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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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没有武器了，我师父的刀被我弄丢了，你送我的刀也被我送给了师……”我忽然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说，真正想杀我的人，是他？”
顾烬点了点头说，“没错，他一直觉得你杀了你的师父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所以他要替师父报仇来杀你。”
“我师父说的没错，”我说，“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了你。”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些被我杀过的人，其实有很多人的面貌是模糊的，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或者说我已经麻木了。
“你的师门很奇怪，”顾烬说，“一个师父只收两个徒弟，然后走出师门的永远只能有一个，你当年没有杀你的师弟，如今他要来杀你，这就好像是……这就好像是……是什么来着？”
“这就好像是宿命一样。”我替顾烬说。
“对，”顾烬拍了拍手，“而你只能迎接它，看着它的到来，却不能改变它，真可悲，对么？”
我没说什么，我喝尽最后一口茶，离开了顾烬的幽羽阁。
我要去杀一个人，在我还有最后一件武器的时候，我要让洛小苒帮我杀了我的师弟。
然后我会带着她，离开这座充满仇与恨的城市。
她是我所拥有的，最后一柄刀了。
同样，她也是我最后的、唯一的亲人。
我的手已经很脏了，被它杀过的人有很多，洛小苒的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她的手也变得很脏。反正像我们这样的人，手都是很脏的，即便你洗的再怎么干净，你所拥有的东西永远都是肮脏的。
我不在乎我的手有多脏，也不在乎我其实可以去跟师弟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杀了师父。
我只想到逃离。
可是我在逃离什么呢？
没有人回答我。
我一直没能找到师弟的下落，经过之前那个夜晚的那件事后，洛小苒开始寡言少语起来，她的眼神不再像是之前那么纯净美好，顾烬说她长大了。
当一个人忽然有一天不再喜欢说话的时候，不是累了，而是长大了。
洛小苒杀人的手法越来越残忍，有的时候她会割掉尸体的耳朵喂鱼，有的时候则是挖掉眼睛把眼睛塞到尸体的嘴巴里。
有一次我跟洛小苒说，如果她的母亲知道她做这个，一定会杀了我的。
洛小苒只是冷冷地一笑，说她的母亲不会杀我，因为她的母亲已经死了。
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冷漠。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问她。
她摇摇头回答我说，“不是，是因为我自己没有准备好，而且我也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当年娘亲被那个人做了和你对我做的一样的事后，娘亲选择了用残忍的手段杀了那个人解气，而我却对你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不想杀你，但是我不知道，是娘亲错了，还是我错了。”
我忽然间明白顾烬所谓的洛小苒长大了，是因为她开始有懵懵懂懂的喜欢的感觉了。
“那是因为你长大啦，有喜欢的人，你娘亲是因为被不喜欢的人强做了那样的事才会杀了那个人，你就不一样，你……”说着说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不成我要跟她说她其实是喜欢上了我么？我没那么自恋。
洛小苒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我可能是喜欢上你了。”
然后我们都陷入了沉默，大段时间大段时间的沉默。
当一个人开始频繁地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真的长大了。
在一个静寂的雨天里，我的师弟终于来了，他带着自己找来的刀客，我认得他找的那个刀客，那个刀客是教洛小苒武艺的刀客的师父，他们一老一少，踏雨而来。
那天我让洛小苒躲在屋子里，我最终不想让她帮我应对我所应该面对的宿命。
这是我的命，所以要面对的人是我。
然而我的师弟并不急着杀我，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一种饶有兴趣的姿态看着我和刀客搏杀。
这个刀客的武艺的确超乎我的意料。
我几乎没能够伤到他一根毫毛，也许是我放下刀太久了，也许是我太过于依赖我自己的武器。
我的武器！我忽然睁大了眼睛，洛小苒冲了出来帮我挡了刀客一刀，她拾起我被打落的刀站在我的面前说，“告诉我，你要杀谁？”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充满了力量。
“你给我进屋！”我大吼。
她仍旧站在那里，问我，“你要杀谁？”
我忽然想起之前她跟我说的那句话，她说，“你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我笑了笑，然后说，“我要你杀了你面前的两个人。”
“两个人头，二百两。”洛小苒居然还在算着他们值多钱。
我站起来坐在门槛上说，“杀了他们，我有的都给你。”
“这是你说的，”洛小苒提到冲上前去，动作敏捷快如闪电，“杀了他们，你的都给我。”
“我的都给你！”我大声说，这次雨水没能淹没我的声音。
洛小苒的武艺越来越让人佩服，我觉得自己无需再担心她，院子很小，于是我走进屋子里，好让洛小苒的武艺有更大的发挥之地。
可是我太过与高估洛小苒的武艺了，我在屋子里给自己泡了一壶茶，这壶茶我整整喝了两柱香的时间。
当我终于忍不住要出门看的时候，洛小苒走了进来，鲜血从她小腹的伤口里汩汩地流出来。
她跌倒在自己的血泊里，我跑上前去抱住她，她变得好像没有一点重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害怕。她的眼睛睁了一小会儿后说她觉得很冷。
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很害怕，她整个人在我的怀里蜷缩了起来，像一个特别委屈的小女孩那样趴在我的胸口呜咽着。
我明白那种感受，那是全身的血液慢慢地从身体里流空的感觉。
她的血染红了我的胸膛还有我的脸。
“我就要去找妈妈了么？”她问我。
我点点头，我不敢说出声，因为我同时害怕我哭出来。
“那我会见到她么？她会在云彩里头等我么？”
我只是一味地点头。
“我帮你杀了他们，但是……我……我不要你的钱了，你说……你说你的都是我的，那么……那么其实我想……想跟你说，其实我的……我的也都是你的……”洛小苒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起来，“我真的……我真的……好喜……好喜欢……”
洛小苒的手垂了下去，我知道，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像是个孩子。
顾烬说越是锋利的刀就越容易伤到自己，他说的没错，洛小苒用她离开的方式，深深地刺伤了我的心脏。
可是那个秘密她永远也不知道。
我自私地希望她死后不会和她的母亲或者父亲再见面，因为我已经失去她了，我害怕连同转世的她，也失去。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我开始泣不成声。我用手合上了洛小苒未能合上的眼睛，她永远地睡去了，再也不会睁开她的眼。
门外的雨啪嗒啪嗒地下着，好像是我刚来到琉璃岛的时候，无穷无尽的雨水从天空中洒落下来，我从一个不会哭的人，变成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像是个孩子的人。
我知道我失去了我所拥有的一切。
那个一切就是我的最后一柄刀。
之后很久我都在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梦里面洛小苒和我坐在屋顶，满天星光洒落下来，我们在甜蜜的空气里相拥。
洛小苒死去的第二天，我和顾烬把她埋葬在了琉璃岛城外的一个开满花的山坡上，顾烬看着洛小苒的墓碑，说她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武器，一个懂得爱是什么的武器，往往是最好的杀人之器。
他还说，可是对于洛小苒自己来说，真是糟糕透顶了。
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说，一件足够锋利的武器不会伤及自己主人的话，那么它只能面对自毁的结局。
洛小苒就是这样的一件武器。
“你还会再找新的武器么？我可以帮你找来更锋利的刀。”回城后，顾烬问我。
我摇摇头，跟他说，“不会了，我说过，洛小苒是我唯一的一柄刀，也是最后一柄。”
“累了么？”
“嗯。”
后来我离开了琉璃岛城，离开了那个充满仇与恨的地方，只不过每年春天，我还是会去一趟琉璃岛，去洛小苒的墓前，为她焚一柱香。
也为那个过去的我自己，焚一柱香。
可是直到我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也没明白顾烬的那句话，为什么对于洛小苒来说真是糟糕透顶了，我想我也许没有机会明白了。
我始终没有跟一直在找寻杀父仇人的洛小苒说当年那个杀了她父亲的人就是我，我欺骗了她，可是我觉得人总要有一个理由活下去。
而且，洛小苒已经用最好的方式，报了她的仇。
窗外又在下雨了，我合上眼，梦里面又回到了好多年前，一切都没发生的好多年前。
【终】
“我已经没有武器了，我师父的刀被我弄丢了，你送我的刀也被我送给了师……”我忽然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说，真正想杀我的人，是他？”
顾烬点了点头说，“没错，他一直觉得你杀了你的师父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所以他要替师父报仇来杀你。”
“我师父说的没错，”我说，“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了你。”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些被我杀过的人，其实有很多人的面貌是模糊的，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或者说我已经麻木了。
“你的师门很奇怪，”顾烬说，“一个师父只收两个徒弟，然后走出师门的永远只能有一个，你当年没有杀你的师弟，如今他要来杀你，这就好像是……这就好像是……是什么来着？”
“这就好像是宿命一样。”我替顾烬说。
“对，”顾烬拍了拍手，“而你只能迎接它，看着它的到来，却不能改变它，真可悲，对么？”
我没说什么，我喝尽最后一口茶，离开了顾烬的幽羽阁。
我要去杀一个人，在我还有最后一件武器的时候，我要让洛小苒帮我杀了我的师弟。
然后我会带着她，离开这座充满仇与恨的城市。
她是我所拥有的，最后一柄刀了。
同样，她也是我最后的、唯一的亲人。
我的手已经很脏了，被它杀过的人有很多，洛小苒的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她的手也变得很脏。反正像我们这样的人，手都是很脏的，即便你洗的再怎么干净，你所拥有的东西永远都是肮脏的。
我不在乎我的手有多脏，也不在乎我其实可以去跟师弟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杀了师父。
我只想到逃离。
可是我在逃离什么呢？
没有人回答我。
我一直没能找到师弟的下落，经过之前那个夜晚的那件事后，洛小苒开始寡言少语起来，她的眼神不再像是之前那么纯净美好，顾烬说她长大了。
当一个人忽然有一天不再喜欢说话的时候，不是累了，而是长大了。
洛小苒杀人的手法越来越残忍，有的时候她会割掉尸体的耳朵喂鱼，有的时候则是挖掉眼睛把眼睛塞到尸体的嘴巴里。
有一次我跟洛小苒说，如果她的母亲知道她做这个，一定会杀了我的。
洛小苒只是冷冷地一笑，说她的母亲不会杀我，因为她的母亲已经死了。
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冷漠。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问她。
她摇摇头回答我说，“不是，是因为我自己没有准备好，而且我也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当年娘亲被那个人做了和你对我做的一样的事后，娘亲选择了用残忍的手段杀了那个人解气，而我却对你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不想杀你，但是我不知道，是娘亲错了，还是我错了。”
我忽然间明白顾烬所谓的洛小苒长大了，是因为她开始有懵懵懂懂的喜欢的感觉了。
“那是因为你长大啦，有喜欢的人，你娘亲是因为被不喜欢的人强做了那样的事才会杀了那个人，你就不一样，你……”说着说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不成我要跟她说她其实是喜欢上了我么？我没那么自恋。
洛小苒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我可能是喜欢上你了。”
然后我们都陷入了沉默，大段时间大段时间的沉默。
当一个人开始频繁地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真的长大了。
在一个静寂的雨天里，我的师弟终于来了，他带着自己找来的刀客，我认得他找的那个刀客，那个刀客是教洛小苒武艺的刀客的师父，他们一老一少，踏雨而来。
那天我让洛小苒躲在屋子里，我最终不想让她帮我应对我所应该面对的宿命。
这是我的命，所以要面对的人是我。
然而我的师弟并不急着杀我，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一种饶有兴趣的姿态看着我和刀客搏杀。
这个刀客的武艺的确超乎我的意料。
我几乎没能够伤到他一根毫毛，也许是我放下刀太久了，也许是我太过于依赖我自己的武器。
我的武器！我忽然睁大了眼睛，洛小苒冲了出来帮我挡了刀客一刀，她拾起我被打落的刀站在我的面前说，“告诉我，你要杀谁？”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充满了力量。
“你给我进屋！”我大吼。
她仍旧站在那里，问我，“你要杀谁？”
我忽然想起之前她跟我说的那句话，她说，“你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我笑了笑，然后说，“我要你杀了你面前的两个人。”
“两个人头，二百两。”洛小苒居然还在算着他们值多钱。
我站起来坐在门槛上说，“杀了他们，我有的都给你。”
“这是你说的，”洛小苒提到冲上前去，动作敏捷快如闪电，“杀了他们，你的都给我。”
“我的都给你！”我大声说，这次雨水没能淹没我的声音。
洛小苒的武艺越来越让人佩服，我觉得自己无需再担心她，院子很小，于是我走进屋子里，好让洛小苒的武艺有更大的发挥之地。
可是我太过与高估洛小苒的武艺了，我在屋子里给自己泡了一壶茶，这壶茶我整整喝了两柱香的时间。
当我终于忍不住要出门看的时候，洛小苒走了进来，鲜血从她小腹的伤口里汩汩地流出来。
她跌倒在自己的血泊里，我跑上前去抱住她，她变得好像没有一点重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害怕。她的眼睛睁了一小会儿后说她觉得很冷。
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很害怕，她整个人在我的怀里蜷缩了起来，像一个特别委屈的小女孩那样趴在我的胸口呜咽着。
我明白那种感受，那是全身的血液慢慢地从身体里流空的感觉。
她的血染红了我的胸膛还有我的脸。
“我就要去找妈妈了么？”她问我。
我点点头，我不敢说出声，因为我同时害怕我哭出来。
“那我会见到她么？她会在云彩里头等我么？”
我只是一味地点头。
“我帮你杀了他们，但是……我……我不要你的钱了，你说……你说你的都是我的，那么……那么其实我想……想跟你说，其实我的……我的也都是你的……”洛小苒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起来，“我真的……我真的……好喜……好喜欢……”
洛小苒的手垂了下去，我知道，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我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像是个孩子。
顾烬说越是锋利的刀就越容易伤到自己，他说的没错，洛小苒用她离开的方式，深深地刺伤了我的心脏。
可是那个秘密她永远也不知道。
我自私地希望她死后不会和她的母亲或者父亲再见面，因为我已经失去她了，我害怕连同转世的她，也失去。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我开始泣不成声。我用手合上了洛小苒未能合上的眼睛，她永远地睡去了，再也不会睁开她的眼。
门外的雨啪嗒啪嗒地下着，好像是我刚来到琉璃岛的时候，无穷无尽的雨水从天空中洒落下来，我从一个不会哭的人，变成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像是个孩子的人。
我知道我失去了我所拥有的一切。
那个一切就是我的最后一柄刀。
之后很久我都在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梦里面洛小苒和我坐在屋顶，满天星光洒落下来，我们在甜蜜的空气里相拥。
洛小苒死去的第二天，我和顾烬把她埋葬在了琉璃岛城外的一个开满花的山坡上，顾烬看着洛小苒的墓碑，说她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武器，一个懂得爱是什么的武器，往往是最好的杀人之器。
他还说，可是对于洛小苒自己来说，真是糟糕透顶了。
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说，一件足够锋利的武器不会伤及自己主人的话，那么它只能面对自毁的结局。
洛小苒就是这样的一件武器。
“你还会再找新的武器么？我可以帮你找来更锋利的刀。”回城后，顾烬问我。
我摇摇头，跟他说，“不会了，我说过，洛小苒是我唯一的一柄刀，也是最后一柄。”
“累了么？”
“嗯。”
后来我离开了琉璃岛城，离开了那个充满仇与恨的地方，只不过每年春天，我还是会去一趟琉璃岛，去洛小苒的墓前，为她焚一柱香。
也为那个过去的我自己，焚一柱香。
可是直到我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也没明白顾烬的那句话，为什么对于洛小苒来说真是糟糕透顶了，我想我也许没有机会明白了。
我始终没有跟一直在找寻杀父仇人的洛小苒说当年那个杀了她父亲的人就是我，我欺骗了她，可是我觉得人总要有一个理由活下去。
而且，洛小苒已经用最好的方式，报了她的仇。
窗外又在下雨了，我合上眼，梦里面又回到了好多年前，一切都没发生的好多年前。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