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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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四处打听，但始终没有龙哥的消息。pitt以为，即便龙哥从打狗队大院成功逃脱，在如此严密地搜捕下，龙哥可能早死于非命。随着时间的流逝，哥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龙哥不在了。
但哥的生活还得继续，至少哥还有麦当娜。麦当娜大概是受了哥的影响，最近也情绪不佳。好几次哥约她出来，原本想干点什么，但死活提不起兴致。pitt照旧去陪亚历山大，吹点枕边风，或搞点情报。据pitt讲，让哥做行动小组组长，亚历山大颇有深意，他特意给哥这样的机会，希望哥能好好表现。
向亚历山大请示后，哥以行动小组的名义，把京大闲得无聊的宠物狗集合起来，组织他们在莫须有湖边的小树林里学习。为了扩大影响，哥还邀请了猪协、猫协的部分会员参加，比如成书记家的香香。尽管其他协会跟狗协不能相提并论，但这样做会有效扩大哥在宠物界的影响力。
作为非官方的民间社团，宠物协会的管理比较松散。为了吸引更多的宠物狗参加学习，pitt不但准备了一堆饼干，还特别安排了抽奖的环节。对于向来自由散漫惯了的那些公狗，pitt对症下药，邀请了京大最性感的母狗参加。性感母狗的号召力确实超群，公狗们蜂拥而至。为了哥的事业，麦当娜也做出了巨大牺牲，比如当着公狗们装模作样、搔首弄姿。尽管哥对麦当娜的品质很有信心，但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她是专家。
学习的内容主要有两部分。一是亚历山大过去的重要讲话，或者说指示，这部分内容由哥来讲，哥不会放过任何拍马溜须的机会；二是学习政府特别是街道办的最新文件，由马大姐宣读。马大姐在这方面确实功力非凡，把枯燥的文件也能念得像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一般动听。马大姐曾对哥哀叹过：姐要不是狗，至少也是翰林学士的人选。对此哥深信不疑。
为了调节气氛，除了穿插抽奖环节，哥还请萨克齐给大家讲点幽默的段子开心开心。萨克齐认为真正的哲人不但要思想深邃，还必须具备特别的幽默感。事实也是如此，萨克齐不但创造了屁话论，而且精通各种段子，自诩为亚伯拉罕第二！与亚伯拉罕最大的区别是，萨克齐的幽默感始终位于肚脐眼以下。
会前哥找萨克齐谈过，哥以为在如此正规的场合，最好讲点有教育意义至少肚脐眼以上的段子。但萨克齐的表现多少让哥有点失望，除了第一个段子是亚伯拉罕曾在国会讲过的，其他的都在肚脐眼以下。其中一个跟樊总有关：
春哥的舅舅樊总发明了一个机器，得意洋洋地向儿子展示：你知道这机器多厉害吗？在这头把猪放进去，那头直接出来的是香肠。儿子听了很兴奋，问樊总：那有没有一种机器，这头把香肠放进去，那头直接有猪出来。樊总听了很郁闷，叹息道：你妈！
就因为这个段子，成书记家的香香跟萨克齐冷战了很长时间。在香香看来，萨克齐分明是搞物种歧视！也有好事者对此做了过度解读，认为这是京大领导班子严重不团结的有力证据。其实这都是胡扯，京大领导班子什么时候团结过？现任的校长和书记势如水火，原因很复杂，但跟狗没有多大关系。
学习活动总体上还算成功，在京大甚至落雁区宠物界产生了热烈反响。落雁区宠物联合会会长还为此表扬了京大狗协，号召其他宠物协会向我们学习。唯一让哥不爽的是，麦当娜的前男友、牛博士家的花生跳出来捣乱。他那天正好喝了点酒，便借着酒劲在会上耍流氓。哥以为，酒精只是催化剂，更深层的原因是花生妒忌哥全面接管了他的前女友，故意给哥难堪。
他吐着口水大声道：学他妈什么学，就一土鳖，有什么可学的。要是往常，哥肯定会回击他，但屁股指挥大脑，哥现在大小是个领导，按照当家人不闹事的原则，哥忍了。花生还不依不饶：怎么一个屁也不敢放啊？吴家坟的瘪三！马大姐见状，严词斥责花生，让他闭嘴。但花生照旧满口脏话，骂个不停。他的小兄弟也跟着起哄。pitt过去跟花生理论，被他一脚踢翻在地：就丫一太监，滚！经花生这么一闹，场面变得极为混乱！
就在此时，哥看见麦当娜突然冲到花生面前，照脸就是一脚。花生应声倒地。突如其来的情况确实把花生弄懵了，躺在地上不知所措。他怎么都料想不到，前女友会对自己动手。麦当娜怒气冲冲地道：花生，我草你妈！你再闹事，小心老娘撕了你。被前女友当众羞辱，花生颜面扫地，神情沮丧地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他的小兄弟走了。随之会场上爆发出一片欢呼声。大家都觉着非常解恨，因为平时花生没少欺负他们！
后来哥问过麦当娜：没看出来，你还这么生猛啊。麦当娜笑道：不是生猛，是看见花生欺负你，血往上涌，就顾不了那么多！麦当娜的话很让哥感动，为了感谢麦当娜的真情义，哥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辛可大师比哥要忙得多。年会马上要召开，各项筹备工作到了关键时刻。因为邀请的领导级别没达到鱼市长的要求，他好像很不高兴，钱给得也不像以往痛快。辛可大师只好拜托豹哥再找人疏通一下，并请易中正务必出席，哪怕是打个照面，毕竟易中正有顶规格不低的乌纱帽。
华姐的电话整天没完没了，让辛可大师干这干那。虽然很烦，但他也理解，毕竟华姐和手下在这方面缺乏经验。至于艳照，华姐最近很少发，大概因为既然每一寸皮肤都熟悉了，再发实在没什么味道，还是真人秀比较痛快。辛可大师完全理解华姐的想法，好几个晚上都梦见那张意大利进口大床。
接到大师协会的通知后，大师协会的会员从各地整装待发。爽爱诗的总裁还特别打来电话，表示虽然爽爱诗这次不冠名年会，但为了下一步更好地合作，特别为大师年会免费定制了一批高品质的安全套，已经装箱起运。总裁特别指出，这批安全套是他们跟京大合作推出的最新纳米产品，戴上后最大的感受就是感觉什么都没有戴。
哥见过该产品的广告，很有意思：一番**后，女人惊慌失措，大叫：你怎么不戴套套？我老公知道了咋办？！男人笑道：我戴了啊！女人道：你个大骗子，戴没戴我还感觉不到？！男人道：我戴的是爽爱诗最新纳米技术套套，戴上它跟没戴完全一样！后来哥在辛可大师的书房里见过这款产品，可惜型号完全不搭调，否则哥也想偷一只跟麦当娜试试。
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筹备工作基本上还算顺利，除了仇欢跳出来给辛可大师添堵。前几天钱大姐到他的办公室，大吐苦水，显然被仇欢折磨得够呛。
据小卞讲，本届年会的食宿交通由华姐公司统一安排。但仇欢提出非要房车和总统套，否则就拒绝参加。以仇欢现在的知名度，不参加势必会引起东州市领导的不快。据华姐说，包括市长书记，东州市有很多领导是仇欢的粉丝。特别是财政局长，威胁如果仇欢不来，尾款就麻烦了。华姐在电话里还被仇欢挖苦了一通，只好把这个难题推给钱大姐。钱大姐给仇欢打电话解释，结果很糟糕。
——小仇，听说你……
——老钱我告诉你，没有房车、总统套我不去！
——他们安排了奥迪a6，这还不行吗？
——奥迪a6，你以为我是乡长还是村主任？还好意思说，连人家煤老板都不如，我可是有身份的人，丢不起那人！
——可参会的大师都坐奥迪a6，包括你的老师辛可大师！
——那……那我不管，别拿辛老师吓唬人！你知道我现在出场费多少钱吗？这次我看在辛老师面子上，免费出场，你们好意思拿个破车糊弄我！
——可……小仇，房子是早定好了的！
——这个我不管，反正没有总统套我不去，平时我出去演讲，这是最低标准！
——问题是东州市没有总统套间啊。
——没有总统套还他妈举办活动？既然这样我就不去了！我不想给文化人丢脸！
仇欢说着就把电话挂了，把钱大姐气得要死。她对着辛可大师大发牢骚：她算什么啊，红了有什么了不起，以前整天擦桌子，见谁都跟狗一样点头哈腰，人家程程至少还有个水蛇腰，就她那油桶样，真不要脸。钱大姐还翻了一堆仇欢的旧账，比如仇欢为了评副教授，见了副校长的司机也哥长哥短，还亲自做了包子往司机家里送，结果被人家的狗咬伤了屁股，等等。
辛可大师打断钱大姐的唠叨，笑着道：她不是天天在电视上张口闭口讲文化吗？既然奥迪a6太俗，你就告诉她，给她在河间找头驴，那多风雅啊！钱大姐吐吐舌头：我哪敢说啊，再说把驴从河间运过来太费事了，进京通行证也不好办。辛可大师笑道：民国十四年国父中山先生进京，坐的还是火车，她算什么东西！鲁迅先生说过，孔雀开屏、后窍自现，仅此而已。
钱大姐听了直说好，建议就别邀请这只难伺候的孔雀了。辛可大师说不邀请不行，东州市的领导和人民群众就等着看孔雀开屏哩，我们不能扫别人的兴！钱大姐很为难，问辛可大师怎么办？辛可大师向躺在地上的哥努努嘴。钱大姐不知所以，一脸迷惑地看着哥！
辛可大师让钱大姐别着急。他给部领导的司机，他以前学生的弟弟打了电话，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司机听了道：她算个屁，还他妈反了，辛老师您等等，我给她说。说着挂了电话。钱大姐说仇欢现在这么牛，一个司机她会放在眼里？辛可大师只是笑笑，没做声！
不久司机打来电话，说事情摆平了。司机气呼呼地道：我们领导出差最多住个五星级酒店的商务套间，她算哪根葱，还他妈要总统套？我在电话里给她说了，这次会议很重要，领导很重视，说不定也要参加，一听这个她就毛顺了！司机似乎颇为得意：我问仇欢，如果实在不方便，要不要部里安排一下，让国航给您安排专机，让国安局再派几个保镖？结果把仇欢搞得很难堪，在电话里直告饶！仇欢说既然部领导这么重视，即便是住地下室，坐牛车，她也欣然前往。
打完电话，钱大姐一直咂吧着嘴，夸辛可大师手段高明。辛可大师指着哥笑道：谁养的，谁给骨头，就听谁的，这是千古不破的真理，不信你问柏拉图，他能不听我的话吗？哥承认辛可大师说的是事实，可听起来还是很刺耳，还他妈国学大师呢，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吗？
给辛可大师添乱的，除了仇欢，还有易中正和豹哥。
易中正给辛可大师打来电话，说要带唐娟一起去。对辛可大师而言，安排唐娟的食宿不是问题，问题是因为他们以前的关系，见面多少有些尴尬。唐娟和辛可大师没有说破，易中正当然被蒙在鼓里。
据唐娟在《我为君狂》中说，其实当时她也很矛盾，怕见辛可大师。但易中正态度坚决，毕竟在京都有老婆盯着，玩不痛快。易中正还向唐娟谈了他的一系列设想，比如在沙滩上探索天人合一。为此易中正还以刘伶自况。所谓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唯色是务，焉知其余？刘伶醉酒而死，易中正似乎也有效仿先贤，死在石榴裙下的勇气。据说易中正的座右铭是“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这是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的句子，气魄果然不小。
辛可大师在电话里劝易中正道：你现在也是重要领导，带个女学生影响不好吧？到东州后我让他们给你安排一个。易中正笑道：师兄您这话就不对了，您不是写过《官牛论》吗？要自食其言啊？易中正此言一出，辛可大师只好闭嘴。
《官牛论》哥也看过，被网民称为辛可大师的代表作之一，完全有资格入选新版《古文观止》。辛可大师们《官牛论》发表后，在官场引起不小的震动，很多走仕途的朋友给他打电话表示感谢，认为辛可大师总算说了句公道话，不但为他们正名，也为全国的二奶小三平反昭雪了。
《官牛论》洋洋洒洒近万字，行文既有孔夫子的春秋笔法，更有梁任公大气磅礴之气势，在此抄一段与诸位奇文共享：
人皆有牛牛，官是人，官岂无牛牛哉？二奶乎，小三乎，皆牛牛之好也！民牛可为所欲为，官牛何辜为众矢之的。诚所谓牛牛强则肾强，肾强则体壮，体壮则神爽，神爽则治国平天下可也。官牛横行，社稷之福，岂可以**论之！诚小人之所谓也！
豹哥的事就不是《官牛论》那么简单。整天跟着辛可大师忙活，可豹哥心里并不踏实。豹哥是生意人，眼看着光打雷不下雨，没银子入账，他能不着急吗？
——辛大师，董秃子已经登基，项目也差不多了，可看不见效益啊！
——你着急什么，这不才开始嘛？
——我能不着急吗？几百条兄弟要养活！
——等年会开完不行吗？
——行是行，可没吃到嘴里，心里难受啊！
——老董不是在教学楼给你准备了办公室了？
——我要赚钱，辛大师，办公室有什么用！
辛可大师能理解豹哥现在的心情。他跟董浩波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把培训班搞起来。董浩波一直对生源比较担心，辛可大师替他做了分析，认为市场没问题。再说了，经管学院的张峰奇那里很火，让他介绍些学员过来，先把牌子撑起来。董浩波说大家是竞争对手，张峰奇哪会帮这种忙。辛可大师有点不耐烦，觉着董浩波实在是榆木脑袋：这有什么，关键是项目设计，我们要别出心裁，搞差异化竞争，别抢人家饭碗啊。董浩波说这种事他反正不懂，全听辛可大师的，他只负责干活就行了。
豹哥在电话里问辛可大师有没有时间，最好见面谈谈，有一件很紧迫的事。辛可大师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去了成贤会所。
在成贤会所等辛可大师的，除了豹哥，还有地质学院的皮亮教授，春哥的导师。皮亮身形干瘦，脖子很长，估计是一般人的两倍，经常被学生嘲笑为长颈鹿。哥觉着这样说多少有点夸张，跟长颈鹿比，皮亮还是有一定差距。
皮亮跟辛可大师是老熟人，也是豹哥的合作伙伴。前几年三人串通起来，以皮亮为科研带头人，申报了一个项目，所谓在辽西地区寻找中国鸟类祖先的化石。通过辛可大师与豹哥的运作，该项目被列入重点科研专项，从政府弄了一大笔项目资金。
钱花得很痛快，项目起初进展还算顺利。据皮亮讲，项目刚进行了一半，经费已所剩无几。辛可大师还就此问过皮亮：老皮你也太黑了吧，除了我们糟蹋的那些，别的钱都干什么了？皮亮苦笑道：老辛何出此言？经费是不少，可你算过没有，领导拿了多少？塞进一堆人，那可都是要分钱的啊，就连领导司机家孩子的尿布，也拿来报销！至于他到底弄了多少，皮亮没说，但辛可大师心里有数。起码皮亮出了好几本书，装帧都很精美，费用就是由项目经费支付的。当然了，他跟冯总也没少从中渔利。
项目启动后皮亮和弟子确实在辽西忙活了一段时候，但没有找到所谓的鸟类祖先化石，主要是给冯总打工。冯总卖出去的那些化石，都是他们帮着挖出来的。话说回来，即便是花了钱没做出成果，其实也无所谓，大部分科研项目莫不如此，随便糊弄个研究报告就可以交差。后来在辛可大师的策划下，豹哥花了1000块钱找人做了一块距今1.3亿年的鸟类老祖宗化石，命名为黄帝鸟。皮亮组织门生熬了几个通宵，写了一篇相当有震撼力的科研报告。
黄帝鸟的发现震惊了中国乃至世界地质考古学界，据说填补了鸟类早期进化的空白，完善了鸟类进化过程的重要链条。皮亮掏钱请了一批国内的专家教授，对黄帝鸟化石进行了鉴定，大家一致认为这是21世纪最激动人心的科学发现。皮亮及黄帝鸟成了各大媒体追捧的明星，经常占领报刊头版头条的位置，并顺理成章成为年度十大科技成果。皮亮带领门生艰苦奋斗发现黄帝鸟的事迹，成了最畅销的励志读物。皮亮也为此获得了各类荣誉称号，有人甚至把他与陈景润先生相提并论。在感动中国人物的网络投票中，皮亮一度占据头名的位置。当时学界普遍认为，即便发给皮亮院士的帽子，也不足以表彰他对中国学术的巨大贡献。
皮亮、豹哥、辛可大师为此非常振奋。豹哥同时心里也有点酸，他觉着既然1000块钱就能达到如此效果，自己何必要劳心费力做生意，倒不如投身学术研究。让皮亮成为院士，也是豹哥与辛可大师计划的一部分。皮亮变成皮院士，就可以堂而皇之弄到大笔的科研经费，等于成了他们稳定的小金库。皮亮一再表示，这个小金库完全由辛可大师和豹哥说了算。他是两位捧红的，两位就是他的老板。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突然有个日本人跳出来捣乱。黄帝鸟化石不但热遍中国，而且烧到了国外，上了《朝日新闻》的头版。结果引来了日本学界的质疑，为首的就是早稻田大学的山口一郎教授。他撰文指出，皮亮的黄帝鸟根本就是个水货，这种玩意在日本的古玩市场多的是。他提出鸟类祖先的化石就在日本，他全面掌握相关的资料，之所以一直隐而不发，是因为人所尽知的政治原因。他威胁说如果不处理皮亮的学术造假行为，他将发表相关论文以正视听。
山口一郎的发言引起轩然大波。媒体纷纷炒作这个话题，皮亮再次登上头版头条。但他的心情迥然不同，因为做贼心虚，有点惶惶不可终日。最可怕的是连领导也开始关注此事，让秘书打电话询问皮亮到底怎么回事。在领导看来，如果山口一郎所言属实，那将是严重的政治问题。皮亮是过来人，知道“严重的政治问题”这句话的含义。
皮亮被吓得六神无主，据说经常大小便失禁，一听见与化石、鸟有关的词就抽风。他养了好多年的金刚鹦鹉，也被老婆宰了。因为每次看见金刚鹦鹉，皮亮就会禁不住全身哆嗦。据豹哥说，皮亮一度想自杀，但因为后事安排不周才作罢。他对老婆说，在确定死后能不能按正局级干部对待以前，他不想铤而走险。他老婆也担心，他们现在住的是小产权房，如果皮亮死了，房子会不会被京大没收。皮夫人建议，如果皮亮非死不可，也不着急一天两天，等把这些事情搞清楚了再说。
既然马上死条件不成熟，皮亮赶紧过来找豹哥商议对策。结果豹哥也是两眼一抹黑，无计可施，只好请辛可大师出出主意。尽管哥非常相信辛可大师的智慧，但这事确实非常难办。但不办又不行，毕竟他也从中拿了不少钱。用一句专业的话说，这是共犯结构，谁也跑不了。
三人面面相觑，坐困愁城。皮亮说实在不行，他也豁出去了，让豹哥就着他最要命的地方来一下。辛可大师听了只是苦笑。他觉着这样也不是办法，就跟他俩一起去了禅浴天堂。哥知道，这是辛可大师惯用的招数，希望热水能打通任督二脉，给他灵感。可即便泡得后窍发红，脑子发晕，辛可大师丝毫得不到一点启示。皮亮更是神情沮丧，感觉到了世界末日。他嫌池子里水热，索性赤条条趴在浴池边上，耷拉着脑袋。
看着皮亮的样子，哥觉着很可笑，特别是那根细长的脖子摆在大理石上，感觉像一段烤糊了的香肠。哥一直在边上瞎想，如果横空一刀，那根香肠会不会动，或者脑袋像皮球一样弹到顶棚上。
类似的境况，在皮亮身上并不多见。据哥了解，在国内的地质考古学界，皮亮绝非池中之物，说著作等身都有点侮辱他。在下届院士选举中，除了烟草、石油、白酒等行业的企业老总，皮亮据说是最有希望的一个。
关于皮亮，哥还要啰唆几句。其实很多人并不知道，哥也是听辛可大师无意中聊起，皮亮跟春哥妈妈的情人郭杰是老同学。当年他们在一个地质队工作，也一同去了喜马拉雅山进行地质考察。皮亮的成名作，或者说奠定皮亮学术地位的作品，就是有关喜马拉雅山地质考古的研究论文。这篇论文发表后震动了世界地质考古学界，皮亮为此获得政府嘉奖，并被提升为地质学系副主任。
对这件事，在地质考古学界，包括辛可大师等京大教授还有不同的解读。尽管都是传言，但绝非空穴来风。很多人认为皮亮的成名作，原本就是不幸遇难的老同学郭杰的研究成果，至少皮亮是抄袭了郭杰的科研数据。但质疑归质疑，到底死无对证。因为当时一路考察的，只有皮亮和郭杰两人。
但哥并不认为这些都是传言。因为皮亮家的藏獒跟哥关系不错，他向哥透露了不少信息。比如说皮亮经常会从噩梦中惊醒，拉着老婆的手说他梦见了老同学郭杰。据哥的判断，如果心里无愧，梦见老同学有什么了不起，哥还经常梦见斯大林和希特勒呢。
据皮亮家的藏獒讲，皮亮一直珍藏着一件地质队员的旧外套，已破烂不堪。听皮亮老婆说那是郭杰的遗物。对此哥跟pitt在一起探讨过，结合皮亮家藏獒的一些说法，我们认为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当时天气确实极端严寒，郭杰把自己的衣服送给皮亮，皮亮得以幸存，他死了。哥之所以这样想，是受了《唐僧写给观音的36封信》的启发。辛可大师在书中讲了一个《吕氏春秋》里的故事，说圣人戎夷和弟子到鲁国去，可赶到鲁国时城门已关闭，只能露宿城外。晚上冰天雪地，眼看俩人都要冻死，戎夷脱下衣服给弟子，自己冻成了冰棍。
第二种可能哥每每想起就不寒而栗。哥觉着作为有修养的知识分子，皮亮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特别是想起春哥的妈妈，那个在村口翘首企盼的女人，哥心里很难受。但愿哥是狗眼看人低，对人性的观察过于消极。也许皮亮本质上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君子，他之所以让春哥读他的研究生，也不全是猪的原因，还因为埋身喜马拉雅山的老同学，以及那个在绝望中等待的女人。
哥之所以愿意接受第一种可能，只是因为当时哥对生命依然抱持着某种美好的愿望，或者说不想面对更为可怕的东西，类似恐怖片中的情节。尽管哥知道，人类为了名利富贵，弑父杀子者比比皆是。但除非铁证如山，哥并不想把别人想得太坏。如果主子都是些丧尽天良的东西，身为宠物的我辈，又能好到哪里去？
哥四处打听，但始终没有龙哥的消息。pitt以为，即便龙哥从打狗队大院成功逃脱，在如此严密地搜捕下，龙哥可能早死于非命。随着时间的流逝，哥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龙哥不在了。
但哥的生活还得继续，至少哥还有麦当娜。麦当娜大概是受了哥的影响，最近也情绪不佳。好几次哥约她出来，原本想干点什么，但死活提不起兴致。pitt照旧去陪亚历山大，吹点枕边风，或搞点情报。据pitt讲，让哥做行动小组组长，亚历山大颇有深意，他特意给哥这样的机会，希望哥能好好表现。
向亚历山大请示后，哥以行动小组的名义，把京大闲得无聊的宠物狗集合起来，组织他们在莫须有湖边的小树林里学习。为了扩大影响，哥还邀请了猪协、猫协的部分会员参加，比如成书记家的香香。尽管其他协会跟狗协不能相提并论，但这样做会有效扩大哥在宠物界的影响力。
作为非官方的民间社团，宠物协会的管理比较松散。为了吸引更多的宠物狗参加学习，pitt不但准备了一堆饼干，还特别安排了抽奖的环节。对于向来自由散漫惯了的那些公狗，pitt对症下药，邀请了京大最性感的母狗参加。性感母狗的号召力确实超群，公狗们蜂拥而至。为了哥的事业，麦当娜也做出了巨大牺牲，比如当着公狗们装模作样、搔首弄姿。尽管哥对麦当娜的品质很有信心，但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她是专家。
学习的内容主要有两部分。一是亚历山大过去的重要讲话，或者说指示，这部分内容由哥来讲，哥不会放过任何拍马溜须的机会；二是学习政府特别是街道办的最新文件，由马大姐宣读。马大姐在这方面确实功力非凡，把枯燥的文件也能念得像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一般动听。马大姐曾对哥哀叹过：姐要不是狗，至少也是翰林学士的人选。对此哥深信不疑。
为了调节气氛，除了穿插抽奖环节，哥还请萨克齐给大家讲点幽默的段子开心开心。萨克齐认为真正的哲人不但要思想深邃，还必须具备特别的幽默感。事实也是如此，萨克齐不但创造了屁话论，而且精通各种段子，自诩为亚伯拉罕第二！与亚伯拉罕最大的区别是，萨克齐的幽默感始终位于肚脐眼以下。
会前哥找萨克齐谈过，哥以为在如此正规的场合，最好讲点有教育意义至少肚脐眼以上的段子。但萨克齐的表现多少让哥有点失望，除了第一个段子是亚伯拉罕曾在国会讲过的，其他的都在肚脐眼以下。其中一个跟樊总有关：
春哥的舅舅樊总发明了一个机器，得意洋洋地向儿子展示：你知道这机器多厉害吗？在这头把猪放进去，那头直接出来的是香肠。儿子听了很兴奋，问樊总：那有没有一种机器，这头把香肠放进去，那头直接有猪出来。樊总听了很郁闷，叹息道：你妈！
就因为这个段子，成书记家的香香跟萨克齐冷战了很长时间。在香香看来，萨克齐分明是搞物种歧视！也有好事者对此做了过度解读，认为这是京大领导班子严重不团结的有力证据。其实这都是胡扯，京大领导班子什么时候团结过？现任的校长和书记势如水火，原因很复杂，但跟狗没有多大关系。
学习活动总体上还算成功，在京大甚至落雁区宠物界产生了热烈反响。落雁区宠物联合会会长还为此表扬了京大狗协，号召其他宠物协会向我们学习。唯一让哥不爽的是，麦当娜的前男友、牛博士家的花生跳出来捣乱。他那天正好喝了点酒，便借着酒劲在会上耍流氓。哥以为，酒精只是催化剂，更深层的原因是花生妒忌哥全面接管了他的前女友，故意给哥难堪。
他吐着口水大声道：学他妈什么学，就一土鳖，有什么可学的。要是往常，哥肯定会回击他，但屁股指挥大脑，哥现在大小是个领导，按照当家人不闹事的原则，哥忍了。花生还不依不饶：怎么一个屁也不敢放啊？吴家坟的瘪三！马大姐见状，严词斥责花生，让他闭嘴。但花生照旧满口脏话，骂个不停。他的小兄弟也跟着起哄。pitt过去跟花生理论，被他一脚踢翻在地：就丫一太监，滚！经花生这么一闹，场面变得极为混乱！
就在此时，哥看见麦当娜突然冲到花生面前，照脸就是一脚。花生应声倒地。突如其来的情况确实把花生弄懵了，躺在地上不知所措。他怎么都料想不到，前女友会对自己动手。麦当娜怒气冲冲地道：花生，我草你妈！你再闹事，小心老娘撕了你。被前女友当众羞辱，花生颜面扫地，神情沮丧地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他的小兄弟走了。随之会场上爆发出一片欢呼声。大家都觉着非常解恨，因为平时花生没少欺负他们！
后来哥问过麦当娜：没看出来，你还这么生猛啊。麦当娜笑道：不是生猛，是看见花生欺负你，血往上涌，就顾不了那么多！麦当娜的话很让哥感动，为了感谢麦当娜的真情义，哥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辛可大师比哥要忙得多。年会马上要召开，各项筹备工作到了关键时刻。因为邀请的领导级别没达到鱼市长的要求，他好像很不高兴，钱给得也不像以往痛快。辛可大师只好拜托豹哥再找人疏通一下，并请易中正务必出席，哪怕是打个照面，毕竟易中正有顶规格不低的乌纱帽。
华姐的电话整天没完没了，让辛可大师干这干那。虽然很烦，但他也理解，毕竟华姐和手下在这方面缺乏经验。至于艳照，华姐最近很少发，大概因为既然每一寸皮肤都熟悉了，再发实在没什么味道，还是真人秀比较痛快。辛可大师完全理解华姐的想法，好几个晚上都梦见那张意大利进口大床。
接到大师协会的通知后，大师协会的会员从各地整装待发。爽爱诗的总裁还特别打来电话，表示虽然爽爱诗这次不冠名年会，但为了下一步更好地合作，特别为大师年会免费定制了一批高品质的安全套，已经装箱起运。总裁特别指出，这批安全套是他们跟京大合作推出的最新纳米产品，戴上后最大的感受就是感觉什么都没有戴。
哥见过该产品的广告，很有意思：一番**后，女人惊慌失措，大叫：你怎么不戴套套？我老公知道了咋办？！男人笑道：我戴了啊！女人道：你个大骗子，戴没戴我还感觉不到？！男人道：我戴的是爽爱诗最新纳米技术套套，戴上它跟没戴完全一样！后来哥在辛可大师的书房里见过这款产品，可惜型号完全不搭调，否则哥也想偷一只跟麦当娜试试。
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筹备工作基本上还算顺利，除了仇欢跳出来给辛可大师添堵。前几天钱大姐到他的办公室，大吐苦水，显然被仇欢折磨得够呛。
据小卞讲，本届年会的食宿交通由华姐公司统一安排。但仇欢提出非要房车和总统套，否则就拒绝参加。以仇欢现在的知名度，不参加势必会引起东州市领导的不快。据华姐说，包括市长书记，东州市有很多领导是仇欢的粉丝。特别是财政局长，威胁如果仇欢不来，尾款就麻烦了。华姐在电话里还被仇欢挖苦了一通，只好把这个难题推给钱大姐。钱大姐给仇欢打电话解释，结果很糟糕。
——小仇，听说你……
——老钱我告诉你，没有房车、总统套我不去！
——他们安排了奥迪a6，这还不行吗？
——奥迪a6，你以为我是乡长还是村主任？还好意思说，连人家煤老板都不如，我可是有身份的人，丢不起那人！
——可参会的大师都坐奥迪a6，包括你的老师辛可大师！
——那……那我不管，别拿辛老师吓唬人！你知道我现在出场费多少钱吗？这次我看在辛老师面子上，免费出场，你们好意思拿个破车糊弄我！
——可……小仇，房子是早定好了的！
——这个我不管，反正没有总统套我不去，平时我出去演讲，这是最低标准！
——问题是东州市没有总统套间啊。
——没有总统套还他妈举办活动？既然这样我就不去了！我不想给文化人丢脸！
仇欢说着就把电话挂了，把钱大姐气得要死。她对着辛可大师大发牢骚：她算什么啊，红了有什么了不起，以前整天擦桌子，见谁都跟狗一样点头哈腰，人家程程至少还有个水蛇腰，就她那油桶样，真不要脸。钱大姐还翻了一堆仇欢的旧账，比如仇欢为了评副教授，见了副校长的司机也哥长哥短，还亲自做了包子往司机家里送，结果被人家的狗咬伤了屁股，等等。
辛可大师打断钱大姐的唠叨，笑着道：她不是天天在电视上张口闭口讲文化吗？既然奥迪a6太俗，你就告诉她，给她在河间找头驴，那多风雅啊！钱大姐吐吐舌头：我哪敢说啊，再说把驴从河间运过来太费事了，进京通行证也不好办。辛可大师笑道：民国十四年国父中山先生进京，坐的还是火车，她算什么东西！鲁迅先生说过，孔雀开屏、后窍自现，仅此而已。
钱大姐听了直说好，建议就别邀请这只难伺候的孔雀了。辛可大师说不邀请不行，东州市的领导和人民群众就等着看孔雀开屏哩，我们不能扫别人的兴！钱大姐很为难，问辛可大师怎么办？辛可大师向躺在地上的哥努努嘴。钱大姐不知所以，一脸迷惑地看着哥！
辛可大师让钱大姐别着急。他给部领导的司机，他以前学生的弟弟打了电话，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司机听了道：她算个屁，还他妈反了，辛老师您等等，我给她说。说着挂了电话。钱大姐说仇欢现在这么牛，一个司机她会放在眼里？辛可大师只是笑笑，没做声！
不久司机打来电话，说事情摆平了。司机气呼呼地道：我们领导出差最多住个五星级酒店的商务套间，她算哪根葱，还他妈要总统套？我在电话里给她说了，这次会议很重要，领导很重视，说不定也要参加，一听这个她就毛顺了！司机似乎颇为得意：我问仇欢，如果实在不方便，要不要部里安排一下，让国航给您安排专机，让国安局再派几个保镖？结果把仇欢搞得很难堪，在电话里直告饶！仇欢说既然部领导这么重视，即便是住地下室，坐牛车，她也欣然前往。
打完电话，钱大姐一直咂吧着嘴，夸辛可大师手段高明。辛可大师指着哥笑道：谁养的，谁给骨头，就听谁的，这是千古不破的真理，不信你问柏拉图，他能不听我的话吗？哥承认辛可大师说的是事实，可听起来还是很刺耳，还他妈国学大师呢，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吗？
给辛可大师添乱的，除了仇欢，还有易中正和豹哥。
易中正给辛可大师打来电话，说要带唐娟一起去。对辛可大师而言，安排唐娟的食宿不是问题，问题是因为他们以前的关系，见面多少有些尴尬。唐娟和辛可大师没有说破，易中正当然被蒙在鼓里。
据唐娟在《我为君狂》中说，其实当时她也很矛盾，怕见辛可大师。但易中正态度坚决，毕竟在京都有老婆盯着，玩不痛快。易中正还向唐娟谈了他的一系列设想，比如在沙滩上探索天人合一。为此易中正还以刘伶自况。所谓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唯色是务，焉知其余？刘伶醉酒而死，易中正似乎也有效仿先贤，死在石榴裙下的勇气。据说易中正的座右铭是“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这是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的句子，气魄果然不小。
辛可大师在电话里劝易中正道：你现在也是重要领导，带个女学生影响不好吧？到东州后我让他们给你安排一个。易中正笑道：师兄您这话就不对了，您不是写过《官牛论》吗？要自食其言啊？易中正此言一出，辛可大师只好闭嘴。
《官牛论》哥也看过，被网民称为辛可大师的代表作之一，完全有资格入选新版《古文观止》。辛可大师们《官牛论》发表后，在官场引起不小的震动，很多走仕途的朋友给他打电话表示感谢，认为辛可大师总算说了句公道话，不但为他们正名，也为全国的二奶小三平反昭雪了。
《官牛论》洋洋洒洒近万字，行文既有孔夫子的春秋笔法，更有梁任公大气磅礴之气势，在此抄一段与诸位奇文共享：
人皆有牛牛，官是人，官岂无牛牛哉？二奶乎，小三乎，皆牛牛之好也！民牛可为所欲为，官牛何辜为众矢之的。诚所谓牛牛强则肾强，肾强则体壮，体壮则神爽，神爽则治国平天下可也。官牛横行，社稷之福，岂可以**论之！诚小人之所谓也！
豹哥的事就不是《官牛论》那么简单。整天跟着辛可大师忙活，可豹哥心里并不踏实。豹哥是生意人，眼看着光打雷不下雨，没银子入账，他能不着急吗？
——辛大师，董秃子已经登基，项目也差不多了，可看不见效益啊！
——你着急什么，这不才开始嘛？
——我能不着急吗？几百条兄弟要养活！
——等年会开完不行吗？
——行是行，可没吃到嘴里，心里难受啊！
——老董不是在教学楼给你准备了办公室了？
——我要赚钱，辛大师，办公室有什么用！
辛可大师能理解豹哥现在的心情。他跟董浩波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把培训班搞起来。董浩波一直对生源比较担心，辛可大师替他做了分析，认为市场没问题。再说了，经管学院的张峰奇那里很火，让他介绍些学员过来，先把牌子撑起来。董浩波说大家是竞争对手，张峰奇哪会帮这种忙。辛可大师有点不耐烦，觉着董浩波实在是榆木脑袋：这有什么，关键是项目设计，我们要别出心裁，搞差异化竞争，别抢人家饭碗啊。董浩波说这种事他反正不懂，全听辛可大师的，他只负责干活就行了。
豹哥在电话里问辛可大师有没有时间，最好见面谈谈，有一件很紧迫的事。辛可大师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去了成贤会所。
在成贤会所等辛可大师的，除了豹哥，还有地质学院的皮亮教授，春哥的导师。皮亮身形干瘦，脖子很长，估计是一般人的两倍，经常被学生嘲笑为长颈鹿。哥觉着这样说多少有点夸张，跟长颈鹿比，皮亮还是有一定差距。
皮亮跟辛可大师是老熟人，也是豹哥的合作伙伴。前几年三人串通起来，以皮亮为科研带头人，申报了一个项目，所谓在辽西地区寻找中国鸟类祖先的化石。通过辛可大师与豹哥的运作，该项目被列入重点科研专项，从政府弄了一大笔项目资金。
钱花得很痛快，项目起初进展还算顺利。据皮亮讲，项目刚进行了一半，经费已所剩无几。辛可大师还就此问过皮亮：老皮你也太黑了吧，除了我们糟蹋的那些，别的钱都干什么了？皮亮苦笑道：老辛何出此言？经费是不少，可你算过没有，领导拿了多少？塞进一堆人，那可都是要分钱的啊，就连领导司机家孩子的尿布，也拿来报销！至于他到底弄了多少，皮亮没说，但辛可大师心里有数。起码皮亮出了好几本书，装帧都很精美，费用就是由项目经费支付的。当然了，他跟冯总也没少从中渔利。
项目启动后皮亮和弟子确实在辽西忙活了一段时候，但没有找到所谓的鸟类祖先化石，主要是给冯总打工。冯总卖出去的那些化石，都是他们帮着挖出来的。话说回来，即便是花了钱没做出成果，其实也无所谓，大部分科研项目莫不如此，随便糊弄个研究报告就可以交差。后来在辛可大师的策划下，豹哥花了1000块钱找人做了一块距今1.3亿年的鸟类老祖宗化石，命名为黄帝鸟。皮亮组织门生熬了几个通宵，写了一篇相当有震撼力的科研报告。
黄帝鸟的发现震惊了中国乃至世界地质考古学界，据说填补了鸟类早期进化的空白，完善了鸟类进化过程的重要链条。皮亮掏钱请了一批国内的专家教授，对黄帝鸟化石进行了鉴定，大家一致认为这是21世纪最激动人心的科学发现。皮亮及黄帝鸟成了各大媒体追捧的明星，经常占领报刊头版头条的位置，并顺理成章成为年度十大科技成果。皮亮带领门生艰苦奋斗发现黄帝鸟的事迹，成了最畅销的励志读物。皮亮也为此获得了各类荣誉称号，有人甚至把他与陈景润先生相提并论。在感动中国人物的网络投票中，皮亮一度占据头名的位置。当时学界普遍认为，即便发给皮亮院士的帽子，也不足以表彰他对中国学术的巨大贡献。
皮亮、豹哥、辛可大师为此非常振奋。豹哥同时心里也有点酸，他觉着既然1000块钱就能达到如此效果，自己何必要劳心费力做生意，倒不如投身学术研究。让皮亮成为院士，也是豹哥与辛可大师计划的一部分。皮亮变成皮院士，就可以堂而皇之弄到大笔的科研经费，等于成了他们稳定的小金库。皮亮一再表示，这个小金库完全由辛可大师和豹哥说了算。他是两位捧红的，两位就是他的老板。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突然有个日本人跳出来捣乱。黄帝鸟化石不但热遍中国，而且烧到了国外，上了《朝日新闻》的头版。结果引来了日本学界的质疑，为首的就是早稻田大学的山口一郎教授。他撰文指出，皮亮的黄帝鸟根本就是个水货，这种玩意在日本的古玩市场多的是。他提出鸟类祖先的化石就在日本，他全面掌握相关的资料，之所以一直隐而不发，是因为人所尽知的政治原因。他威胁说如果不处理皮亮的学术造假行为，他将发表相关论文以正视听。
山口一郎的发言引起轩然大波。媒体纷纷炒作这个话题，皮亮再次登上头版头条。但他的心情迥然不同，因为做贼心虚，有点惶惶不可终日。最可怕的是连领导也开始关注此事，让秘书打电话询问皮亮到底怎么回事。在领导看来，如果山口一郎所言属实，那将是严重的政治问题。皮亮是过来人，知道“严重的政治问题”这句话的含义。
皮亮被吓得六神无主，据说经常大小便失禁，一听见与化石、鸟有关的词就抽风。他养了好多年的金刚鹦鹉，也被老婆宰了。因为每次看见金刚鹦鹉，皮亮就会禁不住全身哆嗦。据豹哥说，皮亮一度想自杀，但因为后事安排不周才作罢。他对老婆说，在确定死后能不能按正局级干部对待以前，他不想铤而走险。他老婆也担心，他们现在住的是小产权房，如果皮亮死了，房子会不会被京大没收。皮夫人建议，如果皮亮非死不可，也不着急一天两天，等把这些事情搞清楚了再说。
既然马上死条件不成熟，皮亮赶紧过来找豹哥商议对策。结果豹哥也是两眼一抹黑，无计可施，只好请辛可大师出出主意。尽管哥非常相信辛可大师的智慧，但这事确实非常难办。但不办又不行，毕竟他也从中拿了不少钱。用一句专业的话说，这是共犯结构，谁也跑不了。
三人面面相觑，坐困愁城。皮亮说实在不行，他也豁出去了，让豹哥就着他最要命的地方来一下。辛可大师听了只是苦笑。他觉着这样也不是办法，就跟他俩一起去了禅浴天堂。哥知道，这是辛可大师惯用的招数，希望热水能打通任督二脉，给他灵感。可即便泡得后窍发红，脑子发晕，辛可大师丝毫得不到一点启示。皮亮更是神情沮丧，感觉到了世界末日。他嫌池子里水热，索性赤条条趴在浴池边上，耷拉着脑袋。
看着皮亮的样子，哥觉着很可笑，特别是那根细长的脖子摆在大理石上，感觉像一段烤糊了的香肠。哥一直在边上瞎想，如果横空一刀，那根香肠会不会动，或者脑袋像皮球一样弹到顶棚上。
类似的境况，在皮亮身上并不多见。据哥了解，在国内的地质考古学界，皮亮绝非池中之物，说著作等身都有点侮辱他。在下届院士选举中，除了烟草、石油、白酒等行业的企业老总，皮亮据说是最有希望的一个。
关于皮亮，哥还要啰唆几句。其实很多人并不知道，哥也是听辛可大师无意中聊起，皮亮跟春哥妈妈的情人郭杰是老同学。当年他们在一个地质队工作，也一同去了喜马拉雅山进行地质考察。皮亮的成名作，或者说奠定皮亮学术地位的作品，就是有关喜马拉雅山地质考古的研究论文。这篇论文发表后震动了世界地质考古学界，皮亮为此获得政府嘉奖，并被提升为地质学系副主任。
对这件事，在地质考古学界，包括辛可大师等京大教授还有不同的解读。尽管都是传言，但绝非空穴来风。很多人认为皮亮的成名作，原本就是不幸遇难的老同学郭杰的研究成果，至少皮亮是抄袭了郭杰的科研数据。但质疑归质疑，到底死无对证。因为当时一路考察的，只有皮亮和郭杰两人。
但哥并不认为这些都是传言。因为皮亮家的藏獒跟哥关系不错，他向哥透露了不少信息。比如说皮亮经常会从噩梦中惊醒，拉着老婆的手说他梦见了老同学郭杰。据哥的判断，如果心里无愧，梦见老同学有什么了不起，哥还经常梦见斯大林和希特勒呢。
据皮亮家的藏獒讲，皮亮一直珍藏着一件地质队员的旧外套，已破烂不堪。听皮亮老婆说那是郭杰的遗物。对此哥跟pitt在一起探讨过，结合皮亮家藏獒的一些说法，我们认为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当时天气确实极端严寒，郭杰把自己的衣服送给皮亮，皮亮得以幸存，他死了。哥之所以这样想，是受了《唐僧写给观音的36封信》的启发。辛可大师在书中讲了一个《吕氏春秋》里的故事，说圣人戎夷和弟子到鲁国去，可赶到鲁国时城门已关闭，只能露宿城外。晚上冰天雪地，眼看俩人都要冻死，戎夷脱下衣服给弟子，自己冻成了冰棍。
第二种可能哥每每想起就不寒而栗。哥觉着作为有修养的知识分子，皮亮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特别是想起春哥的妈妈，那个在村口翘首企盼的女人，哥心里很难受。但愿哥是狗眼看人低，对人性的观察过于消极。也许皮亮本质上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君子，他之所以让春哥读他的研究生，也不全是猪的原因，还因为埋身喜马拉雅山的老同学，以及那个在绝望中等待的女人。
哥之所以愿意接受第一种可能，只是因为当时哥对生命依然抱持着某种美好的愿望，或者说不想面对更为可怕的东西，类似恐怖片中的情节。尽管哥知道，人类为了名利富贵，弑父杀子者比比皆是。但除非铁证如山，哥并不想把别人想得太坏。如果主子都是些丧尽天良的东西，身为宠物的我辈，又能好到哪里去？