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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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妮妮讲，在唐娟到来之前，易中正还跟辛可大师谈了另外一件事。用易中正的话说，董浩波这次摊上了大麻烦。
对于同门师弟董浩波，辛可大师的态度一向是敬鬼神而远之。既然人家清高，自诩为周敦颐笔下的荷花，所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他也要知趣点，免得误了人家的清白。
董浩波这次惹的祸，被网络定义为抄袭门。其实抄袭门根本不算新鲜事，每年被曝光的少说有几百桩。在学术界内部，大家更是心照不宣。大家都忙着赚钱玩女人，如果不抄袭的话，文化大繁荣不更是一句空话吗？
至于谁是深喉，众说纷纭，甚至有人过度联想，以为是辛可大师的门生所为。因为前几日董浩波还发表了一篇文章，把辛可大师与芙蓉姐姐相提并论，话说得很刻薄甚至有点恶心。其实这都是胡扯，辛可大师当时正在东州一边吃着王八，一边跟华姐讨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问题。
被曝光抄袭的文章，董浩波并不是第一作者。第一作者是他的学生，天庐市环保局的涂局长。有小道消息说，董浩波之所以收涂局长做门生，完全是为了方便他小舅子卖涂料。董浩波对此义愤填膺，特别著文加以驳斥，大讲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等等。但不能否认，天庐市的很多公共建筑，都使用了董浩波小舅子的涂料，而且比其他产品贵很多。
按说平常一桩“抄袭门”，嚷嚷几天就过去了，没人拿它当回事。很多人连专著都照本全抄，也不过被骂上几天就不了了之，教授照当，票子照赚，何况董浩波并不是第一作者。这次董浩波之所以栽了大跟头，是因为窦院长拿这事大做文章。他向来对董浩波很厌烦，时刻都想把董浩波赶出院领导班子。
为了选拔副校长，前段时间人事部门来院里摸底，大家当然齐声说好，只有董浩波说了很多窦院长的不是。特别就窦院长的作风问题，提出了严厉批评。他不但认为窦院长在历史文化学院搞法西斯家长制，而且很不干净，并要求校纪检部门立案调查窦院长那些价值不菲的红色收藏。他还为此洋洋得意，自诩为海瑞上书，只可惜京大的专家型领导，未必有嘉靖皇帝的胸怀。
按照规定，私下摸底谈话都是保密的，但也就是说说而已，这种事从来就无密可保。窦院长在校办的卧底很快把消息透露给了窦院长，并说有些领导对董浩波反映的问题很重视。窦院长为此忿恨不已，掐死董浩波的心都有。但他始终一言不发隐忍了很久，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整治董秃子。
现在董秃子自投罗网，他岂能手下留情。窦院长马上召开院党政联席会议，勒令董浩波停职检查，上报校党委并得到了批准。董浩波向来清高，这时候大家除了落井下石，不会有人替他说话。接着窦院长召开全院师生大会，通报了董浩波的错误行为，并一再表示自己为此痛心疾首。在会上窦院长还做了检讨，如作为班长他没有带好班子云云。为了保护历史文化学院的名誉，窦院长要求会议内容必须保密，谁向媒体透漏消息就开除谁，严惩不贷！
第二天，这个消息就出现在各大网站，引来很多网民围观。辛可大师心里明了，消息根本就是窦院长找人偷偷放出去的。读者或网民在痛斥董浩波的同时，对窦院长不护短的做法表示肯定。窦院长一箭双雕，董浩波成了过街老鼠。
据易中正讲，董浩波最近整天窝在家里写检查，情绪很不稳定，好几次都表示要追随王观堂先生，以死明志。但考虑到水温不太合适，始终没有付诸行动。在易中正看来，老董自杀倒不至于，但官帽子肯定没了，如果窦院长继续下重手，饭碗怕也难保。老董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毛，至少为此掉了一半。
辛可大师听了觉着很遗憾。他也同意易中正的分析，让易中正想办法帮帮老董。
——小易你不是领导吗？老董弄成这样，你路子广，帮帮他！
——我不是不想帮他，只是我现在处在关键阶段，想再往上升一升，这时候卷进这种事情，很容易授人以柄，官场上人心险恶，师兄您很清楚。要不师兄您帮帮老董，毕竟咱们是同门兄弟。
——你这么大的领导都不愿出手，我帮得了吗？就算我愿意帮，老董自诩清高，不屑与我等庸俗之辈同流合污！
——老董清高个屁！他妈的真拿自己当老夫子！凡上他课的，必须买他编的教材，不买就不让人及格。最近在法国当了文学院院士的那家伙，学问真好，当年就因为不买他的书，老董硬不让人家及格，最后从京大辍学。一本200页的破书定价48元，就这还他妈自命为柳下惠！
——你那本《大国之道》不是还定价50多吗？
——那能相提并论吗？我的书300多页，序言是大领导写的，里边还有不少跟领导的合影照片！
辛可大师听了哈哈大笑，抽着烟想了会，道：那这样吧，我再想想，看有没有办法，就算是看在曹老的面子上，帮帮他，老头子不死，这个兄弟咱还要认！
诚如易中正所言，董浩波的情形不是一般的悲摧。头上的毛确实已所剩无几，横跨秃顶，类似斜拉大桥。每次见到辛可大师时射出的不屑眼神，似乎也杳无踪影。原来周敦颐笔下的荷花，也有凋谢的时候。
辛可大师主动约了董浩波在成贤会所附近的川菜馆见面。因为怕碰见熟人，特别要了二楼的一个包间。董浩波情绪极为沮丧，一见辛可大师就唠叨个没完。核心思想就是窦院长不是个东西，自己在政治上太幼稚。
辛可大师听完安慰了他几句，帮他做了简单的分析。辛可大师当时所言，基本上也是他在《逼下梁山》里讲过的观点：
在权力黑洞效应的作用下，政治权力向特定的利益集团高度集中，并产生了严重的挤出效应。在整个政治体系中，中间的生存空间极度变小，要么成为走狗，要么就是敌人。走狗可以分享相应的骨头，敌人只能等着被消灭。清高是绝对不容许的。既然你要清高，不愿意当走狗，那对不起，你得把占着的位置让出来给那些愿意当走狗的人。
辛可大师进一步分析道，在当下的中国，学界即官场，即便是假清高，也是不行的。假清高势必会凸显出领导的真堕落。只有你变得比领导更堕落，才会得到领导的信任，因为你的堕落，可以衬托出领导的高尚。推而广之，在领导面前越无知就越容易被提拔，没有你的无知怎么能展现出领导的睿智。辛可大师的意思很明白，像董浩波这样自命不凡、假清高，在京大根本吃不开，必须真堕落才行。
辛可大师原本以为董浩波会痛斥他这些俗不可耐的话，没想到董浩波如梦初醒，拉着他的手道：师兄，这些话您怎么不早说，我现在真堕落还来得及吗？辛可大师听着笑了。他知道董浩波之所以幡然悔悟，绝不是因为他的几句话，而是现实的震撼教育。佛教中有所谓棒喝一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对于师弟的觉悟，辛可大师倍感欣慰。他认为董浩波现在过于消极，需要鼓励：咱现在不是要堕落，而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以为真堕落那么容易？那也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就算副院长不当了，教授还能保得住吗？董浩波怯生生地道。辛可大师挥挥手大声道：谁说保不住？！我看保得住，荀子讲人定胜天，事在人为，窦卫国难道比天还生猛？！董浩波听了，深受鼓舞，连连给辛可大师敬酒，并一再表示自己以前糊涂，今后一定追随师兄，堕落到底，而且不会有一点水分。
辛可大师心里清楚，话虽说得气壮山河，但这事要办得圆满，没那么容易。窦院长既是学霸，又是院长，盘踞学术教育界多年，不是随便就能制伏的。哥想也是，就为了制伏一个死太监pitt，哥没少操心费力。
辛可大师知道，要办成这件事，非一人不可，那就是豹哥。
他在餐厅里给豹哥打了电话，简单说了说，让他过来议议。豹哥的态度非常消极，因为跟辛可大师熟了，说话也很随便：董秃子他妈活该，让他天天装清高，这下不玩死了吗？玩死了好！辛可大师道：都是兄弟，冯总何出此言？豹哥道：辛大师，要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早把他的大腿卸了，就他妈一没人尿的副院长、破教授，连个片儿警都不如，有什么了不起！
豹哥之所以发飙，是因为当年他见张峰奇在经管学院开班赚了很多钱，就找人策划了一下，准备和历史文化学院办个班。本来已经跟主管的副院长说好了，也送了不少钱，后来因为董浩波极力反对，把这事给搅黄了。豹哥还托辛可大师找董浩波说情，结果碰了一鼻子灰。董浩波信誓旦旦地道：大学者，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岂能搞得满地铜臭，像经管学院那样的坏榜样，我们要学吗？豹哥气得要死，如果不是辛可大师在中间和稀泥，董浩波恐怕早就缺胳膊断腿了。
辛可大师当然明白豹哥心里有气，但也知道豹哥不会驳他的面子。再三恳请下，豹哥还是极不情愿地来了。
豹哥对辛可大师向来恭敬，看见董浩波根本不搭理。董浩波赶紧起身为豹哥倒了杯水。豹哥把水杯推到一边，从包里拿出他的高档紫砂壶。要是以往，董浩波早就祭出一番正人君子的大道理，可现在他明白，自己没有清高的资本，只好任由豹哥奚落。
这种场面辛可大师见多了，知道怎么应付。他先提议大家碰了一杯，然后讲了他跟董浩波早年师从曹老求学的经历。这等于告诉豹哥，虽然董浩波现在不是个东西，但以前是个东西，就算他在豹哥眼中不是东西，在他心中依然是同门兄弟；接着他给董浩波讲了豹哥的种种伟大业绩。这是提醒董浩波，豹哥绝对有能力摆平这件事，但豹哥是生意人，不会白干。做完铺垫，看着大家气都顺了，他才把董浩波的事详细讲了一遍。
豹哥听完道：董教授不是挺能耐吗？这点小事算个屁！董浩波神色尴尬，手足无措。辛可大师给他递个眼色，他赶紧道：过去的事实在抱歉，都是书生之见，冯总多担待，这在冯总眼中是小事，可对我来说是饭碗啊，要是有丁点办法，就不麻烦您这样日理万机的企业家了！既然董浩波话说得如此诚恳，豹哥也不好再发作。只是对董浩波之请，迟迟不表态。
凡此种种辛可大师看在眼里，想得明白。他知道豹哥是生意人，不做亏本的买卖。但他有办法，在约董浩波出来之前，他已经构思好了。
辛可大师说，老子在《道德经》里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事物的好坏总是相对的。这件事猛一看是件坏事，但仔细想想，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窦院长是准备埋董教授，可坑挖好了，下去的说不定是谁？这就看我们怎么操作，操作得当，坏事也会向好的方向逆转，这种辩证关系在《矛盾论》里讲得很透彻。
说具体点，我们如果采取灵活的战略战术，就有可能利用这件事，把窦卫国推到坑里去。整体上分两步走，第一步是替老董解套；第二步反其道而行之，借这件事搞臭窦卫国；第三步就是顺势而上，让老董取代窦院长，一举收复历史文化学院。
董浩波听了辛可大师这番话，激动地双手直哆嗦，夸赞师兄就是姜太公下凡、诸葛孔明再世，悔恨自己醒悟得太晚，要是早点追随师兄，大概校长的帽子也非他莫属。豹哥对辛可大师的话反应平淡，感觉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辛可大师对此了如指掌，他接着诚恳地道：老董，咱当这官为啥？就那么点工资，每天累死累活，还让校办的小屁孩像孙子一样训！要当官，我早当了，而且是大官。这次你当了院长，一定要解放思想，狠抓经济建设，利用好历史文化学院这个平台。冯总那个计划非常好，于公于私都受益，对不对？当然了，我们还要在旧案的基础上，更open一点，搞得更大一点。张峰奇凭什么在京大这么狂，不就是有钱吗？不但自己有钱，也给京大赚了不少钱，领导能不喜欢吗？什么是王道，赚钱就是王道！
听了这话，豹哥就没法再气定神闲了，辛可大师讲话时，他好几次激动地想插上几句。董浩波也斩钉截铁地表示，如果他当了院长，一定按师兄制定的方针办，不会打一点折扣，跟冯总的合作将是无缝隙、全方位、立体交融、不分你我的！董浩波还提议，如果冯总不嫌弃的话，他会考虑在历史文化学院给冯总搞一个办公室。
话说到这份上，豹哥当然举两手赞成，摇着头啧啧称奇，认为辛可大师真是生不逢时，如果生在古代，一定是张良刘伯温那样的大丈夫！辛可大师听了只是笑，因为跟刘伯温相比，他可能更想做西门庆。豹哥提议大家干了一杯，甚至跟董浩波来了个拥抱，热情地道：以后你就是我哥，董哥！
辛可大师笑着道：前途固然光明，但道路总是曲折的，剩下就看冯总的了，如果老董不能上位，一切都是空谈。豹哥豪爽地道：这个大家放心，有辛大师这样的高参，屁大一点事，没有办不成的道理！
在辛可大师提议下，成立了“拨乱反正行动小组”，计划代号“春雷行动”。行动小组主要成员就是他们三人，具体工作人员包括朴总等等，核心是辛可大师。他为此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并与豹哥反复磋商，列出需要公关的人员名单。至于经费由豹哥全部承担，朴总为此简单做了个预算。随后行动小组在成贤会所召开第一次会议，对整个计划进行深入分析和严密部署。
就在辛可大师积极实施“春雷行动”的时候，哥也在为加入京大狗协做最后的努力。为此哥特意拜访了狗协现任会长亚历山大。据pitt分析，尽管狗协有几十个副会长，实行所谓的集体负责制，其实就是亚历山大说了算，或者说他的态度具有决定性作用。
亚历山大是一只高地牧羊犬，长长的眉毛和胡须，时常耷拉着三角眼，类似神话中的南极仙翁。关于这种型号的老家伙，辛可大师在《唐僧写给观音的36封信》中有过生动地分析：
孔夫子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也。一个人活得太长而不自知，对自己是负担，对世界是祸害。以南极仙翁为首的老家伙，整天下棋养狐狸琢磨别人，可是把大家害苦了。
尽管哥同意孔夫子的话，但在亚历山大面前，哥说的是另一套。哥特别引用了孟夫子见梁惠王时讲的话：夫故国者，非有大树也，因有老臣也。pitt也反复表示：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总之，就是强调亚历山大对京大狗协的重要价值。这些话亚历山大听着当然很爽。对于他老而不休，会员中一直非议不断。哥跟pitt严词痛斥了持这种观点的会员，认为他们鼠目寸光、心怀不轨，如果没有亚历山大不顾衰老之身，鞠躬尽瘁，京大狗协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为此哥还极为愤慨地吟诵了杜甫的名句：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亚历山大听了感慨不已，直呼：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可话说回来，亚历山大盘踞在京大狗协会长的位子上，确实也太久了。亚历山大是前校长的爱犬，靠着主子的背景，爬上会长的宝座，在上面一待就是很多年，都能跟十全老人乾隆皇帝相媲美了。很多会员，特别是副会长们对此意见很大。各种小动作时常有，但始终扳不倒他。毕竟亚历山大后边有条大腿，而且在狗协内部培植了不可小觑的势力。前年校长调走，大家准备把亚历山大赶下台，可惜他的主子并不是退休，而是升为部领导。亚历山大曾堂而皇之地表示要让位于后辈，结果此言一出，马上有会员跳出来起哄，哭天抢地如丧考妣，说狗协不能没有亚历山大会长，并扬言要仿效晚清名臣吴大嫖，以死明志。反对者明知这是亚历山大在捣鬼，也无可奈何。
尽管亚历山大想继续干下去，死而后已，但毕竟有违章程，在协会某些副会长的鼓动下，反对者越来越多，压力非常大。无论如何，他必须在这次年会上隐退。至于谁来接这个班，大家正在地下较劲。虽然有几只公狗被普遍看好，但亚历山大始终不表态。他还在看，在琢磨，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下这个决心。
哥也读过一些书，对亚历山大心中所想，能揣测出一二。亚历山大在等什么，他在等一个合适的继任者。就狗协的发展而言，目前有几个副会长非常适合——出身好，毕业于国际名牌狗校，担任副会长多年，工作能力强，也有自己的团队。但那不是亚历山大想要的，他真正想要的是一只走狗，可以保证退下来后还是自己说了算，类似慈禧老佛爷。
对哥而言，这也许是个机会，因为跟那些副会长相比，哥有独特的优势。哥的优势是出身不好、形象糟糕、土鳖一个，没有丝毫行政经验，工作能力更谈不上，也缺乏自己的团队。哥一无是处，但一无是处就是价值。诚如李大耳朵在《道德经》中说的：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也许在亚历山大看来，一张白纸最好，可以由着自己的想法随便涂抹。
朝见亚历山大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哥有点诚惶诚恐。昨晚一夜未眠，跟pitt分析了有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特别做了预案，比如亚历山大有可能问到的一些问题。鉴于亚历山大毕业于英国皇家狗校，哥还在pitt辅导下，恶补了几句常用的英语，眼珠子都快累抽筋了。
看见亚历山大哥跟pitt赶紧趴在地上，耷拉着舌头，装得极为恭顺，然后讲了一堆拍马屁的话，比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等等。反正能想起来的跟赞美有关的形容词，我们都说了一遍，或者不止一遍。比如类似伟大、高尚、光荣、无与伦比这些词，几乎每句都有。
但亚历山大的态度让哥跟pitt颇感意外，诚如孔夫子所言：望之俨然，即之也温。他的态度极为温和慈善，说话慢条斯理，像只小母狗。他对我们俩很客气，完全不像有的副会长，对谁都不屑一顾。总之，亚历山大一点都不像位高权重的大领导。特别是他称哥跟pitt为小兄弟的时候，哥几乎要哭了。
更让哥意外的是，昨晚准备的东西，亚历山大一句没问。尽管是英国通，亚历山大的牛津腔跟钱锺书先生有一拼，但他在谈话中没有一句english。他只是问了问哥的家庭情况，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女朋友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然后就答应了哥的入会请求。面对如此诚恳的长者，哥只能实话实说。
很显然，亚历山大对哥的回答很满意，频频点头。他有意无意地道：年轻就是资本，态度决定一切，入会只是第一步，你们赶上了好时候，我老了，狗协的明天就靠你们了！听了这话哥心里有点冲动，但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把你们换成你，哥听着可能会更爽一点。
哥也注意到，亚历山大对pitt更感兴趣，看pitt的眼神有点特别。中间有一次，他说自己老胳膊老腿，有点不舒服。机会难得，哥赶紧冲了上去，要给他揉揉，结果他微笑着让pitt来。pitt给他揉腰的时候，他闭着眼睛，似乎非常享受。
据妮妮讲，在唐娟到来之前，易中正还跟辛可大师谈了另外一件事。用易中正的话说，董浩波这次摊上了大麻烦。
对于同门师弟董浩波，辛可大师的态度一向是敬鬼神而远之。既然人家清高，自诩为周敦颐笔下的荷花，所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他也要知趣点，免得误了人家的清白。
董浩波这次惹的祸，被网络定义为抄袭门。其实抄袭门根本不算新鲜事，每年被曝光的少说有几百桩。在学术界内部，大家更是心照不宣。大家都忙着赚钱玩女人，如果不抄袭的话，文化大繁荣不更是一句空话吗？
至于谁是深喉，众说纷纭，甚至有人过度联想，以为是辛可大师的门生所为。因为前几日董浩波还发表了一篇文章，把辛可大师与芙蓉姐姐相提并论，话说得很刻薄甚至有点恶心。其实这都是胡扯，辛可大师当时正在东州一边吃着王八，一边跟华姐讨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问题。
被曝光抄袭的文章，董浩波并不是第一作者。第一作者是他的学生，天庐市环保局的涂局长。有小道消息说，董浩波之所以收涂局长做门生，完全是为了方便他小舅子卖涂料。董浩波对此义愤填膺，特别著文加以驳斥，大讲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等等。但不能否认，天庐市的很多公共建筑，都使用了董浩波小舅子的涂料，而且比其他产品贵很多。
按说平常一桩“抄袭门”，嚷嚷几天就过去了，没人拿它当回事。很多人连专著都照本全抄，也不过被骂上几天就不了了之，教授照当，票子照赚，何况董浩波并不是第一作者。这次董浩波之所以栽了大跟头，是因为窦院长拿这事大做文章。他向来对董浩波很厌烦，时刻都想把董浩波赶出院领导班子。
为了选拔副校长，前段时间人事部门来院里摸底，大家当然齐声说好，只有董浩波说了很多窦院长的不是。特别就窦院长的作风问题，提出了严厉批评。他不但认为窦院长在历史文化学院搞法西斯家长制，而且很不干净，并要求校纪检部门立案调查窦院长那些价值不菲的红色收藏。他还为此洋洋得意，自诩为海瑞上书，只可惜京大的专家型领导，未必有嘉靖皇帝的胸怀。
按照规定，私下摸底谈话都是保密的，但也就是说说而已，这种事从来就无密可保。窦院长在校办的卧底很快把消息透露给了窦院长，并说有些领导对董浩波反映的问题很重视。窦院长为此忿恨不已，掐死董浩波的心都有。但他始终一言不发隐忍了很久，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整治董秃子。
现在董秃子自投罗网，他岂能手下留情。窦院长马上召开院党政联席会议，勒令董浩波停职检查，上报校党委并得到了批准。董浩波向来清高，这时候大家除了落井下石，不会有人替他说话。接着窦院长召开全院师生大会，通报了董浩波的错误行为，并一再表示自己为此痛心疾首。在会上窦院长还做了检讨，如作为班长他没有带好班子云云。为了保护历史文化学院的名誉，窦院长要求会议内容必须保密，谁向媒体透漏消息就开除谁，严惩不贷！
第二天，这个消息就出现在各大网站，引来很多网民围观。辛可大师心里明了，消息根本就是窦院长找人偷偷放出去的。读者或网民在痛斥董浩波的同时，对窦院长不护短的做法表示肯定。窦院长一箭双雕，董浩波成了过街老鼠。
据易中正讲，董浩波最近整天窝在家里写检查，情绪很不稳定，好几次都表示要追随王观堂先生，以死明志。但考虑到水温不太合适，始终没有付诸行动。在易中正看来，老董自杀倒不至于，但官帽子肯定没了，如果窦院长继续下重手，饭碗怕也难保。老董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毛，至少为此掉了一半。
辛可大师听了觉着很遗憾。他也同意易中正的分析，让易中正想办法帮帮老董。
——小易你不是领导吗？老董弄成这样，你路子广，帮帮他！
——我不是不想帮他，只是我现在处在关键阶段，想再往上升一升，这时候卷进这种事情，很容易授人以柄，官场上人心险恶，师兄您很清楚。要不师兄您帮帮老董，毕竟咱们是同门兄弟。
——你这么大的领导都不愿出手，我帮得了吗？就算我愿意帮，老董自诩清高，不屑与我等庸俗之辈同流合污！
——老董清高个屁！他妈的真拿自己当老夫子！凡上他课的，必须买他编的教材，不买就不让人及格。最近在法国当了文学院院士的那家伙，学问真好，当年就因为不买他的书，老董硬不让人家及格，最后从京大辍学。一本200页的破书定价48元，就这还他妈自命为柳下惠！
——你那本《大国之道》不是还定价50多吗？
——那能相提并论吗？我的书300多页，序言是大领导写的，里边还有不少跟领导的合影照片！
辛可大师听了哈哈大笑，抽着烟想了会，道：那这样吧，我再想想，看有没有办法，就算是看在曹老的面子上，帮帮他，老头子不死，这个兄弟咱还要认！
诚如易中正所言，董浩波的情形不是一般的悲摧。头上的毛确实已所剩无几，横跨秃顶，类似斜拉大桥。每次见到辛可大师时射出的不屑眼神，似乎也杳无踪影。原来周敦颐笔下的荷花，也有凋谢的时候。
辛可大师主动约了董浩波在成贤会所附近的川菜馆见面。因为怕碰见熟人，特别要了二楼的一个包间。董浩波情绪极为沮丧，一见辛可大师就唠叨个没完。核心思想就是窦院长不是个东西，自己在政治上太幼稚。
辛可大师听完安慰了他几句，帮他做了简单的分析。辛可大师当时所言，基本上也是他在《逼下梁山》里讲过的观点：
在权力黑洞效应的作用下，政治权力向特定的利益集团高度集中，并产生了严重的挤出效应。在整个政治体系中，中间的生存空间极度变小，要么成为走狗，要么就是敌人。走狗可以分享相应的骨头，敌人只能等着被消灭。清高是绝对不容许的。既然你要清高，不愿意当走狗，那对不起，你得把占着的位置让出来给那些愿意当走狗的人。
辛可大师进一步分析道，在当下的中国，学界即官场，即便是假清高，也是不行的。假清高势必会凸显出领导的真堕落。只有你变得比领导更堕落，才会得到领导的信任，因为你的堕落，可以衬托出领导的高尚。推而广之，在领导面前越无知就越容易被提拔，没有你的无知怎么能展现出领导的睿智。辛可大师的意思很明白，像董浩波这样自命不凡、假清高，在京大根本吃不开，必须真堕落才行。
辛可大师原本以为董浩波会痛斥他这些俗不可耐的话，没想到董浩波如梦初醒，拉着他的手道：师兄，这些话您怎么不早说，我现在真堕落还来得及吗？辛可大师听着笑了。他知道董浩波之所以幡然悔悟，绝不是因为他的几句话，而是现实的震撼教育。佛教中有所谓棒喝一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对于师弟的觉悟，辛可大师倍感欣慰。他认为董浩波现在过于消极，需要鼓励：咱现在不是要堕落，而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以为真堕落那么容易？那也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就算副院长不当了，教授还能保得住吗？董浩波怯生生地道。辛可大师挥挥手大声道：谁说保不住？！我看保得住，荀子讲人定胜天，事在人为，窦卫国难道比天还生猛？！董浩波听了，深受鼓舞，连连给辛可大师敬酒，并一再表示自己以前糊涂，今后一定追随师兄，堕落到底，而且不会有一点水分。
辛可大师心里清楚，话虽说得气壮山河，但这事要办得圆满，没那么容易。窦院长既是学霸，又是院长，盘踞学术教育界多年，不是随便就能制伏的。哥想也是，就为了制伏一个死太监pitt，哥没少操心费力。
辛可大师知道，要办成这件事，非一人不可，那就是豹哥。
他在餐厅里给豹哥打了电话，简单说了说，让他过来议议。豹哥的态度非常消极，因为跟辛可大师熟了，说话也很随便：董秃子他妈活该，让他天天装清高，这下不玩死了吗？玩死了好！辛可大师道：都是兄弟，冯总何出此言？豹哥道：辛大师，要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早把他的大腿卸了，就他妈一没人尿的副院长、破教授，连个片儿警都不如，有什么了不起！
豹哥之所以发飙，是因为当年他见张峰奇在经管学院开班赚了很多钱，就找人策划了一下，准备和历史文化学院办个班。本来已经跟主管的副院长说好了，也送了不少钱，后来因为董浩波极力反对，把这事给搅黄了。豹哥还托辛可大师找董浩波说情，结果碰了一鼻子灰。董浩波信誓旦旦地道：大学者，传道授业解惑的地方，岂能搞得满地铜臭，像经管学院那样的坏榜样，我们要学吗？豹哥气得要死，如果不是辛可大师在中间和稀泥，董浩波恐怕早就缺胳膊断腿了。
辛可大师当然明白豹哥心里有气，但也知道豹哥不会驳他的面子。再三恳请下，豹哥还是极不情愿地来了。
豹哥对辛可大师向来恭敬，看见董浩波根本不搭理。董浩波赶紧起身为豹哥倒了杯水。豹哥把水杯推到一边，从包里拿出他的高档紫砂壶。要是以往，董浩波早就祭出一番正人君子的大道理，可现在他明白，自己没有清高的资本，只好任由豹哥奚落。
这种场面辛可大师见多了，知道怎么应付。他先提议大家碰了一杯，然后讲了他跟董浩波早年师从曹老求学的经历。这等于告诉豹哥，虽然董浩波现在不是个东西，但以前是个东西，就算他在豹哥眼中不是东西，在他心中依然是同门兄弟；接着他给董浩波讲了豹哥的种种伟大业绩。这是提醒董浩波，豹哥绝对有能力摆平这件事，但豹哥是生意人，不会白干。做完铺垫，看着大家气都顺了，他才把董浩波的事详细讲了一遍。
豹哥听完道：董教授不是挺能耐吗？这点小事算个屁！董浩波神色尴尬，手足无措。辛可大师给他递个眼色，他赶紧道：过去的事实在抱歉，都是书生之见，冯总多担待，这在冯总眼中是小事，可对我来说是饭碗啊，要是有丁点办法，就不麻烦您这样日理万机的企业家了！既然董浩波话说得如此诚恳，豹哥也不好再发作。只是对董浩波之请，迟迟不表态。
凡此种种辛可大师看在眼里，想得明白。他知道豹哥是生意人，不做亏本的买卖。但他有办法，在约董浩波出来之前，他已经构思好了。
辛可大师说，老子在《道德经》里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事物的好坏总是相对的。这件事猛一看是件坏事，但仔细想想，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窦院长是准备埋董教授，可坑挖好了，下去的说不定是谁？这就看我们怎么操作，操作得当，坏事也会向好的方向逆转，这种辩证关系在《矛盾论》里讲得很透彻。
说具体点，我们如果采取灵活的战略战术，就有可能利用这件事，把窦卫国推到坑里去。整体上分两步走，第一步是替老董解套；第二步反其道而行之，借这件事搞臭窦卫国；第三步就是顺势而上，让老董取代窦院长，一举收复历史文化学院。
董浩波听了辛可大师这番话，激动地双手直哆嗦，夸赞师兄就是姜太公下凡、诸葛孔明再世，悔恨自己醒悟得太晚，要是早点追随师兄，大概校长的帽子也非他莫属。豹哥对辛可大师的话反应平淡，感觉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辛可大师对此了如指掌，他接着诚恳地道：老董，咱当这官为啥？就那么点工资，每天累死累活，还让校办的小屁孩像孙子一样训！要当官，我早当了，而且是大官。这次你当了院长，一定要解放思想，狠抓经济建设，利用好历史文化学院这个平台。冯总那个计划非常好，于公于私都受益，对不对？当然了，我们还要在旧案的基础上，更open一点，搞得更大一点。张峰奇凭什么在京大这么狂，不就是有钱吗？不但自己有钱，也给京大赚了不少钱，领导能不喜欢吗？什么是王道，赚钱就是王道！
听了这话，豹哥就没法再气定神闲了，辛可大师讲话时，他好几次激动地想插上几句。董浩波也斩钉截铁地表示，如果他当了院长，一定按师兄制定的方针办，不会打一点折扣，跟冯总的合作将是无缝隙、全方位、立体交融、不分你我的！董浩波还提议，如果冯总不嫌弃的话，他会考虑在历史文化学院给冯总搞一个办公室。
话说到这份上，豹哥当然举两手赞成，摇着头啧啧称奇，认为辛可大师真是生不逢时，如果生在古代，一定是张良刘伯温那样的大丈夫！辛可大师听了只是笑，因为跟刘伯温相比，他可能更想做西门庆。豹哥提议大家干了一杯，甚至跟董浩波来了个拥抱，热情地道：以后你就是我哥，董哥！
辛可大师笑着道：前途固然光明，但道路总是曲折的，剩下就看冯总的了，如果老董不能上位，一切都是空谈。豹哥豪爽地道：这个大家放心，有辛大师这样的高参，屁大一点事，没有办不成的道理！
在辛可大师提议下，成立了“拨乱反正行动小组”，计划代号“春雷行动”。行动小组主要成员就是他们三人，具体工作人员包括朴总等等，核心是辛可大师。他为此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并与豹哥反复磋商，列出需要公关的人员名单。至于经费由豹哥全部承担，朴总为此简单做了个预算。随后行动小组在成贤会所召开第一次会议，对整个计划进行深入分析和严密部署。
就在辛可大师积极实施“春雷行动”的时候，哥也在为加入京大狗协做最后的努力。为此哥特意拜访了狗协现任会长亚历山大。据pitt分析，尽管狗协有几十个副会长，实行所谓的集体负责制，其实就是亚历山大说了算，或者说他的态度具有决定性作用。
亚历山大是一只高地牧羊犬，长长的眉毛和胡须，时常耷拉着三角眼，类似神话中的南极仙翁。关于这种型号的老家伙，辛可大师在《唐僧写给观音的36封信》中有过生动地分析：
孔夫子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也。一个人活得太长而不自知，对自己是负担，对世界是祸害。以南极仙翁为首的老家伙，整天下棋养狐狸琢磨别人，可是把大家害苦了。
尽管哥同意孔夫子的话，但在亚历山大面前，哥说的是另一套。哥特别引用了孟夫子见梁惠王时讲的话：夫故国者，非有大树也，因有老臣也。pitt也反复表示：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总之，就是强调亚历山大对京大狗协的重要价值。这些话亚历山大听着当然很爽。对于他老而不休，会员中一直非议不断。哥跟pitt严词痛斥了持这种观点的会员，认为他们鼠目寸光、心怀不轨，如果没有亚历山大不顾衰老之身，鞠躬尽瘁，京大狗协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为此哥还极为愤慨地吟诵了杜甫的名句：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亚历山大听了感慨不已，直呼：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可话说回来，亚历山大盘踞在京大狗协会长的位子上，确实也太久了。亚历山大是前校长的爱犬，靠着主子的背景，爬上会长的宝座，在上面一待就是很多年，都能跟十全老人乾隆皇帝相媲美了。很多会员，特别是副会长们对此意见很大。各种小动作时常有，但始终扳不倒他。毕竟亚历山大后边有条大腿，而且在狗协内部培植了不可小觑的势力。前年校长调走，大家准备把亚历山大赶下台，可惜他的主子并不是退休，而是升为部领导。亚历山大曾堂而皇之地表示要让位于后辈，结果此言一出，马上有会员跳出来起哄，哭天抢地如丧考妣，说狗协不能没有亚历山大会长，并扬言要仿效晚清名臣吴大嫖，以死明志。反对者明知这是亚历山大在捣鬼，也无可奈何。
尽管亚历山大想继续干下去，死而后已，但毕竟有违章程，在协会某些副会长的鼓动下，反对者越来越多，压力非常大。无论如何，他必须在这次年会上隐退。至于谁来接这个班，大家正在地下较劲。虽然有几只公狗被普遍看好，但亚历山大始终不表态。他还在看，在琢磨，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下这个决心。
哥也读过一些书，对亚历山大心中所想，能揣测出一二。亚历山大在等什么，他在等一个合适的继任者。就狗协的发展而言，目前有几个副会长非常适合——出身好，毕业于国际名牌狗校，担任副会长多年，工作能力强，也有自己的团队。但那不是亚历山大想要的，他真正想要的是一只走狗，可以保证退下来后还是自己说了算，类似慈禧老佛爷。
对哥而言，这也许是个机会，因为跟那些副会长相比，哥有独特的优势。哥的优势是出身不好、形象糟糕、土鳖一个，没有丝毫行政经验，工作能力更谈不上，也缺乏自己的团队。哥一无是处，但一无是处就是价值。诚如李大耳朵在《道德经》中说的：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也许在亚历山大看来，一张白纸最好，可以由着自己的想法随便涂抹。
朝见亚历山大这样德高望重的前辈，哥有点诚惶诚恐。昨晚一夜未眠，跟pitt分析了有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特别做了预案，比如亚历山大有可能问到的一些问题。鉴于亚历山大毕业于英国皇家狗校，哥还在pitt辅导下，恶补了几句常用的英语，眼珠子都快累抽筋了。
看见亚历山大哥跟pitt赶紧趴在地上，耷拉着舌头，装得极为恭顺，然后讲了一堆拍马屁的话，比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等等。反正能想起来的跟赞美有关的形容词，我们都说了一遍，或者不止一遍。比如类似伟大、高尚、光荣、无与伦比这些词，几乎每句都有。
但亚历山大的态度让哥跟pitt颇感意外，诚如孔夫子所言：望之俨然，即之也温。他的态度极为温和慈善，说话慢条斯理，像只小母狗。他对我们俩很客气，完全不像有的副会长，对谁都不屑一顾。总之，亚历山大一点都不像位高权重的大领导。特别是他称哥跟pitt为小兄弟的时候，哥几乎要哭了。
更让哥意外的是，昨晚准备的东西，亚历山大一句没问。尽管是英国通，亚历山大的牛津腔跟钱锺书先生有一拼，但他在谈话中没有一句english。他只是问了问哥的家庭情况，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女朋友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然后就答应了哥的入会请求。面对如此诚恳的长者，哥只能实话实说。
很显然，亚历山大对哥的回答很满意，频频点头。他有意无意地道：年轻就是资本，态度决定一切，入会只是第一步，你们赶上了好时候，我老了，狗协的明天就靠你们了！听了这话哥心里有点冲动，但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把你们换成你，哥听着可能会更爽一点。
哥也注意到，亚历山大对pitt更感兴趣，看pitt的眼神有点特别。中间有一次，他说自己老胳膊老腿，有点不舒服。机会难得，哥赶紧冲了上去，要给他揉揉，结果他微笑着让pitt来。pitt给他揉腰的时候，他闭着眼睛，似乎非常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