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蒙娜丽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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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回来后，我几乎发动了公司所有认识的人，来帮我物色女朋友。人脉最广的当属总裁秘书李莉。
这位81年的姑娘，石家庄人，北京外国语大学毕业后，回到老家找工作。我们同一批进入了维尔达药业，一起参加过军训和车间实习。
培训期间，我们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聊天。车间实习结束后，我被公司派往了销售前线，李莉留在集团总部做了总裁秘书。
我找女朋友这件事情，先在我们同批学员的qq群里发了一则征友信息。李莉最先回复了。她有一位闺蜜，在石家庄一家房地产公司做内勤，正好目前也是单身。我相信她的眼光，李莉本来就很漂亮，能够和美女是闺蜜的女孩，也不差不到哪里去。
我们这些驻外工作的人员，每两个月有五天的探亲假。我利用探亲假回了一趟老家，顺便见一下李莉介绍的女朋友。
由于刚走出大学校门不久，我还总惦记着大学的同学们。回石家庄之前，联系了一下同寝室的兄弟。已经有好几位兄弟的电话打不通了，想必都回了各自的老家，电话换号了也不打个招呼，也许以后生死不相往来了。
学校同寝室的老大被联系上了，他的名字叫张晨，来自唐山的农村，毕业后留在石家庄过着都市边缘人的生活。他高考的时候复课了两年，所以与我是同岁，只是生日比我大了几天，成了我们寝室的老大。
大学期间，他也酷爱文学，喜欢吟诗作赋。
张晨追女生的方式却很传统，每天为对方写一首诗歌。如果这些诗篇搞不定这个女生，对于别的女生还能重复利用。事实证明，张晨这种文雅的方式不仅没有打动任何女生，好几次都被骂成了神经病。
在恋爱方面，我和张晨都是不得志的。同是天涯沦落人，让我们关系走得很近。我们经常看到那些打扮得像小流氓一般的男生，叼着香烟，打着耳钉，拉着美女在学校里闲逛。我和张晨总是异口同声地说：“好菜都被猪拱了。”
……
张晨目前在一家灯具公司做销售经理，月薪700元。
由于薪水低，在郊区租着一间民房，一个人清茶淡饭地生活着。他说不能看收入多少，选择这份工作就是为了锻炼能力。
我听了他描述了工作的内容，哪里需要买灯具，就给他们公司打电话。张晨骑着自行车送过去一趟，把钱收回来就行了。听他这么描述，我才知道这份工作锻炼的不是能力，而是体力，所谓的“销售经理”其实就是一个送货员。
关于相亲的事情，我已经计划好。先去张晨那里留宿一晚，兄弟重逢后好好叙叙旧，第二天相完亲我再回家。
当我踏进张晨的寒舍，浓浓的臭脚丫子气味迫使我捂住了鼻子。凌乱不堪的床上，堆积着成堆的袜子，一直向外散发着男人味。
张晨把那堆袜子推开，说：“晚上，咱们住在这里了，明天正好是周末，我可以陪你去相亲，顺便为你做参谋。”
尽管空气不太好，兄弟重逢始终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为了在一起叙叙旧，我使劲儿咬牙忍了忍，最终没有被那堆臭袜子熏倒。
晚上，睡觉前。
张晨又脱下了一双臭袜子，直接堆在了那堆袜子上。这双刚脱下的袜子，气味儿比剩下的一堆“陈货”厉害得多。
我捂住鼻子也不管用，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对张晨说：“老大，把这双袜子洗洗吧。”
张晨说：“我用被子盖住行吗？”
这双臭袜子虽然被张晨用被子盖住了，还是时而不时的往外散发臭气，地上还有一双人造革鞋。
我又忍了一会儿，还是承受不了，又一次恳求说：“老大，把脚和袜子都洗一下吧。”
张晨说：“我不是用被子盖住了吗？”
“还是有味儿。”
“我怎么闻不到啊？”
“你在这种环境下，早就锻炼出来了，我可受不了。”
“那你就学着适应生活吧，入乡随俗。”
我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将电灯打开，说：“我帮你洗脚，行吗？”
张晨说：“桌子上有花露水，你喷点吧。”
我如获至宝地抓住花露水喷了喷，又往地上那双人造革鞋里面狠狠喷了几下。臭气和香气混合在了一起，弥散在屋子里，比刚才舒服了一些。几分钟后，花露水的气味散去了，臭脚丫子的气味却持久不散。
……
“老大，我还是帮你洗洗脚吧。”
“我这里没有热水。”
“有热得快吗？我们现在烧一壶开水。”
“没有。”
“你平时不喝水吗？”
“我平时买矿泉水。”
我顿时傻了，觉得这种人真厉害，宁可买矿泉水都舍不得自己动手烧水。他只好用被子蒙住头，阻挡着外面的臭气，终于胜利地睡着了。
早上08：00，我醒来，发现张晨还睡得像一头死猪。我使劲儿将他摇醒后，他开始慢慢地穿衣服。
穿袜子的时候，他先从袜子堆上面摸了一双袜子，揉一揉，闻一闻，然后放下，又摸了一双，揉一揉，闻一闻……
挑了几次后，找出来一双相对不太臭也不太硬的袜子，穿在了脚上。
洗过脸后，我们早饭都没吃，就坐着张晨的自行车，来到友谊大街的一家茶馆，找好了座位，等待着李莉带着她的闺蜜到来。
张晨从来没有进过茶馆，来了以后，感慨了一番。他说他这种文人墨客，最喜欢品茶了。茶馆不是高消费场所，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当初在大学期间，吃一次快餐都算高消费了，谁还有心思去品茶？
10：00am。
李莉来了，带着一位个子高高的女孩，名字叫吕娟。这个女孩子绝对属于那种从背影看上去让人想犯罪，从正面看上去想自卫的那种。一副魔鬼般的身材，同时却又配备了一张魔鬼般的脸蛋。眼睛上面光秃秃的没有一根眉毛，肤色较黑，二十岁出头的年龄，从整体的光泽看，一点青春的气息都没有，让人觉得她似乎是一名近40岁的中年妇女。
千里迢迢回来相亲，本以为李莉眼光不错，现在才让我发现信错了人。或许是她们关系比较要好，觉得吕娟人不错，希望对方尽快找一位不错的小伙子，于是把我贡献了出来。另外，女孩子似乎不懂男人的审美，也不了解男人的心思。
男人喜欢女人，是先从喜欢对方的身体开始的，然后再去试着了解对方的性格。男人厌烦女人，也是先从厌烦对方的身体开始的。只要女人的外表没有达到男人的要求底线，基本上不会进一步去接触了，很难有机会日久生情。
这一点，是男人的本能，并不是什么价值观的扭曲。如果连这一点都想掩盖的男人，他说的其他的话，也一概不要相信了。
尽管李莉的介绍让我失望，还得表现得很绅士。大家坐定后，李莉望着我，问：“你觉得吕娟很面熟吗？”
我点点头，说：“面熟？像谁？”
“像不像蒙娜丽莎？”
这么一说，还略有几分相似。同样都没有眉毛，同样看上去像一名中年妇女，皮肤同样比较黑。就算拿炮逼着我，我也不会觉得蒙娜丽莎是美女，而且是不男不女。那幅画之所以会传世，并不是因为漂亮，而是因为作者是达?芬奇。
“我把蒙娜丽莎这么漂亮的女孩介绍给你，以后，你准备怎么谢我？”
李莉这么一说，我刚喝下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原本以为李莉觉得吕娟人不错，才介绍给了我，现在我似乎不太理解了，居然她还夸吕娟漂亮？
张晨偷偷地对我咧了咧嘴，男人的心思，也只有男人会更明白。
以后我宁可相信白日见鬼，也不会再去相信女人的审美。这时候，张晨用脚碰了碰我，才让我发现原来刚才冷场了。
李莉还等着我以后怎么谢她呢，我忙尴尬地笑了一下，象征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并主动给蒙娜丽莎添茶水。
张晨在一边偷着乐，一个人品茶，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李莉做总裁秘书的，也善于察言观色，发现我对吕娟没什么意思了，就没有安排大家一起吃午饭。
李莉也知道，一场没有结果的相亲，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大餐的话，对我也是一项经济负担。当时刚毕业不久，奖金还没有拿到，收入虽说有1800块钱，一个人长期驻外，花销也是比较大的。
这场相亲只喝了一会儿茶就结束了，张晨倒是主动要了两位女孩的电话号码，说他们都在石家庄工作，可以多一些朋友。
送走了李莉和蒙娜丽莎，张晨说：“吕娟太丑了，我猜你也不喜欢。我倒是觉得李莉不错，你们俩挺合适的。”
“公司规定不允许内部谈恋爱。”
“为什么呢？”
“这是公司的一种职业操守，凡规模大的企业，都有这方面的规定，可以避免公司员工之间有亲情关系而影响了工作关系。”
张晨还是不解，振振有词地说：“我们公司里面，一共二十个人，里面就有六对夫妻，工作照样干得很好。”
我见张晨不解，于是也不说了，他哪里会理解我们企业的规定。
休假回来后，我又投身到了紧张的销售队伍中。这一阵子，我的工作非常努力，冲刺自己的业绩指标。
公司明文规定，连续两个季度完成不了业绩，就会被解聘。这种压力是巨大的，尤其是对于一个初入职场的人来说，工作尽管有了一定的起色，毕竟经验尚缺乏，失去工作也就意味着失去前途。
每天早上8点钟，我就赶到了医院。忙完一整天的拜访，直到晚上进行完夜访后，我才离开医院。
有一天，我忽然接到了李莉的电话。本来以为是朋友之间叙叙旧，李莉却劈头就开骂：“你那个同学张晨，是他妈的一个神经病！”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记得上次李莉给我介绍女朋友，张晨陪我来相亲。当时，张晨索要了她们的电话号码。后来，张晨便开始给李莉写情诗，来表达爱意。遭到拒绝后，此人仍不死心，每天发一首情诗，而且还用短信和电话纠缠不休。
我听了，觉得张晨做得有些过分。李莉是我的朋友，既然对人家有意思，出于礼貌，也该跟我说一声吧？
张晨却选择了偷偷地行动，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一个做事坦诚的人呢？他的眼中到底有没有我？
本以为我很了解张晨，现在觉得他的心理还是很复杂的，做事情都是悄悄地行动，不露声色。
李莉打电话给我的目的是，让我告诉张晨，不要再进行毫无意义的纠缠了。
安慰过李莉后，我向她保证，不让张晨再纠缠了。李莉被安慰住了，我又很好奇，说：“把张晨给你写的诗发给我看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写得很差，确切地说，还不如一篇三流的散文押韵，只是逢标点符号就另起一行，做成了诗歌的格式。”
“发过来看看吧，我很好奇。”
……
挂断了电话，李莉转发了一首诗过来，内容如下：
你那冰清玉洁的气质
让我难忘
今夜，我的心很空落
想起你那婀娜的身姿
以及，你那回眸的一笑
你的眼神
让我情不自禁地
说一句
我爱你
我看到这样的诗，觉得很眼熟，顿时想起来了。这小子大一的时候就写了这首诗，从大学四年到现在不知道发给过多少女孩子，每次追求都没有成功。
不管结果怎样，张晨的这首诗真是没有白写，利用率太高了。分别给不同的女孩，成了他的敲门砖。
我把电话打到了张晨的手机上，问：“老大，你正在追李莉？”
张晨猛地一怔，哼哼唧唧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承认了。我对他笑了一声，说：“李莉是我的同事，你也是通过我认识的，你要是有想法，干吗不跟我说一声呢？”
“本打算成功了再告诉你。”
“你还是不要再追她了，她刚打电话告诉我，让你死心，不要再纠缠……”
没等我说完，张晨打断了我的话，说：“牛b啥呢？她以为自己是谁？我还不稀罕她呢！”
“好了好了，你只要以后不再追她，我就放心了。”
张晨反问：“你小子，是不是对她有想法？”
“我们公司不允许内部谈恋爱。”
“你总是说你们公司不允许内部谈恋爱，难道公司的规定，真的能挡得住两个人的爱情吗？”
“好了，我们不纠缠这个话题了，你只要以后不再追李莉就行了。”
“好！我保证不追你老婆了。”
“这哪跟哪呀！”
“不是你老婆，你阻止我干吗？”
……
两个月后，我与客户的关系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大家都比较接受我这位老实巴交的小伙子。
从事销售工作之前，我觉得做销售是比“能说”，后来才发现，做销售是比“做人”，正直诚信的人比那些“大忽悠”更容易赢得客户的支持。
如果本季度能完成业绩，不仅能够顺利转正，还能拿到奖金。粗略地计算了一下，拿到奖金的话，我的月收入会在4000元以上。对于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孩子，在2004年的西安，能拿到这样的收入，已经算是“富人”阶层了。
正当我憧憬着奖金的时候，张晨的电话打来了。他劈头就问：“能不能借给我300块钱？”
“啊？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张晨又是哼哼唧唧地说：“说来话长了，还是不要说了吧。”
“奇怪了，都是好哥们，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隐瞒的？”
“你要是够朋友，就把钱打到我的账户。”
经过我的再三追问，张晨一直守口如瓶，不肯吐露半点信息。到底因为什么？莫非欠了别人的钱？不还钱人家要揍他？
当时的石家庄，张晨每月工资700块钱。300块钱对他来说，几乎能顶他半个月的工资了。那时候的300块钱也有一定的分量，在我们农村老家，300块钱可以雇一位农村妇女干一个月的农活儿。
为了对哥们儿义气，我把钱打给了张晨，他就消失了。他原本说工资发下来就还钱的，我现在才发现人家说那句话的时候是没有过大脑的。
一个月后。
我在上qq的时候碰巧看到张晨在线，搭讪后，张晨一直也不提还钱的事情。我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当时借钱，是处于什么原因呢？现在可以跟兄弟讲讲吗？”
“谢谢你借给我的钱，确实帮了我的大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很好奇。”
“你还记得吕娟吗？”张晨问。
我回想了片刻，忙说：“记得，上次李莉给我介绍的那位女朋友。你陪我一起去相亲了，后来你们留了电话……”
接下来，张晨发来了一段让我崩溃的文字：“我们现在住在一起了，之前她怀孕了，借你钱就是为了给她打胎。”
“你喜欢吕娟吗？”
“这个重要吗？”
“你要回答我！”
“这些跟你有关系吗？”
张晨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也等于间接的表态了。他是不会喜欢吕娟的，作为男人我很懂他的心理。这小子之所以起初对李莉纠缠不放，就是因为喜欢美女。一个男人的审美，不可能从李莉直接跨到吕娟。他跟吕娟在一起，就是为了玩人家，还让人家怀孕了，多么不负责任的男人。
我满腔的怒火压抑不住，敲出了下面的文字：“张晨，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大学时候的兄弟之情，现在一笔勾销。”
“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再搭理你了。”
张晨又问：“这么多年的兄弟，大学四年的同学，说掰就掰了？”
我又敲过去一行文字：“没能力当爹，就不该让女人怀孕，最基本的责任心你都没有，我还敢跟你做朋友吗？”
“小子，你跟着急什么？又不是打你的胎？再说了，我不就是借了你300块钱嘛？我会还给你的！”
我立刻从qq好友列表里，删除了张晨的头像，然后，一巴掌拍在了电脑桌子上，震得手麻了好一阵子。张晨太伤天害理了简直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流氓！
出差回来后，我几乎发动了公司所有认识的人，来帮我物色女朋友。人脉最广的当属总裁秘书李莉。
这位81年的姑娘，石家庄人，北京外国语大学毕业后，回到老家找工作。我们同一批进入了维尔达药业，一起参加过军训和车间实习。
培训期间，我们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聊天。车间实习结束后，我被公司派往了销售前线，李莉留在集团总部做了总裁秘书。
我找女朋友这件事情，先在我们同批学员的qq群里发了一则征友信息。李莉最先回复了。她有一位闺蜜，在石家庄一家房地产公司做内勤，正好目前也是单身。我相信她的眼光，李莉本来就很漂亮，能够和美女是闺蜜的女孩，也不差不到哪里去。
我们这些驻外工作的人员，每两个月有五天的探亲假。我利用探亲假回了一趟老家，顺便见一下李莉介绍的女朋友。
由于刚走出大学校门不久，我还总惦记着大学的同学们。回石家庄之前，联系了一下同寝室的兄弟。已经有好几位兄弟的电话打不通了，想必都回了各自的老家，电话换号了也不打个招呼，也许以后生死不相往来了。
学校同寝室的老大被联系上了，他的名字叫张晨，来自唐山的农村，毕业后留在石家庄过着都市边缘人的生活。他高考的时候复课了两年，所以与我是同岁，只是生日比我大了几天，成了我们寝室的老大。
大学期间，他也酷爱文学，喜欢吟诗作赋。
张晨追女生的方式却很传统，每天为对方写一首诗歌。如果这些诗篇搞不定这个女生，对于别的女生还能重复利用。事实证明，张晨这种文雅的方式不仅没有打动任何女生，好几次都被骂成了神经病。
在恋爱方面，我和张晨都是不得志的。同是天涯沦落人，让我们关系走得很近。我们经常看到那些打扮得像小流氓一般的男生，叼着香烟，打着耳钉，拉着美女在学校里闲逛。我和张晨总是异口同声地说：“好菜都被猪拱了。”
……
张晨目前在一家灯具公司做销售经理，月薪700元。
由于薪水低，在郊区租着一间民房，一个人清茶淡饭地生活着。他说不能看收入多少，选择这份工作就是为了锻炼能力。
我听了他描述了工作的内容，哪里需要买灯具，就给他们公司打电话。张晨骑着自行车送过去一趟，把钱收回来就行了。听他这么描述，我才知道这份工作锻炼的不是能力，而是体力，所谓的“销售经理”其实就是一个送货员。
关于相亲的事情，我已经计划好。先去张晨那里留宿一晚，兄弟重逢后好好叙叙旧，第二天相完亲我再回家。
当我踏进张晨的寒舍，浓浓的臭脚丫子气味迫使我捂住了鼻子。凌乱不堪的床上，堆积着成堆的袜子，一直向外散发着男人味。
张晨把那堆袜子推开，说：“晚上，咱们住在这里了，明天正好是周末，我可以陪你去相亲，顺便为你做参谋。”
尽管空气不太好，兄弟重逢始终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为了在一起叙叙旧，我使劲儿咬牙忍了忍，最终没有被那堆臭袜子熏倒。
晚上，睡觉前。
张晨又脱下了一双臭袜子，直接堆在了那堆袜子上。这双刚脱下的袜子，气味儿比剩下的一堆“陈货”厉害得多。
我捂住鼻子也不管用，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对张晨说：“老大，把这双袜子洗洗吧。”
张晨说：“我用被子盖住行吗？”
这双臭袜子虽然被张晨用被子盖住了，还是时而不时的往外散发臭气，地上还有一双人造革鞋。
我又忍了一会儿，还是承受不了，又一次恳求说：“老大，把脚和袜子都洗一下吧。”
张晨说：“我不是用被子盖住了吗？”
“还是有味儿。”
“我怎么闻不到啊？”
“你在这种环境下，早就锻炼出来了，我可受不了。”
“那你就学着适应生活吧，入乡随俗。”
我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将电灯打开，说：“我帮你洗脚，行吗？”
张晨说：“桌子上有花露水，你喷点吧。”
我如获至宝地抓住花露水喷了喷，又往地上那双人造革鞋里面狠狠喷了几下。臭气和香气混合在了一起，弥散在屋子里，比刚才舒服了一些。几分钟后，花露水的气味散去了，臭脚丫子的气味却持久不散。
……
“老大，我还是帮你洗洗脚吧。”
“我这里没有热水。”
“有热得快吗？我们现在烧一壶开水。”
“没有。”
“你平时不喝水吗？”
“我平时买矿泉水。”
我顿时傻了，觉得这种人真厉害，宁可买矿泉水都舍不得自己动手烧水。他只好用被子蒙住头，阻挡着外面的臭气，终于胜利地睡着了。
早上08：00，我醒来，发现张晨还睡得像一头死猪。我使劲儿将他摇醒后，他开始慢慢地穿衣服。
穿袜子的时候，他先从袜子堆上面摸了一双袜子，揉一揉，闻一闻，然后放下，又摸了一双，揉一揉，闻一闻……
挑了几次后，找出来一双相对不太臭也不太硬的袜子，穿在了脚上。
洗过脸后，我们早饭都没吃，就坐着张晨的自行车，来到友谊大街的一家茶馆，找好了座位，等待着李莉带着她的闺蜜到来。
张晨从来没有进过茶馆，来了以后，感慨了一番。他说他这种文人墨客，最喜欢品茶了。茶馆不是高消费场所，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当初在大学期间，吃一次快餐都算高消费了，谁还有心思去品茶？
10：00am。
李莉来了，带着一位个子高高的女孩，名字叫吕娟。这个女孩子绝对属于那种从背影看上去让人想犯罪，从正面看上去想自卫的那种。一副魔鬼般的身材，同时却又配备了一张魔鬼般的脸蛋。眼睛上面光秃秃的没有一根眉毛，肤色较黑，二十岁出头的年龄，从整体的光泽看，一点青春的气息都没有，让人觉得她似乎是一名近40岁的中年妇女。
千里迢迢回来相亲，本以为李莉眼光不错，现在才让我发现信错了人。或许是她们关系比较要好，觉得吕娟人不错，希望对方尽快找一位不错的小伙子，于是把我贡献了出来。另外，女孩子似乎不懂男人的审美，也不了解男人的心思。
男人喜欢女人，是先从喜欢对方的身体开始的，然后再去试着了解对方的性格。男人厌烦女人，也是先从厌烦对方的身体开始的。只要女人的外表没有达到男人的要求底线，基本上不会进一步去接触了，很难有机会日久生情。
这一点，是男人的本能，并不是什么价值观的扭曲。如果连这一点都想掩盖的男人，他说的其他的话，也一概不要相信了。
尽管李莉的介绍让我失望，还得表现得很绅士。大家坐定后，李莉望着我，问：“你觉得吕娟很面熟吗？”
我点点头，说：“面熟？像谁？”
“像不像蒙娜丽莎？”
这么一说，还略有几分相似。同样都没有眉毛，同样看上去像一名中年妇女，皮肤同样比较黑。就算拿炮逼着我，我也不会觉得蒙娜丽莎是美女，而且是不男不女。那幅画之所以会传世，并不是因为漂亮，而是因为作者是达?芬奇。
“我把蒙娜丽莎这么漂亮的女孩介绍给你，以后，你准备怎么谢我？”
李莉这么一说，我刚喝下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原本以为李莉觉得吕娟人不错，才介绍给了我，现在我似乎不太理解了，居然她还夸吕娟漂亮？
张晨偷偷地对我咧了咧嘴，男人的心思，也只有男人会更明白。
以后我宁可相信白日见鬼，也不会再去相信女人的审美。这时候，张晨用脚碰了碰我，才让我发现原来刚才冷场了。
李莉还等着我以后怎么谢她呢，我忙尴尬地笑了一下，象征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并主动给蒙娜丽莎添茶水。
张晨在一边偷着乐，一个人品茶，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李莉做总裁秘书的，也善于察言观色，发现我对吕娟没什么意思了，就没有安排大家一起吃午饭。
李莉也知道，一场没有结果的相亲，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大餐的话，对我也是一项经济负担。当时刚毕业不久，奖金还没有拿到，收入虽说有1800块钱，一个人长期驻外，花销也是比较大的。
这场相亲只喝了一会儿茶就结束了，张晨倒是主动要了两位女孩的电话号码，说他们都在石家庄工作，可以多一些朋友。
送走了李莉和蒙娜丽莎，张晨说：“吕娟太丑了，我猜你也不喜欢。我倒是觉得李莉不错，你们俩挺合适的。”
“公司规定不允许内部谈恋爱。”
“为什么呢？”
“这是公司的一种职业操守，凡规模大的企业，都有这方面的规定，可以避免公司员工之间有亲情关系而影响了工作关系。”
张晨还是不解，振振有词地说：“我们公司里面，一共二十个人，里面就有六对夫妻，工作照样干得很好。”
我见张晨不解，于是也不说了，他哪里会理解我们企业的规定。
休假回来后，我又投身到了紧张的销售队伍中。这一阵子，我的工作非常努力，冲刺自己的业绩指标。
公司明文规定，连续两个季度完成不了业绩，就会被解聘。这种压力是巨大的，尤其是对于一个初入职场的人来说，工作尽管有了一定的起色，毕竟经验尚缺乏，失去工作也就意味着失去前途。
每天早上8点钟，我就赶到了医院。忙完一整天的拜访，直到晚上进行完夜访后，我才离开医院。
有一天，我忽然接到了李莉的电话。本来以为是朋友之间叙叙旧，李莉却劈头就开骂：“你那个同学张晨，是他妈的一个神经病！”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记得上次李莉给我介绍女朋友，张晨陪我来相亲。当时，张晨索要了她们的电话号码。后来，张晨便开始给李莉写情诗，来表达爱意。遭到拒绝后，此人仍不死心，每天发一首情诗，而且还用短信和电话纠缠不休。
我听了，觉得张晨做得有些过分。李莉是我的朋友，既然对人家有意思，出于礼貌，也该跟我说一声吧？
张晨却选择了偷偷地行动，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一个做事坦诚的人呢？他的眼中到底有没有我？
本以为我很了解张晨，现在觉得他的心理还是很复杂的，做事情都是悄悄地行动，不露声色。
李莉打电话给我的目的是，让我告诉张晨，不要再进行毫无意义的纠缠了。
安慰过李莉后，我向她保证，不让张晨再纠缠了。李莉被安慰住了，我又很好奇，说：“把张晨给你写的诗发给我看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写得很差，确切地说，还不如一篇三流的散文押韵，只是逢标点符号就另起一行，做成了诗歌的格式。”
“发过来看看吧，我很好奇。”
……
挂断了电话，李莉转发了一首诗过来，内容如下：
你那冰清玉洁的气质
让我难忘
今夜，我的心很空落
想起你那婀娜的身姿
以及，你那回眸的一笑
你的眼神
让我情不自禁地
说一句
我爱你
我看到这样的诗，觉得很眼熟，顿时想起来了。这小子大一的时候就写了这首诗，从大学四年到现在不知道发给过多少女孩子，每次追求都没有成功。
不管结果怎样，张晨的这首诗真是没有白写，利用率太高了。分别给不同的女孩，成了他的敲门砖。
我把电话打到了张晨的手机上，问：“老大，你正在追李莉？”
张晨猛地一怔，哼哼唧唧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承认了。我对他笑了一声，说：“李莉是我的同事，你也是通过我认识的，你要是有想法，干吗不跟我说一声呢？”
“本打算成功了再告诉你。”
“你还是不要再追她了，她刚打电话告诉我，让你死心，不要再纠缠……”
没等我说完，张晨打断了我的话，说：“牛b啥呢？她以为自己是谁？我还不稀罕她呢！”
“好了好了，你只要以后不再追她，我就放心了。”
张晨反问：“你小子，是不是对她有想法？”
“我们公司不允许内部谈恋爱。”
“你总是说你们公司不允许内部谈恋爱，难道公司的规定，真的能挡得住两个人的爱情吗？”
“好了，我们不纠缠这个话题了，你只要以后不再追李莉就行了。”
“好！我保证不追你老婆了。”
“这哪跟哪呀！”
“不是你老婆，你阻止我干吗？”
……
两个月后，我与客户的关系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大家都比较接受我这位老实巴交的小伙子。
从事销售工作之前，我觉得做销售是比“能说”，后来才发现，做销售是比“做人”，正直诚信的人比那些“大忽悠”更容易赢得客户的支持。
如果本季度能完成业绩，不仅能够顺利转正，还能拿到奖金。粗略地计算了一下，拿到奖金的话，我的月收入会在4000元以上。对于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孩子，在2004年的西安，能拿到这样的收入，已经算是“富人”阶层了。
正当我憧憬着奖金的时候，张晨的电话打来了。他劈头就问：“能不能借给我300块钱？”
“啊？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张晨又是哼哼唧唧地说：“说来话长了，还是不要说了吧。”
“奇怪了，都是好哥们，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隐瞒的？”
“你要是够朋友，就把钱打到我的账户。”
经过我的再三追问，张晨一直守口如瓶，不肯吐露半点信息。到底因为什么？莫非欠了别人的钱？不还钱人家要揍他？
当时的石家庄，张晨每月工资700块钱。300块钱对他来说，几乎能顶他半个月的工资了。那时候的300块钱也有一定的分量，在我们农村老家，300块钱可以雇一位农村妇女干一个月的农活儿。
为了对哥们儿义气，我把钱打给了张晨，他就消失了。他原本说工资发下来就还钱的，我现在才发现人家说那句话的时候是没有过大脑的。
一个月后。
我在上qq的时候碰巧看到张晨在线，搭讪后，张晨一直也不提还钱的事情。我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当时借钱，是处于什么原因呢？现在可以跟兄弟讲讲吗？”
“谢谢你借给我的钱，确实帮了我的大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很好奇。”
“你还记得吕娟吗？”张晨问。
我回想了片刻，忙说：“记得，上次李莉给我介绍的那位女朋友。你陪我一起去相亲了，后来你们留了电话……”
接下来，张晨发来了一段让我崩溃的文字：“我们现在住在一起了，之前她怀孕了，借你钱就是为了给她打胎。”
“你喜欢吕娟吗？”
“这个重要吗？”
“你要回答我！”
“这些跟你有关系吗？”
张晨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也等于间接的表态了。他是不会喜欢吕娟的，作为男人我很懂他的心理。这小子之所以起初对李莉纠缠不放，就是因为喜欢美女。一个男人的审美，不可能从李莉直接跨到吕娟。他跟吕娟在一起，就是为了玩人家，还让人家怀孕了，多么不负责任的男人。
我满腔的怒火压抑不住，敲出了下面的文字：“张晨，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大学时候的兄弟之情，现在一笔勾销。”
“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再搭理你了。”
张晨又问：“这么多年的兄弟，大学四年的同学，说掰就掰了？”
我又敲过去一行文字：“没能力当爹，就不该让女人怀孕，最基本的责任心你都没有，我还敢跟你做朋友吗？”
“小子，你跟着急什么？又不是打你的胎？再说了，我不就是借了你300块钱嘛？我会还给你的！”
我立刻从qq好友列表里，删除了张晨的头像，然后，一巴掌拍在了电脑桌子上，震得手麻了好一阵子。张晨太伤天害理了简直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