢看他。匆匆向四周扫了一眼,周川,还有五六个不认识的,脑满肠肥的比较多,有两个女的,但看年龄不太像带出来的交际花。那我算什么?顿时全身的不自在从脚底蔓延到头顶,直到头皮发麻,自己站在这里真是个不合时宜的笑话。比大学时满教室人自己迟到从前门进的感觉更糗。

    冯子越冲服务员淡淡说了句:“加把椅子。”顿了一下,指着周川旁边:“放这儿。”周川一边挨着周亦,一边挨着另一个人,他指着后者。

    我忐忑地坐下,再看向冯子越,自己都觉得目光有些痴凝,他扫了我一眼,看了看我手里的酒,对周川冷冷一笑:“带人还带着酒,准备得不错。”

    周川看着周亦,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谁让你带酒来的?这不是给冯总找不痛快吗?”他的声音不大,刚好身边的几个人听到。冯子越听后颇玩味地看着周家兄弟俩。

    我一愣,把酒放在身后的柜子旁边,心突突直跳。这是什么意思?酒不是周川让带的吗?周川怎么这么说?偷眼看了看周亦,他唇角挑了挑,没有回应。

    周围的人似有若无地瞟着我,似乎都在揣测我的身份。没有人介绍我,尴尬地坐在那里。我只觉从头到脚地麻。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赵局才回来,挪着发福的身体入了位子,看了看我,笑笑:“咱们这饭局就得多几位女士,万绿丛里也需要一点红。”

    此话一说,余下的几位男士眼里一副了然的神色。我心里有些吃紧,赵局长这个意思,是明着要女人吗?一般来说,中午的饭局偏正式,晚上才会莺莺燕燕牛鬼蛇神的出马。想来这也是周亦敢让我进来的原因。可这个赵局长话里的意思,是为我解围还是别有用心?

    不禁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他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人的眼睛最能出卖人的年龄。年纪越大,看人的眸子里越看不出内容,不是一无所知的空洞,而是纷繁复杂的混合,各种内容让你看不出这个窗户里,究竟是什么。

    旁边一位三十多的女士笑着:“赵局现在才发现红花儿,我们这都是过气黄花儿了。”语气是玩笑,却不轻浮,一句调笑活跃了气氛。

    赵局长冲她点点头,却是眉眼都笑开了:“又被小杨拿住了,待会儿罚你三杯。”

    那位也不算小的小杨拍拍胸口:“还以为多少呢,谁不知道冯总家的酒口感醇、不上头,听领导的,三杯就三杯。”

    我偷眼看了看子越,他听到这句话唇际微微上扬,这个马屁看来让他很熨帖。

    我这才注意到桌上摆着的酒是子越公司里的样酒。便顿时明白了。冯子越的这顿饭,目的是向那位赵局长推荐自家的酒。现在很多单位的招待用酒或公务用酒都是政府采购或者集中采购,也有走特供的路子,这些才是公司要拿的大客户。这个赵局长想必来头不小,否则子越也不会亲自出马。虽然子越公司的酒已经是一些部门的招待用酒了,但出了值得推广的新品,也会费力公关些客户。周川的公司也如此。不过是周川和美女蛇经常搞公关罢了。

    赵局长对小杨刻意吹捧子越的酒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趁着气氛热闹些转看向周川:“周总是吧?也介绍介绍你身边这位美女啊。”

    周川忙哈着:“这是周副总的助理,赵小薇,漂亮能干。小薇,拿名片给赵局长。”

    我一愣,他这是搞哪出。我平时都做办公室的工作,很少陪周亦去应酬,又刚当上副总助理,还准备辞职,哪有心情印名片。便讪讪地看向赵局长:“不好意思,出来的匆忙,没带。”

    那个赵局长却顿时来了兴致:“姓赵?那可有缘了。小薇?哪两个字?”

    赵局长身边的男人眼力价够足,马上起身道:“五百年前可是一家呢,赵小姐该挨着赵局坐。”我全身的汗毛几乎竖起来,虽然大庭广众他不会做什么,但是挨着他,看着他笑眯眯的眼睛,我还是说不出的别扭。

    我转看向子越,他斜睨向我,唇际扬起淡淡的笑,只有太阳穴处的青筋突突跳着。看着他这个漠然的样子,我不知从哪来的气性,直接站起了身。

    看我起身,赵局长的胖脸笑得像一朵菊花,抬手招呼着我:“来,写写是哪两个字。”

    我坐到赵局长身边,看了看仍在抿唇微笑的子越,有些失神。什么是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我想痴痴地望着你,却偏偏隔了胖胖的赵局长。还是我想痴痴地望着你,你却偏偏根本不看我一眼。

    我有些凄凉,转而对赵局长浅浅一笑,用食指尖在桌上划着:“大小的小,满架蔷薇一院香的薇。”说完我看到子越的笑容顿时一僵。我心里不知怎么反有种快乐。你不是在无视我么?这下还能无视吗?

    如果你需要或者说你喜欢令宜的交际玲珑,我今天,也想试试,如果我豁出去我的自尊和清高,我能不能变成孔令宜!我能不能引得你看我一眼!

    我的话却像一石投进千层浪,赵局长玩味地看着我,咂摸着:“满架蔷薇一院香,好,好……”

    已有另一个女士坐不住了,笑看向周川:“周总的宝贝深藏不露啊,不仅是美女,还是才女,让我们都要坐不住了。”

    周川打着哈哈:“哪是我的宝贝,是……”说完看了眼子越,看子越淡笑不语,又转移着话题:“杨处和叶总何止是美女,简直是白骨精啊。”众人哄笑。

    我细细琢磨着,小杨是杨处长,那想必是跟着赵局长来的,叶总,不知道是什么公司的。

    席间大家随意地闲聊着,随着菜三三两两地上齐,开始边吃边聊。我不知道怎么插话,只好使出老伎俩,低头猛吃。有时听着人家说一句话,我特别想加一句,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很幼稚,难以启齿。我有些纳闷他们哪来的那么多话,有的是公司往来的事儿,大部分也就是闲聊调侃,可那份心思和委婉,是怎么想来的?我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唉,赵小薇,你只能是赵小薇,变不成孔令宜。

    子越身边坐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可能是他带来应酬的,看他对那人低语嘱咐几句,那人便对服务员说:“加两瓶果汁。”

    叶总笑着看子越,眉眼间有些妩媚的波光:“冯总真偏心,刚才还只准我们喝酒,美女一来,就上果汁了。”

    赵局长淡淡地笑着,声音不大却有种没法抗拒的威力:“酒场上分什么男人女人。”

    我的心一突,这是对子越的不满吗?看了他一眼,他没说话,神情一绷。

    场面微微有些僵,服务员站在那儿不知道进退,我忙把自己面前的小酒杯倒满,对赵局长笑得有些生涩:“初次见您,我先敬一杯。”

    周亦站起身插话道:“她身体不太好,我来敬赵局一杯。”

    赵局长阴阴地看着周亦,笑道:“小周别急,我和她喝完就和你喝。”说完仰头干了。我对周亦微微摇摇头,将杯中酒也一饮而尽。

    酒的口感绵醇,倒不觉辛辣。说实话,这酒还真的是好。冯子越身边的男人对服务员挥挥手,果汁的事也不提了。

    饭也至半酣,纷纷开始敬酒。子越的酒量我早见识过,白酒也从不用我这种小盅,素来是玻璃杯半杯即尽。那个赵局长酒场饭桌上打滚的人,喝酒更吓人,举起杯,似乎都不经过嘴巴,直接灌到了嗓子里,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吞咽,看的我直乍舌。周川不必说,今天看起来他的兴致最高,周亦也不可小觑,左一杯右一杯面色不改。即使是那两个巾帼,喝酒也是仰脖直灌。谁说做酒囊饭袋容易?一点都不易。

    我默默地对着自己那份小米辽参一口口啜着,不敢看他们那吓人的架势。却也由不住他们每人都是绕桌打个通关,单独忽略了我也不合适,我便拿着自己的小盅和别人的大杯干着。

    几圈下来,赵局长瞅着我有些不悦:“小赵,你这不行啊,半天没下酒,换酒杯。”

    说罢从桌上拿起一只空的玻璃杯,倒了半杯:“来,这个喝了。”

    我的头轰的一下,这么半杯下去,我是不是得抱着他的大腿唱《两只蝴蝶》了。看看子越,他正和别人喝着,没有看我,周亦过来,举着酒杯还没说话,赵局长已经笑了:“小周的领导当得不错,关心下属。不过我看小赵很有潜力,该培养就得培养。”

    这官腔打得,把周亦噎得说不出话,但周亦却有着和他经历不符的沉着,对赵局长一笑:“三杯表敬意,我还差您一杯,圆满了才好。赵局可不要驳了我这份儿敬意。”话说得诚恳又文雅,赵局长笑着点头:“好,小伙子不错。”将杯里的余酒干了。

    周亦将我杯中的半杯酒倒入他的杯里一饮而尽,我的心突地扯得好疼,这一杯下去,人怎么受得了。赵局长一愣,由衷地说了句:“不错。”

    周亦面色未改,折身回到了座位上,抿了口茶。周亦的表现让赵局长有些动容,桌上的几瓶酒也空了,服务员正要打下一瓶,赵局长说道:“小周他们是不是也带了一瓶?打开尝尝。”

    周川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周亦此举虽是为我解围,却打动了胖胖的赵局长,我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今天兴致这么高了。我的到来,对他来说真是个意外之喜。他让周亦带样酒的目的,也许是为了找机会推自己的酒,也许是为了让周亦惹冯子越不痛快,但不论是唱双簧还是设计周亦,对他都是百利无一害。

    更何况我的到来,赵局长对我的关注,对这场算计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若是冯子越因我得罪了赵局,这场饭局的目的就泡汤了,周川公司的酒就有机会得到这个大客户;若是周亦因我不论得罪了子越还是赵局,周川都是乐见;若是他们都不会因为我动容,我被赵局长一直灌酒灌痛快了,我是周川公司的,赵局长因我而生的情分,自然也是加在周川这里的。只不过现在是第四种情况,周亦打动了赵局。无论哪样,周川都是渔翁得利,最大的赢家。难怪乐得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赵局长话一出,子越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周川太阴了,本来带来陪场子的,却玩了手段抢生意。我也有些焦急起来。无论我和周亦的友情有多深,也无论我对子越的哀怨有多重,但是当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全部的焦急只能为他。

    周川忙不迭地从柜子边把酒拿起来,拧开瓶口,我盯着那个红色的瓶子,心随着周川的手在幽幽地颤着。怎么才能阻止赵局长喝这瓶酒?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却是毫无办法。尽管赵局长喝了,也不一定会选择周川的酒,但即使有一分可能,对子越也是威胁,怎么办?

    忽然我不知哪来的急智,一下对着周川的手扑过去,紧紧抓着瓶子,恳切地看着他道:“周总,我来给大家倒酒。”

    赵局长乐得本来不大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直道:“小赵来,小赵来。”

    杨处打趣着:“瞧瞧赵局,只要美女服务,我们就等着下岗吧。”

    赵局点着她笑:“你快成猴儿精了,小赵,先封住她的嘴。”

    我和杨处在桌子上的位置正好对着,我便从周川旁边绕过去,中间要经过窗子,窗子是落地的大玻璃,下面是大理石铺的窗台。这个包间里铺着的都是地毯,只有这块地方的窗台,是个坚硬的地方。

    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暗暗下着狠心,不论怎样,拼一次,死就死吧。快走到窗台边,我加快了步子,故意脚下一个趔趄,狠狠得向窗台摔了过去,我双手使劲向窗台的方向掼去,只听得喀嚓一声脆裂,我的心“怦”的落到了肚子里。这瓶惹祸的酒终于处理了。

    身上的痛此刻才悠悠地泛上来,好疼,周亦离我不远,早已一个箭步扑到我身边,眸子里全是心痛的焦急,用力把我搀扶起来。刚才还让我恨得找不见摔瓶子空隙的地毯,此刻却让我千恩万谢起来,若不是这地毯,估计我把自己都摔裂了吧。还好现在只是右手的胳膊磕在了窗台上,身体的其他部位倒没有大伤。

    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有多糗:别人都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只有我满身狼狈,灰头土脸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冯子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似乎想过来,但看着我身边的周亦又硬生生地坐了下去。赵局长的脸色不悦中有丝惊讶,周川的目光恨不得把我吃了。

    已有人先声夺人了,杨处笑着看赵局长:“赵局,我都没缘分被封嘴了。”这句话有点落井下石,算是句简单的埋怨,如果局势不扭转,接下来就该是接二连三的明嘲暗讽了。

    冯子越悠悠地来了句:“杨处对酒的爱好还挺广泛。”他的语气是淡淡的玩笑,却是个软钉子,等于是对杨处没喝到周川家酒遗憾的回击。杨处的面上便有些难看。我隐隐有些担心,杨处是赵局带来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子越这么说,多少驳了赵局的面子。

    我忙看向赵局长,用我这辈子都从没用过的撒娇的语气说着:“赵局,我没看清路。都怪我呢。”甜得发腻的声音让我自己的胃狠狠反了一下。

    赵局长表情一松,冲我招着手:“来,没摔着吧?”

    周亦看着我一愣,我来不及看他,几步走到赵局长身旁,往玻璃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酒,娇笑着:“没摔着,倒把您惊着了。该我赔罪。”举起来大口地喝了下去。

    到了嘴里我才真切地感受到,这货不是水,不是果汁,不是杏仁露,是白酒,是子越家的白酒,和冯子越一样的有毒,入口绵醇,到了胃里少了还不觉得,多了火辣得像烧起来一样,半杯下去,几乎要见血封喉。我咬着牙把后半杯一口口吞进去,眼泪却从眼角淌了下来,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想吐,甚至想死。可还是得硬生生地吞进去。

    一杯下去,赵局长的脸色多云转晴,笑着拍着我的肩:“好,好,小赵实在。这孩子不错。”说着手从我的肩滑到了胳膊,我有些头晕,躲着他的手,一下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四周的人,都像在万花筒里折射的恍惚。

    周亦走过来,看着赵局长说道:“失陪了,下午我们还有些事情。”说完没再看任何人,扯着我的胳膊把我从椅子上拽起来,我头重脚轻,看了看子越,他正和赵局长不知道说着什么,他的面孔在我眼前模糊起来。我跟着周亦的步子,踉跄着出了包间。

    木然随他下楼,往车上一坐,顿时全身心都松弛下来,我靠着椅背晕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天已经黑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者叫晕了多久。周亦也在方向盘上趴着。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他抬起头,眼睛满是血丝,冲我微微一笑:“醒了?”

    我放下窗户,看看外面,是之前住的冯子越家小区外,周亦也只认识这里吧。我抽抽嘴角道:“你中午酒驾了不少路程啊。”也有些后怕,这要是被逮着,有的受了。

    周亦看了看我,目光复杂,半晌道:“中午的事,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一愣。

    “没想到事情会那样,是我带你进去的。总该怪我。”周亦有些颓丧。

    事情的发生本也猝不及防,我倒也不觉得什么,喝酒出糗对我而言不算什么,只要没砸了子越的场子,我便心安。可最后却弄得周家很狼狈,我看着周亦有些抱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要不是我把那瓶酒砸了,也许……结果会不同。

    周亦淡淡笑了笑:“怎么能怪你?周川那么做,本来就不地道。他之前和我说的是酒会。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你已经到了。”

    “周川也是为了公司吧。”我平息着,无论如何,人家毕竟是亲兄弟,我只是个外人,劝和总比挑唆强。

    “为公司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周亦皱着眉头,“我已经把部门整改的方案报送给父亲了,下一步的路,更难走。”周亦扶着额头,不到两个月,他明显地憔悴了很多。即便是自己的公司,混日子容易,想做点名堂出来,同样宵衣旰食。

    只是这些与我还有关系吗?我犹豫着说道:“我已经辞……”话没说完已被周亦打断:“你再想想,我还是不批准。不着急。”说完似乎怕我再说什么似的,微微笑着:“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我看看他,也不知该怎么说,头很痛,便也下车回去了。

    到家自己随便做了点晚饭吃,饭后把上午开的药吃了,抑郁?我手持着药瓶有点想笑,这种病居然能让我摊上,也算是能耐了。但心里还是有些恐惧的,名人都逃不脱这病,我年纪轻轻,上有父母,可不想在这个病上挂了。

    把药放在床头柜里。我和衣而躺,不知道子越今晚会不会回来。等待的日子总是难熬。好在药似乎有点作用,渐渐迷迷糊糊有丝睡意。

    正要沉入梦乡,忽然门“砰”的开了,我的心“扑通”狠狠跳了一下。接着卧室的灯被打开了。我睁开眼,冯子越裹着一身酒气和寒意正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我。他的目光阴鸷带着狠意,我一个激灵支起身子靠在床头,有些怯意地抬眸看他:“回来了?”

    他走到我身边,俯下身子,掐起我的下巴冷笑着:“赵小薇,我快不认识你了。”深看向我的眸子,手里的力气加重:“还是我本来就没认清你?”

    一股酒气扑来,想来中午的事情让他不痛快到极点了吧。先是周亦带着我进去,他必定不痛快,后来的周亦挡酒及带我走,没一件能让他痛快的。可是那样的情景,我怎么跟他解释?我有些无力地说着:“你误会了。”

    “误会?”他唇际一挑,“这个说辞老套了。”

    我有些憋气:“老套也是事实。你觉得是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你当所有人是瞎子么?你和周亦到了什么地步了?”

    “什么地步?”我重复着他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他垂下头,掐着我下巴的手撑在床边,似乎这个问题让他很耻辱,半晌,他低声问着:“还没辞职吧?”

    他为什么总在这个问题上不依不饶,我有些不耐烦:“我已经在办了。”

    “要办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到你成了周亦的女人?”说到最后一句,冯子越的声音忽然提高,暴躁地喊了出来,顺手把床头的台灯甩在了地上。

    灯泡应声碎裂,我的心也喀嚓一声。我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不知该怎么接话。不论他做了什么,我永远没资格质问。而我做的事,清清白白,都无力解释。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看着腕上的天珠,目光阴霾:“谁送的?周亦?”

    “自己买的,一百多块。”我脱口而出,声音有些慌乱。已经为了周亦剑拔弩张了,我不想再横生枝节。何况这个价位的东西我也买得起的。我倒是想问问他送我的红宝石手链到底还送了几个人:“你送我的手链……”

    话没说完,一个巴掌应声而至:“不要对我撒谎。”

    我被一个巴掌打愣了,脸火辣辣地疼,牙齿和舌头接缝的地方,有着甜腥的味道。这不是我第一次挨冯子越的巴掌,却是我最疼的一个巴掌,不仅脸在疼心也在疼。以前不疼,是因为我知道你没拿我当什么,你在我心里也同样不算什么;如今的疼,是因为你在我心里已经随着我的生命血液流动,而我也傻傻地以为我在你心里有了一席之地,而你的巴掌,告诉了我,我仍然在你心里不算什么。

    看我愣着,冯子越冷笑道:“我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这种单眼天珠,你买不起。”我的头皮开始发麻,周亦,你何苦骗我?让我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我的头开始痛,而且嗡嗡作响。看着他的面孔我忽然有种无力感,从开始到现在,他给过我说话的权利吗?到了现在,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却只能承受他误会后的盛怒。那我的思念成疾,我为他豁出去对付那个赵局长,我又为了什么?最后的结论是:我是个自作聪明的女人?

    我抬眸看着他,声音发寒:“子越,你对我就没一点信任吗?”

    他看着我的目光锋利得像冰锋利刃:“信任?你敢说你和周亦一点儿猫腻都没?你敢说周亦对你没非分的想法?”

    他的第一个问句刚出我就立即接道:“没有。”可他的第二个问句我有些迟疑,周亦对我的表白让我无法理直气壮地说没有。

    他冷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挥着手:“我问得都掉价。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只问你,什么时候辞职?”

    这些都是没用的……我的心渐渐地凉下去。至于辞职,刚才不是已经说在办了吗?周亦不批我有什么办法,我冷冷地回了句:“我不知道。”

    “好,很好。”冯子越冷笑两声:“我会让你们知道。”说着忽然看到我床头柜上放着的玫瑰精油,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令宜送我的那瓶,之前一直在包里塞着,那会儿收拾药翻出来,就顺手搁在了床头柜上。

    冯子越拿起那瓶精油,打开仔细看了看,再看向我的目光除了阴霾还有冰寒:“你去找过她?”

    呵呵,我心里开始冷笑,冯子越,你终于坐不住了,你终于忍不住提“她”了,那个她,你闪闪躲躲了这么久,在看到一瓶她的精油就坐不住了吗?

    我冷笑着:“我没去找她,只是送文件。”

    冯子越看向我的目光有丝凌厉:“你知道得不少啊。”俯身盯着我,“我已经领教过你的聪明,不过,你别去招惹她。”

    我别去招惹她!这句话让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原来在他心里,真正不能触犯的,是孔令宜啊。那个孔令宜,才是他心里的女神,是他心里的白莲花。我别去招惹她……是她招惹我还是我招惹她?我全身开始发抖,几乎要坐不稳了。

    什么是万念俱灰?在他打我的时候,我只是心寒,而这句话,让我的心彻底流于崩溃。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位子,我不会去招惹她,更不会和她抢不属于我的东西。

    我下了床,站在子越面前,定定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子越,我们分手吧。”

    话音刚落,脸上又是一巴掌,比刚才的更火辣,接着是冯子越阴冷的声音:“再说一遍。”

    “分手。”我咬牙说出这两个字,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出,心像被掏空一样。就算被打死,我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纠缠了这么久,原来全是场爱欲的游戏。我真可怜。

    他的巴掌没有再继续,却是一把扯着我向外走去。顺手抓起我的大衣。

    “你要做什么?”我有些惊慌,他的神色好像要杀人一样,全身溢着肃杀的气息。

    “你怕了?”他看着我笑了,笑得似乎很苍凉,“只有我冯子越玩女人,没有我被女人玩。分手这种话,你没资格说。我让你想明白这个道理。”

    “我没有玩你。”我边说着,边用力去掰他的手,哪知他手劲极大,我的力气根本是九牛一毛,他自纹丝不动。

    被他拽下楼塞到车上,他把车开得飞快,一路专拣小道走,看来酒喝得不多,知道酒驾会被抓。我坐在副驾上,看着他阴森的面孔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

    半晌有些艰难地开口:“子越,我们……”我本想说我们好好谈一谈,可话没出口已被他生硬地打断:“不想死就闭嘴。”我噤声。

    夜里车行疾速,不到一小时已经到了我生日时他送的别墅。他把我拽到屋里,看着满室的江南,阴阴地问着我:“喜欢吗?赵小薇。”

    “喜欢。”看着熟悉的景致,我想起了那夜,我的眼泪出来,声音有些悲切,“一个人就着西北风在这儿过生日,更喜欢。”

    “那是你活该。”他淡淡地笑了,“以后你就待在这儿,我不管你跟周亦已经发生了什么,别告诉我,我不想听。你记着,以后你的人,只能是我的。”

    他像个帝王似的居高临下,我被噎得喘不上气。他转身向楼上的卧室走去,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对我笑笑:“你的好朋友艾云怀孕了是吧?她老公林育诚坐过牢?”说完冷冷地一笑,转身上去。

    我彻底地愣住。这个男人一度让我觉得温暖,可此刻,忽然又如冰凉的蛇一样吐着芯子,让我害怕。我一心一意对待的人,最后会要挟我。我和他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他是主宰我的阿修罗,我是任他践踏的曼珠沙华。而且他总能把我的七寸掌握得刚刚好。艾云怀着孕,林育诚如果出了事,她和孩子,我不敢去冒险。

    我有些凄凉地跌坐在沙发上,和他过往的一幕幕像是电影般细细地回放着。我一度以为,他对我虽谈不上爱,起码是有丝情分的。可现在看来,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白日做梦。我在他心里算个什么呢?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没权利问行踪没资格说分手,也不过是只豢养的小雀。而我却傻乎乎地错觉了,以为这是他对我的情。寒意从脚底升至头顶,我缩了缩身子,窝在沙发里坐了一夜。一夜的回放,我对他的那份依恋,随着日出似乎也淡漠了许多。

    早晨他迎着阳光信步下楼,除了目光看向我有些清冷,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憔悴。他看看我,声音淡淡的:“上午会有保姆过来,你闷了可以在院子里走走。不要出小区。”

    我抬起眼看看他,无奈地抽抽嘴角:“我要待多久?”

    “你就这么不安分?”他皱着眉头看看我,“你记住,哪天放了你,我说了算。”说完便转身离去。

    房门没锁,我可以活动,却像被软禁。华丽的笼子,我做了囚鸟。偌大的别墅,可以看电视可以上网,也有电话,但我偏偏走不出去。艾云固然是我无法逃离的主要原因,可那似乎只是个借口,内心也并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忽然觉得自己贱得出奇。已经到了这一步,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

    隐隐的似乎还有一丝不甘,不甘心相信他对我就是那么无情,还是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在他心里跌到谷底?我也说不上来,但我确实想等他回来,等他回来给我个机会让我把这乱七八糟的事情理个头绪出来。

    上午十点多,保姆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说话干活很利索。我管她叫张姐。豪华的别墅,年轻的姑娘,想来对她们来说已经见怪不怪,粗粗问过我想吃什么后,张姐开始收拾屋子准备做饭。我躲在书房里,无聊地在网上瞎逛。

    连着几日,子越都没有再过来,我的心已麻木,不喜不悲。没有药的日子,夜仍然是无眠。我甚至开始享受起这种无眠的摧残,暗暗想着,如果我就这样被折磨死,他会不会有一丝动容?

    过了一周,他终于又来了,一身的酒气,身上还泛着廉价香水的味道,衬衣领口的一片绯色口红印,就那么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那副样子,我说不上是恨还是可怜,即使以前,他风流成性的日子,也没像如今这么荒唐。一个人声色犬马的日子久了,怕就会像他这么越来越没底线吧,什么场所的女人,他都不会嫌弃了。

    他抿着微微发干的嘴唇,皱眉低声说着:“水。”

    我倒了一杯送到他嘴边,他接过来喝了两口,把杯子推开。我轻轻碰碰他的胳膊:“上楼睡去吧。”又醉成这个样子,想说什么也说不了。

    他反手把我抻到怀里,眼睛也没睁,在我的脸上、唇上胡乱地吻着。没有之前动情的感觉,像是吃饭喝水般的随意,仿佛只有“吻”这个动作,证明着这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这样的吻没有丝毫的情感可言,我有些难受,用力推开他,声音发冷:“你快去睡。”

    他睁开眼,看了看我,冷笑了一声:“是你?”

    是我?他以为我是谁?我气结,起身就走。他一把拽着我的手,声音悠悠传来:“别走。”

    我身子一僵,步子顿住。那句“别走”让我的心微微一抖。对他的声音,我仍然像着了魔,只要他说“别走”,我就是死了,是不是也会诈了尸站起来看一眼?

    但很快他的声音再次告诉我是自作多情:“有个消息告诉你,保定那家酒厂,我并购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有种胜利者的姿态。

    保定的酒厂,是周亦一直努力的那家吗?这句话像一个惊雷在我头顶炸开,周亦为了这次并购做了多少努力,想想他顶着寒风亲自下到车间,为了资金对着顾婷婷低声下气,我们一起为了方案可行雀跃,为了贷款不批苦恼,又为了贷款有眉目兴奋,那么多的心血,就这么白费了?

    我忍不住着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酒厂?”

    他看着我,抽抽嘴角:“从你说拌料的时候,我就注意了。”

    看着冯子越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酒精在他脸上没留下什么痕迹,苍白的发狠,苍白的奸诈,寒凉从我的脚底冒起。

    说拌料是我和周亦刚考察酒场回来,我和子越聊睡眠时的一句玩笑,他竟那时就起了意?我傻乎乎地沉浸在自我陶醉的情意里时,他竟一边享受着那份挂念,一边悠悠地算计着。从我的字里行间揣摩着别人的动向。这个枕边的男人,怎么这么可怕?

    他也正眯着眼看着我,眸子里闪烁着一丝阴寒。

    “为什么这么做?你需要那个酒厂吗?”我声音发颤,看着他居高临下的样子,我第一次觉得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个冷血。

    “我一点儿也不需要。”他摇着手,唇际勾起,眉梢微挑,露出个魅惑的笑:“但是,我就喜欢看有人为它跳脚的样子。”

    我的血往头顶上冲,口不择言道:“冯子越,你有病!”

    他伸出手,一把抓着我的胳膊用力一扯,我站立不稳,跌坐在沙发上,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与他面对着,他带着酒味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他用力箍着我的腰,在我耳边低声咬牙说着:“赵小薇,你胆子大了,会骂人了?为了那个周亦,你终于急了?”

    我挣扎着要起身,和这个男人,我没有任何话想说。却被他反手用力,把我拽倒在沙发上,翻身压住,扑了上来,他的吻比刚才粗重用力多了,我用力地反抗挣扎着:“你放开我。”

    他用力在我身上揉捏着,痛得我眼泪几乎要掉下来,看着他衣领上的绯红,身上的脂粉味,我头痛得又要作呕,胃里犯了几口酸,我忍不住拼命地推开他:“放开我冯子越,你好脏!”

    他的动作忽然停住,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微的诧异,忽然那丝诧异转成了暴虐,目光竟有几分疯狂:“我脏?”说罢冷笑了两声:“你干净吗?”

    我干净吗?我的肮脏,我的不堪源自于谁?我的眼泪无声地出来,看着他的癫狂,我平静道:“我不干净,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没干净过。”

    我的话彻底激怒了他,他一把向后扯着我的头发,声音有些发颤:“是我玷污你了?”我看着他,不知为什么生不起气来,只是满心地悲凉。

    他缓缓站起身来,扯着我往楼上拖去。“你想做什么?”我有些怕。他没有吭声,把我拖到楼上的卧室往床上一扔,冷笑着:“继续玷污你这个圣女。”说完解开衣服扑了上来。

    对他的身体,我从来没有抵抗力。可是他今晚的进入,不管不顾的冲撞,而且伴着疯了一样的掐,咬,捏,让我在身体的翻云覆雨的快感中痛得哀哀号叫,以前他也有过这样的行为,尚且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我可以咬着嘴唇不吭一声。可今晚,痛得冷汗都出来了,我忍不住呻吟着,我的呻吟声似乎更刺激了他,我在受虐和快感中挣扎煎熬,待他快速用力地冲击后释放时,我一阵气紧,脑子一片空白,全身冷汗忽地冒了出来,心紧紧地抽了两下,我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感觉到他啪啪拍了几下我的脸,我悠悠地回过气,看着他的眸子,里面是焦灼和愤怒的混合,我有气无力地问道:“够了吗?”

    他一愣,把床头的水杯递到我嘴边,冷冷道:“今天够了。”我端起水杯大口喝着,气稍稍缓了缓,我背过身子,没有言语。

    一夜几乎无眠,中间打了个盹,梦里全是周亦在黑夜里孤独的样子,我心有不忍走过去,却每次刚走到他身边他就忽然不见了。我焦急地想告诉他,不要怪我。却没人听。再醒来早已泪流满面,看着身边酣眠的子越,我心丝丝地疼痛。

    第二天趁子越不在,我偷偷给周亦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手机也没带,还真记不住周亦的手机号。拨了几次,直到下午,才听到周亦略有疲惫的声音:“喂?”

    听到周亦的声音,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还没有招助理吗?以至于自己亲自接电话?听我沉默,他挂了电话。

    我忍不住又拨了一次:“周亦。”却是说完这句不知该怎么说。

    “小薇?”他的声音有几分惊喜:“你还好吗?怎么打你手机总关机?周川说你在冯子越那儿,要不我都该报警了。”

    “我很好。”我有些迟疑,还是问出了口,“保定那个酒厂……”

    “你知道了?”他叹口气,“没办法,论实力论资金,都拼不过他。不过他怎么知道那厂子不行的?我也是个朋友辗转得来的消息。”

    我有些脸红,这个商业秘密,虽不是我有意,却的确因我泄漏。我支吾着:“对不起,可能是我无意漏的。”

    电话那头是沉默,半晌,周亦叹口气:“既然无意,也防不胜防。总会有蛛丝马迹的。你别自责。”

    我有些担心:“那你父亲那边怎么交代?”

    “那倒没什么。商场上的波诡云谲,他见得更多,这不算事儿。不过贷款已经批了,现在想想怎么处理是关键。”他的语气听来不像我想象得那么糟。

    我稍微安心些,周亦突然问:“小薇,什么时候给我答案?”

    我一愣,想起之前答应过他,考虑考虑,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我全然没有心情想那些,而周亦那的工作,我绝不敢再去了,我恳切地说着:“周亦,你那儿的工作,不论你批不批,我都不会再去了。我不能一个劲儿地给你惹麻烦。”

    “这算什么麻烦?一码是一码,总不能为了不得罪生意对手,就把女朋友拱手相让?”周亦的声音很沉稳,却无法让我安心。

    这不是让不让的事情。这个时候,我和冯子越因为他都搅和得够烦了,我自己也是脑子一片混,我有些烦躁,语气也急了些:“周亦,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说完挂了电话。

    挂电话后又突然想起艾云,忙给她也去了个电话,让她有事就打这个电话找我。“你手机呢?”艾云有些疑惑。

    “丢了。”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胡扯,前几天我还给你发短信了,显示已发送,说明开着机。这两天我都急了。”艾云的聪明让我汗颜。

    看我不吭声,艾云的火气上来了:“是不是手机被老狐狸没收了?”

    我支吾着:“不好用,准备换新的。”

    话没说完就被艾云打断:“赵小薇,你下次编瞎话也编得靠谱点儿行不?你这是考验我的智商呢?他凭什么收你手机?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像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你又不欠他什么,你也不是靠他才能吃饭,你又不图他钱……”

    艾云现在不敢对林育诚唠叨了,对我的唠叨与日俱增,这一大串听得我眼泪涟涟,人也真是奇怪,明明我和艾云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她却一直是在保护我的角色,我也习惯了被她唠叨数落,而且听着她的数落还不嫌烦,心里暖暖的,委屈的泪水也就决了堤似的冒。

    “哑巴啦?怎么不说话?”艾云终于把一通恨铁不成钢的唠叨发完了。

    “没,舌头还在。”我的声音有点颤抖,故作轻松道。

    “你声音不对劲,你在哪儿?”艾云有些着急。

    “我在家呢,别瞎担心了。”我随意和她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以前很盼着冯子越回来,现在却有点儿心情复杂,既盼他清醒的回来好好说说话,又怕他一身酒气回来继续施暴。看着夕阳西坠,暮染天华,我的心开始突突跳,深怕暗夜的来临,带来的是他的暴虐。

    直到八点也没回来,却是李秘书过来了,把我的手机和充电器给了我。“这是冯总让我给您的。”可能我的样子太憔悴,李秘书没好意思看我。

    “他——很忙吗?”我本想问他今天回不回来,却觉得在外人眼里我也算他的女人,却连他回不回来都不知道,问起来有些掉价便改了口。

    “很忙。”李秘书的答案完全等于没答。说完便匆匆走了。

    刚把手机充上电,艾云的短信就蹦出来:“我找过他了。手机还你了吗?”

    我忙给她打过去:“你怎么找他了?”

    “手机还你了?”艾云的声音暖暖的,“我就是找他去了。哼,欺负你,我当然不能干坐着。”

    我的心一紧,艾云胆子好大:“你怎么说?”

    艾云淡淡道:“实话实说呗。先通过林育诚找着他的手机号,直接就问赵小薇在哪儿。”

    “那他呢?”我听着都紧张,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似的。

    “他问我是谁,我说了名字,他就哦一声,估计知道我,问我什么事。我说赵小薇手机打不通,我们好多朋友以为她失踪了,她爸妈急疯了。我们打算报警呢,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儿。”艾云一口气说着。

    我打断她,怯怯地说着:“我这有固话,我给家里打过电话。”

    “笨,该夸张的时候就得夸张一下嘛。老狐狸说你手机坏了。和你的说辞差不多。你们俩在打马虎眼这方面的套路倒是差不多。”艾云自己说得起劲。

    我心里却是焦急,生怕她说出什么让冯子越不高兴的话,把他惹毛了。从昨晚的事,我感觉他就是个冷血。

    “后来我就说,小薇真可怜,二十多岁了连个手机都买不起,坏了好几天都没办法,如今的社会谁离得开手机啊。用不用我送她一个?冯总你说呢?老狐狸就不吭声了,跟我说了句我会处理就挂了。”艾云噼里啪啦的说完了。

    我疑惑着问:“没别的了?”

    艾云道:“没了啊,就几句,点到就行了,他那么贼精的人。”

    我舒了口气,劝着艾云:“我的事情以后我处理就好了,你还是好好养胎吧。”话没说完艾云急了:“赵小薇,你嫌我多管闲事啊?”

    我忙陪着笑:“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为了你身体嘛。”冯子越知道林育诚的把柄,艾云当初是再三嘱咐过我让我小心的,我还是没防住。现在想想,他那么处处谨慎藏奸的人,怎么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守着个惊天秘密。可惜自己也是想帮艾云心切,大咧咧的就接了过来。如今,也不敢告诉她冯子越知道,否则她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也没法过。可是如果她把冯子越惹毛了,我真的想不出那个冷血会做出什么事情。

    “哼,嫌我烦我也管。不跟你说了,给宝宝胎教去了。”艾云笑了两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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