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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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黎，是周磊唯一的血亲，世上最亲的亲人。
周黎回来了，罗安失眠的毛病竟然莫名的好了。这里的因果道理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而且，就算罗安自己，心里也未必百分之百清楚。
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周黎一边在网上找年货，一边抱怨：“你说我哥他们领导不是有病么？什么学习啊还连电话都不让打？昨天我给他们队里带电话，何哥说他也不知道。”
此时，俩人一人一台电脑，罗安的是台式机，周黎抱着笔记本坐在罗安的床上，稀里哗啦地刷团购。过年是个集结号，把全国人民都吹起来了，千人大团随处可见，那折扣打的，周黎就觉得不点鼠标手痒痒。
罗安在给自己的店上传新片图片，过年么，她当然不能落后。
“小黎，你看看这个包，哪个角度有感觉？”她让开身子，让周黎帮她选照片。
周黎伸着脖子端详半响，指着那款四十五度角侧面的照片说：“这个，看着就来派。”
罗安自己瞅了会儿，从善如流地把照片上传。就听周黎无比惆怅地嘟囔：“这个真是便宜的天怒人怨啊！哎，也不知道我哥啥时候从集中营出来。”
罗安眨眨眼，乐了：“你是不是没钱了？”
“唔……”周黎手里没钱真憋屈的慌：“安姐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我哥啊，我这回回去参加婚礼，把这几年存的钱都随了。我三叔家也过得不咋好，小辉他媳妇，别的都不算，彩礼就要了四斤——你知道什么是四斤不？”
“项链、耳环、戒指……还有啥？”难道还有脚链？只听过三金，没听过是四金。
“呵！咱给你科普下啊——人民币，一沓新币上称正好四两，四斤是多少，你算去吧！”
“十万！”罗安惊着了。
“嗯，就这人家还老不乐意，说现在都是六斤八斤的。瞧不上我三叔家给盖的房子，说了，要把房子卖了去兴城买楼，毕竟以后孩子还得上学呢。这我三叔家都拉了饥荒借的，等他们真买楼的时候还有的闹呢。”
“不是给他们十万了么？让他们自己买去呗。”
“那是彩礼钱！我们兴城吧跟一般地方还不一样，给人家的彩礼钱就是人家的，要是娘家心疼姑娘，私下里给姑娘带过来也是人自己的私房钱，明白了没？再说，现在新婚姻法卡得死，婚前婚后、你的我的，分得明白着呢，这多好哇，先把彩礼要了，然后婚后买楼，啥时候都不吃亏。哎呀把我三叔难得！结婚头天三婶还打吊瓶呢，这哪是结婚呐，催命呢么！”周黎捧着心口，“哎我的攒的那两个香香钱呦~想起来我就心疼！”
罗安本来挺感慨的，后来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用心疼，你是随礼的，总能见着回头钱儿滴，等你结婚的时候你那香香钱儿的就回来了，说不定还能拖家带口弄点儿利息呢~”
“嗯？”周黎双手拇指，“安姐v5！”紧接着咣当倒床上，“可我没钱了啊没钱了啊没钱了啊~”
罗安乐不可支：“呐！你面前现有低息无抵押小额贷款业务，要申请不？”
“低息？你也好意思你？！”
“嗯哼~怎么地吧？爱贷不贷，有能耐你找你哥去！”
周黎捋胳膊挽袖子：“我还真就……真就找不着！哎，安姐你说，我哥不是犯事儿了吧？”
“犯……啥事？”想到那一沓沓钱，她心里咯噔一下子。
“比如生活作风问题，哈哈哈哈！”
“……”
周黎从罗安那里转了两千的血拼钱，就一脑袋扎到团购里不出来了。倒是罗安，难得在下午的时候出了门。
罗安觉得自己有病，还病得不轻。下午出门的第一件事儿是去律师行咨询了一下受贿的量刑问题。
前台给她介绍的律师是个中年胖子，一听罗安的问题就来劲儿了，眼睛里的光刷刷地，问题也一个接一个抛出来：“你说的六万是总数还是一次的数目？已经被对方掌握在案的具体数字是多少？是固定资产还是现金？你家人在哪个部门任职？交个朋友吧……”
罗安满头包地跑出来，律师还追着问呢：“小姐，你留个电话啊，这是我名片，以后常联系啊。”
罗安白扔了五十大元的咨询费，一个人站在大马路上想哭。
头两天的积雪正在融化，人行道的清雪力度不如主干道，还有好些个雪堆堆在行道树下。十字路口人来车往，乱乱糟糟。
“姑娘，买报纸吗？不买你换个地方站行不？大娘就靠着报摊养活自己呐，你站的可真是地方~”
罗安连说对不起，走出去几步又转回来，买了份儿报纸。
卖报纸的大娘很海派，大冬天脑袋脖子裹得严实，却不耐烦戴口罩，两颊冻得通红。看罗安特意照顾她生意，很大方地赠送了份儿昨天的报纸，按老太太说，卖了也是钱呐~
罗安道了谢，夹着报纸漫无目的地逛荡，天擦黑才到家。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周磊正大大咧咧地瘫在沙发上啃苹果看老电影，电视里某个家伙摇着半秃的羽扇说：“略懂，略懂，神马都是略懂啊~”周磊张着大嘴哈哈大笑。
她立刻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帽，纯的，不解释。
周黎招呼她：“回来啦安姐，刚我哥还问你呢，我说你出去逛街了，他下巴都掉地上了。”
罗安把夹着的报纸扔到废品箱里，漠然道：“没掉，那不是还吃着呢么？要是掉了就得跟加勒比海盗似的，一边吃一边漏。”
周黎就咯咯咯地笑起来：“可别，太浪费了！”
周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大手一挥：“都一边儿去！”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拉开冰箱，“除了蒜蓉虾，还想吃什么？”
罗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家伙瘦了？
“大拌菜！多放麻酱那种~”周黎举手。
“随便。”罗安耷拉着肩膀回房间。
周磊望着她的背影，问周黎：“你安姐怎啦？”
“怎么啦？”
“看着没精神。”
“是吗？”周黎敲敲额头，“你这么觉得？可能是累了吧？最近她挺忙的，半夜还有人呼叫旺旺。”
周磊接受了这个说法。
晚上做了四菜一汤，除了蒜蓉虾、大拌菜，还有山菜小炒和白灼西兰花，汤是玉米银耳汤，加了枸杞桂圆，和甜品差不多。
吃饭的时候周磊说罗安：“别光盯着肉，多吃山菜，那个抗疲劳的！”周黎奇怪地看他。
吃过晚饭，趁罗安刷碗的功夫，周黎凑到周磊旁边，神神秘秘地问她哥：“哎，你什么意思哎？”
“什么意思？”他漫不经心地换台。
“你，和安姐。我发现你对她不一般呐！”怎么就感觉那么不对呢？
“嗯，我挺喜欢她的。”
“……哪种喜欢？”
“废话么！怎么？你觉得她不好？”
“不是，”周黎跟她哥压根就没在一个频道上，她偷眼看看厨房方向，压低声音，“你不是有对象吗？移情别恋啊？”太不检点了！
“移个屁！早黄了。”
“早……！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你没事儿吧妹？”没听说谁家哥哥失恋跟妹妹打招呼的。
“……”
“怎了？真不喜欢她？”周磊看她一脸便秘的表情，还真有点儿担心了。
“太突然了，实在是太突然了！”她呼口气，实在是……太突然了。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那安姐喜不喜欢你？”
“不知道，这不是正追着呢么。”
“……那你跟她说了吗？”
“说什么？”周磊一头雾水。
“你喜欢她！”
“要说吗？”周磊还真是认真想了一下这个问题，这两年他接触的女孩子都是相亲认识的，双方相处起来目的明确，需要表白吗？不需要吧。
周黎颓了。她可算知道她哥为什么处一个黄一个，三十大多还单身了。她有点儿苦口婆心：“哥，女朋友不是这么追的。光给她做饭就完了？你得干点儿让她感动的事儿……”最起码得先让她知道哇。
“没光做饭，也出去吃过。”约会不就是那样么？
“就这？”
“还送她回家了。”
“是个男人就该送女的回家。”某人呲之以鼻。
“那我还给她跳……”周磊及时收住话头，老脸上有点儿可疑的颜色。
“跳~什么？”周黎来了兴致。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别什么都打听。”周磊很恼火。
“哥呀，你这样不行啊，你不说，就安姐那性格，一万年也猜不出来你的意思。你还对人大呼小叫的。”周黎觉得她哥真愁人，换位思考下，如果她男朋友敢这么对她，早拍飞了。
周磊在反省，大呼小叫？有吗？
兄妹俩陷入沉默。
罗安洗手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俩表情一致地盯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新闻联播。
“……我先回屋了。”这人和人的境界真是比不了啊。
“过来！”周磊说，随即想起什么，放低了声音，“要不，一起看？”
周黎先打了个哆嗦跳起来：“我去洗手间。”
罗安也寒得慌：“不了，那什么，我不太看电视。”尤其是新闻联播。
“……”周磊不知道说什么了。
罗安别扭着回到屋里，关上门，长长吁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周磊敲开了罗安的房门：“跟你说个事儿。”他一边回头回脑地观察着周黎的房门，一边说。
罗安狐疑地点点头，把周磊让进来。他们刚进去，周黎就蹑手蹑脚地到了罗安门前，耳朵贴到门上听。
周磊搓搓手，坐下又站起来，最后还是坐下，叹口气：“小安，小黎跟我说，她跟你借了两千块钱？”
“啊！”
“是这样——我银行卡出了点儿问题，这个钱，钱我得过段儿时间还你，你看行不？”
罗安没太听清似的看着周磊。
“行不行？”周磊有点儿窝火。他周磊，多少年没欠过别人一分钱了。他曾发誓再不让自己和家人陷入这种窘迫，所以一直给自己留着余地。可是这次的事情很棘手，他已经被停职审查，审查期间，不允许动用任何银行账户，变卖资产。他现在是审查期间，动用钱财更是说不清楚，万一牵连了谁他过意不去。
“行。周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周磊摸摸罗安的头，“你别和小黎说啊，就告诉她我还你了，最多过完年，也许用不上那时候，我连小黎的房租一起给你。”
“那都不急。”罗安有些不安，“你跟我说实话，你不是犯事儿了吧？那个钱……”
周磊看了罗安一会儿，乐了：“瞎想什么呢？是我们总队那边的会计年底做错帐了，和银行弄的有点儿不清楚，搞得我们的工资卡暂时都冻结了，要不我那么些战友还用和你借钱？等会计弄完了就能用了。咱当兵的，吃食堂，晚开半个月工资也死不了人！”
罗安目光闪动看着周磊，他脸上乐呵呵的没有一丝阴霾，不由松了口气，紧接着往床上一坐，腿一盘，摆出来地主婆的架势，拉着长声：“欠着也不是不行，但利息可要说清楚~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给~必须给！你周哥这些年还没欠过谁的呢，你是头一份儿，说吧，要几分利？”周磊坐到电脑前的椅子上，随意转转。
“你这么一说吧，我还真得好好想想了。”罗安端着架子看着他，半天冒出一句：“算了，我不敢要，真要了，以后你不定怎么报复我呢。”
周磊哈哈大笑。
房子的隔音不错，开始他们说什么周黎没听清，此刻隐约听着里面传出来的笑声撇撇嘴，她怎么能相信她哥，听这笑声，和电视里那些抢劫完的山大王有什么区别！追女朋友，追个鬼吧！鞋跑飞了也追不上。
周黎，是周磊唯一的血亲，世上最亲的亲人。
周黎回来了，罗安失眠的毛病竟然莫名的好了。这里的因果道理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而且，就算罗安自己，心里也未必百分之百清楚。
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周黎一边在网上找年货，一边抱怨：“你说我哥他们领导不是有病么？什么学习啊还连电话都不让打？昨天我给他们队里带电话，何哥说他也不知道。”
此时，俩人一人一台电脑，罗安的是台式机，周黎抱着笔记本坐在罗安的床上，稀里哗啦地刷团购。过年是个集结号，把全国人民都吹起来了，千人大团随处可见，那折扣打的，周黎就觉得不点鼠标手痒痒。
罗安在给自己的店上传新片图片，过年么，她当然不能落后。
“小黎，你看看这个包，哪个角度有感觉？”她让开身子，让周黎帮她选照片。
周黎伸着脖子端详半响，指着那款四十五度角侧面的照片说：“这个，看着就来派。”
罗安自己瞅了会儿，从善如流地把照片上传。就听周黎无比惆怅地嘟囔：“这个真是便宜的天怒人怨啊！哎，也不知道我哥啥时候从集中营出来。”
罗安眨眨眼，乐了：“你是不是没钱了？”
“唔……”周黎手里没钱真憋屈的慌：“安姐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我哥啊，我这回回去参加婚礼，把这几年存的钱都随了。我三叔家也过得不咋好，小辉他媳妇，别的都不算，彩礼就要了四斤——你知道什么是四斤不？”
“项链、耳环、戒指……还有啥？”难道还有脚链？只听过三金，没听过是四金。
“呵！咱给你科普下啊——人民币，一沓新币上称正好四两，四斤是多少，你算去吧！”
“十万！”罗安惊着了。
“嗯，就这人家还老不乐意，说现在都是六斤八斤的。瞧不上我三叔家给盖的房子，说了，要把房子卖了去兴城买楼，毕竟以后孩子还得上学呢。这我三叔家都拉了饥荒借的，等他们真买楼的时候还有的闹呢。”
“不是给他们十万了么？让他们自己买去呗。”
“那是彩礼钱！我们兴城吧跟一般地方还不一样，给人家的彩礼钱就是人家的，要是娘家心疼姑娘，私下里给姑娘带过来也是人自己的私房钱，明白了没？再说，现在新婚姻法卡得死，婚前婚后、你的我的，分得明白着呢，这多好哇，先把彩礼要了，然后婚后买楼，啥时候都不吃亏。哎呀把我三叔难得！结婚头天三婶还打吊瓶呢，这哪是结婚呐，催命呢么！”周黎捧着心口，“哎我的攒的那两个香香钱呦~想起来我就心疼！”
罗安本来挺感慨的，后来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用心疼，你是随礼的，总能见着回头钱儿滴，等你结婚的时候你那香香钱儿的就回来了，说不定还能拖家带口弄点儿利息呢~”
“嗯？”周黎双手拇指，“安姐v5！”紧接着咣当倒床上，“可我没钱了啊没钱了啊没钱了啊~”
罗安乐不可支：“呐！你面前现有低息无抵押小额贷款业务，要申请不？”
“低息？你也好意思你？！”
“嗯哼~怎么地吧？爱贷不贷，有能耐你找你哥去！”
周黎捋胳膊挽袖子：“我还真就……真就找不着！哎，安姐你说，我哥不是犯事儿了吧？”
“犯……啥事？”想到那一沓沓钱，她心里咯噔一下子。
“比如生活作风问题，哈哈哈哈！”
“……”
周黎从罗安那里转了两千的血拼钱，就一脑袋扎到团购里不出来了。倒是罗安，难得在下午的时候出了门。
罗安觉得自己有病，还病得不轻。下午出门的第一件事儿是去律师行咨询了一下受贿的量刑问题。
前台给她介绍的律师是个中年胖子，一听罗安的问题就来劲儿了，眼睛里的光刷刷地，问题也一个接一个抛出来：“你说的六万是总数还是一次的数目？已经被对方掌握在案的具体数字是多少？是固定资产还是现金？你家人在哪个部门任职？交个朋友吧……”
罗安满头包地跑出来，律师还追着问呢：“小姐，你留个电话啊，这是我名片，以后常联系啊。”
罗安白扔了五十大元的咨询费，一个人站在大马路上想哭。
头两天的积雪正在融化，人行道的清雪力度不如主干道，还有好些个雪堆堆在行道树下。十字路口人来车往，乱乱糟糟。
“姑娘，买报纸吗？不买你换个地方站行不？大娘就靠着报摊养活自己呐，你站的可真是地方~”
罗安连说对不起，走出去几步又转回来，买了份儿报纸。
卖报纸的大娘很海派，大冬天脑袋脖子裹得严实，却不耐烦戴口罩，两颊冻得通红。看罗安特意照顾她生意，很大方地赠送了份儿昨天的报纸，按老太太说，卖了也是钱呐~
罗安道了谢，夹着报纸漫无目的地逛荡，天擦黑才到家。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周磊正大大咧咧地瘫在沙发上啃苹果看老电影，电视里某个家伙摇着半秃的羽扇说：“略懂，略懂，神马都是略懂啊~”周磊张着大嘴哈哈大笑。
她立刻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帽，纯的，不解释。
周黎招呼她：“回来啦安姐，刚我哥还问你呢，我说你出去逛街了，他下巴都掉地上了。”
罗安把夹着的报纸扔到废品箱里，漠然道：“没掉，那不是还吃着呢么？要是掉了就得跟加勒比海盗似的，一边吃一边漏。”
周黎就咯咯咯地笑起来：“可别，太浪费了！”
周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大手一挥：“都一边儿去！”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拉开冰箱，“除了蒜蓉虾，还想吃什么？”
罗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家伙瘦了？
“大拌菜！多放麻酱那种~”周黎举手。
“随便。”罗安耷拉着肩膀回房间。
周磊望着她的背影，问周黎：“你安姐怎啦？”
“怎么啦？”
“看着没精神。”
“是吗？”周黎敲敲额头，“你这么觉得？可能是累了吧？最近她挺忙的，半夜还有人呼叫旺旺。”
周磊接受了这个说法。
晚上做了四菜一汤，除了蒜蓉虾、大拌菜，还有山菜小炒和白灼西兰花，汤是玉米银耳汤，加了枸杞桂圆，和甜品差不多。
吃饭的时候周磊说罗安：“别光盯着肉，多吃山菜，那个抗疲劳的！”周黎奇怪地看他。
吃过晚饭，趁罗安刷碗的功夫，周黎凑到周磊旁边，神神秘秘地问她哥：“哎，你什么意思哎？”
“什么意思？”他漫不经心地换台。
“你，和安姐。我发现你对她不一般呐！”怎么就感觉那么不对呢？
“嗯，我挺喜欢她的。”
“……哪种喜欢？”
“废话么！怎么？你觉得她不好？”
“不是，”周黎跟她哥压根就没在一个频道上，她偷眼看看厨房方向，压低声音，“你不是有对象吗？移情别恋啊？”太不检点了！
“移个屁！早黄了。”
“早……！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你没事儿吧妹？”没听说谁家哥哥失恋跟妹妹打招呼的。
“……”
“怎了？真不喜欢她？”周磊看她一脸便秘的表情，还真有点儿担心了。
“太突然了，实在是太突然了！”她呼口气，实在是……太突然了。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那安姐喜不喜欢你？”
“不知道，这不是正追着呢么。”
“……那你跟她说了吗？”
“说什么？”周磊一头雾水。
“你喜欢她！”
“要说吗？”周磊还真是认真想了一下这个问题，这两年他接触的女孩子都是相亲认识的，双方相处起来目的明确，需要表白吗？不需要吧。
周黎颓了。她可算知道她哥为什么处一个黄一个，三十大多还单身了。她有点儿苦口婆心：“哥，女朋友不是这么追的。光给她做饭就完了？你得干点儿让她感动的事儿……”最起码得先让她知道哇。
“没光做饭，也出去吃过。”约会不就是那样么？
“就这？”
“还送她回家了。”
“是个男人就该送女的回家。”某人呲之以鼻。
“那我还给她跳……”周磊及时收住话头，老脸上有点儿可疑的颜色。
“跳~什么？”周黎来了兴致。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别什么都打听。”周磊很恼火。
“哥呀，你这样不行啊，你不说，就安姐那性格，一万年也猜不出来你的意思。你还对人大呼小叫的。”周黎觉得她哥真愁人，换位思考下，如果她男朋友敢这么对她，早拍飞了。
周磊在反省，大呼小叫？有吗？
兄妹俩陷入沉默。
罗安洗手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俩表情一致地盯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新闻联播。
“……我先回屋了。”这人和人的境界真是比不了啊。
“过来！”周磊说，随即想起什么，放低了声音，“要不，一起看？”
周黎先打了个哆嗦跳起来：“我去洗手间。”
罗安也寒得慌：“不了，那什么，我不太看电视。”尤其是新闻联播。
“……”周磊不知道说什么了。
罗安别扭着回到屋里，关上门，长长吁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周磊敲开了罗安的房门：“跟你说个事儿。”他一边回头回脑地观察着周黎的房门，一边说。
罗安狐疑地点点头，把周磊让进来。他们刚进去，周黎就蹑手蹑脚地到了罗安门前，耳朵贴到门上听。
周磊搓搓手，坐下又站起来，最后还是坐下，叹口气：“小安，小黎跟我说，她跟你借了两千块钱？”
“啊！”
“是这样——我银行卡出了点儿问题，这个钱，钱我得过段儿时间还你，你看行不？”
罗安没太听清似的看着周磊。
“行不行？”周磊有点儿窝火。他周磊，多少年没欠过别人一分钱了。他曾发誓再不让自己和家人陷入这种窘迫，所以一直给自己留着余地。可是这次的事情很棘手，他已经被停职审查，审查期间，不允许动用任何银行账户，变卖资产。他现在是审查期间，动用钱财更是说不清楚，万一牵连了谁他过意不去。
“行。周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周磊摸摸罗安的头，“你别和小黎说啊，就告诉她我还你了，最多过完年，也许用不上那时候，我连小黎的房租一起给你。”
“那都不急。”罗安有些不安，“你跟我说实话，你不是犯事儿了吧？那个钱……”
周磊看了罗安一会儿，乐了：“瞎想什么呢？是我们总队那边的会计年底做错帐了，和银行弄的有点儿不清楚，搞得我们的工资卡暂时都冻结了，要不我那么些战友还用和你借钱？等会计弄完了就能用了。咱当兵的，吃食堂，晚开半个月工资也死不了人！”
罗安目光闪动看着周磊，他脸上乐呵呵的没有一丝阴霾，不由松了口气，紧接着往床上一坐，腿一盘，摆出来地主婆的架势，拉着长声：“欠着也不是不行，但利息可要说清楚~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给~必须给！你周哥这些年还没欠过谁的呢，你是头一份儿，说吧，要几分利？”周磊坐到电脑前的椅子上，随意转转。
“你这么一说吧，我还真得好好想想了。”罗安端着架子看着他，半天冒出一句：“算了，我不敢要，真要了，以后你不定怎么报复我呢。”
周磊哈哈大笑。
房子的隔音不错，开始他们说什么周黎没听清，此刻隐约听着里面传出来的笑声撇撇嘴，她怎么能相信她哥，听这笑声，和电视里那些抢劫完的山大王有什么区别！追女朋友，追个鬼吧！鞋跑飞了也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