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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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先生说过，绝望之于虚妄，正与希望相同！哥就这样被各种虚妄的念头蹂躏着，惶惶不可终日。唯一给哥希望的，是新闻上说有几只公狗还在逃窜。哥不能证明龙哥活着，就像不能证明他死了一样。
电视上每天播放着相关的消息，除了些许血腥的镜头，主要是宣传所谓打狗精神。连其貌不扬的胖打狗队员，似乎也成了这个城市的英雄，按照惯例，各种荣誉称号铺天盖地。与此同时，政府调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全市开展百日严打行动，主要对象是流浪狗，也包括其他的流浪动物。单是上一周，就有几百只野猫被处决。
凡被逮捕的流浪动物，都被拉到京都西郊的某个垃圾处理厂处死。因为考虑到存在狂犬病隐患，流浪狗被区别对待，处死后焚尸扬灰。政府号召广大市民，大力发扬五十年代“除四害”的精神，打一场流浪狗歼灭战。报纸上每天都会通报灭狗的新数据，看得哥心惊肉跳。
除此之外，在统一部署下，各大媒体积极报道了各种型号的灭狗英雄以及他们的英勇事迹。其中有位小英雄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用自制的武器，一天灭狗11只。他还亲自向记者展示了杀狗的过程，刀法娴熟，堪与庖丁大师媲美。京大、师大等著名学府纷纷表示，有意特招该少年英雄将来就读本校的动物学专业，并提供优厚的奖学金。
京大师生也积极响应政府号召，投身于剿灭流浪狗的战斗。跟普通市民不同，京大充分展示出高等学府的文化科技优势。比如法学院召开流浪狗管理立法研讨会，文学院排演了灭狗话剧《大刀向狗头上砍去》，物理系在法国断头台的基础上创造了大力神灭狗器，化学系研制出比砒霜还毒一万倍的777灭狗丸等等。京大学生会更是不甘人后，展开全校学生灭狗大比武活动，莫须有论坛每天都有各院系灭狗数目统计，蔚为壮观。
有的院系为力争上游，甚至偷偷对京大的宠物狗下手。这件事在京大宠物界引起巨大恐慌，大家吓得不敢出门，大小便失禁者比比皆是。好在由于法学院的学生偷杀了校长丈母娘的巴儿狗，引起老太太盛怒，这种不法行为才被及时制止。校办为此发出通告，强调京大内部宠物不在绞杀之列。如果学生私自猎杀，将严肃处理甚至开除学籍。
通告发布后，狗协会员们激动地抱头痛哭，庆幸总算逃过一劫。就连向来从容不迫的亚历山大，也老泪纵横。他给哥和pitt说：你们年轻，可不知道，群众运动一旦搞起来有多可怕，当年连麻雀都快灭绝了！狗跟麻雀能比吗？人家长着翅膀，数量也比我们多得多！
辛可大师对此却很淡定。他以为这不过是集体起哄。据辛可大师讲，他哥哥小时候参加过“除四害”的战斗，而且是学校消灭麻雀的先进个人。据说他一天就歼灭一口袋麻雀，外加一书包苍蝇，被誉为麻雀杀手。为此他还深入虎穴，经常睡在树上，类似卡尔维诺笔下的柯希莫男爵。总之，辛可大师是见过世面的人，当下这点事对他而言，只是小儿科罢了。
但以他的经验，这类运动就其本质，也是生意。看着冠冕堂皇，其实各有所图。世上最荒诞的事情后边总是隐藏着残酷或者肮脏不堪的真实。可惜这次生命科学学院的韦操教授比他反应还敏锐，下手更快。
京大开完动员会后，韦操连夜组织生命科学学院的技术骨干，起草了一个研究报告，主题是“关于狗攻击人类的分子生物学机理研究”。报告指出，有必要通过基因等方面的系统研究，找出狗有组织有计划地攻击人类的根源。就本项目的重要性，韦操除了强调可有效制止狗的攻击和维护社会安定，还认为如果取得重大突破，非常有可能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韦操的项目得到了校学术委员会的高度肯定，准备申报国家级科研专项，至少是部级科研专项。一听到这个消息，辛可大师有点坐不住了。他立刻让钱大姐把董浩波叫到办公室商议对策。
——董大院长，现在大家都在灭狗，我们院也该有所表现吧！
——师兄，咱是搞文科的，跟这沾不上边啊。
——那也不能让韦操这孙子吃独食啊。
——是这个理，可人家搞生物学研究，专业对口！
——老董你就不能解放思想吗？怎么不对口了，硬对不就对上了吗？
——能对上当然好，那就看师兄您的了。
辛可大师看着董浩波一脸无奈的样子，只好亲自动手。好在处于互联网时代，他跟小卞等几个学生又是百度又是谷歌，熬了一通宵搞出个项目报告。报告的主题是“新时期狗的伦理控制系统研究”。报告认为，社会生物学、动物行为学、社会心理学和环境伦理学的最新成果业已证实，动物和人类的群体行为差异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动物同样具有高度的智力和丰富的情感。不少哺乳动物（特别是宠物）群体中也有道德规范与爱恨情仇。人类对动物的驯化机理就是用人类的伦理规范对它们进行有效的伦理控制。
作为人类长期驯化的产物，人与狗的关系堪称协作进化的典范。报告指出，为何几千年来从未发生类似已经被驯化的狗对人类疯狂攻击的事件，说明传统道德伦理规范对狗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现在狗之所以疯狂攻击人类，是人与狗互动失范的结果，不完全是生理原因，也有社会心理原因。任何有组织有计划的行为不可能是盲目的生物冲动。当下的祸端与不重视传统伦理有很大关系。只有运用21世纪的最新科研成果，以东方价值体系为准绳，通过系统的伦理控制训练，切实解决狗的道德伦理问题，实现狗的交互利他行为，才是避免再次发生类似恶**件的根本措施。因此，关于新时期狗的伦理控制的研究，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极为显著，作为填补重大空白的跨学科研究，在国际上处于学术前沿，不但很必要，而且极为紧迫。
董浩波看了报告有点担心，问辛可大师这样说是不是太邪乎。辛可大师听了很不高兴：你是院长，你说了算！董浩波听了赶紧道：师兄，我这院长不是替您和豹哥当的吗？你说行就行！立刻安排院办报了上去。
校学术委员会对辛可大师的报告意见不一。有人认为该项目缺乏科学依据，对狗进行伦理控制研究，没有先例，也很荒诞！跟马戏团训练狗钻铁圈能有多大区别？！但辛可大师的老同学、胡副校长不以为然：科学总是要探索未知领域，搞有先例的东西还能叫科研？布鲁诺提出太阳中心说，大家都认为他是胡扯，结果呢？训练狗钻铁圈和让狗具备东方道德伦理意识，怎么可能同日而语？这种跨学科研究很能体现京大综合性大学的学科优势嘛，说不定能产生一批既有中国特色、又在国际上叫得响的学术成果。建议列为校级重大创新研究专项，并申报部级、国家级重点专项，希望由历史文化学院牵头，吸纳生命科学学院和心理学系的教师参加，共同攻关，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成果。见胡副校长这么说，大家也就姑妄听之。反正这事跟自己无关，只要上面愿意立项，弄点钱没什么不好。
在项目申报方面，辛可大师是行家里手。他认为，要成功申报项目，必须把握好天时、地利、人和三个环节。所谓天时就是看领导最近关注什么，或想干什么，项目要契合领导的意图。所谓地利就是必须有一个好的平台，哪怕是拉虎皮唱大戏。人和是三者中最为关键的，就是要搞定主管领导和评审专家，而前者是关键中的关键，一般来说专家都听主管领导的，如果不听，他也有办法把他换掉。具体操作办法很简单，就是让他们有利可图。
至于项目真正的价值，是非常次要的问题。很多利国利民具有重大科学价值的项目之所以无法申报成功，就是没有处理好这三方面的问题，特别是没有跟主管领导或专家们结成利益共同体。所谓无利不起早，没便宜可占的事情谁也不愿帮忙，除非主管领导或专家是你亲爹。
按照这个标准，辛可大师对自己申报的项目很有信心。天时自不必说，现在满大街都在打狗，领导们对此高度重视；京大历史文化学院的牌子不可谓不亮；辛可大师只需在人和上加把劲，就可以把钱弄到手。
报告递上去后，辛可大师马不停蹄展开活动。他首先让豹哥约了主管领导齐司长见面。齐司长是豹哥多年好友，他家的柜子里堆满了豹哥的考古成果，据豹哥说，有一件还是春秋时的青铜器。齐司长平常送礼的古玩字画，也由豹哥帮忙料理。
齐司长说他正在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中午有点时间，可以临时见一面。豹哥本来想请齐司长吃饭，可齐司长说时间紧张，并强调会开得腰疼，要不就在附近的高级保健会所见，顺便放松一下。
豹哥说行，开车跟辛可大师提前赶到齐司长指定的、四季桥附近的高级保健会所。豹哥是这里的常客，要了最大的一间包房，点了两个身材不错的技师，一边做按摩，一边抽着烟跟辛可大师看电视、聊天。其中一个有点小胡子的是豹哥的老乡。豹哥跟她用胶东土话插科打诨，两姑娘被逗得花枝乱颤。
豹哥开玩笑说要深入研究一下老乡的d罩杯，看是不是真家伙。豹哥老乡很大方：哥想怎么研究都行，俺这可是正品行货！豹哥听了，侧过头自豪地对辛可大师道：看见了吧，还是我们山东人实在！辛可大师笑道：毕竟是孔孟之乡，西北蛮夷没法比啊！
电视上正在播放著名的《交锋》节目。也算凑巧，这一期嘉宾正好是京大的张峰奇和牛博士。场面很热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女主持人的胸有点小。据豹哥老乡判断，最多也就是b罩杯，而且极有可能里边垫了水袋或橡胶。辛可大师问为何？豹哥老乡哼哼道：这还不简单，你看她的事业线，做得多假啊。
讨论的焦点依然是国企改革。就为这玩意，两人在各种媒体上缠斗了半年，各有一堆粉丝跟着起哄，不相上下。张峰奇显得很自然，牛博士跟往常一样，依然一副愤青模样。当然，这副模样对塑造他正义公知的品牌形象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屈原、鲁迅、格瓦拉，大概都是这个样子吧！
两人多次交手，又同为京大的教授，可谓知己知彼。节目一开始，马上就对上了火，一个绵里藏针，一个义愤填膺，搞得火花四溢，好不热闹。《交锋》节目收视率一直很高，两位实在是功莫大焉。
——张教授的理论就是把国家的鲍鱼以白菜的价格卖给私人！
——那得看这些企业是不是鲍鱼。就算是鲍鱼，如果是烂鲍鱼，能卖个白菜价就不错了，总比彻底烂掉喂狗强。
——可据我了解，很多鲍鱼以白菜的价格卖给私人后，结果以鲍鱼的价格转手他人！这怎么理解呢？
——这不简单吗？人家体制灵活，经营得好，提升价值，变腐朽为神奇啊！
——是吗，厨艺高到把白菜做成了鲍鱼？在座的各位信吗？
下边的观众齐声道：不信！
——牛博士，恕我直言，您这是完全不懂现代经济学！
——别拿这吓唬我，我mit的老师说过，如果你什么都不会，就去做经济学家，扯淡你总会吧！
——这话打击面也太大了吧，简直是污蔑！
——我污蔑了吗？损公肥私也算经济学？强盗学吧！现在有些人完全成了权贵的帮凶，失去了知识分子的良知！
——哼哼，还真没看出牛博士的良知！
——我只是代表普罗大众说话，绝不会为了几个臭钱，出卖原则和良心。
显然，牛博士的言辞更具煽动性，掌声如潮。牛博士像只正义的公鸡，滔滔不绝没完没了。张峰奇被弄得脸红脖子粗，想辩驳几句根本插不上话。最难堪的是主持人，看着场面有点失控，只好祭出最后一招，进广告。
辛可大师跟豹哥躺在按摩椅上看热闹。豹哥老乡哼哼了一声，道：就他那个德行，还能代表谁！豹哥听了，故作严肃地道：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有些人生到世上，就是来代表别人的！那我也不需要他代表！豹哥老乡不甘示弱。辛可大师大笑道：被人代表是荣幸，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给辛可大师按摩的小姑娘一直沉默不语，辛可大师问她有什么高见。她说自己能有什么高见，字都认不全。辛可大师让她说说看，别尽让山东人显摆了。她想了会道：俺倒无所谓谁代表俺，就是觉着说鲍鱼挺好玩的！辛可大师问怎么好玩啊？她说：这个，不好说，你问俺姐好了！没等辛可大师问，豹哥老乡抢答道：不就那玩意嘛！现在真的跟白菜一样便宜了！
辛可大师跟豹哥听了哈哈大笑，豹哥道：那就请张峰奇出点招，提升一下价值，看能不能卖到鲍鱼的价格！
过了大概一小时，齐司长推门进来，顺便跟豹哥打了个招呼。豹哥介绍辛可大师给齐司长认识，齐司长只是淡淡一笑。齐司长的态度辛可大师一点都不奇怪，至少比他们司里那些小处长客气多了。别看辛可大师是名满天下的大教授，可在他们眼中，也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老百姓。
齐司长刚躺下，豹哥老乡就笑着冲他道：齐哥，好久不见，把妹子忘了！齐司长翻身而起，怒气冲冲指着豹哥老乡道：你叫谁哥，庸俗！我认识你吗？我根本不认识你！豹哥老乡撅着嘴道：还不认识？齐哥你就装吧，上次没把人家舔死！齐司长彻底怒了：你胡说什么？！你这是侮辱我，你给我滚！豹哥一看这情况，赶紧打圆场：领导，人家就是个小孩，胡说两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然后摆手让她们出去！
豹哥老乡极不情愿地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甩了一句：真他妈能装！齐司长这下彻底火了，大叫：给我站住，你骂谁呢？一点素质都没有，把你们经理叫来！豹哥赶紧让她走，笑着安抚齐司长：领导，别跟她们一般见识，毕竟她们是坐台的，不是坐台上的，这样吧，再给你找一个！齐司长听了，很不高兴地冲豹哥道：冯总，我可是人民公仆，怎么能这样胡闹！
辛可大师一直笑着没做声，他知道，齐司长之所以发作如此，都是因为有外人在场！如果只是豹哥和他，早口不遮掩了。在这方面，跟别的男人不同，齐司长凡事亲力亲为，勤劳得就像小蜜蜂，姑娘们倒是省事了，只需躺在床上或特制的沙发上嚼口香糖好了。
豹哥又给齐司长找了一个技师，跟齐司长躺着闲聊了几句。因为齐司长下午还有会，豹哥赶紧转入正题。齐司长把辛可大师的报告翻了两页，说这个想法不错，然后就闭目养神，没有后话。
辛可大师知道怎么回事，给豹哥递了个眼色。豹哥心领神会，对齐司长道：事情是好事情，又有辛教授这么强有力的学术团队，关键是您要挂帅啊，领导。齐司长慢悠悠地睁开眼：现在上边三令五申，要建设服务型政府，我们就是为辛教授服务的，何必客气！说完又闭上眼睛不吭声。
豹哥赶紧道：那是，您在教授中间的口碑没得说，说句不客气的话，还很少见过像您这样文化素养高的领导！辛可大师接了话题道：我拜读过司长的文章，那真是生花妙笔，京大的教授根本没法比。齐司长听了终于睁开眼，冲辛可大师谦虚地摆摆手。其实齐司长到底写过什么，辛可大师根本不知道。他只知道齐司长以前是小学老师，专业好像是体育。
以豹哥对齐司长的了解，他是给辛可大师摆谱。其实他愿意出来，这事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是条件问题。干这个是辛可大师的长项，他反复强调，如果齐司长能够运作项目立项，他恳请司长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担任顾问。至于参与本项目的人员，除了辛可大师的团队，其他的由齐司长来定。辛可大师还特别指出，自己非常钦佩司长夫人的才华，希望借司长的光，请夫人参与本项目。
其实大家都明白，辛可大师话里话外就是说项目经费齐司长占一头，而且不小。所谓由司长介绍别人参与项目，不过是分钱的一种方式。毕竟项目资金的使用有一套程序，不能直接把回扣打到司长的账上。至于司长夫人，根本就是教育局的小职员，比白丁强不了多少。上次辛可大师申报了一个项目，连领导家的保姆也是项目组成员。当然了，保姆长什么样，项目做完了他也没见过。
听辛可大师说完，齐司长抽着烟想了想，道：这么好的项目，当然要支持，这倒不全是因为冯总的关系，关键是这个项目利国利民，非常有价值。至于其他的嘛，我们是人民公仆，当然要廉洁自律，否则对不起组织的培养，对不对？豹哥和辛可大师赶紧点头称是。齐司长接着道：这事我再研究研究，不过你们该走程序走程序，别耽误了，至于评审委员那里，冯总还要做点工作！
说完这番话，齐司长因为要开会，起身离开。辛可大师跟豹哥把齐司长送到门口。齐司长上车前对豹哥道：冯总，最近有位领导的司机的外公的儿子的小姨子的女儿要过生日，能不能给找个好玩意，这次冯总决不能再客气，钱我自己出！豹哥让他放心，回头让自己的司机送过去。
司长离开后，豹哥冲着马路啐了一口，比划了一下中指。辛可大师只是笑笑，没做声。不一会，豹哥就收到齐司长的短信息，内容简单，四个字：至少四成！豹哥把手机拿给辛可大师看，两人都笑了。
齐司长既然都开了价，应该没多大问题了。但评审委员会的几个老家伙这一关还要过。一般来说，如果不把这些头发稀疏慈眉善目类似太白金星的家伙搞定，就算你的课题多重要，弄好了能得诺贝尔奖，也别想过关。
辛可大师把董浩波叫到成贤会所，三人合计了一下。辛可大师认为，给每个评委送礼是必需的，这件事由豹哥操办，最好是购物卡。至于社科项目的评委会主任霍老，除了送礼还要约出来做点工作。霍老是学部委员，历史学界的权威，据说不但听过陈寅恪先生的课，还吃过陈寅恪老婆做的韭菜炒鸡蛋。
辛可大师对霍老并不陌生，他跟辛可大师的恩师曹老是校友。霍老是学术圈子里出了名的评审专业户。至少在社科领域，大部分项目评审都有霍老的身影。至于他做过什么学问，写过哪些文章，大家所知甚少。类似霍老这样的大师，评审专业户，在学术界委实不少。靠着做评委，他们建立了自己在学术界的地位，当然也先富了起来。
要搞定霍老，辛可大师认为最好的办法是美人计。类似乾隆皇帝自诩十全老人，霍老也被称为十多老人，其中女人之多在文化教育界人尽皆知。具体如下：
老婆多：谁也搞不清楚霍老到底结了几次婚。这都是新婚姻法的恶果，否则如康有为等先贤三妻四妾，何必麻烦如此。
女人多：除了明媒正娶的各种型号的老婆，霍老还跟很多女人留下无数风流韵事，具体数目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帽子多：有人开玩笑说，如果把霍老担任的各种官方或非官方职务详细罗列，怕是能出一本书，而且绝对不薄。
著作多：尽管霍老没认真做过几天学问，但写着他名字的各类著作，何止汗牛充栋，一卡车都装不下。
票子多：霍老是评审专业户，每天在各处传经布道，每年的讲课费和香火钱相当可观。
老师多：搜索霍老师承，足足有几万条，凡近代著名学者，从章疯子到陈寅恪，莫不是霍老恩师，每家的韭菜炒鸡蛋他都吃过。
学生多：因为霍老的江湖地位，自称门生者遍布寰宇，大部分霍老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孔圣人弟子3000，跟霍老比算个屁啊。
朋友多：想变成学术江湖的大佬，独坐寒窗肯定不行，霍老广交天下英雄，不避鸡鸣狗盗之徒，堪称当代的孟尝君。
交际多：有门生统计过，为了中国的学术进步，霍老呕心沥血，一辈子几乎天天有饭局，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刘伯伦何足道哉。
墨迹多：国人中题字最多者当属乾隆皇帝，肉乎乎的乾隆体遍布神州，霍老排名老二，特别是见了漂亮姑娘，拦都拦不住，非题不可。
据辛可大师讲，所谓十多绝非霍老独美，除了曹老，其他的学术界大佬，基本上大同小异。以女人为例，理学院的郎惠中虽然从数量上无法与霍老媲美，但也有过人之处，比如以72岁高龄娶了27岁的女学生，可谓技惊四座。孔夫子要是地下有知，一定死不瞑目！为何？他爸爸的作为跟郎惠中比，根本就不值一提，可他背着“野合”的污名，郁闷了一辈子！
辛可大师说，尽管自己现在名满天下，但跟霍老比还有相当的差距，需要加倍努力。在他看来，霍老就是当代学人奋斗的终极目的，如果胡适、鲁迅诸先生活着，大概也不过如此，要不只能是湮没无闻郁郁而终。
听了辛可大师的介绍，豹哥说：这好办啊，我这里各种型号的小姑娘应有尽有，咱可是做肚脐眼以下生意的专业户。辛可大师笑道：冯总有所不知，霍老可是周敦颐笔下的荷花，只喜欢良家妇女，特别是年轻的女知识分子，大学教师最好。董浩波听辛可大师这么说，想了想道：要不就让程程老师一块去，回头把她也拉进项目组，相信她也愿意。
辛可大师说行，让董浩波给程程老师说说。本来豹哥主动请缨要请霍老，辛可大师说还是让董浩波请。董浩波现在是院长，手里有大笔的公款，不花白不花，既然是白花，何必让豹哥破费。董浩波欣然应允。
董浩波说，原来签单的感觉真的很棒。他当了多年的副院长，还没有如此过瘾。历史文化学院向来是一支笔，连书记报销几块钱也要看院长的脸色。现在这个尴尬的角色，换成窦卫国了。董浩波说窦卫国真不是个东西，连他孙子的尿布，也拿到院里报销。辛可大师笑道：这有什么，以后你也可以把尊夫人的内衣拿到院里报销啊。说完惹得哄堂大笑。
请霍老的地方原本订在禅浴天堂，霍老也同意，他非常喜欢会所的鸳鸯浴。对禅浴天堂的装修风格，霍老也赞赏有加，认为颇具古风，充满着高雅的文化气息。可到了跟前，他的女秘书打来电话，说霍老要在夜巴黎见个外地大学的校长，也是因为项目审批的事，时间上可能有点紧张。为了就霍老的方便，请客临时改到了夜巴黎。
当时哥也在夜巴黎。哥去夜巴黎当然不是赴宴，而是找妮妮打听龙哥的消息。夜巴黎人来人往，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消息比较灵通。哥在去夜巴黎的路上，发现很多通缉逃亡疯狗的告示，内容极为混乱，很难说就是龙哥，至于上面的肖像，画得很卡通，类似迪斯尼动画里的史努比。
据妮妮介绍，最近这件事确实是客人们谈论的热点话题，至于哥要找的龙哥，她搞不清楚，只是听人说，逃窜的疯狗有几只被逮捕处死，但有一只还在逃。打狗队已布下天罗地网，估计最近几天就能捉拿归案。
哥听了心情很复杂。但愿那个侥幸逃脱的，会是龙哥。本来妮妮很有兴趣跟哥谈谈她对存在主义的新思考，但见哥心慌意乱，只好不了了之。妮妮说，其实哥没必要郁闷如此，跟法国大革命相比，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至于辛可大师与霍老他们聚餐的详情，也是妮妮后来告诉哥的。哥当时有事，提前走了。哥约了行动小组的几个骨干见面。无论如何，作为组长，哥得利用这个机会作作秀。听pitt说，亚历山大对哥的工作还算满意，并暗示等这段风潮过后，极有可能提升哥为狗协的秘书长。尽管这只是pitt的猜想，但哥也需要未雨绸缪。
据妮妮讲，董浩波请客的包间很大，是这里最奢华的，英国女王、法国总统、意大利总理访华时，都在这间屋子用过餐。客人除了辛可大师、董浩波、霍老，还有院办主任和程程老师。妮妮对程程老师印象不佳，认为程程老师属于那种质感很差的女人。据妮妮讲，当时程程老师上身穿着透视装，事业线历历在目，唯一的看点是水蛇腰，但肚脐眼很丑。
当然了，妮妮完全是法国式的审美标准。在哥看来，程程老师的肚脐眼虽然是典型的倒三角，但没她说的那么丑。对程程的水蛇腰，哥跟窦卫国一样，持高度肯定的态度。程程老师在历史文化学院教伦理学，据说就是在水蛇腰的帮助下，被破格提拔为副教授。为此曾引起仇欢的极大不满，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当然了，自从仇欢红了以后，何止是副教授，直接破格为教授了。
哥没见过霍老，据妮妮描述是个头发稀疏的老头子，穿着唐装，很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因为曹老的关系，辛可大师向来对霍老执弟子礼。霍老也很关心老学长，问曹老最近如何？辛可大师回答道：身体不怎么好，毕竟老了。听了这话，霍老扭头冲程程道：美女，你看我老吗？程程娇滴滴推了霍老一把：谁说您老啊，跟大小伙子一样！霍老听了哈哈大笑：对，男人嘛，只要美女说不老就不老，关键不是年龄，关键是美女怎么看！院办主任在边上帮腔：霍老真要老了，像程程这样的知性美女怎么办？没有您老的关照，她们能茁壮成长吗？董浩波赶紧端起酒杯，大声道：为了霍老永远年轻，大家干一杯！
辛可大师注意到，霍老的右手一直放在程程大腿上。后来辛可大师开玩笑说，霍老的行为完全属于生物学的研究范畴，跟历史学关系不大，程程老师如果多参与这种跨学科的研究，一定有机会在学术界大放光彩。
程程老师原本是窦卫国的人，但董浩波上任后，她审时度势，赶紧弃暗投明。这点哥也理解，程程老师在学术上实在太弱，如果不发挥水蛇腰的优势，在京大根本没法混。当董浩波找程程老师陪霍老时，她痛快地答应了：为了我院的事业，董院长一把年龄还这样奋不顾身，作为年轻人，我们责无旁贷。
程程当天的表现确实令人敬佩，不但跟霍老进行跨学科的研究，还不停地向霍老敬酒，甚至在霍老建议下大喝交杯酒。程程老师喝得满脸涨红，不时给董浩波递眼色，意思很明白：董院长，为了您，为了历史文化学院的事业，我豁出去了。董浩波频频点头表示肯定。
据妮妮说，大部分时间大家在谈论女人，霍老似乎对这个课题最感兴趣。也许是喝高了，霍老竟然讲起他的艳史，包括因为经常结婚离婚，跟落雁区婚姻登记处的女同志搞得很熟，其中一位成了他第十一届老婆。程程听了装得有点吃醋，霍老赶紧拍拍程程的肩膀：sorry，在美女面前怎么能说这个，我自罚一杯！
关于辛可大师的报告，霍老评价很高。他认为这个创意跟他多年来的研究不谋而合。霍老说，中国圣贤讲人与自然的和谐，所谓天人合一，就是强调动物也有情感，也讲政治和道德。所以对狗进行道德伦理教育很有必要。辛可大师听了深表谢意：立项的事那就仰仗霍老了！霍老听了没做声，看了程程一眼：老朽何足道哉，一切都要看程程老师的了，程程老师，你说这事怎么办，我听你的！程程推了霍老一把，娇滴滴地道：讨厌！
辛可大师当然明白霍老的意思，不再多问。程程也确实很给力，在辛可大师的鼓励下，在霍老的脸上亲了一下，让霍老开心不已，大家也跟着哈哈大笑，祝霍老寿比南山、青春永驻！酒足饭饱，院办主任招呼霍老去唱歌，霍老欣然应允，说要特别为程程献上一首《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据妮妮回忆，霍老确实喝多了，出门时像半扇猪肉，搭在程程肩上。好像还吟诵了朱自清先生的名句“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半扇猪肉压在身上，程程当然有点吃不消，大口喘着气。董浩波不时用眼神鼓励她，意思很明白，为了历史文化学院的事业，这点牺牲是必要的。
后来的事，哥不得而知，妮妮没说，哥也不想问。但以哥的经验，程程跟霍老倒不至于做更深入的生物学交流。尽管霍老常常以曹孟德的诗自诩，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哥也相信霍老的不老豪情，但毕竟有些事是力气活，不认怂不行。
鲁迅先生说过，绝望之于虚妄，正与希望相同！哥就这样被各种虚妄的念头蹂躏着，惶惶不可终日。唯一给哥希望的，是新闻上说有几只公狗还在逃窜。哥不能证明龙哥活着，就像不能证明他死了一样。
电视上每天播放着相关的消息，除了些许血腥的镜头，主要是宣传所谓打狗精神。连其貌不扬的胖打狗队员，似乎也成了这个城市的英雄，按照惯例，各种荣誉称号铺天盖地。与此同时，政府调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全市开展百日严打行动，主要对象是流浪狗，也包括其他的流浪动物。单是上一周，就有几百只野猫被处决。
凡被逮捕的流浪动物，都被拉到京都西郊的某个垃圾处理厂处死。因为考虑到存在狂犬病隐患，流浪狗被区别对待，处死后焚尸扬灰。政府号召广大市民，大力发扬五十年代“除四害”的精神，打一场流浪狗歼灭战。报纸上每天都会通报灭狗的新数据，看得哥心惊肉跳。
除此之外，在统一部署下，各大媒体积极报道了各种型号的灭狗英雄以及他们的英勇事迹。其中有位小英雄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用自制的武器，一天灭狗11只。他还亲自向记者展示了杀狗的过程，刀法娴熟，堪与庖丁大师媲美。京大、师大等著名学府纷纷表示，有意特招该少年英雄将来就读本校的动物学专业，并提供优厚的奖学金。
京大师生也积极响应政府号召，投身于剿灭流浪狗的战斗。跟普通市民不同，京大充分展示出高等学府的文化科技优势。比如法学院召开流浪狗管理立法研讨会，文学院排演了灭狗话剧《大刀向狗头上砍去》，物理系在法国断头台的基础上创造了大力神灭狗器，化学系研制出比砒霜还毒一万倍的777灭狗丸等等。京大学生会更是不甘人后，展开全校学生灭狗大比武活动，莫须有论坛每天都有各院系灭狗数目统计，蔚为壮观。
有的院系为力争上游，甚至偷偷对京大的宠物狗下手。这件事在京大宠物界引起巨大恐慌，大家吓得不敢出门，大小便失禁者比比皆是。好在由于法学院的学生偷杀了校长丈母娘的巴儿狗，引起老太太盛怒，这种不法行为才被及时制止。校办为此发出通告，强调京大内部宠物不在绞杀之列。如果学生私自猎杀，将严肃处理甚至开除学籍。
通告发布后，狗协会员们激动地抱头痛哭，庆幸总算逃过一劫。就连向来从容不迫的亚历山大，也老泪纵横。他给哥和pitt说：你们年轻，可不知道，群众运动一旦搞起来有多可怕，当年连麻雀都快灭绝了！狗跟麻雀能比吗？人家长着翅膀，数量也比我们多得多！
辛可大师对此却很淡定。他以为这不过是集体起哄。据辛可大师讲，他哥哥小时候参加过“除四害”的战斗，而且是学校消灭麻雀的先进个人。据说他一天就歼灭一口袋麻雀，外加一书包苍蝇，被誉为麻雀杀手。为此他还深入虎穴，经常睡在树上，类似卡尔维诺笔下的柯希莫男爵。总之，辛可大师是见过世面的人，当下这点事对他而言，只是小儿科罢了。
但以他的经验，这类运动就其本质，也是生意。看着冠冕堂皇，其实各有所图。世上最荒诞的事情后边总是隐藏着残酷或者肮脏不堪的真实。可惜这次生命科学学院的韦操教授比他反应还敏锐，下手更快。
京大开完动员会后，韦操连夜组织生命科学学院的技术骨干，起草了一个研究报告，主题是“关于狗攻击人类的分子生物学机理研究”。报告指出，有必要通过基因等方面的系统研究，找出狗有组织有计划地攻击人类的根源。就本项目的重要性，韦操除了强调可有效制止狗的攻击和维护社会安定，还认为如果取得重大突破，非常有可能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韦操的项目得到了校学术委员会的高度肯定，准备申报国家级科研专项，至少是部级科研专项。一听到这个消息，辛可大师有点坐不住了。他立刻让钱大姐把董浩波叫到办公室商议对策。
——董大院长，现在大家都在灭狗，我们院也该有所表现吧！
——师兄，咱是搞文科的，跟这沾不上边啊。
——那也不能让韦操这孙子吃独食啊。
——是这个理，可人家搞生物学研究，专业对口！
——老董你就不能解放思想吗？怎么不对口了，硬对不就对上了吗？
——能对上当然好，那就看师兄您的了。
辛可大师看着董浩波一脸无奈的样子，只好亲自动手。好在处于互联网时代，他跟小卞等几个学生又是百度又是谷歌，熬了一通宵搞出个项目报告。报告的主题是“新时期狗的伦理控制系统研究”。报告认为，社会生物学、动物行为学、社会心理学和环境伦理学的最新成果业已证实，动物和人类的群体行为差异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动物同样具有高度的智力和丰富的情感。不少哺乳动物（特别是宠物）群体中也有道德规范与爱恨情仇。人类对动物的驯化机理就是用人类的伦理规范对它们进行有效的伦理控制。
作为人类长期驯化的产物，人与狗的关系堪称协作进化的典范。报告指出，为何几千年来从未发生类似已经被驯化的狗对人类疯狂攻击的事件，说明传统道德伦理规范对狗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现在狗之所以疯狂攻击人类，是人与狗互动失范的结果，不完全是生理原因，也有社会心理原因。任何有组织有计划的行为不可能是盲目的生物冲动。当下的祸端与不重视传统伦理有很大关系。只有运用21世纪的最新科研成果，以东方价值体系为准绳，通过系统的伦理控制训练，切实解决狗的道德伦理问题，实现狗的交互利他行为，才是避免再次发生类似恶**件的根本措施。因此，关于新时期狗的伦理控制的研究，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极为显著，作为填补重大空白的跨学科研究，在国际上处于学术前沿，不但很必要，而且极为紧迫。
董浩波看了报告有点担心，问辛可大师这样说是不是太邪乎。辛可大师听了很不高兴：你是院长，你说了算！董浩波听了赶紧道：师兄，我这院长不是替您和豹哥当的吗？你说行就行！立刻安排院办报了上去。
校学术委员会对辛可大师的报告意见不一。有人认为该项目缺乏科学依据，对狗进行伦理控制研究，没有先例，也很荒诞！跟马戏团训练狗钻铁圈能有多大区别？！但辛可大师的老同学、胡副校长不以为然：科学总是要探索未知领域，搞有先例的东西还能叫科研？布鲁诺提出太阳中心说，大家都认为他是胡扯，结果呢？训练狗钻铁圈和让狗具备东方道德伦理意识，怎么可能同日而语？这种跨学科研究很能体现京大综合性大学的学科优势嘛，说不定能产生一批既有中国特色、又在国际上叫得响的学术成果。建议列为校级重大创新研究专项，并申报部级、国家级重点专项，希望由历史文化学院牵头，吸纳生命科学学院和心理学系的教师参加，共同攻关，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成果。见胡副校长这么说，大家也就姑妄听之。反正这事跟自己无关，只要上面愿意立项，弄点钱没什么不好。
在项目申报方面，辛可大师是行家里手。他认为，要成功申报项目，必须把握好天时、地利、人和三个环节。所谓天时就是看领导最近关注什么，或想干什么，项目要契合领导的意图。所谓地利就是必须有一个好的平台，哪怕是拉虎皮唱大戏。人和是三者中最为关键的，就是要搞定主管领导和评审专家，而前者是关键中的关键，一般来说专家都听主管领导的，如果不听，他也有办法把他换掉。具体操作办法很简单，就是让他们有利可图。
至于项目真正的价值，是非常次要的问题。很多利国利民具有重大科学价值的项目之所以无法申报成功，就是没有处理好这三方面的问题，特别是没有跟主管领导或专家们结成利益共同体。所谓无利不起早，没便宜可占的事情谁也不愿帮忙，除非主管领导或专家是你亲爹。
按照这个标准，辛可大师对自己申报的项目很有信心。天时自不必说，现在满大街都在打狗，领导们对此高度重视；京大历史文化学院的牌子不可谓不亮；辛可大师只需在人和上加把劲，就可以把钱弄到手。
报告递上去后，辛可大师马不停蹄展开活动。他首先让豹哥约了主管领导齐司长见面。齐司长是豹哥多年好友，他家的柜子里堆满了豹哥的考古成果，据豹哥说，有一件还是春秋时的青铜器。齐司长平常送礼的古玩字画，也由豹哥帮忙料理。
齐司长说他正在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中午有点时间，可以临时见一面。豹哥本来想请齐司长吃饭，可齐司长说时间紧张，并强调会开得腰疼，要不就在附近的高级保健会所见，顺便放松一下。
豹哥说行，开车跟辛可大师提前赶到齐司长指定的、四季桥附近的高级保健会所。豹哥是这里的常客，要了最大的一间包房，点了两个身材不错的技师，一边做按摩，一边抽着烟跟辛可大师看电视、聊天。其中一个有点小胡子的是豹哥的老乡。豹哥跟她用胶东土话插科打诨，两姑娘被逗得花枝乱颤。
豹哥开玩笑说要深入研究一下老乡的d罩杯，看是不是真家伙。豹哥老乡很大方：哥想怎么研究都行，俺这可是正品行货！豹哥听了，侧过头自豪地对辛可大师道：看见了吧，还是我们山东人实在！辛可大师笑道：毕竟是孔孟之乡，西北蛮夷没法比啊！
电视上正在播放著名的《交锋》节目。也算凑巧，这一期嘉宾正好是京大的张峰奇和牛博士。场面很热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女主持人的胸有点小。据豹哥老乡判断，最多也就是b罩杯，而且极有可能里边垫了水袋或橡胶。辛可大师问为何？豹哥老乡哼哼道：这还不简单，你看她的事业线，做得多假啊。
讨论的焦点依然是国企改革。就为这玩意，两人在各种媒体上缠斗了半年，各有一堆粉丝跟着起哄，不相上下。张峰奇显得很自然，牛博士跟往常一样，依然一副愤青模样。当然，这副模样对塑造他正义公知的品牌形象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屈原、鲁迅、格瓦拉，大概都是这个样子吧！
两人多次交手，又同为京大的教授，可谓知己知彼。节目一开始，马上就对上了火，一个绵里藏针，一个义愤填膺，搞得火花四溢，好不热闹。《交锋》节目收视率一直很高，两位实在是功莫大焉。
——张教授的理论就是把国家的鲍鱼以白菜的价格卖给私人！
——那得看这些企业是不是鲍鱼。就算是鲍鱼，如果是烂鲍鱼，能卖个白菜价就不错了，总比彻底烂掉喂狗强。
——可据我了解，很多鲍鱼以白菜的价格卖给私人后，结果以鲍鱼的价格转手他人！这怎么理解呢？
——这不简单吗？人家体制灵活，经营得好，提升价值，变腐朽为神奇啊！
——是吗，厨艺高到把白菜做成了鲍鱼？在座的各位信吗？
下边的观众齐声道：不信！
——牛博士，恕我直言，您这是完全不懂现代经济学！
——别拿这吓唬我，我mit的老师说过，如果你什么都不会，就去做经济学家，扯淡你总会吧！
——这话打击面也太大了吧，简直是污蔑！
——我污蔑了吗？损公肥私也算经济学？强盗学吧！现在有些人完全成了权贵的帮凶，失去了知识分子的良知！
——哼哼，还真没看出牛博士的良知！
——我只是代表普罗大众说话，绝不会为了几个臭钱，出卖原则和良心。
显然，牛博士的言辞更具煽动性，掌声如潮。牛博士像只正义的公鸡，滔滔不绝没完没了。张峰奇被弄得脸红脖子粗，想辩驳几句根本插不上话。最难堪的是主持人，看着场面有点失控，只好祭出最后一招，进广告。
辛可大师跟豹哥躺在按摩椅上看热闹。豹哥老乡哼哼了一声，道：就他那个德行，还能代表谁！豹哥听了，故作严肃地道：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有些人生到世上，就是来代表别人的！那我也不需要他代表！豹哥老乡不甘示弱。辛可大师大笑道：被人代表是荣幸，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给辛可大师按摩的小姑娘一直沉默不语，辛可大师问她有什么高见。她说自己能有什么高见，字都认不全。辛可大师让她说说看，别尽让山东人显摆了。她想了会道：俺倒无所谓谁代表俺，就是觉着说鲍鱼挺好玩的！辛可大师问怎么好玩啊？她说：这个，不好说，你问俺姐好了！没等辛可大师问，豹哥老乡抢答道：不就那玩意嘛！现在真的跟白菜一样便宜了！
辛可大师跟豹哥听了哈哈大笑，豹哥道：那就请张峰奇出点招，提升一下价值，看能不能卖到鲍鱼的价格！
过了大概一小时，齐司长推门进来，顺便跟豹哥打了个招呼。豹哥介绍辛可大师给齐司长认识，齐司长只是淡淡一笑。齐司长的态度辛可大师一点都不奇怪，至少比他们司里那些小处长客气多了。别看辛可大师是名满天下的大教授，可在他们眼中，也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老百姓。
齐司长刚躺下，豹哥老乡就笑着冲他道：齐哥，好久不见，把妹子忘了！齐司长翻身而起，怒气冲冲指着豹哥老乡道：你叫谁哥，庸俗！我认识你吗？我根本不认识你！豹哥老乡撅着嘴道：还不认识？齐哥你就装吧，上次没把人家舔死！齐司长彻底怒了：你胡说什么？！你这是侮辱我，你给我滚！豹哥一看这情况，赶紧打圆场：领导，人家就是个小孩，胡说两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然后摆手让她们出去！
豹哥老乡极不情愿地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甩了一句：真他妈能装！齐司长这下彻底火了，大叫：给我站住，你骂谁呢？一点素质都没有，把你们经理叫来！豹哥赶紧让她走，笑着安抚齐司长：领导，别跟她们一般见识，毕竟她们是坐台的，不是坐台上的，这样吧，再给你找一个！齐司长听了，很不高兴地冲豹哥道：冯总，我可是人民公仆，怎么能这样胡闹！
辛可大师一直笑着没做声，他知道，齐司长之所以发作如此，都是因为有外人在场！如果只是豹哥和他，早口不遮掩了。在这方面，跟别的男人不同，齐司长凡事亲力亲为，勤劳得就像小蜜蜂，姑娘们倒是省事了，只需躺在床上或特制的沙发上嚼口香糖好了。
豹哥又给齐司长找了一个技师，跟齐司长躺着闲聊了几句。因为齐司长下午还有会，豹哥赶紧转入正题。齐司长把辛可大师的报告翻了两页，说这个想法不错，然后就闭目养神，没有后话。
辛可大师知道怎么回事，给豹哥递了个眼色。豹哥心领神会，对齐司长道：事情是好事情，又有辛教授这么强有力的学术团队，关键是您要挂帅啊，领导。齐司长慢悠悠地睁开眼：现在上边三令五申，要建设服务型政府，我们就是为辛教授服务的，何必客气！说完又闭上眼睛不吭声。
豹哥赶紧道：那是，您在教授中间的口碑没得说，说句不客气的话，还很少见过像您这样文化素养高的领导！辛可大师接了话题道：我拜读过司长的文章，那真是生花妙笔，京大的教授根本没法比。齐司长听了终于睁开眼，冲辛可大师谦虚地摆摆手。其实齐司长到底写过什么，辛可大师根本不知道。他只知道齐司长以前是小学老师，专业好像是体育。
以豹哥对齐司长的了解，他是给辛可大师摆谱。其实他愿意出来，这事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是条件问题。干这个是辛可大师的长项，他反复强调，如果齐司长能够运作项目立项，他恳请司长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担任顾问。至于参与本项目的人员，除了辛可大师的团队，其他的由齐司长来定。辛可大师还特别指出，自己非常钦佩司长夫人的才华，希望借司长的光，请夫人参与本项目。
其实大家都明白，辛可大师话里话外就是说项目经费齐司长占一头，而且不小。所谓由司长介绍别人参与项目，不过是分钱的一种方式。毕竟项目资金的使用有一套程序，不能直接把回扣打到司长的账上。至于司长夫人，根本就是教育局的小职员，比白丁强不了多少。上次辛可大师申报了一个项目，连领导家的保姆也是项目组成员。当然了，保姆长什么样，项目做完了他也没见过。
听辛可大师说完，齐司长抽着烟想了想，道：这么好的项目，当然要支持，这倒不全是因为冯总的关系，关键是这个项目利国利民，非常有价值。至于其他的嘛，我们是人民公仆，当然要廉洁自律，否则对不起组织的培养，对不对？豹哥和辛可大师赶紧点头称是。齐司长接着道：这事我再研究研究，不过你们该走程序走程序，别耽误了，至于评审委员那里，冯总还要做点工作！
说完这番话，齐司长因为要开会，起身离开。辛可大师跟豹哥把齐司长送到门口。齐司长上车前对豹哥道：冯总，最近有位领导的司机的外公的儿子的小姨子的女儿要过生日，能不能给找个好玩意，这次冯总决不能再客气，钱我自己出！豹哥让他放心，回头让自己的司机送过去。
司长离开后，豹哥冲着马路啐了一口，比划了一下中指。辛可大师只是笑笑，没做声。不一会，豹哥就收到齐司长的短信息，内容简单，四个字：至少四成！豹哥把手机拿给辛可大师看，两人都笑了。
齐司长既然都开了价，应该没多大问题了。但评审委员会的几个老家伙这一关还要过。一般来说，如果不把这些头发稀疏慈眉善目类似太白金星的家伙搞定，就算你的课题多重要，弄好了能得诺贝尔奖，也别想过关。
辛可大师把董浩波叫到成贤会所，三人合计了一下。辛可大师认为，给每个评委送礼是必需的，这件事由豹哥操办，最好是购物卡。至于社科项目的评委会主任霍老，除了送礼还要约出来做点工作。霍老是学部委员，历史学界的权威，据说不但听过陈寅恪先生的课，还吃过陈寅恪老婆做的韭菜炒鸡蛋。
辛可大师对霍老并不陌生，他跟辛可大师的恩师曹老是校友。霍老是学术圈子里出了名的评审专业户。至少在社科领域，大部分项目评审都有霍老的身影。至于他做过什么学问，写过哪些文章，大家所知甚少。类似霍老这样的大师，评审专业户，在学术界委实不少。靠着做评委，他们建立了自己在学术界的地位，当然也先富了起来。
要搞定霍老，辛可大师认为最好的办法是美人计。类似乾隆皇帝自诩十全老人，霍老也被称为十多老人，其中女人之多在文化教育界人尽皆知。具体如下：
老婆多：谁也搞不清楚霍老到底结了几次婚。这都是新婚姻法的恶果，否则如康有为等先贤三妻四妾，何必麻烦如此。
女人多：除了明媒正娶的各种型号的老婆，霍老还跟很多女人留下无数风流韵事，具体数目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帽子多：有人开玩笑说，如果把霍老担任的各种官方或非官方职务详细罗列，怕是能出一本书，而且绝对不薄。
著作多：尽管霍老没认真做过几天学问，但写着他名字的各类著作，何止汗牛充栋，一卡车都装不下。
票子多：霍老是评审专业户，每天在各处传经布道，每年的讲课费和香火钱相当可观。
老师多：搜索霍老师承，足足有几万条，凡近代著名学者，从章疯子到陈寅恪，莫不是霍老恩师，每家的韭菜炒鸡蛋他都吃过。
学生多：因为霍老的江湖地位，自称门生者遍布寰宇，大部分霍老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孔圣人弟子3000，跟霍老比算个屁啊。
朋友多：想变成学术江湖的大佬，独坐寒窗肯定不行，霍老广交天下英雄，不避鸡鸣狗盗之徒，堪称当代的孟尝君。
交际多：有门生统计过，为了中国的学术进步，霍老呕心沥血，一辈子几乎天天有饭局，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刘伯伦何足道哉。
墨迹多：国人中题字最多者当属乾隆皇帝，肉乎乎的乾隆体遍布神州，霍老排名老二，特别是见了漂亮姑娘，拦都拦不住，非题不可。
据辛可大师讲，所谓十多绝非霍老独美，除了曹老，其他的学术界大佬，基本上大同小异。以女人为例，理学院的郎惠中虽然从数量上无法与霍老媲美，但也有过人之处，比如以72岁高龄娶了27岁的女学生，可谓技惊四座。孔夫子要是地下有知，一定死不瞑目！为何？他爸爸的作为跟郎惠中比，根本就不值一提，可他背着“野合”的污名，郁闷了一辈子！
辛可大师说，尽管自己现在名满天下，但跟霍老比还有相当的差距，需要加倍努力。在他看来，霍老就是当代学人奋斗的终极目的，如果胡适、鲁迅诸先生活着，大概也不过如此，要不只能是湮没无闻郁郁而终。
听了辛可大师的介绍，豹哥说：这好办啊，我这里各种型号的小姑娘应有尽有，咱可是做肚脐眼以下生意的专业户。辛可大师笑道：冯总有所不知，霍老可是周敦颐笔下的荷花，只喜欢良家妇女，特别是年轻的女知识分子，大学教师最好。董浩波听辛可大师这么说，想了想道：要不就让程程老师一块去，回头把她也拉进项目组，相信她也愿意。
辛可大师说行，让董浩波给程程老师说说。本来豹哥主动请缨要请霍老，辛可大师说还是让董浩波请。董浩波现在是院长，手里有大笔的公款，不花白不花，既然是白花，何必让豹哥破费。董浩波欣然应允。
董浩波说，原来签单的感觉真的很棒。他当了多年的副院长，还没有如此过瘾。历史文化学院向来是一支笔，连书记报销几块钱也要看院长的脸色。现在这个尴尬的角色，换成窦卫国了。董浩波说窦卫国真不是个东西，连他孙子的尿布，也拿到院里报销。辛可大师笑道：这有什么，以后你也可以把尊夫人的内衣拿到院里报销啊。说完惹得哄堂大笑。
请霍老的地方原本订在禅浴天堂，霍老也同意，他非常喜欢会所的鸳鸯浴。对禅浴天堂的装修风格，霍老也赞赏有加，认为颇具古风，充满着高雅的文化气息。可到了跟前，他的女秘书打来电话，说霍老要在夜巴黎见个外地大学的校长，也是因为项目审批的事，时间上可能有点紧张。为了就霍老的方便，请客临时改到了夜巴黎。
当时哥也在夜巴黎。哥去夜巴黎当然不是赴宴，而是找妮妮打听龙哥的消息。夜巴黎人来人往，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消息比较灵通。哥在去夜巴黎的路上，发现很多通缉逃亡疯狗的告示，内容极为混乱，很难说就是龙哥，至于上面的肖像，画得很卡通，类似迪斯尼动画里的史努比。
据妮妮介绍，最近这件事确实是客人们谈论的热点话题，至于哥要找的龙哥，她搞不清楚，只是听人说，逃窜的疯狗有几只被逮捕处死，但有一只还在逃。打狗队已布下天罗地网，估计最近几天就能捉拿归案。
哥听了心情很复杂。但愿那个侥幸逃脱的，会是龙哥。本来妮妮很有兴趣跟哥谈谈她对存在主义的新思考，但见哥心慌意乱，只好不了了之。妮妮说，其实哥没必要郁闷如此，跟法国大革命相比，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至于辛可大师与霍老他们聚餐的详情，也是妮妮后来告诉哥的。哥当时有事，提前走了。哥约了行动小组的几个骨干见面。无论如何，作为组长，哥得利用这个机会作作秀。听pitt说，亚历山大对哥的工作还算满意，并暗示等这段风潮过后，极有可能提升哥为狗协的秘书长。尽管这只是pitt的猜想，但哥也需要未雨绸缪。
据妮妮讲，董浩波请客的包间很大，是这里最奢华的，英国女王、法国总统、意大利总理访华时，都在这间屋子用过餐。客人除了辛可大师、董浩波、霍老，还有院办主任和程程老师。妮妮对程程老师印象不佳，认为程程老师属于那种质感很差的女人。据妮妮讲，当时程程老师上身穿着透视装，事业线历历在目，唯一的看点是水蛇腰，但肚脐眼很丑。
当然了，妮妮完全是法国式的审美标准。在哥看来，程程老师的肚脐眼虽然是典型的倒三角，但没她说的那么丑。对程程的水蛇腰，哥跟窦卫国一样，持高度肯定的态度。程程老师在历史文化学院教伦理学，据说就是在水蛇腰的帮助下，被破格提拔为副教授。为此曾引起仇欢的极大不满，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当然了，自从仇欢红了以后，何止是副教授，直接破格为教授了。
哥没见过霍老，据妮妮描述是个头发稀疏的老头子，穿着唐装，很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因为曹老的关系，辛可大师向来对霍老执弟子礼。霍老也很关心老学长，问曹老最近如何？辛可大师回答道：身体不怎么好，毕竟老了。听了这话，霍老扭头冲程程道：美女，你看我老吗？程程娇滴滴推了霍老一把：谁说您老啊，跟大小伙子一样！霍老听了哈哈大笑：对，男人嘛，只要美女说不老就不老，关键不是年龄，关键是美女怎么看！院办主任在边上帮腔：霍老真要老了，像程程这样的知性美女怎么办？没有您老的关照，她们能茁壮成长吗？董浩波赶紧端起酒杯，大声道：为了霍老永远年轻，大家干一杯！
辛可大师注意到，霍老的右手一直放在程程大腿上。后来辛可大师开玩笑说，霍老的行为完全属于生物学的研究范畴，跟历史学关系不大，程程老师如果多参与这种跨学科的研究，一定有机会在学术界大放光彩。
程程老师原本是窦卫国的人，但董浩波上任后，她审时度势，赶紧弃暗投明。这点哥也理解，程程老师在学术上实在太弱，如果不发挥水蛇腰的优势，在京大根本没法混。当董浩波找程程老师陪霍老时，她痛快地答应了：为了我院的事业，董院长一把年龄还这样奋不顾身，作为年轻人，我们责无旁贷。
程程当天的表现确实令人敬佩，不但跟霍老进行跨学科的研究，还不停地向霍老敬酒，甚至在霍老建议下大喝交杯酒。程程老师喝得满脸涨红，不时给董浩波递眼色，意思很明白：董院长，为了您，为了历史文化学院的事业，我豁出去了。董浩波频频点头表示肯定。
据妮妮说，大部分时间大家在谈论女人，霍老似乎对这个课题最感兴趣。也许是喝高了，霍老竟然讲起他的艳史，包括因为经常结婚离婚，跟落雁区婚姻登记处的女同志搞得很熟，其中一位成了他第十一届老婆。程程听了装得有点吃醋，霍老赶紧拍拍程程的肩膀：sorry，在美女面前怎么能说这个，我自罚一杯！
关于辛可大师的报告，霍老评价很高。他认为这个创意跟他多年来的研究不谋而合。霍老说，中国圣贤讲人与自然的和谐，所谓天人合一，就是强调动物也有情感，也讲政治和道德。所以对狗进行道德伦理教育很有必要。辛可大师听了深表谢意：立项的事那就仰仗霍老了！霍老听了没做声，看了程程一眼：老朽何足道哉，一切都要看程程老师的了，程程老师，你说这事怎么办，我听你的！程程推了霍老一把，娇滴滴地道：讨厌！
辛可大师当然明白霍老的意思，不再多问。程程也确实很给力，在辛可大师的鼓励下，在霍老的脸上亲了一下，让霍老开心不已，大家也跟着哈哈大笑，祝霍老寿比南山、青春永驻！酒足饭饱，院办主任招呼霍老去唱歌，霍老欣然应允，说要特别为程程献上一首《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据妮妮回忆，霍老确实喝多了，出门时像半扇猪肉，搭在程程肩上。好像还吟诵了朱自清先生的名句“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半扇猪肉压在身上，程程当然有点吃不消，大口喘着气。董浩波不时用眼神鼓励她，意思很明白，为了历史文化学院的事业，这点牺牲是必要的。
后来的事，哥不得而知，妮妮没说，哥也不想问。但以哥的经验，程程跟霍老倒不至于做更深入的生物学交流。尽管霍老常常以曹孟德的诗自诩，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哥也相信霍老的不老豪情，但毕竟有些事是力气活，不认怂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